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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愛情的婚姻与沒有婚姻的愛情,是時下作家們熱衷于探討和表現的題材。劉亞洲同志又另辟蹊徑,將其牽入了炮火紛飛的老山戰場。正因為作者給自己選擇了一條崎嶇的山路,所以讀者非常渴望看到在老山与大青山的“擠壓”下,能升騰起陳淮海一顆真實可信的靈魂來。然而,通讀全篇,回味再三,不但未与主人公產生心靈“共振”,反而對作品的真實性產生了怀疑。 作者選擇了老山這樣一個為全國人民所關注的,而且至今槍炮聲未停的真實地點。老山之戰才打了一年多,能与敵人面對面激戰的團隊寥寥可數,那里發生的一切,都有無數的見證人。作者卻要把這段曲折离奇的故事硬塞進這個具体得不能再具体的地點和人群中,難怪要使戰場外的讀者疑惑,使前線的將士感情上不能接受。要知道,這种不能接受絕非出自阿Q式的自尊,而是出自一种未有其事而被強加的受侮辱感。 誠然,小說創作不同于新聞報道,無論在內容上還是形式上,作家都有著聯想和幻想的廣闊天地。不過,作家創作的故事雖不一定非實有其事,但是它必須符合生活的邏輯,在它所創造的虛构世界里符合藝術的真實。由于這篇小說中的人物与其賴以生存的環境產生了類似再殖器官与原体的“异体排斥”,便造成讀者對作者的信任危机。作者為達成人物的戲劇性矛盾沖突效果,牽人就事,致使部分情節失真,人物行動違背了生活邏輯以及人物性格。從以下三點上可以看出這個根本性缺陷: 其一,羅一明与羅妻的結合不可信。懦弱、自私、虛偽、缺少陽剛之气的“半個男人”羅一明,為得到那女人,竟不顧廉恥地以那女人的名義給自己寫情書來制造輿論。而那女人卻是個有主見的,并有勇气追求自己理想“模特儿”的八十年代新女性,僅僅因為那几封“情書”引起的輿論,是不會使她“小媳婦”般地屈服的。作者“巧妙”地略掉了可能促成他們結合的其他原因。但是羅一明偷花手帕的細節卻顯然判了羅一明婚姻的“死刑”。既然是“沒有愛情的婚姻”,那么羅妻為追求“真正的愛情”而頻頻挑逗那“品德高尚”、“高倉健式”的硬漢陳淮海的行為,自然應該得到寬容。同時,也避免了羅妻水性楊花,以及陳淮海強奪人妻的嫌疑。這一著,雖然使陳淮海和羅妻的“婚外戀”在贏得讀者同情上爭得一分,卻在作品情節的真實性上痛失了一分。 其二,羅一明長期未察覺其妻的背叛行為不可信。陳淮海、羅一明、羅妻三人共處一個團,有關陳淮海和羅妻的“艷聞”已“泛濫成一條河”,而自私的、有著強烈占有欲的羅一明卻對此毫無察覺和防范。就算朋友之間的“深交”使他對陳淮海毫不怀疑,羅一明從那位對他厭惡之极的妻子身上竟看不出一點儿蛛絲馬跡嗎?在此,作者讓一向精明的羅一明變成了“馬大哈”,可信嗎?! 其三,既然羅妻視与羅一明的結合為如進囚籠,那她為什么不快刀斬亂麻地早結束這痛苦的婚姻呢?是她生性懦弱嗎?是缺乏勇气嗎?顯然都不是!她對陳淮海“喜歡得想跳樓”,并且在羅一明死后,為贏得陳淮海的愛,竟不惜編造羅一明早就想自傷脫离戰場的謊言來欺騙組織,其“義無反顧”的精神略見一斑。而作者卻讓她在那些夸大的“流言”面前等啊等,一直等到那“半個男人”在她腹中留下了一條小生命。由于作者急切地想表達某种主觀意念,不自覺地隔斷了人物性格的發展的連貫性,當鑼鼓喧天而至的陳淮海槍決羅一明的“高潮戲”展現在讀者面前時,雖然“出人意料之外”,卻未能“在情理之中”。盡管看來頗有悲壯之慨,但由于是建立在一塊不堅實的基礎上的,苦心經營的作品最終還是不能不坍塌。 (原載《解放軍報》1985年11月27日) 莫言——原名管謨業,1995年出生,山東高密人。1986年于解放軍藝術學院畢業。主要作品有《透明的紅蘿卜》、《紅高粱家族》、《丰乳肥臀》、《天堂蒜臺之歌》、《歡樂》、《酒國》、《紅樹林》、《會唱歌的牆》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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