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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后記

作者:陶淵明

   
●卷一

  丁令威,本遼東人,學道于靈虛山。后化鶴歸遼,集城門華表柱。時有少年,舉弓欲射之。鶴乃飛,徘徊空中而言曰:“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歸。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學仙冢壘壘。“遂高上沖天。今遼東諸丁云其先世有升仙者,但不知名字耳。
  嵩高山北有大穴,莫測其深,百姓歲時游觀。晉初,嘗有一人誤墮穴中。同輩冀其儻不死,投食于穴中。墜者得之,為尋穴而行。計可十余日,忽然見明。又有草屋,中有二人,對坐圍棋。局下有一杯白飲。墜者告以饑渴,棋者曰:“可飲此。“遂飲之,气力十倍。棋者曰:“汝欲停此否?“墜者不愿停。棋者曰:“從此西行,有天井,其中多蛟龍。但投身入井,自當出。若餓,取井中物食。“墜者如言,半年許,乃出蜀中。歸洛下,問張華,華曰:“此仙館大夫。所飲者,玉漿也,所食者,龍穴石髓也。“
  會稽剡縣民袁相、根碩二人獵,經深山重岭甚多,見一群山羊六七頭,逐之。經一石橋,甚狹而峻。羊去,根等亦隨渡,向絕崖。崖正赤,壁立,名曰赤城。上有水流下,廣狹如匹布,剡人謂之瀑布。羊徑有山穴如門,豁然而過。既入,內甚平敞,草木皆香。有一小屋,二女子住其中,年皆十五六,容色甚美,著青衣。一名瑩珠,一名洁玉。見二人至,忻然云:“早望汝來。“遂為室家。忽二女出行,云复有得婿者,往慶之。曳履于絕岩上行,琅琅然。二人思歸,潛去歸路。二女已知,追還,乃謂曰:“自可去。“乃以一腕囊与根等,語曰:“慎勿開也。“于是乃歸。后出行,家人開視其囊,囊如蓮花,一重去,一重复,至五蓋,中有小青鳥,飛去。根還知此,悵然而已。后根于田中耕,家依常餉之,見在田中不動,就視,但有殼如蟬蛻也。
  滎陽人,姓何,忘其名,有名聞士也。荊州辟為別駕,不就,隱遁養志。常至田舍,人收獲在場上。忽有一人,長丈余,蕭疏單衣,角巾,來詣之。翩翩舉其兩手,并舞而來,語何云:“君曾見 '韶舞 '不?此是 '韶舞 '。“且舞且去。何尋逐,徑向一山,山有穴,才容一人。其人即入穴,何亦隨之入。初甚急,前輒閒曠,便失人,見有良田數十頃。何遂墾作,以為世業。子孫至今賴之。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華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异之(漁人姓黃名道真)。复前行,欲窮其林。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佛若有光。便舍舟,從口入。初极狹,才通人。复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曠空,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并怡然自樂。見漁人,大惊,問所從來,具答之。便要還家,為設酒殺雞作食。村中人聞有此人,咸來問訊。自云先世避秦難,率妻子邑人至此絕境,不复出焉,遂与外隔。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此人一一具言所聞,皆為歎惋。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數日,辭去。此中人語云:“不足為外人道也。“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處處志之。及郡,乃詣太守,說如此。太守劉歆,即遣人隨之往,尋向所志,不复得也。
  南陽劉驎之,字子驥,好游山水。嘗采藥至衡山,深入忘反。見有一澗水,水南有二石囷,一閉一開。水深廣,不得渡。欲還,失道,遇伐薪人,問徑,僅得還家。或說囷中皆仙方、靈藥及諸雜物。驎之欲更尋索,不复知處矣。
  長沙醴陵縣有小水,有二人乘船取樵,見岸下土穴中水逐流出,有新砍木片逐流下,深山中有人跡,异之。乃相謂曰:“可試如水中看何由爾?“一人便以笠自障,入穴,穴才容人。行數十步,便開明朗,然不异世間。
  平樂縣有山臨水,岩間有兩目,如人眼,极大,瞳子白黑分明,名為“目岩“。
  始興机山東有兩岩,相向如鴟尾。石室數十所。經過皆聞有金石、絲竹之響。
  中宿縣有貞女峽。峽西岸水際有石如人影,狀似女子。是曰“貞女“。父老相傳,秦世有女數人,取螺于此,遇風雨晝昏,而一女化為此石。
  臨城縣南四十里有蓋山,百許步有姑舒泉。昔有舒女,与父析薪于此泉。女因坐,牽挽不動,乃還告家。比還,唯見清泉湛然。女母曰:“吾女好音樂。“乃作弦歌,泉涌洄流,有朱鯉一雙,今人作樂嬉戲,泉故涌出。
   
