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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潘尚書提倡公羊學 黎學士狂臚老韃文


  上回正說彩云要覲見德皇,催著雯青去辦文,知照外部。雯青自然出來与次芳商量。次芳也不便反對,就交黃翻譯辦了一角請覲的照例公文。誰知行文過去,恰因飛蝶麗政躬不适,一直未得回文,連雯青赴俄國的日期都耽擱了。趁雯青、彩云在德國守候沒事的時候,做書的倒抽出這點空儿,要暫時把他們擱一擱,敘敘京里一班王公大人,提倡學界的歷史了。
  原來菶如、唐卿、玨齋這般同鄉官,自從那日餞送雯青出洋之后,不上一年,唐卿就放了湖北學政,玨齋放了河道總督,庄壽香也從山西調升湖廣總督,蘇州有名的几個京官也都風流云散。就是一個潘探花八瀛先生,已升授了禮部尚書,位高德劭,与常州龔狀元平、現做吏部尚書的和甫先生,總算南朝兩老。這位潘尚書學問淵博,性情古怪,專門提倡古學,不但喜歡討論金石,尤喜講《公羊》、《春秋》的絕學,那班殿卷試帖的太史公,哪里在他眼里。所以菶如雖然傳了鼎甲的衣缽,沾些同鄉的親誼,又當著鄉人冷落的當儿,卻只照例請謁,不敢十分親近。因此菶如那時在京,很覺清靜。那一年正是光緒十四年,太后下了懿旨,宣布了皇帝大婚后親政的确期,把清漪園改建了頤和園,表示倦勤頤養,不再干政的盛意。四海臣民,同聲歡慶,國家政治,既有刷新的希望;朝野思想,漸生除舊的動机。恰又遇著戊子鄉試的年成,江南大主考,放了一位廣東南海縣的大名士,姓黎,號石農,名殿文,詞章考据,色色精通,寫得一手好北魏碑版的字体,尤精熟遼、金、元史的地理,把几部什么《元秘史》、長春真人《西游記》、《雙溪醉隱集》都注遍了,要算何愿船、張舟齋后獨步的人物了。當日雯青在京的時候,也常常跟他在一處,講究西北地理的學問。江南放了這個人做主考,自然把沿著揚子江如鯽的名士,一网都打盡了。蘇州卻也收著兩個。你道是誰?一個姓米,名繼曾,號筱亭;一個卻姓姜,名表,號劍云,都列在魁卷中。當時這部闈墨出來,大家就議論紛紛,說好的道“沉博絕麗”,說坏的道“牛鬼蛇神”。菶如在寓無事,也去買一部來看看,卻留心看那同鄉姜劍云的,見上頭有什么黜“周王魯”呢、“張三世”呢、“正三統”呢,看了半天,一句也不懂。后頭一道策文,又都是些阿薩克、闕特勤、阿摸呀、斡難呀,好象《金剛經》上的咒語一般,更不消說似無目睹了,便掩卷歎了一口气道:“如今這种文章,到底算個什么東西?都被我們這位潘老頭儿,鬧那么‘公羊母羊’引出來的!文体不正,心術就要跟著坏了!”正獨自咕噥著,一個管家跑進回道:“老爺派了磨勘官了,請立刻就去。”菶如便叫套車。上車一直跑到磨勘處,与認得的同官招呼過了,便坐下讀卷。忽听背后有一人說道:“這回磨勘倒要留點神,別胡粘簽子,回來粘差了,叫人笑話!”菶如听著那口音很熟,回頭看時,卻是袁尚秋,斜著眼,蹺著腿,嘴里銜著京潮煙袋,与鄰座一個不大熟識的、仿佛是個旗人,名叫連沅,號荇仙的,在那里議論。菶如本來認得尚秋,便拱手招呼。尚秋卻待理不理的,點了一點頭。