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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泥金報三捷臨門 綰春樓雙珠入手


  詞曰:
  
  正有蓮花瑞,泥金報已來。蒼天真不負多才。況道榮歸,指日雀屏開。皓月窺鸞鏡,秋風繞鳳台,雙攜神女夢中猜。分付凄涼,都去別安排。
                      右調《南柯子》

  話說三位小姐同韓香眾人,忽見養娘們飛奔前來,不知是為甚事情。正要問時,几個丫頭、養娘跑得气喘喘的,向三位小姐說道:“恭喜三位小姐,三位姑爺都高進了。”韓香笑道:“想是都高中了。”養娘們道:“正是,正是。大姑爺中了狀元,二姑爺中了榜眼,三姑爺中了探花,都做了翰林,指日榮歸。三位姑爺家都抄有泥金報,差人在外,替三位小姐報喜哩。”這三位小姐聞言,不覺喜形于色,掌珠、步蓮兩個小姐向柔玉小姐道:“姐姐,恭喜蔣家哥哥中了狀元。”柔玉小姐道:“二位妹妹的喜,也与我一樣。”韓香道:“三位小姐于今都是誥命夫人了,大家帶挈俺韓香。”絳雪道:“韓姐,你方才說那三枝荷花應在三位姑爺身上,于今果然,敢是你身上有八卦么?”韓香罵道:“小油嘴儿,你的好日近了,還在此說甚胡話。”大家歡笑一回。柔玉小姐分付管帳的備酒飯款待三家的來人,再封二十兩銀子賞他做路費,家人媳婦領命去了。三位小姐轉到中堂,各各歡喜回房。柔玉小姐坐在房中,想象蔣青岩在京得意的光景,及他兩人當日的情儿,做了一個詞儿道:
  
  花前忽地傳消息,听說罷,歡心醉。瓊林宴撤玉驄嘶,天子門生及第。依稀想象,紫袍金帶,千里渾如對。愁腸盡付東流去,往日事,他應記。琵琶樓下夜沉沉,更有新詩申意。凌花鏡里,容顏仍舊,從此相思遂。
                       右調《御街行》

