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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小包興偷試游仙枕 勇熊飛助擒安樂侯


  且說苗家父于丟了銀子,因是暗昧之事,也不敢聲張,競吃了啞叭虧了。白玉堂揣著銀子自奔前程。展爺是拿了銀子,一直奔天昌鎮去了。這且不言。
  單說包公在三星鎮審完了案件,歇馬,正是無事之時。包興記念著游仙枕,心中想道:“今晚我悄悄的睡睡游仙枕,豈不是好。”因此到晚間伺候包公安歇之后,便囑咐李才說:“李哥,你今晚辛苦一夜。我連日未能歇息,今晚脫個空儿。你要警醒些,老爺要茶水時,你就伺候。明日我再替你。”李才說:“你放心去罷,有我呢。彼此都是差使,何分你我。”
  包興點頭一笑,即回至自己屋內,又將游仙枕看了一番,不覺困倦,即將枕放倒,頭剛著枕,便入夢鄉。出了屋門,見有一匹黑馬,鞍撥孛俱是黑的,兩邊有兩個青衣,不容分說,攙上馬去。迅速非常,來到一個所在,似開封府大堂一般。下了馬,心中納問:“我如何還在衙門里呢?又見上面挂著一匾,寫著“陰陽寶殿”。正在納悶,又見來了一個判官,說道:“你是何人?擅敢假充星主,前來鬼混!”喝聲:“拿下!”便出來了一個金甲力士,一聲斷喝,將包興嚇醒,出了一身冷汗。暗自思道:“凡事都有生成的造化。我連一個枕頭都消受不了。判官說我假充星主;將來此枕,想是星主才睡得呢。怪不得李克明要送与星主。”左思右想,哪里睡得著呢,賭气起來,听了听方交四鼓,急忙來至包公住的屋內。只見李才坐在椅子上,前仰后合在那里打盹。又見燈花結了個如意儿燒了多長,連忙用燭剪剪了一剪。只見桌上有個字帖儿,拿起一看,不覺失聲道:“這是哪里來的?”一句話將李才嚇醒,連忙說道:“我沒有睡呀。”包興說:“沒睡,這字帖儿打哪里來的?”李才尚未答言,只听包公問道:“什么字帖?拿來我看。”包興執燈,李才掀帘,將字帖呈上。包公接來一看,便問道:“天有什么時候了?”包興舉燈向表上一看,說:“才交寅刻。”包公道:“也該起來了。”
  二人服侍包公穿衣淨面時,包公便叫李才去請公孫先生。不多時,公孫先生來到。包公便將字帖与他觀看。公孫策接來,只見上面寫道:“明日天昌鎮,緊防刺客凶。分派眾人役,分為兩路行:一路東皋林,捉拿惡龐昱;一路觀音庵,救活烈婦人。要緊,要緊!”旁有一行小字:“烈婦人即金玉仙。”公孫策道:“此字從何而來呢?”包公道:“何必管他的來歷。明日到天昌鎮嚴加防范。再派人役,先生吩咐他們在兩路稽查便了。”公孫策連忙退出,与王、馬、張、趙四勇士商議。大家俱各小心留神。
  你道此字從何而來?只因南俠离了苗家集奔至天昌鎮,見包公尚未到來,心中一想:“恐包公匆忙來至,不及提防。莫若我迎將上去,遇便泄漏机關,包公也好早作准備。”好英雄!不辭辛苦,他便赶至三星鎮。恰好三更,來至公館,見李才睡著,也不去惊動他,便溜進去將紙條儿放下,仍回天昌鎮等候去了。
  且說次日包公到了天昌鎮,進了公館,前后左右搜查明白。公孫策暗暗吩咐馬快、步快兩個頭儿,一名耿春,一名鄭平,二人分為左右,稽查出入之人;叫王、馬、張、趙四人圍住老爺的住所,前后巡邏;自己同定包興、李才護持包公。“倘有動靜,大家知會,一齊動手。”分派已定,看看到了掌燈之時,處處燈燭照如白晝,外面巡更之人往來不斷。別人以為是欽差大人在此居住,哪里知道是提防刺客呢。內里王、馬、張、趙四人磨拳擦掌,暗藏兵器,百倍精神,准備捉拿刺客。真是防范的嚴謹!