菶如心里很不舒服,沒奈何,只好攤出卷子來,一本一本地看,心里總想吹毛求疵,見得自己的細心,且要壓倒尚秋方才那句話。忽然看到一本,面上現出喜色,便停了看,手里拿著簽子要粘,嘴里不覺自言自語道:“每回我粘的簽子,人家總派我冤屈人,這個可給我粘著了,再不能說我粘錯的了。”菶如一人唧噥著,不想被尚秋听見了,便立起伸過頭來,湊著卷子道:“菶如,你簽著什么字?”菶如就拿這本卷子挪過桌子,指給尚秋看道:“你看這個荒唐不荒唐?感慨的‘慨’字,會寫成木字的‘概’字。這個文章,一定是槍替來的,否則謬不至此!”尚秋看了不語,卻對那個鄰座笑了一笑,附耳低低說了兩句話,依然坐下。菶如看見如此神情,明明是笑他,自己不信,難道這個還是我錯,他不錯嗎?心里倒疑惑起來。停一會,尚秋忽叫著那個人道:“荇仙兄,上回考差時候,有個笑話儿,你知道嗎?”指著菶如道:“也就是這位菶兄的貴同鄉。那日題目,是出的《說文解字》,他不曉得,听人說是《說文》,他便找我問道:‘這題目到底出在許《說文》上的呢,還是段《說文》呢?’我那時倒沒話回他,便道:“老兄且不要問,回去弄明白了《說文》是誰著的,再問吧!’”那鄰座的旗人笑道:“這人你不要笑他,他到底還曉得《說文》,總算認得兩個大字,比那一字不識、《漢書》都沒有看過,倒要派人家寫別字的強多著呢!”菶如一听此話,不禁臉上飛紅,強著冷笑道:“你們別指東說西的挖苦人。你們既講究《說文》,這部書我也曾看過,里頭最要緊,總不外聲音意思兩樣。現在這個‘慨’字,意思不是歎气嗎?歎气從心里發出,自然從心旁,難道木頭人會歎气的嗎?這就不通极了!你們說我沒有讀《漢書》,我看你們看的《漢書》,決然不是原版初印,上了當了!”尚秋見菶如動了气,就不敢言語了。菶如接著道:“況且我們做翰林的本分,該依著字學舉隅寫,才是遵王的道理。偏要尋這种僻字嚇人,不但心術坏了,而且故違公令,不成了悖逆嗎?”當時尚秋与那個旗人,都低著頭看卷子,由他一人發話。不一時,卷子看完,大家都出來了。尚秋因剛才的話,怕菶如芥蒂,特地走過來招呼道:“菶兄,八瀛尚書那里,你今天去嗎?”菶如正收拾筆硯,听了摸不著頭腦,忙應道:“去做什么?”尚秋道:“八瀛尚書沒有招你嗎?今天是大家公祭何邵公喲!”菶如愕然道:“何邵公是誰呀?八瀛從沒提這人。喔,我曉得了,大家知道我跟他沒有交情,所以公祭沒有我的分儿!”尚秋忍不住笑道:“何邵公不是今人,就是注《公羊》、《春秋》的漢何休呀!八瀛先生因為前几天錢唐卿在湖北上了一個封事,請許叔重從祀圣廟,已經部議准了。八瀛先生就想著何邵公,也是一個漢朝大儒,邀著几個同志議論此事,順便就在拱宸堂公祭一番,略伸敬仰的意思。菶兄,你高興同去觀禮嗎?”菶如向來對于這种事不愿与聞,想回絕尚秋。轉念一想,尚書處多日未去,好象過于冷落,看看時候還早,回去沒事,落得借此通通殷勤,就答應了尚秋,一同出來,上車向著南城米市胡同而來。