●卷二

  吳舍人名猛,字世云,有道術。同縣鄒惠政迎猛,夜于家中庭燒香。忽有虎抱政儿超篱去。猛語云:“無所苦,須臾當還。“虎去數十步,忽然复送儿歸。政遂精進,乞為好道士。猛性至孝,小儿時,在父母傍臥,時夏日多蚊虫,而終不搖扇。同宿人覺,問其故,答云:“懼蚊虫去嚙我父母爾。“及父母終,行伏墓次。蜀賊縱暴,焚燒邑屋,發掘墳□。民人迸竄。猛在墓側,號慟不去。賊為之感愴,遂不犯。
  謝允從武當山還,在桓宣武座,有言及左元放為曹公致鱸魚者,允便云:“此可得爾。“求大瓮盛水,朱書符投水中。俄有一鯉魚鼓鰭水中。
  錢塘杜子恭,有秘術。嘗就人借瓜刀,其主求之,子恭曰:“當即相還耳。“既而刀主行至嘉興,有魚躍入船中。破魚腹,得瓜刀。
  太興中,衡陽區純作鼠市:四方丈余,開四門,門有一木人。縱四五鼠于中,欲出門,木人輒以手推之。
  晉大司馬桓溫,字元子。末年,忽有一比丘尼,失其名,來自遠方,投溫為檀越。尼才行不恒,慍甚敬待,居之門內。尼每浴,必至移時。溫疑而窺之。見尼裸身揮刀,破腹出髒,斷截身首,支分臠切。溫怪駭而還。及至尼出浴室,身形如常。溫以實問,尼答曰:“若逐凌君上,形當如之。“時溫方謀問鼎,聞之悵然。故以戒懼,終守臣節。尼后辭去,不知所在。
  沛國有一士人,姓周,同生三子,年將弱冠,皆有聲無言。忽有一客從門過,因乞飲,聞其儿聲,問之曰:“此是何聲?“答曰:“是仆之子,皆不能言。“客曰:“君可還內省過,何以至此?“主人异其言,知非常人。良久出云:“都不憶有罪過。“客曰:“試更思幼時事。“入內,食頃,出語客曰:“記小儿時,當床上有燕巢,中有三子,其母從外得食哺,三子皆出口受之,積日如此。試以指內巢中,燕雛亦出口承受。因取三薔茨,各与食之。既而皆死。母還,不見子,悲鳴而去。昔有此事,今實悔之。“客聞言,遂變為道人之容,曰:“君既自知悔,罪今除矣。“言訖,便聞其子言語。周亦忽不見此道人。
  天竺人佛圖澄,永嘉四年來洛陽,善誦神咒,役使鬼神。腹傍有孔,常以絮塞之。每夜讀書,則拔絮,孔中出光,照于一室。平旦,至流水側,從孔中引出五髒六腑洗之,訖,還內腹中。
  石虎鄴中有一胡道人,知咒術。乘驢作估客,于外國深山中行。下有絕澗,窅然無底。忽有惡鬼,偷牽此道人驢,下入絕澗。道人尋跡咒誓,呼諸鬼王。須臾,即驢、物如故。
  曇游道人,清苦沙門也。剡縣有一家事蠱,人啖其食飲,無不吐血死。游嘗詣之。主人下食,游依常咒愿。雙蜈蚣,長尺余,便于盤中跳走。游便飽食而歸,安然無他。
  高悝家有鬼怪,言詞呵叱,投擲內外,不見人形。或器物自行再三發火。巫祝厭劾而不能絕。适值幸靈,乃要之。至門,見符索甚多,并取焚之。惟据軒小坐而去。其夕鬼怪即絕。
  趙固常乘一匹赤馬以戰征,甚所愛重。常系所住齋前,忽腹脹,少時死。郭璞從北過,因往詣之。門吏云:“將軍好馬,甚愛惜。今死,甚懊惋。“璞便語門吏云:“可入通,道吾能活此馬,則必見我。“門吏聞之惊喜,即啟固。固踊躍,令門吏走往迎之。始交寒溫,便問:“卿能活我馬乎?“璞曰:“我可活爾。“固欣喜,即問:“須何方術?“璞云:“得卿同心健儿二三十人,皆令持竹竿,于此東行三十里,當有邱陵林樹,狀若社廟。有此者,便當以竹竿攪扰打拍之。當得一物,便急持歸。既得此物,馬便活矣。“于是左右驍勇之士五十人使去。果如璞言,得大叢林,有一物似猴而飛走。眾勇共逐得,便抱持歸。此物遙見死馬,便跳梁欲往。璞令放之。此物便自走往馬頭間,噓吸其鼻。良久,馬起,噴奮奔迅,便不見此物。固厚貲給,璞得過江左。
  王文獻曾令郭璞筮己一年吉凶,璞曰:“當有小不吉利。可取廣州二大罌,盛水,置床張二角,名曰 '鏡好 ',以厭之。至某時,撤罌去水。如此其災可消。“至日忘之。尋失銅鏡,不知所在。后撤去水,乃見所失鏡在于罌中。罌口數寸,鏡大尺余。王公复令璞筮鏡罌之意。璞云:“撤罌違期,故致此妖。邪魅所為,無他故也。“使燒車轄,而鏡立出。
  中興初,郭璞每自為卦,知其凶終。嘗行經建康柵塘,逢一趨步少年,甚寒,便牽住,脫絲布袍与之。其人辭不受,璞曰:“但取,后自當知。“其人受而去。及當死,果此人行刑。旁人皆為求屬,璞曰:“我托之久矣。“此人為之歔欷哽咽。行刑既畢,此人乃說。
  高平郗超,字嘉賓,年二十余,得重病。廬江杜不愆,少就外祖郭璞學易卜,頗有經驗。超令試占之。卦成,不愆曰:“案卦言之,卿所恙尋愈。然宜于東北三十里上官姓家,索其所養雄雉,籠而絆之,置東檐下,卻后九日景午日午時,必當有野雌雉飛來,与交合。既畢,雙飛去。若如此,不出二十日,病都除。又是休應,年將八十,位极人臣。若但雌逝雄留者,病一周方差。年半八十,名位亦失。“超時正羸篤,慮命在旦夕,笑而答曰:“若保八十之半,便有余矣。一周病差,何足為淹。“然未之信。或勸依其言索雄,果得。至景午日,超臥南軒之下觀之。至日晏,果有雌雉飛入籠,与雄雉交而去。雄雉不動。超歎息曰:“管、郭之奇,何以尚此!“超病逾年乃起,至四十,卒于中書郎。
   
●卷三

  程咸(一作程武)字咸休。其母始怀咸,夢老公投藥与之:“服此當生貴子。“晉武帝時,歷位至侍中,有名于世。
  袁真在豫州,遣女妓紀陵送阿薛、阿郭、阿馬三妓与桓宣武。既至經時,三人半夜共出庭前月下觀望,有銅瓮水在其側。忽見一流星,夜從天直墮瓮中。惊喜共視,忽如二寸火珠,流于水底,炯然明淨,乃相謂曰:“此吉祥也,當誰應之。“于是薛郭二人更以瓢杓接取,并不得。阿馬最后取,星正入瓢中,便飲之。既而若有感焉,俄而怀桓玄。玄雖篡位不終,而數年之中,榮貴极矣。
  臨淮公荀序,字休玄。母華夫人,怜愛過常。年十歲,從南臨歸,經青草湖,時正帆風駛,序出塞郭,忽落水。比得下帆,已行數十里,洪波淼漫,母撫膺遠望。少頃,見一掘頭船,漁父以楫棹船如飛,載序還之,云:“送府君還。“荀后位至常伯、長沙相,故云府君也。
  廬陵巴邱人文晁(一作周冕)者,世以田作為業。年常田數十頃,家漸富。晉太元初,秋收已過,刈獲都畢,明旦至田,禾悉复滿,湛然如初。即便更獲,所獲盈倉。于此遂為巨富。
  上虞魏全,家在縣北。忽有一人,著孝子服,皂笠,手巾掩口,來詣全家,詣曰:“君有錢一千万,銅器亦如之,大柳樹錢在其下,取錢當得爾。于君家大不吉。仆尋為君取此。“便去。自爾出三十年,遂不复來。全家亦不取錢。
  元嘉元年,建安郡山賊百余人破郡治,抄掠百姓資產、子女,遂入佛圖,搜掠財寶。先是,諸供養具別封置一室。賊破戶,忽有蜜蜂數万頭,從衣簏出,同時噬螫。群賊身首腫痛,眼皆盲合,先諸所掠,皆棄而走。
  蔡裔有勇气,聲若雷震。嘗有二偷儿入室,裔拊床一呼,二盜俱隕。
  昔有一人,与奴同時得腹瘕病,治不能愈。奴既死,乃剖腹視之,得一白鱉,赤眼,甚鮮明。乃試以諸毒藥澆灌之,并內藥于鱉口,悉無損動,乃系鱉于床腳。忽有一客來看之,乘一白馬。既而馬尿濺鱉,鱉乃惶駭,欲疾走避尿,因系之不得去,乃縮藏頭頸足焉。病者察之,謂其子曰:“吾病或可以救矣。“乃試取白馬尿以灌鱉上,須臾便消成數升水。病者乃頓服升余白馬尿,病豁然愈。
  太尉郗鑒,字道徽,鎮丹徒。曾出獵,時二月中,蕨始生。有一甲士,折食一莖,即覺心中淡淡(一作潭潭)欲吐。因歸,乃成心腹疼痛。經半年許,忽大吐,吐出一赤蛇,長尺余,尚活動搖。乃挂著屋檐前,汁稍稍出,蛇漸焦小。經一宿視之,乃是一莖蕨,猶昔之所食。病遂除差。
  桓宣武時,有一督將,因時行病后虛熱,更能飲复茗,必一斛二斗乃飽。才減升合,便以為不足。非复一日。家貧。后有客造之,正遇其飲复茗,亦先聞世有此病,仍令更進五升,乃大吐,有一物出,如升大,有口,形質縮縐,狀如牛肚。客乃令置之于盆中,以一斛二斗复茗澆之。此物歙之都盡,而止覺小脹。又加五升,便悉混然從口中涌出。既吐此物,其病遂差。或問之:“此何病?“答云:“此病名斛二(二或作茗)瘕。“
  桓哲字明期,居豫章時,梅元龍為太守,先已病矣,哲往省之。語梅云:“吾昨夜忽夢見作卒,迎卿來作泰山府君。“梅聞之愕然,曰:“吾亦夢見卿為卒,著喪衣,來迎我。“經數日。复同夢如前,云“二十八日當拜“。至二十七日晡時,桓忽中惡腹滿,就梅索麝香丸。梅聞,便令作凶具。二十七日,桓便亡;二十八日而梅卒。
  平原華歆,字子魚,為諸生時,常宿人門外。主人婦夜產。有頃,兩吏來詣其門,便相向辟易,欲退,卻相謂曰:“公在此。“因踟躕良久。一吏曰:“籍當定,奈何得住?“乃前向子魚拜,相將入。出,并行共語曰:“當与几歲?“一人云:“當与三歲。“天明,子魚去。后欲驗其事,至三歲,故往視儿消息,果三歲已死。乃自喜曰:“我固當公。后果為太尉。“
  宋時有一人,忘其姓氏,与婦同寢。天曉,婦起出。后其夫尋亦出外。婦還,見其夫猶在被中眠。須臾,奴子自外來,云:“郎求鏡。“婦以奴詐,乃指床上以示奴。奴云:“适從郎間來。“于是馳白其夫。夫大愕,便入。与婦共視,被中人高枕安寢,正是其形,了無一异。慮是其神魂,不敢惊動。乃共以手徐徐撫床,遂冉冉入席而滅。夫婦心怖不已。少時,夫忽得疾,性理乖錯,終身不愈。
  董壽之被誅,其家尚未知。妻夜坐,忽見壽之居其側,歎息不已。妻問:“夜間何得而歸?“壽之都不應答。有頃,出門繞雞籠而行,籠中雞惊叫。妻疑有异,持火出戶視之,見血數升,而壽之失所在。遂以告姑,因与大小號哭,知有變,及晨,果得凶問。
  宋時有諸生遠學。其父母燃火夜作,儿忽至前,歎息曰:“今我但魂爾,非复生人。“父母問之,儿曰:“此月初病,以今日某時亡。今在琅邪任子成家,明日當殮。來迎父母。“父母曰:“去此千里,雖复顛倒,那得及汝?“儿曰:“外有車乘,但乘之,自得至矣。“父母從之,上車若睡,比雞鳴,已至所在。視其駕乘,但柴車木馬。遂与主人相見,臨儿悲哀。問其疾消息,如言。
   