  到了三更之后,并無動靜。只見外面巡更的,燈光明亮,照澈牆頭。里面趙虎仰面各處里觀瞧,順著牆外燈光,走至一株大榆樹下。趙虎忽然往上一看,便嚷道:“有人了!”只這一聲,王、馬、張三人亦皆赶到,外面巡更之人也止住步了。掌燈一齊往樹上觀看,果然有個黑影儿。先前仍以為是樹影;后來樹上之人見下面人聲嘶喊,燈火輝煌,他便動手動腳的。大家一見,便覺鼎沸起來。只听外面人道:“跳下去了,里面防范著!”誰知樹上之人趁著這一聲,便攥住樹梢:將身悠起,趁勢落在耳房上面,一伏身往起一縱,便到了大房前坡。趙虎嚷道:“好賊!哪里走?”話未說完,迎面飛下一垛瓦來。楞爺急閃身,雖則躲過,他用力太猛,鬧了個跟頭。房上之人趨勢揚腿,剛要越過屋脊,只听噯喲一聲,咕嚕嚕從房上滾將下來,恰落在四爺旁邊。四爺一翻身,急將他按住。大家上前,先拔出背上的單刀,方用繩子捆了,推推擁擁,來見包公。
  此時包公、公孫策便衣便帽,笑容滿面,道:“好一個雄壯的勇土!堪稱勇烈英雄。”回頭對公孫策道:“先生,你替我松了綁。”公孫先生會意,假作吃惊,道:“此人前來行刺,如何放得?”包公笑道:“我求賢若渴,見了此等勇士,焉有不愛之理。況我与壯士又無仇恨,他如何肯害我,這無非是受小人的捉弄。快些松綁。”公孫策對那人道:“你听見了?老爺待你如此大恩,你將何以為報?”說罷,吩咐張、趙二人与他松了綁。王朝見他腿上釘著一支袖箭,赶緊替他拔出。包公又吩咐包興:“看座。”
  那人見包公如此光景,又見王、馬、張、趙分立兩旁,虎勢昂昂,不由良心發現,暗暗夸道:“聞听人說,包公正直,又目識英雄,果不虛傳。”一翻身扑倒在地。口中說道:“小人冒犯欽差大人,實實小人該死。”包公連忙說道:“壯士請起,坐下好講。”那人道:“欽差大人在此小人焉敢就座。”包公道:“壯士只管坐了,何妨。”那人只得鞠躬坐了。包公道:“壯士貴姓尊名?到此何干?”那人見包公如此看待,不因不由的就順口說出來了。答道:“小人名叫項福,只因奉龐昱所差……”便一五一十,說了一遍。“不想大人如此厚待,使小人愧怍無地。”包公笑道:“這卻是圣上隆眷過重,使我聲名遠播于外,故此招忌,謗我者极多。就是將來与安樂侯對面時,壯士當面證明,庶不失我与太師師生之誼。”項福連忙稱“是”。包公便吩咐公孫策与壯士好好調養箭傷。公孫策領項福去了。
  包公暗暗叫王朝來,叫他將項福明是疏放,暗地拘留。王朝又將袖箭呈上,說此乃南俠展爺之箭。包公聞听,道:“原來展義士暗中幫助。前日三星鎮留下字柬,必也是義士所為。”心中不胜感羡之至。王朝退出。
  此時公孫先生已分派妥當,叫馬漢帶領馬步頭目耿春、鄭平前往觀音庵,截救金玉仙;又派張龍、趙虎前往東皋林,捉拿龐昱。
  單說馬漢帶著耿春、鄭平竟奔觀音庵而來,只見駝轎一乘直扑廟前去了。馬漢看見,飛也似的赶來。及至赶到,見旁有一人叫道:“賢弟為何來遲?”馬漢細看,卻是南俠,便道:“兄,此轎何往?”展爺道:“劣兄已將駝轎截取,將金玉仙安頓在觀音庵內。賢弟來得正好,咱二人一同到彼。”說話問,耿春、鄭平亦皆赶到,圍繞著駝轎來至廟前,打開山門,里面出來一個年老的媽媽,一個尼姑。這媽媽卻是田忠之妻楊氏。眾人搭下駝轎,攙出金玉仙來。主仆見面,抱頭痛哭。(原來楊氏也是南俠送信,叫她在此等候。)又將轎內細軟俱行搬下。南俠對楊氏道:“你主仆二人就在此處等候,候你家相公官司完了時,叫他到此尋你。”又對尼姑道:“師傅用心服侍,田相公來時必有重謝。”吩咐已畢,便對馬漢道:“賢弟回去,多多拜上老大人,就說:‘展昭另日再為稟見,后會有期。’將金玉仙下落稟复明白。她乃貞烈之婦,不必當堂對質。拜托,拜托!請了!”竟自揚長而去。馬漢也不敢挽留,只得同耿春、鄭平二人回歸;日路,去稟知包公。這且不言。
  再說張、趙二人到了東皋林,毫不見一點動靜。趙虎道:“難道這廝先過去了不成?”張爺道:“前面一望無際,井無人行,焉有過去之理。”正說間,只見遠遠有一伙人乘馬而來。趙爺一見,說:“來咧,來咧!哥,你我如此如此,庶不致于舛錯。”張龍點頭,帶領差役隱在樹后。眾人催馬,剛到此地,趙虎從馬前一過,栽倒在地。張爺從樹后轉出來,便亂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撞死人!”上前將龐昱馬環揪住,道:“你撞了人,還往哪里去?”眾差役一齊擁上。眾惡奴發話道:“你這些好大膽的人,竟敢攔擋侯爺不放。”張龍道:“誰管他侯爺公爺的,只要將我們的人救活了便罷。”眾惡奴道:“好生撒野!此乃安樂侯,太師之子,改扮行裝,出來私訪。你們竟敢攔住去路,真是反了天了!”趙爺在地下听准是安樂侯,再無舛錯,一咕嚕爬起身來,先照著說話的劈面一掌,喊道:“我們反了天了!我們竟等著反了天的人呢!”說罷,先將龐昱拿下馬來,差役掏出鎖來鎖上。眾惡奴見事不祥,個個加上一鞭,忽的一聲,俱各逃之夭夭了。張、趙追他不及,只顧龐昱,連追也不追。眾人押解著奸侯,竟奔公館而來。
  要知端的,下回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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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釋:
  怍——慚愧。
  舛錯——錯誤,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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