  柔玉小姐將這首詞儿寫了,拿在手中,自吟自詠了一回,收過一邊,拉了韓香,同去尋兩個妹子下棋。從此姊妹三人同著韓香,或下棋,或賦詩,或品香廚茗,終日歡聚,把一向的愁都化成冰雪。按下不題。
  卻說華刺史夫婦同三個女婿,一路上軒軒昂昂,逢府過縣的官儿都來迎接,送下程、請酒、換夫馬,好生興頭。一日到了揚州,蔣青岩恐怕耽誤了時日,分付船家不要聲張,將船悄悄過了揚州,并不令袁太守知道。直到六月下旬,才到杭州。那杭州的大小官員,都來接見過了。蔣青岩、張澄江、顧躍仙三人都要留華刺史盤桓几日,華刺史道:“賢婿們榮歸,少不得要謁廟祭祖、各官來拜賀及豎旗送扁,一切事務煩冗。料沒工夫盤桓;且老夫出門日久,小女們在家懸望。等三位公事完畢到寒舍之日,那時盤桓的日子正多,老夫明早定要渡江。”蔣青岩道:“既然岳父不肯少住,小婿也不敢強留,但明日渡江,必須換船,岳父岳母今夜何不移到合下,草榻一宵,明早起來未遲。”華刺史道:“這卻使得,老夫正有一言要与賢婿商議。那柳碧煙本當就此送歸賢婿,念他与老夫有恩,老夫意欲帶他同到寒舍,待小女完婚之日,一同花燭,以見老夫報德之意,不知賢婿意下如何?”蔣青岩道:“岳父之言最是,世間從無先妾后妻之禮。”張澄江和顧躍仙也道華刺史此舉极妥。當日華刺史將行李搬到蔣青岩宅中,張澄江和顧躍仙各自先入城去,看過母親,從新到湖上來,陪華刺史夜飲。飲酒中間,蔣青岩等三人同問道:“敢請岳父,不知小姐們該在何時到府,求岳父見教。”華刺史道:“眼下天气炎熱,路上難行,八月初旬相候便了。此番賢婿們若到山中,竟到小園居住,不必更尋下處。”三人應諾,直飲到三更方止。次早,華刺史起身渡江,三個女婿全副職事,三乘大轎,送華刺史夫婦上了渡船。作別而回,各自去料理公事不題。
  卻說華刺史夫婦,行不數日,到了家中。三位小姐接住,悲喜交集,一家大小歡喜非常。三位小姐拜見已畢,華夫人背后走過一位美人來,向三位小姐見禮,三位小姐一齊惊訝,不知這美人是誰,只道是華刺史新討的姐妾。三位小姐同看著華夫人,不知該怎生行禮。華夫人會意,說道:“孩儿,這是你我的恩人柳碧煙,行賓客之禮便了。”三位小姐依言,和碧煙平拜了几拜,韓香也來見禮。華夫人向三個女儿笑道:“孩儿恭喜,你們是浩命夫人了。”說罷又扯柔玉小姐到一邊,將碧煙代他到楊素府中作侍儿,解了一家禍事,后來楊素因蔣青岩中了狀元,將碧煙送還,及向日碧煙在舟中曾与蔣青岩訂盟,情愿為妾的一節話,向柔玉小姐細述一遍。柔玉小姐喜道:“原來向日托名救我們的,便是此人,他与我家有這等大恩,孩儿禮讓他為正,但不知他多少年紀了?”華夫人道:“他与你同庚,小你兩月。”柔玉小姐道:“如此,是孩儿的妹子行了。”華夫人又指著柔玉小姐向碧煙道:“這是我柔玉孩儿,你和他兩人极皆親熱,從此你兩人便同房歇息吧。”碧煙聞言,從新向柔玉小姐一拜,道:“賤妾無狀,望小姐寬容。”柔玉小姐忙忙答拜,道:“妾受妹妹大恩,恨無以報,何出此言。”韓香在旁,看著碧煙和三位小姐容顏爭美,宛如一母所生,心下想道:“蔣官人好造化也,既中了狀元,又得了這樣一妻一妾,真個占盡人間美事。”
