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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整座皇宮沉浸在歡樂的气氛中,不時有笙歌飄進皇上的寢宮內。
  由于夜色已晚,豆儿已經呼呼大睡,寢宮前后的守衛也早被有心人士支開,所以白公公能帶著一行手下順利地摸進寢宮。
  “快!快捂住她的嘴。”白公公低聲地吩咐。“但別弄傷她的人。”
  在所有情況未明朗之前,實在不宜得罪目前皇上的心肝寶貝,誰也不知道哪天她會飛上枝頭變鳳凰。
  年輕力壯的羅公公走近龍床輕輕捂住豆儿的小嘴。
  “嗚……”豆儿立刻被惊醒,一見有人對她不軌,馬上潑辣地使勁掙扎。
  可惡!哪個不長眼的人竟敢偷襲她?他難道沒對她豆公公的大名聞風喪膽嗎?
  “小心一點!她前后面都有傷口。”白公公深怕她過于激動,扯傷了傷口,站在一旁干著急。
  他們只是奉命送豆儿姑娘出宮,可沒要弄死她,況且他們也承擔不起殺人的罪名。
  羅公公稍稍松開一點手勁,豆儿捉住机會,奮力地咬住他的手指。
  “啊……”羅公公發出慘叫聲,赶緊將可怜的手抽了回來。
  “你們是誰?為什么要捂住我的嘴?”豆儿環視站在龍床四周的几個男人,憑她在宮中“閱人無數”的經驗,立刻辨出他們是太后身邊的太監。
  “咦?你不是白公公嗎?”豆儿在神情上并無任何畏懼之色,因為她在掙扎中已听出白公公似乎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否則她不可能輕易掙脫。
  “是的,豆儿姑娘。奴才們是奉太后之命送你出皇宮的。”所有圍在龍床旁的太監全矮了一個頭,包括那白公公也跪了下去。“請豆儿姑娘見諒。”
  他們雖是奉命行事,卻也個個嚇得渾身發抖,在皇帝的寢宮內密謀敗露,必定是死路一條了,偏偏他們又沒有勇气一擁而上,將豆儿姑娘綁出宮。唉!
  豆儿雙瞳倏地亮了起來。“嘿!你們怎么不早說,我正好想出宮耶!你們快起來幫我收拾包袱。”
  “是!”白公公那伙太監全惊喜地起身,他們首次犯罪,就遇到那么合作的“受害人”,還真是幸運呀!
  “你去那張小床上收拾我的東西。”豆儿興奮得開始點名指派他們任務。“你去找一件皇上的便服給我換上,我這身單衣很難行動。”
  “是!”第二名太監開開心心地做賊去。
  “你們兩個把我扶起來,我要穿衣袍了。”豆儿欽佩地瞄了那個行動迅速的太監一眼,才接過他手中的衣袍。
  白公公跟另一名太監輕輕將她扶起,熟練地替她穿戴好衣袍,反正他們服侍太后慣了,這點小事難不倒他們,不然依豆儿姑娘那种笨拙的動作,准是挨到天亮也穿不好。
  “謝謝你們。”雖然衣袍過于寬大,但她也只能勉強湊和了,如果穿著太監袍在京城中四處亂跑,太引人注目了!
  豆儿把枕下的秘方本子塞入怀中,開始彎著腰尋找“大黃”、“小黃”。
  “喂,你們有沒有看到我那兩只狗?”她現在的傷勢好了大半,即使彎著腰也不會痛,但是皇上就是愛大惊小怪,硬是命令她留在床上。
  白公公与其他几名公公交換一個尷尬的眼神,他手指著躺在角落的那兩只黃狗,“歹勢”地道:“是不是那兩只?為了怕惊醒豆儿姑娘,所以在一個時辰前我就派人迷昏了那兩只狗。”
  “嗯……這樣也好,省得帶它們出宮時,它們出聲引起衛兵的注意。”豆儿反而感激他們的“不怀好意”!
  白公公蒼老的臉孔露出為難的神色。“豆儿姑娘,它們呃……可能裝不進麻布袋。”
  “麻布袋?”豆儿此時才發現有一人拿了一只大麻袋站在旁邊,她戒慎地死盯著那麻布袋,猜疑地道:“你們該不會是想把我裝進這個麻袋里,偷偷運出宮吧?”
  白公公一群人不好意思地訕笑几聲。“豆儿姑娘,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不行!這個計划不好。”為了避免不雅地被人抬出宮,豆儿斷然否決他們的餿主意。“万一不小心你們手滑,摔痛了我怎么辦?”