●卷四

  晉時,東平馮孝將為廣州太守。儿名馬子,年二十余,獨臥廄中,夜夢見一女子,年十八九,言:“我是前太守北海徐玄方女,不幸早亡。亡來今已四年,為鬼所枉殺。案生錄,當八十余,听我更生,要當有依馬子乃得生活,又應為君妻。能從所委,見救活不?“馬子答曰:“可爾。“乃与馬子克期當出。至期日,床前地,頭發正与地平,令人掃去,則愈分明,始悟是所夢見者。遂屏除左右人,便漸漸額出,次頭面出,又次肩項形体頓出。馬子便令坐對榻上,陳說語言,奇妙非常。遂与馬子寢息。每誡云:“我尚虛爾。“即問何時得出,答曰:“出當得本命生日,尚未至。“遂往廄中,言語聲音,人皆聞之。女計生日至,乃具教馬子出己養之方法,語畢辭去。馬子從其言,至日,以丹雄雞一只,黍飯一盤,清酒一升,醊其喪前,去廄十余步。祭訖,掘棺出,開視,女身体貌全如故。徐徐抱出,著氈帳中,唯心下微暖,口有气息。令婢四人守養護之。常以青羊乳汁瀝其兩眼,漸漸能開,口能咽粥,既而能語。二百日中,持杖起行,一期之后,顏色肌膚气力悉复如常,乃遣報徐氏,上下盡來。選吉日下禮,聘為夫婦。生二儿一女:長男字元慶,永嘉初,為秘書郎中;小男字敬度,作太傅掾;女适濟南劉子彥,征士延世之孫云。
  干寶字令升,其先新蔡人。父瑩,有嬖妾。母至妒,寶父葬時,因生推婢著藏中。寶兄弟年小,不之審也。經十年而母喪,開墓,見其妾伏棺上,衣服如生。就視猶暖,漸漸有气息。輿還家,終日而蘇。云寶父常致飲食,与之寢接,恩情如生。家中吉凶,輒語之,校之悉驗。平复數年后,方卒。寶兄嘗病气絕,積日不冷。后遂寤,云見天地間鬼神事,如夢覺,不自知死。
  晉太元中,北地人陳良与沛國劉舒友善,又与同郡李焉共為商賈。后大得利,焉殺良取物。死十許日,良忽蘇活,得歸家。說死時,見友人劉舒,舒久已亡,謂良曰:“去年春社日祠祀,家中斗爭,吾實忿之,作一兕于庭前,卿歸,豈能為我說此耶?“良故往報舒家,其怪亦絕。乃詣官疏李焉而伏罪。
  襄陽李除,中時气死。其父守尸。至于三更,崛然起坐,摶婦臂上金釧甚遽。父因助脫,既手執之,還死。婦伺察之,至曉,心中更暖,漸漸得蘇。既活,云:“為吏將去,比伴甚多,見有行貨得免者,乃許吏金釧。吏令還,故歸取以与吏。吏得釧,便放令還。見吏取釧去。“后數日,不知猶在婦衣內。婦不敢复著,依事咒埋。
  鄭茂病亡,殯殮訖,未得葬,忽然婦及家人夢茂云:“己未應死,偶悶絕爾,可開棺出我,燒車缸以熨頭頂。“如言乃活。
  晉時,武都太守李仲文在都喪女,年十八,權假葬郡城北。有張世之代為郡。世之男字子長,年二十,侍從在廄中,夜夢一女,年可十七八,顏色不常,自言:“前府君女,不幸早亡。會今當更生。心相愛樂,故來相就。“如此五六夕。忽然晝見,衣服薰春殊絕,遂為夫妻,寢息衣皆有污,如處女焉。后仲文遣婢視女墓,因過世之婦相聞。入廄中,見此女一只履在子長床下。取之啼泣,呼言發冢。持履歸,以示仲文。仲文惊愕,遣問世之:“君儿可由得亡女履耶?“世之呼問,儿具道本末。李、張并謂可怪。發棺視之,女体已生肉,姿顏如故,右腳有履,左腳無也。自爾之后遂死,肉爛不得生矣。“万恨之心,當复何言!“涕泣而別。
  魏時,尋陽縣北山中蠻人有術,能使人化作虎。毛色爪牙,悉如真虎。鄉人周眕有一奴,使入山伐薪。奴有婦及妹,亦与俱行。既至山,奴語二人云:“汝且上高樹,視我所為。“如其言。既而入草,須臾,見一大黃斑虎從草中出,奮迅吼喚,甚可畏怖。二人大駭。良久還草中,少時,复還為人,語二人云:“歸家慎勿道。“后遂向等輩說之。周尋得知,乃以醇酒飲之,令熟醉。使人解其衣服及身体,事事詳悉,了無他异。唯于髻發中得一紙,畫作大虎,虎邊有符,周密取錄之。奴既醒,喚問之。見事已露,遂具說本末云:“先嘗于蠻中告糴,有蠻師云有此術,乃以三尺布,數升米糈,一赤雄雞,一升酒,授得此法。“
  魏清河宋士宗母,以黃初中夏天于浴室里浴,遣家中子女闔戶。家人于壁穿中,窺見浴盆中有大黿。遂開戶,大小悉入,了不与人相承當。先著銀釵猶在頭上。相与守之涕泣,無可奈何。出外去,甚駛,逐之不可及,便入水。后數日,忽還。巡行舍宅,如平生,了無所言而去。時人謂士宗應行喪,士宗以母形雖變,而生理尚存,竟不治喪。与江夏黃母相似
   
