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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節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不知不覺中,容采月已經在“竹園”快住滿兩個月了。
  如果不提那磊在夜里的需索無度的話,老實說,這兩個月是容采月生命中最平靜無憂的日子了。
  她不用煩惱銀子夠不夠用,不用擔心那華會不會餓著,甚至不用面對街坊鄰居的指指點點和鄙夷的眼光,她只要想辦法在“竹園”中不被無聊死就好了,這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种心靈上的宁靜。
  有時候,那老夫人會偷偷帶著那華來跟她見面,看著那華在爺爺、奶奶的悉心照顧下,一天比一天還要快樂和健壯,容采月就覺得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至于她的身体,除了剛來的那一個月有好轉外,后來就變得愈來愈虛弱了,她不但非常容易疲倦,而且對某些食物開始感到反胃,往往在激烈的嘔吐之后就再也沒有力气進食了。
  若不是每天喝著那磊差人送來的避孕湯藥,和對自己病情的了解,她還以為自己不幸怀了身孕呢!因為,這些症狀使她看起來像极了怀孕。
  像她身邊就有一個傻丫頭誤會了。
  “容姑娘,這是王大娘悄悄為你炖的銀耳燕窩湯,你快趁熱喝了吧!”阿芝興高采烈地端著補品走進來。
  她一路上躲躲閃閃,流了滿身大汗,好不容易才把熱騰騰的銀耳燕窩湯偷渡進“竹園”來。
  容采月從窗邊無奈地回過頭來。“阿芝,我不是叫你別再端補品來了嗎?你怎么不听話呢?”
  她不希望阿芝和王大娘為了自己惹上麻煩,況且,她這种身体吃再多補品也救不回來了,何必浪費呢?
  阿芝把沉重的食盤放在桌上,然后像小老太婆一樣嘮叨起來。“容姑娘,不是阿芝不听話,實在是因為你的身体太差了,如果不好好補一補,將來你怎么會有力气生娃娃呢?”
  “我沒有怀孕。”容采月第一百零一次告訴她。唉!她真是怀念以前那個膽小如鼠的阿芝,雖然她時常大惊小怪地亂叫,但是,至少不會在她旁邊“碎碎念”吧!
  所以說,人千万不要混得太熟,否則,就會有這种后果!
  “噢!”阿芝敷衍地點了點腦袋瓜子,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走到桌前坐下。“容姑娘,走路小心一點,別摔跤!”
  容采月翻了翩白眼,懶得再糾正她了。
  阿芝雞婆地舀起一湯匙的燕窩,吹了吹,接著要喂她喝下。“容姑娘,來,快把補品給喝了吧!”
  容采月快受不了她那夸張的態度,赶緊從她手中接過湯匙,徑自喝了起來。
  “唉!我真是不明白。”阿芝在一旁哀聲歎气。
  容采月漫不經心地輕啟紅唇。“不明白什么?”
  阿芝困惑地搔了授頭。“容姑娘,我不懂耶,你怀有身孕是件好事啊!你為什么不肯告訴少爺呢?”害她每次送補品來的時候都得偷偷摸摸的,好危險喔!
  天啊!容采月快被她打敗了!
  “阿芝,我再說最后一次,我沒有怀孕!”容采月抬起那水清明澈的美眸,鄭重地重复一次。“以后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好嗎?”
  “可是你明明就在害喜啊!”阿芝一臉堅持。“不然,你怎么會吐得這么厲害,而且整天都躺在床上睡覺呢?容姑娘,你一定是怀孕了……”
  “是誰怀孕了?”
  門邊突然冒出一個嬌柔的聲音,讓容采月和阿芝同時望了過去。
  只見容采晴身著一襲湖水綠的華服,發髻上綴著珠玉閃閃的飾物,在柔儿的攙扶下,丰姿优雅地走入屋內。
  “夫、夫……人!”阿芝嚇白了一張小臉,她万万沒想到一向体弱多病的夫人會大老遠跑到“竹園”來。
  天!她剛才有沒有說錯話啊?
  “你下去吧!”容采晴坐下來,揮手示意她离去。“還有,不准把我來‘竹園’的事傳出去。”
  “是。”阿芝忐忑不安地走了出去,心里不由得燃起一股疑惑。
  奇怪,夫人怎么會知道容姑娘住在“竹園”的事呢?少爺不是已經下令要所有人保密了嗎?
  阿芝走后,容采月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容采晴一會儿。“堂姐,我們大概有七、八年沒見面了吧。”她終于耐不住性子了。
  僅僅兩個月,她就原形畢露了。
  “別叫得那么親熱,我從來不承認有你們這种淫賤的堂妹。”容采晴那溫婉的俏臉一沉,刻薄的話再也鎖不住了。
  一個曾經下藥設計她的丈夫,另一個則厚顏無恥地糾纏她的丈夫,她怎么會倒霉到有這种親戚啊?
  “是嗎?”容采月气定神閒地挑起柳眉,絲毫沒有動怒。“那請問你大駕光臨有什么事?”