  “經豆儿姑娘這么一說,似乎挺危險的!”白公公灰白的眉毛全皺成一團。
  “不知豆儿姑娘有何良計?”
  豆儿沉思了一會儿,才猛然想起一個絕佳的妙計。
  “用轎子吧!今晚皇上不是在宮中舉行皇宴嗎?我們偽裝成大臣坐轎子离宮,豈不是既安全又隱秘?”
  “還是豆儿姑娘想得周到。”白公公轉身吩咐羅公公。“小羅,你去張羅一頂轎子來,動作快一點。”
  “是!”羅公公帶著几名太監快速离去。
  唉!如果皇上知道豆儿為离宮的計謀奉獻大半的心力,不知道會不會气炸了?
  唉!唉!唉!豆儿的小屁股是該有點“憂患意識”了!
   
         ☆        ☆        ☆
   
  他們一路上通行無阻地离開皇宮。
  出了宮牆,天空還黑蒙蒙的,豆儿看天色再一個時辰就天亮了,所以讓服務周到的白公公他們先回去覆命。
  她如出籠的鳥儿歡叫一聲才帶著新鮮愉悅的心情邊走邊逛,她一手抱著“小黃”,一手拿著包袱,身旁跟著“大黃”,憑著一點模糊的記憶往“童府”的方向走去。
  問了几名路人,豆儿才在天亮的時候找到“童府”,只見“童府”的外貌更形奢華了,它是一座翠瓦朱檐,紅榴屋角微翹的大宅院,而且占地极為廣大。
  不過,這些豆儿全沒放在眼里,她在宮里看到的比這豪華一百倍,她只是奇怪爺爺怎么舍得做那么大的改變——他老人家一向是精打細算的。
  豆儿走上前敲門。
  “這位姑娘有什么事嗎?”應門的阿德見她身著一身精美的男性錦服,心里雖覺得不倫不類,但以為她是來找童大爺,故擺出一副必恭必敬的臉孔。
  “我叫童豆儿,是童靖遠的女儿。這位大叔請讓我進去好嗎?”
  豆儿清麗的俏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連一旁的“大黃”也諂媚地猛搖尾巴。
  阿德搔搔頭,一臉的困惑,他在童府工作三年來,還沒有听說童大爺有個叫“童豆儿”的女儿。“你在外頭等一下。”他關上門,走進宅中請示童大爺。
  約莫過了一盞茶時間——
  “砰!”阿德气呼呼地拉開大門,忿忿地罵著。“你這臭女人竟敢欺騙我阿德,害我被童大爺罵,童大爺根本沒有叫豆儿的女儿,你快給我滾!”
  豆儿嬌小的下巴滑稽地掉下來。
  不會吧?她那游手好閒的爹竟然忘了她這么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儿!太扯了吧?
  “慢著!”豆儿赶緊以腳卡住他要合上的門。“那童老爺在家嗎?”
  爹不認得她,那一向疼她的爺爺總該認得吧!
  “童老爺三年前就死了。”阿德不耐煩地瞪她一眼,要不是見她長得漂亮,他阿德早拿掃帚赶人了。
  死了!
  豆儿難過地眼眶紅了起來,低喃道:“難怪一切都變了,連守門的梅伯也不見了。”
  她爹素來就憎恨爺爺的專制嚴厲,爺爺一去世,她不難想像爹會換去府中所有的仆役。
  只是沒有了爺爺,不曉得娘在府中過得好不好?
  “那我娘芷君呢?她在不在?”她著急地追問。
  阿德又賞給她一記厭煩的白眼。“沒听過這個人,你快离開吧!”
  “噢!”豆儿知道從他口中問不出什么來,便轉身离開童家,打算另外想辦法。
   
         ☆        ☆        ☆
   
  “皇上饒命!”
  一大票的衛兵、太監和宮女都跪在地板上……他們工作的范圍全在寢宮內外。
  “你們是怎么當差的,連人不見都不知道?”韋端己的俊容上滿是震怒。
  他与二皇弟密談后,立即回到寢宮,誰知豆儿已不見蹤影,他是又惊又怒,深恐豆儿出意外,所以口气難免窮凶惡极了點。
  一名顯然是統領的衛兵低著頭稟告:“皇上,有人持著您的旨意,命令我們下去休息一個時辰,屬下們只好离開。”
  所有跪著的人全附和地點頭。
  “誰那么大膽?竟敢假傳朕的旨意?”韋端己忿恚的怒火高漲到了极點。
  “屬下不敢說。”衛兵頭頭低聲道。
  韋端己嚴厲的黑眸突然沉思地掃視他們一遍,稍微放軟口气。“你們全退下吧!”
