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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回 大宋營僧人索寶劍 橋工厂和尚顯神通


  話說張欽差在夢中看完封賞的單子,剛把刑部擬定逆罪的罪案展開要看,忽被大眾大惊小怪、喧喧嚷嚷的惊醒。再一查點,方知菊文龍也就筵前打盹,覺得外面走進一個和尚,手上帶了三口劍,走至就近向他說道:“菊文龍,如今為害的三口劍已被我取得來了,但那立功的三口劍因何還不見還?”說罷便向他腰間一把,菊文龍當時惊醒。再查點那腰間的虹霓劍,果然不見,心中好生奇异。連忙跑到后帳,見李彩秋、鄧素秋正听著韓毓英在席前講孫武子的兵書。菊文龍站著遠遠的問道:“你們查一查,那虹霓劍還在身邊嗎?”李彩秋還不曾听得真,鄧素秋一摸,不覺大吃一嚇,道:“噯喲!這怎么的?難道被妖精吸去了不成?”李彩秋還不知就里,反向鄧素秋問道:“你這惊惊撮撮的為什么事?”鄧素秋道:“我身邊的虹霓劍無影無形的不知怎樣就不見了。”李彩秋笑道:“我說你不能吃酒,可怜吃不到三碗黃湯,就不顛不倒的了。那里自身邊的東西都管不住嗎?”鄧素秋被他一說,面紅耳赤,格外作躁。菊文龍遠遠又向李彩秋道:“你且莫說人,你自家查一查是怎么樣了?”李彩秋見說,便笑嘻嘻的回道:“我坐席的時候,還查點了的。”但嘴里雖然賭老,也便暗暗用手向腰旁摸了一摸,不覺也是詫异道:“奇怪奇怪,怎樣連我的也不見了嗎!”這時連韓毓英等也都吃嚇,以為一定是有了當不得的人色到此,被他竊去。菊文龍見他們惊异不定,只得把适才夢見和尚來討劍的話說了一遍。
  話言才了,忽听外面楊將軍惊天動地的喝道:“放屁!豈有三口劍化做紅光飛走的道理!本統領是极明白的,你們管兵庫的人,不靠著盜賣軍械,那些嫖賭吃喝那處得來?”張欽差卻就是這時被惊醒了的。但菊文龍听楊魁這樣同管軍的為難,他心中卻有一些影子,便連忙跑進前帳。韓毓英、鄧素秋、李彩秋、哈云飛、祝三妹也都拖拖拉拉的走到前面。菊文龍便查問就里,那管庫的小校說道:“末弁等在庫房吃酒,忽見那庫里飛出三道紅光。末弁等知道有變,忙將飛紅光的這一個庫開了鎖鑰取出存冊,將里面物件細細一對,方知少的是由金光寨取來的那誅仙、誅神、誅佛三口寶劍。”楊魁見說,又把桌子一拍,喊了一聲:“來人!且代我把這盜賣軍裝的奸賊監下。”菊文龍見說,連忙上前止住道:“楊將軍息怒,這事卻冤枉著他了。”就此便將所做的夢,并自家也失去三口虹霓劍的話說了一遍。楊魁這才明白,便著管軍裝的小校退去。張欽差道:“真算奇夢。但我适才也做了一個夢,委實是清楚不過。”當下便將上諭上怎樣說法,那個怎樣封,那個怎樣賞,也說了一遍。
  就這談談說說,外面已經天亮。那營門外這日是升旗放炮,奏樂開門,委實是熱鬧不過。張欽差、楊魁同各位英雄義士,本同旁處營伍中主將待屬員不同,可算這班人都是客惰,大家就團拜了一拜。單有七個營官,是要循資格的,一個個便帶著本營的弁目上帳叩過了喜,才退回本營。那外面玉山縣趙知縣、玉山營鄭游府,率領手下的佐貳雜職、都守總額,都到大營叩賀。跟后又是當地的紳董,張欽差同楊魁處處也要回賀。就此浮文末節的,過了一個正月。到二月初間,那圣旨下來,果然同夢中所見的一些不舛。大眾都望闕謝恩。就此又暢聚了兩日。廣陵、鎮江七個營官,仍將本部兵馬帶回各訊。馬如飛師徒暫回鎮江,周家弟兄同祝三公、祝三妹暫回盤山谷,淀山三雄同菊文龍叔侄夫妻暫回泅水村,錢志、褚彪、蓋世豪均由本營起了咨文,投奔淮軍而去。所有賞賜銀兩均由玉山縣庫中支撥。張欽差又將賦巢抄出的珠寶金銀,都移送玉山縣存庫,申詳江西宣撫使立案。張欽差、楊魁、哈云飛、韓毓英收拾動身,著牛忠將那一千多降卒帶著,一同徑赴臨安。這一回張、楊進京,那沿路之上好不威武。正是鞭敲金鐙響,人唱凱歌還。后人有詩贊張允明道:
  