●卷五

  晉安帝時,侯官人謝端,少喪父母,無有親屬,為鄰人所養。至年十七八,恭謹自守,不履非法。始出居,未有妻,鄰人共愍念之,規為娶婦,未得。端夜臥早起,躬耕力作,不舍晝夜。后于邑下得一大螺,如三升壺。以為异物,取以歸,貯瓮中。畜之數日。端每早至野還,見其戶中有飯飲湯火,如有人為者。端謂鄰人為之惠也。數日如此,便往謝鄰人。鄰人曰:“吾初不為是,何見謝也。“端又以鄰人不喻其意,然數爾如此。后更實問,鄰人笑曰:“卿已自取婦,密著室中炊爨,而言吾為之炊耶?“端默然心疑,不知其故。后以雞鳴出去,平早潛歸,于篱外竊窺其家中,見一少女,從瓮中出,至灶下燃火。端便入門,徑至瓮所視螺,但見女。乃到灶下問之曰:“新婦從何所來,而相為炊?“女大惶惑,欲還瓮中,不能得去,答曰:“我天漢中白水素女也。天帝哀卿少孤,恭慎自守,故使我權為守舍炊烹。十年之中,使卿居富得婦,自當還去。而卿無故竊相窺掩,吾形已見,不宜复留,當相委去。雖然,爾后自當少差。勤于田作,漁采治生。留此殼去,以貯米谷,常不可乏。“端請留,終不肯。時天忽風雨,翕然而去。端為立神座,時節祭祀。居常饒足,不致大富耳。于是鄉人以女妻之。后任至令長。云今道中素女祠是也。
  晉太康中,謝家沙門竺曇遂,年二十余,白皙端正,流俗沙門。常行經清溪廟前過,因入廟中看。暮歸,夢一婦人來,語云:“君當來作我廟中神,不复久。“曇遂夢問:“婦人是誰?“婦人云:“我是清溪廟中姑。“如此一月許,便病。臨死,謂同學年少曰:“我無福,亦無大罪,死乃當作清溪廟神。諸君行過,當看之。“既死后,諸年少道人詣其廟。既至,便靈語相勞問,聲音如昔時。臨去云:“久不聞唄聲,思一聞之。“其伴慧覲便為作唄訖。其神猶唱贊。語云:“岐路之訣,尚有凄愴。況此之怪,形神分散。窈冥之歎,情何可言。“既而歔欷不自胜,諸道人等皆為涕泣。
  王導子悅為中書郎,導夢人以百万錢買悅,導潛為祈禱者備矣。尋掘地,得錢百万,意甚惡之,一一皆藏閉。及悅疾篤,導憂念時至,積日不食。忽見一人,形狀甚偉,被甲持刀。問是何人,曰:“仆,蔣侯也。公儿不佳,欲為請命,故來爾。公勿复憂。“導因与之食,遂至數升。食畢,勃然謂導曰:“中書命盡,非可救也。“言訖不見。悅亦隕絕。
  會稽鄖縣東野有女子姓吳,字望子,路忽見一貴人,儼然端坐,即蔣侯像也。因擲兩橘与之。數數形見,遂隆情好。望子心有所欲,輒空中得之。常思膾,一雙鯉自空而至。
  孫恩作逆時,吳興分亂,一男子忽急突入蔣侯廟。始入門,木像彎弓射之,即卒。行人及守廟者:無不皆見。
  晉太元中,樂安高衡為魏郡太守,戍石頭。其孫雅之在廄中,云有神來降。自稱白頭公,拄杖光輝照屋。与雅之輕舉宵行,暮至京口來還。后雅之父子為桓玄所殺。
  永和中,義興人姓周,出都,乘馬,從兩人行。未至村,日暮。道邊有一新草小屋,一女子出門,年可十六七,姿容端正,衣服鮮洁。望見周過,謂曰:“日已向暮,前村尚遠。臨賀詎得至?“周便求寄宿。此女為燃火作食。向一更中,聞外有小儿喚阿香聲,女應諾。尋云:“官喚汝推雷車。“女乃辭行,云:“今有事當去。“夜遂大雷雨。向曉,女還。周既上馬,看昨所宿處,止見一新冢,冢口有馬尿及余草。周甚惊惋。后五年,果作臨賀太守。
  豫章人劉廣,年少未婚。至田舍,見一女子,云:“我是何參軍女,年十四而夭,為西王母所養,使与下土人交。“廣与之纏綿。其日,于席下得手巾,裹雞舌香。其母取巾燒之,乃是火浣布。
  桓大司馬從南州還,拜簡文皇帝陵,左右覺其有异說。登車,謂從者曰:“先帝向遂靈見。“既不述帝所言,故眾莫之知。但見將拜時,頻言“臣不敢“而已。又問左右殷涓形貌。有人答:“涓為人肥短,黑色甚丑。“桓云:“向亦見在帝側,形亦如此。“意惡之。遂遇疾,未几而薨。
   