  待跪在地上的人全部退出寢宮,韋端己轉而命令貼身侍衛。“馬常,你帶人去太后寢宮悄悄擒白公公來,不要讓太后知道了。”
  他的情緒由盛怒漸漸冷靜下來,自然明白此事与太后脫不了關系,要馬常去偷偷逮來白公公,是為了不想在臨走前与太后撕破臉。
  “是,皇上。”馬常輕悄地离去。
  江義一听說豆儿姑娘失蹤了,連忙赶過來伺候皇上,也看到皇上的臉色隨著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而愈來愈陰沉,讓他不禁為白公公膽戰心惊起來。
  “皇上,早朝的時間到了。”江義壯著膽子道。可惡!馬大個儿怎么還不回來?
  韋端己沉著一張緊繃的俊臉。“說朕病了。”
  江義走到外頭吩咐小昆子去傳話。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馬常總算拎著白公公的脖子出現了。
  “馬常,你可回來了,皇上快急死了。”江義忍不住叨念他几句。
  馬常把他當作煩人的蒼蠅般視而不見,放下白公公,拱起雙手行禮后,就靜靜地退到一側。
  “皇上,饒了……奴才一命吧!”白公公嚇得雙腿一軟,癱跪在玉石地板上。
  他再怎么想也料不到皇上會那么快知道豆儿姑娘是被他“運”出宮的,他還以為自己的計划天衣無縫呢!
  “你把豆儿帶到哪里去了?”他霍地站了起來,黑眸中燃滿熊熊的怒火。
  “奴才……奴才奉太后之命……把豆儿姑娘送出宮……”白公公愈緊張,結巴愈嚴重。
  “哼!”韋端己急怒攻心。“你好大的膽子,連朕的女人都敢碰!把他拖下去砍了。”
  他這次气得再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皇上饒命啊!”白公公拼命地磕頭。“奴才是奉命行事的,而且豆儿姑娘也是心甘情愿出宮的,她甚至興致勃勃地收拾包袱,帶著兩只狗一塊儿离去,奴才真的沒有強迫豆儿姑娘。”
  韋端己聞言,劍眉皺得更加厲害。“先把他放了。”
  衛兵松開白公公的身子,退回寢宮外。
  “你說的話是真的嗎?豆儿是自愿跟你离開的?”
  “是的,豆儿姑娘一出皇宮側門,還開心地歡呼一聲。”白公公見有一線生机,便不敢隱瞞任何事實。
  這丫頭!韋端己的頭部突然隱隱作痛起來。
  他真的不知道為她擔心著急一個晚上是為了什么來著?她根本是歡天喜地的出宮嘛!虧他在宮里胡思亂想、窮操心!
  “豆儿有沒有說要去哪里?”他語气干澀地問。
  他的怒气有一半轉移到那個沒心肝的丫頭上,要走連封信也沒留給他,真是气煞人!
  “沒有。”他不敢亂動,深怕皇上又降罪給他。
  韋端己揉著發疼的太陽穴。“算了,你回去吧!”
  這不可麻煩了!京城那么大,他要從哪里找起啊?
  白公公戰戰兢兢地离去后,寢宮內籠罩著一股怪异的气氛。
  “皇上。”江義勇敢地打破沉默的僵局。“不如奴才去‘淨身房’查查看有無豆儿姑娘當年進宮的資料,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
  “去吧!”韋端己揮著手,心中不抱太大的希望,當年豆儿連性別都敢欺瞞,甚至是收買淨身太監,她還有什么事是不會順便保密的!
  “還有,把心宁公主叫來,她或許知道的比較多。”
  江公公雖然年紀一大把了,若真遇到要緊之事,跑起來可不輸任何年輕人,只見他矯健地奔出寢宮。
  “馬常,你去把二王爺秘密請來,朕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是他該离開的時候了!
  “是的,皇上。”
   
         ☆        ☆        ☆
   
  豆儿遭到門房的驅赶后,她毫不气餒地繞著童家的圍牆打轉,試著找出她儿時所挖的“狗洞”,好鑽進去找她的娘親。
  找了將近一個時辰,豆儿才在一棵枝葉茂盛的老樹后找到那個小洞,難怪那么多年了還沒有人發現它。
  豆儿撥開洞口的雜草。“‘大黃’,你說這洞口是不是迷你了點?”