  當夜碧煙果同柔玉小姐一房安歇,柔玉小姐和碧煙坐在燈下,細細問其根源,方知碧煙是執金吾的小姐,又見他言語有章,舉止端雅,心下甚是愛他、敬他。碧煙因向日在舟中曾聞蔣青岩道柔玉小姐之才,今見房中奇書滿架,卷軸成堆,想青岩所言不差,因問道:“妾聞小姐學同班女,才過文姬,今幸得侍左右,敢求佳作見教一二。”柔玉小姐道:“閨中人偶識數字,絕無佳作可觀,妹妹想多吟詠,幸以教我。”彼此謙了一會,忽見韓香走來,見他二人彼此要請教,笑道:“小姐你也瞞不得碧娘,碧娘也瞞不得你,終究是要看見的。小姐何不先拿出几首來与碧娘看,碧娘自然要拿出來与小姐看。”柔玉小姐道:“實無甚著作,止有前日贈你彈琵琶的四首還有稿,待我取來請教便了。”說著便起身去取來,遞与碧煙。碧煙展看一回,連聲贊歎道:“詩既清新,字复勁秀,真女中曹、劉也,賤妾當北面事之矣。”韓香道:“碧娘,你此時卻推脫不去了,快將詩來。”碧煙笑道:“俗語云:丑媳婦少不得要見公婆。但我無囊筐,偶作一二首,都忘卻了,只有掃雪濤二首還記得,待妾寫出,請小姐涂抹。”韓香便去取了一張箋紙,送与碧煙。碧煙接在手中,抬起筆來,中鋒懸腕,將兩首掃雪詩寫了,雙手遞与柔玉小姐觀看。柔玉小姐細看,那詩意凄然,字法嫵媚,十分敬服,道:“妹妹此詩,語意精深,慘人心目,直可与《明妃出塞曲》并傳,妾當遠拜下風。”彼此談至三鼓,方才就枕。從此,柔玉小姐和碧煙兩人親愛非常,就如同娘共乳的一般,行坐不离,唱酬不暇,便有好茶好香,也要兩人同賞,真是日中管、鮑,妝台快友。便是那掌珠、步蓮二位小姐,也如碧煙甚是親密。
  話休煩瑣,再說華刺史自到家中,便忙忙替三個女儿備辦嫁妝,上自金銀翡翠,下至箱柜、桌椅、器皿等項,無一件不出奇出色。獨有柔玉小姐的,是一正一付。到八月初頭,諸事已備,華刺史和夫人商議道:“我兩個老人家單生這三個女儿,若個個都嫁出去,豈不寂寞殺了!若都要留在此間,那張家、顧家還有母親,料他未必依從。只有蔣家侄儿無父母之累,一定要留他在此,替我支持家事,養生送老,便是張家、顧家兩個女婿要帶女儿口去,也要須住三年兩載,如此方可。”華夫人道:“妾身也是這般見識,正与老爺相合。待他三人來時,須說過在先,只恐老爺不便當面講得。”華刺史道:“這也容易,他三人來時,我約山中的那田老儿來,托他轉說便了。于今還有一事,三個女儿身邊,每人只有一個丫頭,必得成雙才好隨嫁。”夫人道:“妾連日也思量此事,只恐此時沒處尋買,便買得也未必中他三人之用。我房中除了韓香,其余的五個丫頭,撿三個好些送与他三人便了。”華刺史道:“此說到也极妥,吉期已近,今日是個好日子,便喚過眾丫頭來,我兩人撿選一撿選,送与三個女儿吧。”夫人聞言,忙喚過自己的五個丫頭來,華刺史撿了生香送与柔玉小姐,伴繡送与掌珠小姐,紫騖送与步蓮小姐,當下著一個養娘分頭送到小姐房中去。不一會,那送伴繡和紫鸞去的養娘都回來,道:“二小姐、三小姐都收了。”只有送生香与柔玉小姐的養娘去了半晌,仍舊同生香走來,回覆道:“大小姐不收。”華刺史夫婦都不知女儿為甚緣故,兩人商議道:“想是柔玉孩儿不喜生香,此外卻沒有好的,怎生處治?”華刺史悄悄向華夫人道:“不然,將韓香送与他吧。”華夫人道:“這也使得,只恐韓香到未必肯做隨房的丫頭,待我去問他看。”此時韓香正在跟前,華夫人便叫他過來,問道:“大小姐吉期在邇,隨嫁無人,适才將生香送与他,他又不要,我想大小姐平日最愛你,我意欲將你与他,教他异日還替你尋一個好人家打發你,不知你肯去否?”韓香聞言,正合其意,心中十分歡喜,連忙答應道:“賤婢蒙老爺和夫人大恩,恨無可報,一向又承大小姐相愛,与眾不同。賤婢連日也因大小姐將嫁,正難割舍,亦有此心,不敢稟知老爺和夫人。今日既蒙分付,敢不依從。”華刺史夫婦見韓香心肯,兩人甚喜,從新將韓香送与柔玉小姐,卻將生香送与碧煙。柔玉小姐果然收了,且是甚喜,碧煙也收了生香,出來謝了華刺史夫婦。華刺史夫婦見柔玉小姐收了韓香,方才心安。只有韓香,此時心中的歡喜,更覺不同,正是:
  