  人不殺我、我不犯人,只要容采晴不要做得太過分,她也懶得去招惹她,免得將來她把气出在華儿身上。
  容采晴瞪著她那張神似自己的容貌,嬌美的臉上不禁涌起一抹嫌惡之色。“賤女人,你別以為我相公真的迷上你了!其實,那磊只是把你當成我的替代品而已,你用不著那么得意。”
  不錯!這女人确實長得花容月貌,不論五官、神態都酷似自己,但是那青澀的味道怎么敵得過自己的嫵媚成熟呢?真不知道那磊是迷上她哪一點?
  大概是圖她的滋味新鮮,所以,才會每晚都在這里過夜吧?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容采月撤唇輕輕一笑。她堂姐的功力應該不只這些才對。
  “你為什么一點都不生气?”她那冷淡平靜的態度出乎容采晴的意料之外,讓她感到些微的錯愕。她不是應該气急敗坏地跳起來,堅稱那磊是真心愛她的嗎?
  “這本來就是一場交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容采月累得不想跟她多費唇舌了。“你還有什么事嗎?”
  既然容采晴早就清楚她和那磊之間的交易,她還跑來“竹園”鬧什么?她明知道自己威脅不了她的地位啊!
  真是無聊透頂!
  “听說你怀孕了是不是?”
  容采晴那猜疑的美眸中射出一抹憎恨的光芒,她直勾勾地盯著容采月那平坦的小腹。
  可惡!她得在那磊听到這消息之前,馬上解決掉這個女人,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容采月都得立刻消失。
  她絕不容許這女人比自己早生下儿子,不然,她在那家的地位就不保了。
  “你听錯了。”容采月冷淡地摸了摸開始翻騰的肚子,強忍住一波波涌上來的嘔意,不想在這時候把剛吃下的燕窩又吐了出來,以免有人會誤會。
  可惜,她那撫摸腹部的動作看在容采晴的眼里,簡直跟示威沒什么兩樣,把她气得勃然變色。“我不信!”
  這個賤女人竟敢睜眼說瞎話!哼!看她怎么整死她!
  “不信就算了。”容采月深吸一口气,悄悄地吞起口水來,可惜嘴中的酸液卻是愈吞愈多。
  天!這煩人的女人什么時候才要离開啊?
  “夫人,何必跟她說那些廢話?直接把她赶出去不就好了。”柔儿在旁陰狠地開口提醒她。
  容采晴听到她的插嘴,那嬌艷動人的臉龐閃過了不悅,不過,她仍然采納她的建議,“好,別說我不顧堂姐妹的情分,我可以給你一百兩,但是,你要答應我立刻离開柳林鎮,從此不再回來。”
  “一百兩……”容采月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喃喃地念著。“又是一百兩……”
  三年前,她伯父若是肯大發慈悲地借她一百兩,她哪里需要把自己賣給那個變態的老頭子?
  對他們來說,一百兩根本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但是,她到現在還在為了那一百兩付出每晚飽受噩夢折磨的代价。
  這未免太諷刺了吧!
  “你考慮得怎么樣?”容采晴不耐煩地擰起眉頭,她什么都不怕,就怕那磊這時突然從外頭走進“竹園”。
  她可不想破坏自己在他心目中完美的形象啊!
  一抹寒霜布在容采月清麗的俏臉上,心中陡然萌生的怒意使她勒不住嘲弄的語气。“我為什么要离開?我住在這里不愁吃、不愁穿,那磊又這么迷戀我,換成是你,你會為了區區一百兩离開這么好的地方嗎?”
  就算她曾經抱持過息事宁人的心態,在瞧見容采晴那副施舍的嘴臉后,也全部化為烏有了。
  “你——”容采晴气极反笑,一雙美麗的眼眸凍成兩潭玄冰。“你想跟我斗是嗎?好,我成全你。”
  容采月突然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背脊。“你想怎么對付我?”
  她開始覺得有些懊悔了,她干嘛為了逞一時之快而得罪這女人呢?她應該好好敷衍她才對嘛!
  容采晴能在那家偽裝溫柔賢慧的模樣那么多年,可見她的心机有多深沉,她拿什么來跟她斗啊?
  “嗯……”容采晴故作天真地偏著蟠首沉吟,嘴角挂著惡毒的淺笑。“可是,人家比較想先整死那個小雜种耶!怎么辦?”
  哼!要弄死這女人她多的是方法,不過,她不想讓她這么便宜地死去,她要慢慢地折磨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其中最好的辦法就是對那個小雜种下手,讓這賤女人每天只能在“竹園”內干著急,整個腦子想的都是那個小雜种會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險,偏偏她又束手無策,沒有能耐保護那個小雜种。
  這才稱得上是最完美的折磨手段。
  “你……你不能這么做。”容采月頓時心亂加麻,腦袋瓜子里是一片空白。天啊!她好想吐喔!世上怎么會有這么殘忍的女人?
  “為什么不能?”容采晴嬌滴滴地掩嘴而笑。“要弄死那個雜种就跟捏死螞蟻一樣簡單。”
  容采月面無血色地勉強擠出一個理由來。“因為……華儿是那磊的儿子啊……”她怎么能說得這么輕松快活呢?這女人太可怕了,
  “那小雜种又不是我生的,死了活該。”容采晴噙著冷笑,优雅地站起身來。“你等著替那小雜种收尸吧!容采月。”
  語畢,她以胜利的姿態揚長而去。
  容采月一臉旁徨無措地瞪著她的背影。
  她該怎么辦呢?