  她与“大黃”一同勘察狗洞的大小,她甚至把頭塞在洞里,看能不能硬擠進去,直到她弄得灰頭土臉,她才不怀好意地盯著“大黃”看。“‘大黃’,換你來試試?”
  “汪!汪!”大黃狗歡欣地猛搖尾巴。
  突然……
  “‘大黃’,你的体型太大,鑽不進去的。”韋端己柔聲地勸告它。
  他在宮中逼迫心宁公主說出豆儿可能的去處后,立刻要二皇弟掩護他出宮之事,并且在三日后發布他病重身亡的消息,至于他自己則帶著馬常与江公公悄悄离宮。
  馬常跟著他一同离去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馬常是他爹皇甫堯的大弟子,是最近一年來他頻頻遭人行刺,他爹派在他身邊保護他的。
  但江公公要跟著他走,就令他有些為難了,偏偏他老人家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他只好答應他了。
  他們三人均作輕便的打扮,一路朝京城三大富豪之一的“童府”走去,誰知還沒走到門口,他遠遠就看到豆儿在圍牆邊探頭探腦的,基于某种程度的好奇心,韋端己靜靜地站在她身后,看她在玩什么把戲?
  “皇上。”豆儿惊呼一聲,開心地躍進他的怀中。“你怎么有空出宮啊?”
  一見到豆儿那盈盈笑臉,韋端己俊容上的慍色慢慢消失,不知怎么的,只要看到豆儿平安無事,他的怒气就生不起來。
  “你就這樣出宮,難道不知道我會操心嗎?”韋端己的大手溫柔地抹掉她臉上的灰塵。
  豆儿無辜地咋咋粉色香舌。“人家急著要出宮,所以忘了留封信告訴你。”
  “皇上為了豆儿姑娘連皇帝都不做,就急急忙忙出宮找你了,豆儿姑娘,你好好勸一下皇上回宮繼續當皇帝吧!”江義在一旁插嘴。
  他一直不懂皇上怎么會對帝位一點都不眷戀?就算他沒有皇家血統又怎么樣?反正又沒有人知道皇上的秘密,皇上真的是太誠實沖動了!
  “多嘴!”韋端己輕斥他一聲。“不准再叫我皇上,今后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了。”
  “哇!”豆儿簡直是受寵若惊。“你真的不做皇帝啦?太好了!反正皇宮內一點都不好玩。”
  江義翻個白眼。听她說的是什么鬼話!
  “以后我再把詳細原因告訴你,你暫時叫我韋大哥好了。”韋端己含笑地整理著她凌亂的發絲。“你剛才在做什么?”
  “啊!對了!你們來的正好。”豆儿想起自己的“不良企圖”,赶緊拉著韋端己的大手跑到狗洞前。“你們快幫我把這個洞挖大一點。”
  除了豆儿,韋端己他們三人全蹲下去研究那個狗洞。
  “豆儿姑娘,你為什么不從大門進去呢?”江義納悶地問著。
  豆儿的小嘴癟了起來。“我爹忘了我這個女儿,我只好鑽狗洞進去找娘囉!”
  “你不要傷心,我陪你光明正大地走進家門。”韋端己起身摟著她安慰。
  豆儿皺起俏鼻子,嘟嚷几聲。“我才不傷心呢!我只是想進去把娘帶走,省得她在府里老是被人欺負。”
  “豆儿,就算你的娘親不受寵,你也不能隨便帶她走。”韋端己為難地歎口气。
  從她的言辭中,韋端己多少可以猜出她与她母親在童家似乎不受重視,說難听一點,她們可能飽受欺凌,無怪乎豆儿會想帶她母親走。
  皇上,呃……韋大哥真是個老古板!
  豆儿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机靈的腦袋瓜子轉了几下,決定暫時先敷衍他一下,免得他嘮嘮叨叨說個沒完。
  “嗯,那我先進去看娘過得好不好總行了吧?”