  往日相思今已遂,天從人愿喜非常。

  華刺史又出去分付院子,將后園的綰春樓打掃洁淨,都用絳紗裱褙齊整,做柔玉小姐的洞房;將東書院收拾,做掌珠小姐的洞房;將西邊的待月軒收拾,做步蓮小姐的洞房,都是華刺史親自監看,細細收拾得象錦窩繡窟一般。剛剛收拾完備,蔣青岩、張澄江、顧躍仙三人一齊到了,這番來比前番大不相同,不但他三家的主人是翰林体統,便是那些家人、院子,一個個鮮衣駿馬,公然大叔的形狀。往時稱主人做相公,于今都改稱老爺了。華刺史見三個女婿到了,忙請到后園,一起住下。當夜大開筵宴,盡醉而散,次日,華刺史因自己有事,著院子去請了這山中的几位老友來相陪,其中有一個田能富,是這山中的老學究,為人极老成。華刺史便有前日与華夫人商議之言托他向三個女婿說,三個女婿都一一听從他。這日是八月初九日,華刺史擇定本月十五、十六、十七一連三個吉日,十五日替柔玉小姐完親,十六、十七兩日替掌珠、步蓮二位小姐花燭。到了十三日,華刺史夫婦帶了几個能事的家人媳婦和養娘們,同到綰春樓上替柔玉小姐舖房,將那樓上左邊房內舖下兩張水磨花梨大八步床,上面一張是柔玉小姐的,橫頭一張是碧煙的,都是錦慢珠幃,繡衾鴛枕,其余擺設之精,不可言盡。華夫人又替韓香備了許多衣服、釵環、衾枕、帳褥及一切箱寵之類,也竟象嫁女一般。這日也在右邊房內舖下兩張獨睡涼床,著他与絳雪同住。這也是華夫人見屈了韓香些,所以加厚;又且從小時愛他,故与眾不同。
  話休饒舌,且說十五日早間,蔣青岩送進珠冠霞帔來。華刺史叫柔玉小姐拜受封誥,柔玉小姐再三讓与碧煙,碧煙不受,然后小姐才拜受了,戴上珠冠霞帔。晚飯后,華刺史和華夫人同送小姐和碧煙先進洞房,然后花燭高燒,鼓樂齊奏,迎蔣青岩進房。蔣青岩此時頭戴烏紗,腰垂紫綬,金帶紅袍,愈加標致,走上樓來,進了洞房。青岩居中,左邊是柔玉,右邊是碧煙,同坐花燭。眾人在燈燭之下覷著他三人,真象兩朵名花夾著一株玉樹,好生可羡!有詞為證:
  
  八月佳期當十五,綰春樓上春多。天香飄緲佳婆娑。兩枝花映水,一片月臨梭。及第檀郎年更少,風流才調難過。雙珠齊入鳳鸞窩。襄王歸楚蛐,鳥鵲架銀河。
                       右調《臨江仙》

  花燭已畢,眾人散去,將洞房門關了。蔣青岩向桌上取了一支花燭在手,拿到柔玉小姐身邊,細細照了一照,低低說道:“小姐可記得放蝴蝶的時節,小生要正看小姐的嬌〔面〕,看也不能夠,今日卻和盤到手,小生好僥幸也。想那夜在妝樓上被小姐正言相拒,不知小姐今夜還能拒小生否?”柔玉小姐含笑答道:“使妾無當日之拒,今日有何顏見相公乎!”蔣青岩笑了一笑,又到碧煙跟前來,向碧煙道:“娘子,今日劍合珠還,皆娘子真誠所感,但不知向日舟中的詩句還在否?”碧煙道:“賤妾蒙相公大恩,訂盟一詩謹秘怀中。”說罷,果向怀中取出,交与蔣青岩,蔣青岩也向怀中取出碧煙的詩來,遞与碧煙。兩人完了公案,蔣青岩方才轉到柔王小姐身邊。替柔玉小姐解衣松扣,柔玉小姐也不十分推拒,只道:“柳家妹妹是妾恩人,姜未可僭先。”蔣青岩道:“大小先后,自有定分,小姐不必過謙。”蔣青岩此時情興如火,雙手抱小姐同入錦衾。成就了百年之好。正是:
  
  翡翠衾中,輕折海棠新蕊;鴛鴦枕上,漫飄桂蕊奇香。情濃處,任教羅襪縱橫;興至時,那管云鬢撩亂。一個香汗沾胸,帶笑徐舒腕股;一個嬌聲聒耳,含羞赧展腰肢。從今快夢想之怀,自此償姻緣之愿。