●卷六

  漢時,會稽句章人至東野還,暮,不及至家,見路旁小屋燃火,因投宿止。有一少女,不欲与丈人共宿,呼鄰人家女自伴,夜共彈空篌。問其姓名,女不答,彈弦而歌曰:“連綿葛上藤,一綏复一緪。欲知我姓名,姓陳名阿登。“明至東郭外,有賣食母在肆中,此人寄坐,因說昨所見。母聞阿登,惊曰:“此是我女,近亡,葬于郭外。“
  漢時諸暨縣吏吳詳者,憚役委頓,將投竄深山。行至一溪,日欲暮,見年少女子來,衣甚端正。女曰:“我一身獨居,又無鄰里,唯有一孤嫗。相去十余步爾。“詳聞甚悅,便即隨去。行一里余,即至女家,家甚貧陋。為詳設食。至一更竟,忽聞一嫗喚云:“張姑子。“女應曰:“諾。“詳問是誰,答云:“向所道孤獨嫗也。“二人共寢息。至曉雞鳴,詳去,二情相戀,女以紫手巾贈祥,詳以布手巾報之。行至昨所應處,過溪。其夜大水暴溢,深不可涉。乃回向女家,都不見昨處,但有一冢爾。
  廬江箏笛浦,浦有大舶,覆在水中,云是曹公舶船。嘗有漁人,夜宿其旁,以船系之,但聞箏笛弦節之聲及香气氤氳。漁人又夢人驅遣云:“勿近官船。“此人惊覺,即移船去。相傳云曹公載數妓,船覆于此,今猶存焉。
  盧充獵,見獐便射,中之。隨逐,不覺遠。忽見一里門如府舍,問鈴下,鈴下對曰:“崔少府府也。“進見少府,少府語充曰:“尊府君為索小女婚,故相迎耳。“三日婚畢,以車送充至家。母問之,具以狀對。既与崔別后,四年之三月三日,充臨水戲。遙見水邊有犢車,乃往開車戶。見崔女与三歲儿共載,情意如初。抱儿還充,水与金鋺而別。
  王伯陽家在京口,宅東有大冢,相傳云是魯肅墓。伯陽婦,郗鑒兄女也,喪亡,王平其冢以葬。后數年,伯陽白日在廳事,忽見一貴人,乘平肩輿,与侍從數百人,馬皆浴鐵。徑來坐,謂伯陽曰:“我是魯子敬,安冢在此二百許年。君何故毀坏吾家?“因顧左右:“何不舉手!“左右牽伯陽下床,乃以刀環擊之數百而去。登時絕死。良久复蘇,被擊處皆發疽潰,尋便死。一說王伯陽亡,其子營墓,得一漆棺,移至南岡。夜夢肅怒云:“當殺汝父。“尋,复夢見伯陽云:“魯肅与吾爭墓,若不如我,不复得還。“后于靈座褥上見血數,疑魯肅之故也。墓今在長廣橋東一里。
  承儉者,東莞人。病亡,葬本縣界,后十年,忽夜与其縣令夢云:“沒故民承儉,人今見劫,明府急見救。“令便敕內外裝束,作百人仗,便令馳馬往冢上。日已向出,天忽大霧,對面不相見,但聞冢中哅哅破棺聲。有二人墳上望,霧暝不見人往。令既至,百人同聲大叫,收得冢中三人。墳上二人遂得逃走。棺未坏,令即使人修复之。其夜,令又夢儉云:“二人雖得走,民悉志之:一人面上有青志,如藿葉;一人斷其前兩齒折。明府但案此尋覓,自得也。“令從其言追捕,并擒獲。
  荊州刺史殷仲堪,布衣時,在丹徒,忽夢見一人,自說己“是上虞人,死亡,浮喪飄流江中,明日當至。君有濟物之仁,豈能見移?著高燥處,則恩及枯骨矣。“殷明日与諸人共江上,看見一棺,逐水流下,飄飄至殷坐處。即令人牽取,題如所夢。即移著岡上,酹以酒飯。是夕,又夢此人來謝恩。
  晉升平中,徐州刺史索遜乘船往晉陵。會暗發,回河行數里,有人求索寄載,云:“我家在韓冢,腳痛不能行,寄君船去。“四更時至韓冢,此人便去。遜遣人牽船,過一渡,施力殊不便,罵此人曰:“我數里載汝來,徑去,不与人牽船。“欲与痛手。此人便還与牽,不覺用力而得渡。人便徑入諸冢間。遜疑非人,使竊尋看。此人經冢間,便不复見。須臾复出,至一冢呼曰:“載公。“有出應者。此人云“我向載人船來,不与共牽,奴便欲打我。今當往報之,欲暫借甘羅來。“載公曰:“坏我甘羅,不可得。“此人云:“無所苦,我試之耳。“遜聞此,即還船。須臾,岸上有物來,赤如百斛龠,長二丈許,徑來向船,遜便大呼:“奴載我船,不与我牽,不得痛手!方便載公甘羅,今欲擊我。今日即打坏奴甘羅。“言訖,忽然便失,于是遂進。
  晉元熙中,上党馮述為相府吏,將假歸虎牢。忽逢四人,各持繩及杖,來赴述。述策馬避,馬不肯進。四人各捉馬一足,倏然便到河上。問述:“欲渡否?“述曰:“水深不測,既無舟楫,如何得渡?君正欲見殺爾。“四人云:“不相殺,當持君赴官。“遂复捉馬腳涉河而北。述但聞波浪聲,而不覺水。垂至岸,四人相謂曰:“此人不淨,那得將去。“時述有弟喪服,深恐鬼离之,便當溺水死,乃鞭馬作勢,徑得登岸。述辭謝曰:“既蒙恩德,何敢复煩勞。“
  安丰侯王戎,字浚沖,琅邪臨沂人也。嘗赴人家殯殮。主人治棺未竟,送者悉入廳事上。安丰作車中臥。忽見空中有一异物,如鳥。熟視,轉大漸近,見一乘赤馬車,一人在中,著幘,赤衣,手持一斧,至地下車,徑入王車中。回几容之,謂王曰:“君神明清照,物無隱情。亦有事,故來相從。然當為君一言:凡人家殯殮葬送,苟非至親,不可急往,良不獲已,可乘赤車,令髯奴御之,及乘白馬,則可禳之。“因謂戎:“君當致位三公。“語良久。主人內棺當殯,眾客悉入,此鬼亦入。既入戶,鬼便持斧行棺牆上。有一親趨棺,欲与亡人訣。鬼便以斧正打其額,即倒地。左右扶出。鬼于棺上,視戎而笑。眾悉見鬼持斧而出。
  李子豫,少善醫方,當代稱其通靈。許永為豫州刺史,鎮歷陽。其弟得病,心腹疼痛十余年,殆死。忽一夜,聞屏風后有鬼謂腹中鬼曰:“何不速殺之。不然,李子豫當從此過。以赤丸打汝,汝其死矣。“腹中鬼對曰:“吾不畏之。“及旦,許永遂使人候子豫,果來。未入門,病者自聞中有呻吟聲。及子豫入視,曰:“鬼病也。“遂于巾箱中出八毒赤丸子与服之。須臾,腹中雷鳴鼓轉,大利數行,遂差。今八毒丸方是也。
  宋元嘉十四年,廣陵盛道儿亡,托孤女于婦弟申翼之。服闋,翼之以其女嫁北鄉嚴齊息,寒門也,丰其禮賂,始成婚。道儿忽空中怒曰:“吾喘唾之气,舉門戶相托。如何昧利忘義,結婚微族。“翼之乃大惶愧。
  晉淮南胡茂回,能見鬼。雖不喜見,而不可止。后行至揚州,還歷陽。城東有神祠,中正值民將巫祝祀之。至須臾頃,有群鬼相叱曰:“上官來。“各迸走出祠去。回顧,見二沙門來入祠中。諸鬼兩兩三三相抱持,在祠邊草中伺望。望見沙門,皆有怖懼。須臾,二沙門去后,諸鬼皆還祠中。回于是信佛,遂精誠奉事。
  有一傖小儿,放牛野中,伴輩數人。見一鬼依諸叢草間,處處設网,欲以捕人。設网后未竟,傖小儿竊取前网,仍以罨捕,即縛得鬼。
  廬江杜謙為諸暨令。縣西山下有一鬼,長三丈,著赭衣褲穿褶,在草中拍張。又脫褶擲草上,作“懊惱歌“。百姓皆看之。
  會稽朱弼為國郎中令,營立第舍,未成而卒。同郡謝子木代其事,以弼死亡,乃簿書多張功賞,長百余万,以其贓誣弼。而實自入。子木夜寢,忽聞有人道弼姓字者。俄頃而到子木堂前,謂之曰:“卿以枯骨腐專可得誣,當以某日夜更与對證。“言終,忽然不見。
  夏侯綜為安西參軍,常見鬼騎馬滿道,与人無异。嘗与人載行,忽牽人語,指道上有一小儿云:“此儿正須大病。“須臾,此儿果病,殆死。其母聞之,詰綜。綜云:“無他,此儿向于道中擲涂,誤中一鬼腳。鬼怒,故病汝儿爾。得以酒飯遺鬼,即差。“母如言而愈。
  順陽范啟,母喪當葬。前母墓在順陽,往視之,既至而墳□雜沓,難可識別,不知何所。袁彥仁時為豫州,往看之,因云:“聞有一人見鬼。“范即如言,令物色覓之。比至,云:“墓中一人衣服顏狀如此。“即開墓,棺物皆爛,蒙中灰壤深尺余。意甚疑之。試令人以足撥灰中土,冀得舊物,果得一磚,銘云“范堅之妻“。然后信之。
  沙門竺法師,會稽人也,与北中郎王坦之周旋甚厚。每共論死生罪福報應之事茫昧難明,因便共要,若有先死者,當相報。語后經年,王于廟中忽見法師來,日:“貧道以某月日命故,罪福皆不虛,應若影響。檀越惟當勤修道德,以升躋神明耳。先与君要,先死者相報,故來相語。“言訖,忽然不見。坦之尋之亦卒。
  樂安劉池苟,家在夏口,忽有一鬼來住劉家。初因暗彷佛見形如人,著白布褲。自爾后,數日一來,不复隱形,便不去。喜偷食,不以為患,然且難之。初不敢呵罵。吉翼子者,強梁不信鬼,至劉家,謂主人曰:“卿家鬼何在?喚來,今為卿罵之。“即聞屋梁作聲。時大有客,共仰視,便紛紜擲一物下,正著翼子面,視之,乃主人家婦女褻衣,惡猶著焉。眾共大笑為樂。吉大慚,洗面而去。有人語劉:“此鬼偷食,乃食盡,必有形之物,可以毒藥中之。“劉即于他家煮冶葛,取二升汁,密繼還家。向夜,舉家作粥糜,食余一甌,因瀉葛汁著中,置于几上,以盆覆之。人定后,聞鬼從外來,發盆啖糜。既訖,便擲破甌走去。須臾間,在屋頭吐,嗔怒非常,便棒打窗戶。劉先已防備,与斗。亦不敢入。至四更,然后遂絕。
   