  果然戎馬出書生,腹庫能藏十万兵。
  羊叔也同推雅度,武侯局興共才名。

  
  机謀活逾東流水,气節堅于北陸冰。
  請看凱歌歸掉日,威風搖曳陣前云。

  后有人贊楊魁道:
  
  從來亂世出英雄,一出泥涂便立功。
  猿臂功勞先后映,魚頭心性古今同。
  錘來若墜當怀月,鏢去如飛沒羽風。
  待到五湖歸隱日,須知气運宋家窮。

  閒文休敘。張欽差等回了臨安,恰巧狄小霞戮尸的上諭已下。張欽差同楊魁奉了圣旨,當下行了一角文書,著牛忠到平望,會同平望同知,將狄小霞的尸身由棺中提出,監斬已畢,把首級發解玉山小西天犯事原處懸竿示眾。張欽差、楊魁自然是各供各職,不提。
  且說濟公圣僧在平望救活鄔風道友,還了黑姑的真丹,卻趁著三靈顯圣歸潭的時候,他也脫身走了。一個人走了不到二里多路,忽然東南上一股怨气直沖霄漢。和尚忙按靈光,心中已經明白。連忙就用縮地法,走到一個地方,這地方名叫春浦。看官,你道這春浦是個什么地方?就是后來的上海。這上海在六國的時候,本是楚國春申君分封的采邑,所以后來也喚做申江。又因春申君名叫黃歇,又名黃浦。宋朝那時也稱這地方名叫春浦。春浦距平望也有五六百里的路程,濟公因事在危急,所以用了縮地法,不上半個時辰,當時赶到。走至黃浦江口,但見挑磚的、鋸木的、打鐵的、筑泥的,有上万的人在那里做工。濟公走到那工人里面,揀了一個老成年紀大的,問他道:“大司務,俺和尚因路過此地脫了盤程,衣缽又被俺和尚當掉了,叢林里挂不著單。預備幫眾位做個小工,混碗飯吃吃。眾位可能做一些功德,收留收留嗎?”那一個老工人听說,還是刨著木頭,嘴里歎了一口气道:“和尚,你跑舛地方了。要論這樣的大工,沒說添一個小工,就便添上十個八個,也算不了的事。無如我們現今卻是吃飽了肚皮來做事,工料不彀,還要大家湊個份儿賠償。可怜一年做了一年的苦工還有几十文一天的飯食,那知這座癆瘟橋足有三里多江面,圯到半中的時候,“轟”的一聲通身坍倒。如今這個欽差的太監,他真個絕子絕孫的心腸!由此便停了公食,倒下江的材料,還要大家攤派賠補。由正月開工到今日,不過才一個多月里面,有好几百人尋著死了。”說著便眼淚滴滴的。
  其時卻有一個管工的走來,抓了一根藤條,嘴里一嘴的官字眼。見這老工人同和尚談閒,拿起藤條“束”的就是一下。濟公此時被他弄了個冷不提防,不曾作得法,可怜那老工人被他抽得黃牛似的喊了一聲。濟公一看,不覺气得三尸暴跳,七竅生煙,說道:“這個狗奴,只曉得幫助沒屁儿作惡,那里做工的連話一句都不能說得嗎!”那人見說,便把他上下一看,見了濟公這一种邋遢形像,格外气他不過,也不問青紅皂白,昂著藤條,就想向他那蒲草盆子頭上抽下。濟公把頭向前一送,笑嘻嘻的道:“乖乖,你把俺和尚打煞了罷!”那人果真便用勁的抽下來。不料“喥”的才抽了下去,那和尚哼也不曾哼一聲,就同不曾被打一樣。但覺自己頭上被抽了一抽,痛得眼淚直滴。心中詫异不過,暗道:那里這和尚有法術嗎?心里還有些不信。便故意輕重不等的又抽了兩下,那知抽得輕,自家也痛得輕些;抽得重,自家也痛得重些。又把濟公看了一看,曉得這和尚不甚好惹。只得摩一摩頭,收了藤條,往別處去了。