  兩人歡會已畢,蔣青岩摟定柔玉小姐睡了半晌,然后起來,披了衣服,走到碧煙床邊。只見碧煙和衣睡倒,蔣青岩輕輕去替碧煙解衣,碧煙在睡中惊起,見蔣青岩不覺羞容滿面,半推半就,任蔣青岩舖擺。一會衣服解完,兩人同赴陽台。蔣青岩只道碧煙兩度适人,料非完壁,不意還是處女。嬌啼宛轉,竟与柔玉小姐一樣,蔣青岩滿心歡喜。云雨既畢,蔣青岩將碧煙抱到柔玉小姐床上,三人共枕而眠,說不盡的恩情,道不盡的美滿。只有韓香在對面房中,想著這里的歡娛快樂,翻來覆去不曾合眼。次日,柔玉小姐和碧煙一齊起來,韓香和絳雪早打扮得花嬌柳媚,同進洞房來服事柔玉小姐梳妝,生香也隨后。蔣青岩不知就里,見了韓香,忙忙一揖,道:“韓姐為甚來得恁早?”柔玉小姐忍不住笑道:“這真是故人相會,分外親熱,相公從此不要稱姐了,他于今已做隨房,只要相公另眼相看就夠了。”蔣青岩惊訝道:“可是當真么?”柔玉小姐道:“怎么不是。”蔣青岩道:“世間不信有許多天從人愿之事,小生自然另眼看他,只要小姐也与小生同心。”柔玉小姐道:“妾与他分雖上下,情好最深,今日得做隨房,實遂其愿。”蔣青岩心中又添一喜。柔玉小姐對韓香道:“你此后不必同絳雪、生香一起來服事,無人處你不妨与我同坐,待遲些自有道理。”韓香聞言,忙向小姐拜謝,又向蔣青岩行了上下之禮。然后小姐和碧煙一齊梳妝,絳雪、生香兩邊服事。蔣青岩卻悄悄立在錦幄之內,拿出小姐和碧煙兩個的喜帕來,細看那帕上的腥紅。柔玉小姐和碧煙都在鏡中瞥見,一齊走來奪去收了。蔣青岩笑了一回,忽然想起柔玉小姐贈他的明珠、金釧,于今好去取來,替小姐助妝。連忙走去取了珠釧,送与柔玉小姐,道:“此小姐向日所贈,小生藏在身邊,相伴許久,今日當奉還了。”柔玉小姐道:“些須之贈,不意相公珍重如此。”當下仍將金釧戴在手中,將明珠贈与碧煙,從此柔玉小姐和碧煙也不分房,夫婦妻妾三人及韓香,如魚得水。正是:
  
  恩情自信人間少,歡樂應知天上無。

  十六、十七兩日是掌珠和步蓮二位小姐花燭之期,那兩個洞房也是一般整齊;那二位小姐也是珠冠霞帔,一樣風光;成親之后,夫婦也是一般恩愛。張澄江和顧躍仙兩人都十分感激蔣青岩,聯衿三人比向時更覺綢纓,姊妹三人較往常愈加親熱,華刺史和華夫人都十分快意。
  卻歎光陰易過,轉眼就是滿月,華刺史設了极盛的筵席,內外歡飲。如此三日,這山中遠遠近近都來慶賀。一日諸事打發完了,上下清閒,華刺史同三個女婿在廳上談笑,華夫人也同三個女儿及碧煙五人在內堂閒話。華夫人偶然提起往事,說到蔣青岩在蘇州被騙一節,大家笑了一回。柔玉小姐道:“這件事孩儿曾听得些影響,卻不知其詳,原來是如此,這也算得一种奇聞。”華夫人笑道:“蔣大官在揚州所遇的事還奇哩,想必他對你說過了。”柔玉小姐道:“他在揚州又遇甚奇事,他并不曾向孩儿說。”華夫人便將蔣青岩在揚州遇著揚州的袁太守看他的人品,要將女儿招他,蔣青岩再三不肯,被他誘去將酒灌醉,強招他到女儿房中去,蔣青岩勢不由己,勉強依從了,卻不曾成親的話細細對柔玉小姐說了一遍。柔玉小姐惊訝道:“這節事果然又奇,孩儿全然不知。到虧他有見識,依允了那太守,不然一個孤客,那太守即不忍下手他,万一羈留他在衡中,豈不誤了京中的大事,安得有今日之聚?”華夫人听柔玉小姐的話与他老夫婦當日的一般,絕無忌妒不悅之意,不覺贊道:“我儿你真個賢良,我當日与你父親在京听得此事,也是這般見識。若是人家那不想情理女子,只道他薄倖,停婚再聘了。我想蔣大官至今不對你說的意思,也多應為此。”柔玉小姐道:“這有何妨。他既与袁太守約定在此完親之后再去人贅,此時也該去了,他那里多應望著哩。”華夫人道:“你少時間他,看他是甚主意。”剛說得話完,只見生香在后面走來。柔玉小姐問道:“相公可曾到樓上來?”生香道:“相公才到樓上來了。”柔玉小姐因听得袁太守這一節事在心,要去問蔣青岩,連忙起身,竟往綰春樓來。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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