  “好,我跟你一同進去。”韋端己牽起她的小手。
  “哎呀!這种偷偷摸摸的舉動你做不來的。”豆儿擺出一副体貼煞人的臉孔。“我看你們待在這里等我,一個時辰后我就出來了。”
  其實她是怕极了韋端己在身邊會礙手礙腳的,所以不讓他當跟屁虫。
  韋端己扯了扯嘴角,他生平第一次遭到那么明顯的嫌棄与歧視。
  “爺,我們就听豆儿姑娘的話留在外面好了,万一我們潛進去被人逮到,不就糗大了!”江義又有話說了。
  “不要緊。”韋端己看到豆儿那瞬間垮下的小臉,差一點爆笑出聲。“我陪豆儿一起進去比較安心,你跟馬常待在這里等好了。”
  他摟著豆儿的纖腰,雙腿微微一彈便躍過圍牆,落在童家的庭院中。
  豆儿惊喘一聲,還來不及感到害怕,人就“咻!”的一聲飛進牆內了。
  “哇!你這樣做賊一定很方便,不用爬上爬下的。”她忍不住發出贊歎聲,以韋大哥這种身手做皇帝似乎可惜了點!
  “別開玩笑了,快辦正事吧!”
  “嗯!你跟我來。”豆儿帶著他走最僻靜的小徑,往她母親所住的廂房奔去。
  誰知那個房里早已布滿灰塵与蜘蛛网,像是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這里沒人。”韋端己前前后后找了一遍,不敢相信豆儿以前竟住在這么簡陋的地方,簡直比佣人房還不如。
  豆儿注意到他詫异的眼光,解釋給他听。“從前我們母女不受重視,所以住在這种寒傖的住所,即使后來我受爺爺的寵愛,我們母女也沒想過要換舒服一點的地方。”
  “為什么?”韋端己奇道。
  “一來我年紀小,覺得住這里比較不用看大娘、二娘的臉色;二來我娘的脾气溫柔善良,不喜歡与人計較,所以我擔心爺爺死后,娘一定會被她們欺負得很慘……”
  說著、說著,豆儿的眼眶紅了起來,一副泫然欲泣的傷心模樣。
  “你想哭啦?”韋端己心疼地摸摸她的俏臉蛋。
  “嗯。”豆儿噙著淚水不敢點頭,深怕它們不小心會滾下來。“人家好想念娘喔!”
  韋端己一臉怜惜地擁她入怀。“你想哭就哭吧!”
  “哇……哇……”豆儿的淚水如泉涌般猛烈地冒出來,她自然地往韋端己的胸膛擦去。
  他一見豆儿這种“唏哩嘩啦”的哭法立刻后悔了,瞧她哭得肝腸寸斷,快把他的心給哭擰了。
  “好了,好了,不許你再哭了。”他人一慌,那种當皇帝時的命令口吻又跑出來了。
  “鳴……為什么……嗚……”她難得這么痛快哭上一次,眼淚好像止不住了。
  “你這樣哭會傷身体的。”韋端己輕柔地抬起她淚濕的小臉,一點一滴地吻去她水晶般的淚水。“把眼淚留到下次吧,嗯?”
  豆儿破涕為笑,被他的動作与話語逗得心情好了一些。“你這樣舔好痒喔……”
  若不是這趟是來找豆儿她娘,外頭又有人等著他們,韋端己是不會這么容易放過她那俏臉上的每一寸柔嫩肌膚的。
  “我們去找看看有沒有你熟識的人,問一下你母親的下落。”韋端己顯現當机立斷的決心。
  “好。——豆儿想了一下。“我們去書齋找三哥,小時候他待我最好。”
  “帶路。”
  豆儿帶領韋端己躡手躡腳地東躲西閃,避過好几個迎面而來的仆役,歷經重重險阻,才來到童鑲之的書齋。
  豆儿拉著韋端己一起蹲在窗子下,她輕輕敲了几聲——
  “誰?”一名年輕清秀的男孩推開窗戶。
  “是我,豆儿。”她大剌剌站起來,七手八腳地攀進書房里。
  童鑲之站在一旁,面露迷惘之色。
  這位擅闖他書房的怪异姑娘是誰啊?
  “咦?韋大哥,你怎么還待在外面?”豆儿回頭看見韋端己還傻愣在窗外,賊兮兮地道:“你快爬窗戶進來,不然會被人發現。”
  她實在忍不住想破坏韋端己身上那种与生俱來的尊貴气勢,換句話說,她就是想看他出笑話。嘻!
  韋端己又好气又好笑地橫睨她一眼,撈起衣袍下擺,一個俐落敏捷的縱身,便已從窗口翻進屋內。
  他的身手之漂亮讓豆儿与童鑲之看得瞠目結舌,豆儿勉強合上張得大大的小嘴,心里開始有些不平衡。
  嘖!這家伙還是不是人啊?居然能在空中翻滾一圈,然后瀟洒地落地,連一顆塵埃都沒沾上身?!
