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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段 就寢室猗猗侍慈母 守舊約桂蕊待梅郎


  芷馨到自芳館將詩遞与猗猗,猗猗視之曰:“擬古而不見摹古之跡,是善于作擬体者。”芷馨曰:“秦相公若無此詩,小姐這段姻緣尚屬未定,于今克遂私愿,此詩不啻于祜紅葉之題。”猗猗無語。芷馨又曰:“小姐前日之計,真是一舉兩得。”猗猗曰:“何為一舉而兩得?”芷馨曰:“一則辭了姓花的,一則定了姓秦的,豈不是兩得?”猗猗复將詩沉吟半晌,遂各就寢。
  次日,芷馨初起,開門走出。雪香早在牆外等候,乃呼曰:“芷馨姊!”芷馨走到牆邊,雪香笑問曰:“昨夜小姐沒有說些什么?”芷馨曰:“沒有說什么。”雪香笑曰:“芷馨姊,你昨夜好波?”芷馨含羞曰:“說也羞煞人哩。”雪香曰:“你今日春光滿面,較胜往日。自今以來便可源源而來,無复作羞澀故態。”芷馨曰:“小姐不命我來,我何能來?你也不必稍著形跡,恐我小姐看破有些不便。”雪香曰:“你今夜來否?”芷馨曰:“來与不來,我尚不能自主。”雪香曰:“你對小姐說,我有几首詩要請教小姐,今夜小姐必命你來拿詩的。”芷馨曰:“你有什么詩?”雪香曰:“非真有詩,你好借口而來耳。”芷馨曰:“我來后小姐要詩,奈何?”雪香曰:“我預先做几首也容易,只是你今夜必來。”芷馨應諾而去。
  雪香歸到客房,即做了几首詩。至夜二更時候,靜坐以待芷馨,不覺有約不來。已過夜半,雪香曰:“芷馨從不食言,今夜怎么不來?莫非昨夜之事已被小姐知覺,故禁他來耶?只是這小姐決不如此薄情。”
  到了次日,雪香屢在牆邊探望,但覺雁杳魚沉,絕無動靜,愈生惶惑。至夜,雪香逾牆而過,見門戶已閉,燈火全無。自思曰:“何其睡得這樣早法?”遂歸到客房,歎曰:“此必是小姐提防他來,故如此耳。只是小姐天姿超邁,何竟不免俗情?”
  次早,复逾牆來,細視之,則戶已封鎖,杳無人跡。雪香曰:“莫非賈翁知我与小姐、芷馨的事,遷去以避我耶?果是如此,則不唯婚事難成,并我亦不能栖身此地。”又曰:“這事卻甚机密,賈翁焉得而知?”良久,复自思曰:“我前日几次相遇是夢耶?”這小姐与芷馨殆仙耶?妖耶?越思越疑,彷徨失措。會畹奴至,雪香突問曰:“你家這兩日有什事故?”畹奴曰:“無什事故。”雪香曰:“這館隔牆往日常听有人聲息,怎這兩日絕無影響?”畹奴曰:“這兩日太太病了。小姐和芷馨服侍太太,朝夕不离,故這所房室已封鎖了。”雪香方釋然無疑。
  卻因美人遠隔,悶坐無聊,獨出外間步,遂走到西子廟來。值月鑒和尚遠游初回,迎著雪香曰:“秦相公自移寓賈遯翁家,怎輕易不到敝寺?”雪香曰:“前重陽節大師同賈翁作西湖之游,時构來薪不能相陪,繼聞大師遠游,是以未來拜謁。”月鑒曰:“敝寺亦頗幽閒,相公可時來走走。”雪香曰:“固所愿也。”于是縱談至晚方去。
  且說桂蕊自投水被山嵐救起,遂到西泠居住,以作山嵐義女,山嵐夫婦亦甚愛怜如己親生。一日,山嵐夫婦商議曰:“俗言男大須婚,女大須嫁,孩儿已長成人,宜為他擇婿,一則成其大事,二則我二人暮年有靠,豈不兩便?”桂蕊聞之,乃謂山嵐夫婦曰:“儿有一言,望父母垂听。”山嵐曰:“你有何言?”桂蕊曰:“儿已許字羅浮梅氏,不愿再有它議。”山嵐曰:“羅浮梅氏本是望族,你許字是哪一家?”桂蕊曰:“父名懼翁,母冷氏,郎君名如玉、字雪香。”山嵐曰:“當那救你起來的時,离梅家不過百里之遙,你若早說,我便好仍在羅浮居住,以便往來照應。于今搬到西泠來了,不又要送你到羅浮去?”桂蕊曰:“當那時節,初頂重生大恩,怎好遽言此事?且儿聞梅郎已到西泠,正欲借此訪問消息哩。”山嵐曰:“這人到西泠何事?”桂蕊曰:“一則省他父親,二則為求凰計。”山崗曰:“你才說已許字梅郎,怎又說他為求凰計?”桂蕊曰:“儿出身微賤,許為次妻,他尚未有正配。”山嵐曰:“似這等說,儿不必守那姓梅的,以你這樣才貌,何患不得佳婿,豈可低頭作妾,受人家挾制?”桂蕊曰:“任是地老天荒,儿心終不可移。若為儿成全此事,更是天高地厚之恩。”山嵐曰:“這也由你。只是梅氏清白傳家,怎到此時尚無人選他為婿?”桂蕊曰:“聞他幻時,已聘蘭氏女,后蘭氏移家別處,相隔甚遠,十余年不通音問。今年忽一姓艾的,送蘭氏書至,言其女已嫁,叫梅郎另行擇婚,是以尚無正配。”山嵐曰:“知他此時尚在西泠否?”桂蕊曰:“求父親為儿訪之。”山嵐應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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