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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回 眾奸党被困在王府 韓毓英走馬見丞相


  話說金仁鼎、高見皆被韓毓英抓住,四個假軍官,皆嚇得泥塑木雕的一般。這邊韓府見此光景,那老仆韓受也來了勁了,遂上前把內外男女仆人,盡行喚到,連燒火的、倒糞的,都喚得來了。也就站在小姐旁邊,你一拳,我一腳的不住的打這兩個奸賊。仁鼎實在消受不起,心里要想招明,又恐將后事情認了真,我的罪過頂大;若待不招,這位姑太太青鋒在手,很有點殺人不翻眼的樣子,假或該因劫數,他盡把寶劍向下一揮,我暫時見了閻君,連陰狀都沒處告去。想了一想,高見的見識到底比我高得多呢,還是看他怎樣說法罷。想定主意,便喊道:“高見呀,你快快說明罷!好歹不是認不得的人,适才小姐說的,如你我說出真話,他一定就饒你我了,你就快說罷!”高見一听金仁鼎如此說法,便連忙扭過身來,把個臉朝著毓英,故作以頑代笑的樣子說道:“小姐息怒,我們皆是熟人,不過鬧了耍子的,怎么就認真起來了?我就告訴明白你罷,你腳底下這一位,他姓王名叫王仁,是我的至好朋友。昨晚同我吃酒,他就夸獎自己的拳棒有一無二,我就故意的激他道:‘你這手腳,恐怕經到韓王府韓小姐手里,多估些一個半指頭,就請你見閻君了。’那知他偏偏不服气,說道:‘豈有這等英雄女子,必須會會手腳才好。’那時是我不好,究怪我多事了。我說道:‘要會這位小姐不難,如其真要同他說明會手腳,是极難的,必須如此如此。你扮個御史金仁鼎,我扮個太監,走到他家,小姐一急,自然就出來交手了。’今果把王仁打倒,足見我說的話不差,也叫這個麻木种子出出丑。但有一句,我同尊府忝在世交,須要曉得是鬧了耍子的,小姐千万不可認真。倘認真起來,這假傳圣旨,那個吃當得起?今日這般樣子,小姐也算出了气了,就請算和了罷。”
  毓英听畢,就用寶劍偏過來,在高見肩上擊了一擊,說道:“你這活賊慣會搗鬼!太監是個假的,你偏要裝做真的;金仁鼎是個真的,你偏要說他是假的。我索性告訴你們罷,我前天看宮門抄錄,見到皇太后病重,迎請圣僧醫治。皇上發出帑銀三十万兩,著金副御史丞金仁鼎重建大成廟,限三月竣工。我心里就划算說道:三個月期限太急,怎么來得及呢?最好是買人家舊院拆改,這才公私兩便。不料你們這些奸賊,就看上我王府來了,實在可恨!”說著,就將左手上提的高見,向金仁鼎頭上擲將下去,只听上面喊道:“好姑娘,饒我罷,腿擲斷了。”下面喊道:“小姑娘,饒我罷,頭踏碎了。”二人叫苦不迭的。但高見又忍著疼,扭過身來向韓毓英道:“小姐既知腳下是金仁鼎正身,他就有些不是,現今他是當朝首相之子,身為御史副丞,也要有點進退,不能十分忽略才是呢!”毓英道:“他家官職再大些,那怕就是皇親國丈,他既假傳圣旨,他總輸了姑娘一著了。”高見道:“你說他假傳圣旨,有何憑据?”看官,你們曉得這個高見有多狡猾,他宣過假旨之后,看見勢頭不好,他就把假傳圣旨收在怀內,所以此時向韓毓英說個沒得憑据。韓毓英道:“你要憑据嗎?”叫聲來人,但見府中的一個挑水的,气力最大,忙走向前來說道:“小姐有何分付?”毓英道:“你代我拿几條繩子來,先把手上的奸賊捆起。”恰巧跑到廳上,見有一捆肥麻繩,是去歲辦喪事挂燈用的,連忙拿來,就先把手上高見四爪轉蹄,捆了個結實。毓英松下手來,又幫著拿了一條繩子,把金仁鼎捆好。然后跳下來將金仁鼎一腳踢了就地十八滾,复又幫著把四個假差官,同殺豬樣的一個一個捆扎停當。就此提了寶劍,走到高見身旁,一手提了高見的胸前衣服,拿寶劍就同遲魚樣的,只听嘩味一聲,衣服扯開一片,順手就把一卷黃綾拖出,說道:“這算得憑据嗎?我拿去擊了登聞鼓,奏明皇上,單看他家父子丞相、御史,怎樣狠法。”下面金仁鼎忙喊道:“玩不得呀,總要求小姐開開恩呢。”