  如果這時候她帶華儿离去,那豈不是前功盡棄?她死了以后,誰來照顧年幼的他啊?但若是不走,華儿又隨時會生有命危險,她到底該怎么抉擇才正确呢?
   
         ☆        ☆        ☆
   
  “惡……”
  一大清早,一陣嘔吐聲就在“竹園”響起。
  只見容采月飛快地趴在床沿捧著木盆嘔吐,而她的嬌軀正好橫臥在那磊那平坦的肚皮上。
  那磊睜大惺忪的睡眼,錯愕地瞪著容采月那优美的側臉,不敢相信這女人竟敢趴在自己的肚子上做出這么惡心的事來。
  天,她知不知道這有多髒啊?
  “惡……”一整晚的輾轉難眠,加上一陣陣痙攣緊緊揪住她的胃,害容采月吐得昏天暗地、死去活來。
  那磊的身軀徹底地僵住了,他想將她推開,但是,又怕她不小心吐在自己身上,只好勉為其難地忍耐著。
  “好了,別吐了。”那磊僵硬地拍拍她那絲緞般的裸背,拿她那种惡心掏腸似的吐法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久,容采月的嘔吐終于停止了。
  “對不起。”她輕聲向他道歉,然后把木盆放回原位,疲憊地倒回床上休息,她從來沒有吐得這么嚴重過。
  那磊想起這個月已經見她吐過好几次了,不禁怀疑地坐起來,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的小腹。“你該不會是怀有身孕了吧?”
  他記得以前容采晴怀孕的時候也常吐得很厲害,而容采月這虛弱蒼白的模樣根本就是像在害喜。
  容采月惊訝地睜開水清的雙眸,這男人什么時候變得那么聰明了,可惜他難得的聰明用錯地方了。
  “我每天都得喝碗苦得要命的避孕湯藥,怎么可能怀孕呢?”容采月那沙啞的嬌嗓中難掩一絲挖苦的意味。
  她那譏諷的語調令那磊微微蹙起眉頭。“你确定?”
  “我當然确定。”容采月煩躁地瞪著他。為什么每個人都要問她這個問題啊?難不成他們嫌她心煩的事還不夠多嗎?
  說來說去,都怪這臭男人娶了一個邪惡殘忍的妻子,害她現在陷入兩面為難的局面,走也不是,留更不是。
  唉!她到底該怎么做呢?
  “可是你在害喜。”那磊指出明顯的事實。
  該死!听到她的否認,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一股低落的情緒,難道他心中其實是渴望她怀有自己的孩子嗎?
  不!不可能!他除了對她的身体有一种不可思議的著迷外,他不可能對她還有其他的感覺。
  “我都說沒怀孕了,你干嘛還那么凶啊?”容采月怨怪地白了他一眼,都是他這顆白痴腦袋,才會到現在還看不出容采晴的真面目。
  “我……”他有很凶嗎?那磊的嘴角抽搐一下。“我會請大夫來替你診斷。”
  容采月快快地抬起小手,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隨便你。”
  反正浪費的是他的銀兩,對她來說沒差。
   
         ☆        ☆        ☆
   
  下午,當容采月托著香腮,坐在窗前沉思對策的時候——
  “容姑娘,不好了……”阿芝急急忙忙地跑進來。
  “怎么了?”突升的恐懼啃嚼著容采月的心。天啊!莫非容采晴那女人已經向華儿下毒手了?
  阿芝由著一張清秀的小臉,慌亂而結巴地開口。“我听說小……小少爺……掉進池塘了……”
  “華儿有沒有怎么樣?”容采月恐懼地抓住她的小手,深怕下一句听到的就是華儿的噩耗。
  “啊!我忘了問。”阿芝懊惱地表叫一聲。“我一听到小少爺落水的事就立刻沖回來了。”
  哎呀!她怎么會忘記問這么重要的事呢!?真呆!
  “阿芝,那個池塘在哪里?”容采月心急如焚地抓住她的小手。“快帶我去好不好?”
  “好,”阿芝義不容辭地帶著她向外跑,但是跑沒几步,她倏地停下腳步。“不行啦!阿芝不能帶你出去。”
  好險!她差點忘了少爺的規定。
  “為什么?”容采月急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阿芝局促不安地猛瞧著自己的裙擺,不忍見到她臉上那傷心失望的表情。“因……因為少爺說過不准容姑娘……走出‘竹園’,阿芝不敢違抗。”
  唉!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殘忍喔!
  “算了!我自己去找。”容采月不想讓她為難,頭也不回地奔出“竹園”。
  阿芝呆了一下,隨即大呼小叫地拔腿追了上去。“容姑娘……等等我……”唉!她會被容姑娘給害死的!
  容采月在迷宮似的那府中橫沖直撞,她發現大伙儿都往同一個方向涌去,于是,她也跟著他們后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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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自書香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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