●卷七

  廬陵巴邱人陳濟者,作州吏,其婦秦,獨在家。常有一丈夫,長丈余,儀容端正,著絳碧袍,采色炫耀,來從之。后常相期于一山澗間。至于寢處,不覺有人道相感接。如是數年。比鄰入觀其所至,輒有虹見。秦至水側,丈夫以金瓶引水共飲。后遂有身,生而如人,多肉。濟假還,秦懼見之,乃納儿著瓮中。此丈夫以金瓶与之,令覆儿,云:“儿小,未可得將去。不須作衣,我自衣之。“即与絳囊以裹之,令可時出与乳。于時風雨暝晦,鄰人見虹下其庭,化為丈夫,复少時,將儿去,亦風雨暝晦。人見二虹出其家。數年而來省母。后秦适田,見二虹于澗,畏之。須臾見丈夫,云:“是我,無所畏也。“從此乃絕。
  宋元嘉初,富陽人姓王,于窮瀆中作蟹斷。旦往觀之,見一材長二尺許,在斷中。而斷裂開,蟹出都盡。乃修治斷,出材岸上。明往視之,材复在斷中,斷敗如前。王又治斷出材。明晨視,所見如初。王疑此材妖异,乃取內蟹籠中,攣頭擔歸,云:“至家,當斧砍燃之。“未至家二三里,聞籠中倅倅動。轉頭顧視,見向材頭變成一物,人面猴身,一身一足。語王曰:“我性嗜蟹,比日實入水破君蟹斷,入斷食蟹。相負已爾,望君見恕,開籠出我。我是山神,當相佑助,并令斷得大蟹。“王曰:“如此暴人,前后非一,罪自應死。“此物懇告,苦請乞放。王回顧不應。物曰:“君何姓名,我欲知之。“頻問不已,王遂不答。去家轉近,物曰:“既不放我,又不告我姓字,當复何計,但應就死。“王至家,熾火焚之。后寂然無复聲。土俗謂之山魈,云知人姓名,則能中傷人。所以勤勤問王,欲害人自免。
  劉聰偽建元元年正月,平陽地震,其崇明觀陷為池,水赤如血,赤气至天,有赤龍奮迅而去。流星起于牽牛,入紫微,龍形委蛇,其光照地,落于平陽北十里。視之則肉,臭聞于平陽,長三十步,廣二十七步。肉旁嘗有哭聲,晝夜不止。數日聰后劉氏,產一蛇一獸,各害人而走。尋之不得。頃之,見于隕肉之旁。俄而劉氏死,哭聲自絕。
  晉中興后,譙郡周子文,家在晉陵。少時喜射獵,常入山,忽山岫間有一人,長五六丈,手捉弓矢,矢鏑頭廣二尺許,白如霜雪,忽出聲喚曰:“阿鼠(子文小字)。“子文不覺應曰:“喏。“此人便牽弓滿鏑向子文,子文便失魂厭伏。
  晉孝武世,宣城人秦精,常入武昌山中采茗。忽遇一人,身長丈余,遍体皆毛,從山北來。精見之,大怖,自謂必死。毛人徑牽其臂,將至山曲,入大叢茗處,放之便去。精因采茗。須臾复來,乃探怀中二十枚橘与精,甘美异常。精甚怪,負茗而歸。
  會稽盛逸,常晨興,路未有行人,見門外柳樹上有一人,長二尺,衣朱衣朱冠,俯以舌舐葉上露。良久,忽見逸,神意惊遽,即隱不見。
  宋永初三年,謝南康家婢,行逢一黑狗,語婢云:“汝看我背后。“婢舉頭,見一人長三尺,有兩頭。婢惊怕返走,人、狗亦隨婢后,至家庭中,舉家避走。婢問狗:“汝來何為?“狗云:“欲吃食爾。“于是婢為設食。并食食訖,兩頭人出。婢因謂狗曰:“人已去矣。“狗曰:“正巳复來。“良久乃沒。不知所在。后家人死喪殆盡。
  宋襄城李頤,其父為人不信妖邪。有一宅,由來凶不可居,居者輒死。父便買居之。多年安居,子孫昌熾。為二千石,當徙家之官,臨去,請會內外親戚。酒食既行,父乃言曰:“天下竟有吉凶否?此宅由來言凶,自吾居之,多年安吉,乃得遷官,鬼為何在?自今已后,便為吉宅。居者住止,心無所嫌也。“語訖如廁,須臾,見壁中有一物,如卷席大,高五尺許,正白。便還取刀中之,中斷,化為兩人,复橫斫之,又成四人。便奪取反斫殺李。持至坐上,斫殺其子弟。凡姓李者必死,惟异姓無他。頤尚幼,在抱。家內知變,乳母抱出后門,藏他家,止其一身獲免。頤字景真,位至湘東太守。
  宋王仲文為河南郡主簿,居緱氏縣北。得休,因晚行澤中。見車后有白狗,仲文甚愛之。欲取之,忽變形如人,狀似方相,目赤如火,磋牙吐舌,甚可憎惡。仲文大怖,与奴共擊之,不胜而走。告家人,合十余人,持刀捉火,自來視之,不知所在。月余,仲文忽复見之。与奴并走,未到家,伏地俱死。
   