  卻說韓毓英嘴里雖這樣說法,心里卻另有章程,分付家人道:“你們代我把一個個的皆吊在廳屋挂燈的鉤搭上去。”大家遂在廳前,移過一張桌子來,桌上又加了椅子,恰巧廳屋迎面有六副鉤搭。于是兩人站在桌上,下面又兩人抬一人,連韓受也幫了出點老勁,把六個人逐一遞送挂好,韓毓英在下一看,好生發笑,暗說道:這個樣子,倒像大廚房里挂的些成魚腌肉一般哩。閒話休提,毓英見大眾把六人吊挂已完,分付備馬伺候。黃氏夫人見得女儿如此,真怕他去擊登聞鼓,把件事鬧得個不了不休,忙喊道:“毓英來,我對你有話說。”兩人遂跑到屏后,夫人道:“你真去擊登聞鼓嗎?”毓英道:“我不去,我不過嚇他們的,我預備出去如此如此的辦法。方能了事。”夫人道:“倒也用得。”毓英說畢,連忙走入臥房,先將素裙放下,隨手取了件玄色素縐夾衫著好出外,門前上馬,又把韓受帶著,直往城里奔來。一進城門,便喚韓受道:“你向前引路,到金丞相府通報。”不上一刻,已至相府。
  卻說金丞相朝散之后,正在小憩軒,向家人金福問道:“這兩日大少爺所干何事?大成廟之事,是怎樣辦法?”金福道:“家人不知道修廟之事若何,只曉得這兩日大少爺同高見片刻不离,今天一早便同著帶了四名家人,皆備了馬出去了。”金丞相好生奇异,正在沒頭沒尾的呆想,忽見執帖的家人進來稟道,說外面有韓王府韓小姐親來請見。金丞相格外詫异,暗道:他一個小小女子,見我做什么?想系總有要事哩。便說道:“請他東廳見罷!”家人出外,金丞相走到東廳,但見一個絕色女子,年約十七八歲,穿著一身孝服素衣,一見金丞相,便立起叫聲:“世伯在上,小侄女韓毓英拜見。”說著,操了衣袖,就福了几福,丞相也作揖回禮。分賓主坐下,家人送上茶來、只見毓英開口道:“請問世伯,現今皇上派人查抄侄女家中,世伯果知道嗎?”金丞相沉吟半晌道:“這件事,我不清楚。或者旨意由刑部會同三法司行的,不曾由老夫這面經過,亦未可知。”毓英冷笑道:“這樣說,世伯直參知政事,便當不起了。豈有查抄爵王府第,宰相不与聞問之理?”金丞相道:“老夫實在不知。”毓英道:“世伯既然不知,但假傳圣旨的人,已被侄女拿下,現已通同招明,侄女只得去擊登聞鼓,候皇上辦理便了。”說著,便作別起身。金丞相听得一說,就知道仁鼎同高見做出沒頭沒尾事了。心里想著,便連忙起身道:“賢侄女勿要作躁,好歹都是通家,老夫豈有不問之理?就是尊府被人欺侮,老夫當著令祖面上,幫著出了口气,這才是個道理呢!”說著,便向家人道:“你們統統退出,我同韓小姐有机密要事商辦呢。”一眾家人皆走出廳外,金丞相又低聲道:“請問賢侄女,他們這班匪類,是怎樣勾串的?賢侄女是怎樣識破的?圣旨上怎樣說法的?”韓毓英又冷笑一聲,說道:“既承世伯美意,侄女便明說了罷。”于是便把怎樣傳旨,怎樣拿人,怎樣因認識高見將他捉下,說畢,又把假圣旨讀了一遍。金丞相又想了一會,說道:“圣旨想情帶來了,請給我看,究屬是真是假?”毓英一听,暗中罵聲:奸賊!你們到此地步,還把我韓毓英當三歲孩童遇事,我在此把圣旨把你,你順便拿了一燒,倒叫我才死無對證。想罷,立起身來便說道:“世伯之話,實在不差,就請世伯一同到登聞院,同諸位大人品評圣旨的真假便了。”說著,往外就走。金丞相一見,十分著急,對面是個女子,又不敢上前拖他,只得槍步抄到毓英前面。將廳門阻住說道:“小姐請轉。總好商議。”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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