  太……太令人嫉妒了!
  “三哥,眼睛別瞪那么大,小心掉下來。”豆儿受不了他那副挫樣,跳過去戳他的額頭。
  “噢!”童鑲之回過神來,揉揉疼痛的額頭,疑惑地問道:“這位姑娘為什么稱我三哥?在下并不認識姑娘啊?”
  “連你都忘記我啦!三哥。”豆儿失望地嘟高了嘴。“我是童豆儿啊!那個小時候跟你一起讀書習字,教你作弊的那個豆儿啊!記得了嗎?”
  她卯足了勁提醒他,只差沒把他的糗事全抖出來——這完全是為了顧及他的面子。
  “豆儿?你真的是豆儿?”童鑲之惊喜地雙手握著她的肩膀,細細打量她的五官。“這五年你跑到哪里去了?家里的長輩都三緘其口,怎么都不肯說。”
  “哎呀!說了你也不懂,爺爺派我去執行一項重要的任務,這可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喔!”豆儿小小的吹噓一下。
  韋端己沒理會那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小子,直接走過去掰開他停駐過久的雙手,即使是兄妹,他也不喜歡他們有過于相親相愛的舉動。
  “豆儿,別忘了問你娘的事。”他占有性地環住她的柳腰。
  “好!”豆儿轉向童鑲之,急切地問:“三哥,我娘呢?她現在住在哪里?”
  “你娘?”童鑲之為難地沉吟一會儿。“好,我告訴你,反正你遲早會知道。爹在爺爺死后,就把三娘送回青樓了。”他盡量不讓這种丑事听起來那么不堪入耳。
  當年三娘是紅透半邊天的青樓歌妓,他爹童靖遠花了大把銀兩才把她迎進家門,誰知過了几年,就嫌她年老色衰、渾身是病,將她丟回青樓去。唉!
  “青樓?什么是青樓啊?”豆儿本能地詢問身旁的韋端己。
  “出去再告訴你,別緊張。”韋端己在她耳邊低語,輕聲安撫她。但不可否認的,他內心覺得十分惊愕,怎會有人把自己的侍妾送到青樓妓院呢?
  “哪一家青樓?”
  童鑲之同情地看了豆儿一眼。“好像是‘彤玉坊’,不過听說三娘在那里過得不錯,每晚負責彈琴而已。”
  “好,我們走。”韋端己決定這次從門口走出去,不再攀爬窗戶、圍牆了。
  “慢著。”童鑲之叫住他們。“這位公子,我看得出你很喜歡豆儿,我這個兄長就作主將她許配給你,望你好好善待她。”
  他雖然沒見過什么世面,但這點識人之明還是有,瞧這位公子卓爾出眾、儀表非凡,一看就知他的出身非富即貴,再看他呵護疼惜豆儿的模樣,他怎會不放心將豆儿交給他呢?
  “三哥,你在胡說什么?”豆儿嬌嗔一聲,臉上的紅云不受控制地氾濫開來。
  她不好意思地偷瞄韋端己一眼,想知道他有何反應……
  “放心,我會照顧好豆儿的。”韋端己俊頰含笑地望著臉蛋紅咚咚的豆儿,發覺她嬌羞的時候別有一番迷人的味道。
  “以后別帶豆儿回來了。”童鑲之慎重地囑咐,年輕秀气的臉上帶著少有的嚴肅。
  “怎么說?”韋端己比豆儿快一步發問。
  童鑲之凝重地道:“我怕爹知道他有一個這么美麗的女儿后,會把豆儿送給京城首富鐘福全當侍妾,藉以取悅那老色魔,年初五妹就是這樣被送進鐘家的,即使二娘拼命阻止也沒有用。”
  “真是可惡!”雖然小時候五姊最愛暗地里欺負她,但她仍忍不住發出不平之鳴。
  “哼!他敢?”韋端己半挑起慍怒的劍眉,輕哼了一聲。“今后你想見豆儿,就到蕪湖的‘飛劍山庄’吧!”
  “好,你們一路小心啊!”
  豆儿依依不舍地朝他揮揮手。“三哥,保重。”
  韋端己打消原本的念頭,決定偷偷摸摸地走原路回去,免得他的小新娘被她爹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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