●卷八

  王机為廣州刺史,入廁,忽見二人著烏衣,与机相捍。良久擒之,得二物如烏鴨。以問鮑靚,靚曰:“此物不祥。“机焚之,徑飛上天。尋誅死。
  晉義熙中,烏傷葛輝夫,在婦家宿。三更后,有兩人把火至階前。疑是凶人,往打之。欲下杖。悉變成蝴蝶,繽紛飛散。有沖輝夫腋下,便倒地,少時死。
  諸葛長民富貴后,常一月中,輒十數夜眠中惊起跳踉,如与人相打。毛修之嘗与同宿,見之惊愕,問其故,答曰:“正見一物,甚黑而有毛,腳不分明,奇健,非我無以制之也。“后來轉數。屋中柱及椽桷間,悉見有蛇頭。令人以刃懸斫,應刃隱藏。去輒复出。又搗衣杵相与語,如人聲,不可解。于壁見有巨手,長七八尺,臂大數圍。令斫之,忽然不見。未几伏誅。
  新野庾謹,母病,兄弟三人,悉在侍疾。白日常燃火,忽見帳帶自卷自舒,如此數四。須臾間,床前聞狗聲异常。舉家共視,了不見狗,見一死人頭在地,頭猶有發,兩眼尚動,甚可憎惡。其家怖懼。乃不持出門,即于后園中瘞之。明日往視,乃出土上,兩眼猶爾,即又埋之。后日复出,乃以磚頭合埋之,遂不复出。他日,其母便亡。
  王綏字彥猷,其家夜中,梁上無故有人頭墮于床,而流血滂沱。俄拜荊州刺史,坐父愉之謀,与弟納并被誅。
  晉永嘉五年,張榮為高平戍邏主。時曹嶷賊寇离亂,人民皆塢壘自保固。見山中火起,飛埃絕焰十余丈,樹顛火炎,響動山谷。又聞人馬鎧甲聲,謂嶷賊上,人皆惶恐,并戒嚴出,將欲擊之。乃引騎到山下,無有人,但見碎火來晒人,袍鎧馬毛鬣皆燒。于是軍人走還。明日往視,山中無燃火處,見髑髏百頭,布散在山中。
  新野趙貞家,園中种蔥,未經摘拔。忽一日,盡縮入地。后經歲余,貞之兄弟相次分散。
  吳聶友,字文悌,豫章新淦人。少時貧賤,常好射獵。夜照見一白鹿,射中之。明尋蹤,血既盡,不知所在。且已饑困,便臥一梓樹下。仰見射箭著樹枝上,視之,乃是昨所射箭。怪其如此。于是還家繼糧,率子弟,持斧以伐之。樹微有血,遂裁截為板二枚,牽著陂塘中。板常沉沒,然時复浮出。出,家輒有吉慶。每欲迎賓客,常乘此板。忽于中流欲沒,客大懼,友呵之,還复浮出。仕宦大如愿,位至丹陽太守。在郡經年,板忽隨至石頭。外司白云:“濤中板入石頭來。“友惊曰:“板來,必有意。“即解職歸家。下船便閉戶,二板挾兩邊,一日即至豫章。爾后板出,便反為凶禍,家大轗軻。今新淦北二十里余,曰封溪,有聶友截梓樹板,濤牂柯處。有梓樹,今猶存。乃聶友向日所截,枝葉皆向下生。
   
●卷九

  錢塘人姓杜,船行時大雪日暮,有女子素衣來岸上。杜曰: "何不入船? "遂相調戲。杜合船載之。后成白鷺,飛去。杜惡之,便病死。
  丹陽人沈宗,在縣治下,以卜為業。義熙中,左將軍檀侯鎮姑孰,好獵,以格虎為事。忽有一人,著皮衣褲,乘馬,從一人,亦著皮褲,以紙裹十余錢,來詣宗卜,云: "西去覓好食,東去覓食好? "宗為作卦,卦成,告之: "東向吉,西向不利。 "因就宗乞飲,內口著甌中,狀如牛飲。既出,東行百余步,從者及馬皆化為虎。自此以后,虎暴非常。
  晉升平中,有人入山射鹿,忽墮一坎,窅然深絕。內有數頭熊子。須臾,有一大熊來,瞪視此人。人謂必以害己。良久,出藏果,分与諸子。末后作一分,置此人前。此人饑甚,于是冒死取啖之。既而轉相狎習。熊母每旦出,覓果食還,輒分此人,賴以延命。熊子后大,其母一一負之而出。子既盡,人分死坎中,窮無出路。熊母尋复還入,坐人邊。人解其意,便抱熊足,于是躍出。竟得無他。
  淮南陳氏,于田中种豆,忽見二女子,姿色甚美,著紫纈襦,青裙,天雨而衣不濕。其壁先挂一銅鏡,鏡中見二鹿,遂以刀斫獲之,以為脯。
  晉太元中,丁零王翟昭后宮養一獼猴,在妓女房前。前后妓女,同時怀妊,各產子三頭,出便跳躍。昭方知是猴所為,乃殺猴及子。妓女同時號哭。昭問之,云: "初見一年少,著黃練單衣,白紗帢,甚可愛,笑語如人。 "
  會稽句章民張然,滯役在都,經年不得歸。家有少婦,無子,惟与一奴守舍,婦遂与奴私通。然在都養一狗,甚快,名曰 "烏龍 ",常以自隨。后假歸,婦与奴謀,欲得殺然。然及婦作飯食,共坐下食。婦語然: "与君當大別离,君可強笑。 "然未得啖,奴已張弓矢當戶,須然食畢。然涕泣不食,乃以盤中肉及飯擲狗,祝曰: "養汝數年,吾當將死,汝能救我否? "狗得食不啖,惟注睛舐唇視奴。然亦覺之。奴催食轉急。然決計,拍膝大呼曰: "烏龍与手! "狗應聲傷奴。奴失刀仗倒地,狗咋其陰,然因取刀殺奴。以婦付縣,殺之。
  晉太和中,廣陵人楊生,養一狗,甚愛怜之,行止与俱。后生飲酒醉,行大澤草中,眠不能動。時方冬月燎原,風勢极盛。狗乃周章號喚,生醉不覺。前有一坑水,狗便走往水中,還以身洒生左右草上。如此數次,周旋跬步,草皆沾濕,火至免焚。生醒,方見之。爾后生因暗行,墮于枯井中,狗呻吟徹曉。有人經過,怪此狗向井號,往視,見生。生曰: "君可出我,當有厚報。 "人曰: "以此狗見与,便當相出。生曰: "此狗曾活我已死,不得相与。余即無惜。 "人曰: "若爾,便不相出。 "狗因下頭目井。生知其意,乃語路人云: "以狗相与。 "人即出之,系之而去。卻后五日,狗夜走歸。
  晉穆、哀之世,領軍司馬濟陽蔡詠家狗,夜輒群眾相吠,往視便伏。后日,使人夜伺,有一狗,著黃衣,白帢,長五六尺,眾狗共吠之。尋跡,定是詠家老黃狗,即打殺之。吠乃止。
  代郡張平者,苻堅時為賊帥,自號并州刺史。養一狗,名曰 "飛獒 ",形若小驢。忽夜上廳事,狗上行,行聲如平常。未經年,果為鮮卑所逐,敗走,降苻堅,未几便死。
  太叔王氏,后娶庾氏女,年少色美。王年六十,常宿外,婦深無欣。后忽一夕見王還,燕婉兼常。晝坐,因共食。奴從外來,見之大惊,以白王。王遽入,偽者亦出。二人交會中庭,俱著白帢,衣服形貌如一。真者便先舉杖打偽者,偽者亦報打之。二人各敕子弟,令与手。王儿乃突前痛打,是一黃狗,遂打殺之。王時為會稽府佐,門士云: "恒見一老黃狗,自東而來。 "其婦大恥,病死。
  林慮山下有一亭,人每過此,宿者輒病死。云嘗有十余人,男女雜合,衣或白或黃,輒蒲博相戲。時有郅伯夷,宿于此亭,明燭而坐誦經。至中夜,忽有十余人來,与伯夷并坐蒲博。伯夷密以燭照之,乃是群犬。因執燭起,陽誤以燭燒其衣,作燃毛气。伯夷怀刀,捉一人刺之,初作人喚,遂死成犬。余悉走去。
  顧霈者,吳之豪士也。曾送客于升平亭。時有一沙門在座,是流俗道人。主人欲殺一羊,羊絕繩便走,來投入此道人膝中,穿頭向袈裟下。道人不能救,即將去殺之。既行炙,主人便先割以啖道人。道人食炙下喉,覺炙行走皮中,毒痛不可忍。呼醫來針之,以數針貫其炙,炙猶動搖。乃破出視之,故是一臠肉耳。道人于此得疾,遂作羊鳴,吐沫。還寺,少時卒。
  吳郡顧旃,獵至一崗,忽聞人語聲云: "咄!咄!今年衰。 "乃与眾尋覓。崗頂有一阱,是古時冢。見一老狐蹲冢中,前有一卷簿書,老狐對書屈指,有所計校。乃放太咋殺之。取視簿書,悉是奸人女名。已經奸者,乃以朱鉤頭。所疏名有百數,旃女正在簿次。
  襄陽習鑿齒,字彥威,為荊州主簿。從桓宣武出獵,時大雪,于江陵城西,見草上雪气出。伺觀,見一黃物,射之,應箭死。往取,乃一老雄狐,腳上帶絳綾香囊。
  宋酒泉郡,每太守到官,無几輒死。后有渤海陳斐見授此郡,憂恐不樂,就卜者占其吉凶。卜者曰: "遠諸侯,放伯裘。能解此,則無憂。 "斐不解此語,答曰: "君去,自當解之。 "斐既到官,侍醫有張侯,直醫有王侯,卒有史侯、董侯等,斐心悟曰: "此謂諸侯。 "乃遠之。即臥,思 "放伯裘 "之義,不知何謂。至夜半后,有物來斐被上。斐覺,以被冒取之,物遂跳踉,訇訇作聲。外人聞,持火入,欲殺之。魅乃言曰: "我實無惡意,但欲試府君耳。能一相赦,當深報君恩。 "斐曰: "汝為何物,而忽干犯太守。 "魅曰: "我本千歲狐也。今變為魅,垂化為神,而正触府君威怒,甚遭困厄。我字伯裘,若府君有急難,但呼我字,便當自解。 "斐乃喜曰: "真 '放伯裘 '之義也。 "即便放之。小開被,忽然有光,赤如電,從戶出。明夜有敲門者,斐問是誰,答曰: "伯裘。 "問: "來何為? "答曰: "白事。 "問曰: "何事? "答曰: "北界有賊奴發也。 "斐按發則驗。每事先以語斐。于是境界無毫發之奸,而咸曰圣府君。后經月余,主簿李音共斐侍婢私通。既而懼為伯裘所白,遂与諸侯謀殺斐。伺傍無人,便与諸侯持杖直入,欲格殺之。斐惶怖,即呼 "伯裘救我! "即有物如伸一匹絳,□然作聲。音、侯伏地失魂,乃以次縛取。考詢皆服,云: "斐未到官,音已懼失權,与諸侯謀殺斐。會諸侯見斥,事不成。 "裴即殺音等。伯裘乃謝裴曰: "未及白音奸情,乃為府君所召。雖效微力,猶用慚惶。 "后月余,与斐辭曰: "今后當上天去,不得复与府君相往來也。 "遂去不見。
   