  但那老工人被他一抽,那膀臂上疼痛不過,抓住一張刨子,不能動手。濟公笑道:“你這人太沒用處,一些都吃當不起。也罷,你歇歇痛罷。讓和尚代你做替手是了。”其時旁邊放了十多根橋欄上的柱子,須要刨圓。但見和尚的手藝,果然是好的很。一面接過刨子,一面拿起木料,由頭上一轉到底,那木花直往下滾。果然一轉一根,爽快不過,粗細花式,處處合拍。那工人一看,真是喜出望外。便問道:“和尚,你當日難道也學過木匠的嗎?”濟公笑道:“你不必問俺,俺這和尚本來是半路上出家。當先木工、瓦工、石、銅匠、鐵匠沒個手藝不曾學過。”老工人見他這樣的神手,便將他留下。濟公就此今日幫瓦工,明日幫鐵匠,過了几日,一些工人都敬重他不過。可以三天做不完的物件,到了他去,頃刻之功可以就沒事。所以到了一頓,一些工人你送饅饅的,他送糕餅的,都送來濟公吃。初時還疑惑他吃素,到了后來,曉得他最喜歡吃酒吃肉。那些窮工人雖當當借借,都要買些酒肉來恭維他。
  一天到了歇工的時候,濟公對大眾道:“我看你們逐日的各人自家送飯,許多不便,何不共在一起,在作場上燒飯,連家中的都到作場上來吃,這才最好呢。”眾工人道:“我們也曉得是這樣最好,無如我們里面都是窮人的俱多,那得這樣一檔,加之連工食都沒有分文,所以到了一頓,只得各人想各人的窮主意,胡亂的吃吃算了。”濟公大笑道:“我有主意,你們只要代俺辦八只大缸,上面都配好了缸蓋,明日到了吃飯的時候,只要照會家人拿碗筷來,包管有飯菜給他們吃是了。”大眾道:“和尚,你這話未免有些拿人作耍了。俗說巧媳婦難煮無米飯,請問這筆米糧何處得來呢?”濟公發急道:“你們這些人有多迂謬!現成飯不會吃,還要羅里羅唆的。你們不要查點,就照樣預備是了。”各工人被他說得將信將疑,好在也不很費事,大眾商議商議,揀那有大缸的人家,抬了几只缸,放在作場上面,現成的木料,就配了几只缸蓋。到了第二日,濟公仍然幫著他們做事,也不問吃飯的話。天光已到午后,有几個先歇工的走到缸前,把缸蓋揭開一望,還是几只空缸,連水都沒一點。這几人便有心取笑,奔到作場上面喊道:“你們快些歇工吃飯罷,那缸里的飯菜都熟了。”大眾一听以為真的,統統歇手,都搶步到那几只大缸面前要想吃飯。那談謊的捏著鼻竅,在旁邊發笑。畢竟濟公可曾煮得飯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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