●卷十

  長沙有人,忘其姓名,家住江邊。有女子渚次浣衣,覺身中有异,后不以為患,遂妊身。生三物,皆如□魚。女以己所生,甚怜异之。乃著澡盤水中養之。經三月,此物遂大,乃是蛟子。各有字,大者為 "當洪 ",次者為 "破阻 ",小者為 "扑岸 "。天暴雨水,三蛟一時俱去,遂失所在。后天欲雨,此物輒來。女亦知其當來,便出望之。蛟子亦舉頭望母,良久方去。經年后,女亡,三蛟子一時俱至墓所哭之,經日乃去。聞其哭聲,狀如狗嗥。
  安城平都縣尹氏,居在郡東十里日黃村,尹佃舍在焉。元嘉二十三年六月中,尹儿年十三,守□,見一人年可二十許,騎白馬,張傘,及從者四人,衣并黃色,從東方而來。至門,呼尹儿: "來暫寄息。 "因入舍中庭下,坐床,一人捉傘覆之。尹儿看其衣,悉無縫,馬五色斑,似鱗甲而無毛。有頃,雨气至。此人上馬去,回顧尹儿曰: "明日當更來。 "尹儿觀其去,西行,躡虛而漸升,須臾,云气四合。白晝為之晦暝。明日,大水暴出,山谷沸涌,丘壑淼漫。將淹尹舍,忽見大蛟長三丈余,盤屈庇其舍焉。
  武昌虯山有龍穴,居人每見虯飛翔出入。歲旱禱之,即雨。后人筑塘其下,曰 "虯塘 "。
  吳興人章苟者,五月中,于田中耕,以飯置菰里,每晚取食,飯亦已盡。如此非一。后伺之,見一大蛇偷食。苟遂以□斫之,蛇便走去。苟逐之,至一板,有穴,便入穴。但聞啼聲云: "斫傷我某甲。 "或言: "何如? "或云: "付雷公,令霹靂殺奴。 "須臾,云雨冥合,霹靂覆苟上。苟乃跳梁大罵曰: "天使!我貧窮,展力耕懇。蛇來偷食,罪當在蛇,反更霹靂我耶?乃無知雷公也。雷公若來,吾當以□斫汝腹。 "須臾,云雨漸散,轉霹靂向蛇穴中,蛇死者數十。
  吳末,臨海人入山射獵,為舍住。夜中,有一人,長一丈,著黃衣,白帶,徑來謂射人曰: "我有仇,克明日當戰。君可見助,當厚相報。 "射人曰: "自可助君耳,何用謝為。 "答曰: "明日食時,君可出溪邊。敵從北來,我南往應。白帶者我,黃帶者彼。 "射人許之。明出,果聞岸北有聲,狀如風雨,草木四靡。視南亦爾。唯見二大蛇,長十余丈,于溪中相遇,便相盤繞。 "白蛇勢弱。射人因引弩射之,黃蛇即死。日將暮,复見昨人來,辭謝云: "住此一年獵,明年以去,慎勿复來,來必為禍。 "射人曰: "善。 "遂停一年獵,所獲甚多,驟至巨富。數年后,忽憶先所獲多,乃忘前言,复更往獵。見先白帶人告曰: "我語君勿复更來,不能見用。仇子已大,今必報君。非我所知。射人聞之,甚怖,便欲走。乃見三烏衣人,皆長八尺,俱張口向之,射人即死。
  元嘉中,廣州有三人,共入山中伐木。忽見石窠中有二卵,大如升,取煮之,湯始熱,便聞林中如風雨聲。須臾,有一蛇,大十圍,長四五丈,徑來,于湯中銜卵去。三人無几皆死。
  晉太元中,有士人嫁女于近村者,至時,夫家遣人來迎女。女家別遣發,又令乳母送之。既至,重車累閣,擬于王侯。廊柱下,有燈火,一婢子嚴妝直守。后房帷帳甚美。至夜,女抱乳母涕泣,而口不得言。乳母密于帳中以手潛摸之,得一蛇,如數圍柱,纏其女,從足至頭。乳母惊走出外。柱下守燈婢子,悉是小蛇,燈火乃是蛇眼。
  晉咸康中,豫州刺史毛寶戍邾城。有一軍人于武昌市,見人賣一白龜子,長四五寸,洁白可愛,便買取持歸。著瓮中養之,七日漸大,近欲尺許。其人怜之,持至江邊,放江水中,視其去。后邾城遭石季龍攻陷,毛寶棄豫州,赴江者莫不沉溺。于時所養龜人,被鎧持刀,亦同自入。既入水中,覺如墮一石上,水裁至腰。須臾,游出,中流視之,乃是先所放白龜,甲六七尺。既抵東岸,出頭視此人,徐游而去。中江,猶回首視此人而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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