  到得潘府門前,見已有好几輛大鞍車停著,門前几棵大樹上,系著十來匹紅纓踢胸的高頭大馬,知有貴客到了。當時門上接了帖子,尚秋在前,菶如在后,一同進去,領到一間很幽雅的書室。滿架圖書,卻堆得七橫八豎,桌上列著無數的商彝周鼎,古色斑斕。兩面牆上挂著几幅橫披,題目寫著消夏六詠,都是當時名人和八瀛尚書詠著六事的七古詩:一拓銘,二讀碑,三打磚,四數錢,五洗硯,六考印,都是拿考据家的筆墨,來做的古今体詩,也是一時創格。內中李純客、葉緣常的最為詳博。正中懸個橫匾,寫著很大的“龜巢”兩個字,下邊署款卻是“成煜書”,知道是滿洲名士、國子監祭酒成伯怡寫的了。菶如看著,卻不解這兩字什么命意。尚秋是知道潘公好奇的性情,當時通候的書箋,還往往署著“龜白”兩字,當做自己的別號哩,所以倒毫不為奇。當時尚秋、菶如走進書房,見正中炕上左邊,坐著個方面大耳的長須老者,一手托著木錦面古書,低著頭在那里賞鑒,遠遠望去,就有一种太平宰相的气概,不問而知為龔和甫尚書;右邊一個胖胖儿面孔,兩綹短黑胡子,八字分開,屈著腰,湊近龔尚書,同看那書,那人就是寫匾的伯怡先生。下面兩排椅子上,坐著兩個年紀稍輕的,右面一個蒼黑臉的,滿面酒肉气,神情活象山西票號里的掌柜;左邊個卻是短短身裁,鵝蛋臉儿,唇紅齒白的美少年。這兩個人,尚秋卻不大認識。八瀛尚書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拿著根長旱煙袋,一面吃煙,一面同那少年說話;看見尚秋,就把煙袋往后一丟,立了起來。后面管家沒有防備,接個不牢,“拍拉”一響,倒在地上。尚書也不管,迎著尚秋道:“怎么你和菶如一塊儿來了?”尚秋不及回言,与菶如上去見了龔、成兩老,又見了下面兩位。尚秋正要問姓名,菶如招呼,指著那蒼黑臉的道:“這便是米筱亭兄。”又指那少年道:“這是姜劍云,都是今科的新貴。”潘尚書接口道:“兩位都是石農的得意門生喲!”上面龔尚書也放了那本書道:“現在尚秋已到,只等石農跟純客兩個,一到就可行禮了。”伯怡道:“我听說還有庄小燕、段扈橋哩。”八瀛道:“小燕今日會晤一個外國人,說不能來了。扈橋今日在衙門里見著,沒有說定來,听說他又買著了一塊張黑女的碑石,整日在那里摩挲哩,只好不等他罷!”于是大家說著,各自坐定。尚秋正要与姜、米兩人搭話,忽見院子里踱進兩人,一個是衣服破爛,滿面污垢,頭上一頂帽子,亮晶晶的都是烏油光,卻又歪戴著;一個卻衣飾鮮明,神情軒朗。走近一看,卻認得前頭是荀子珮,名春植;后頭個是黃叔蘭的儿子,名朝杞,號仲濤。那時子珮看見尚秋開口道:“你來得好晚,公祭的儀式,我們都預備好了。”尚秋听了,方曉得他們在對面拱宸堂里舖排祭壇祭品,就答道:“偏勞兩位了。”龔尚書手拿著一本書道:“剛才伯怡議,這部北宋本《公羊春秋何氏注》,也可以陳列祭壇,你們拿去吧!”子珮接著翻閱,尚秋、菶如也湊上看看,只見那書裝璜華美,澄心堂粉畫冷金箋的封面,舊宣州玉版的襯紙,上有上宋五彩蜀錦的題簽,寫著“百宋一廛所藏,北宋小字本公羊春秋何氏注”一行,下注“千里題”三字。尚秋道:“這是誰的藏本?”潘尚書道:“是我新近從琉璃厂翰文齋一個老書估叫老安的手里買的。”子珮道:“老安的東西嗎?那价錢必然可觀了。”龔尚書道:“也不過三百金罷了。”別人听了也還沒什么奇,菶如不覺暗暗吐舌,想這么一本破書,肯出如此巨价,真是書呆子了。尚秋又將那書看了几遍,里頭有兩個圖章:一個是“蕘圃過眼”,還有一個“曾藏汪閬源家”六字。尚秋道:“既然蕘翁的藏本,怎么又有汪氏圖印呢?”那蒼黑臉的米筱亭忙接口道:“本來蕘翁的遺書,后來都歸汪氏的。汪氏中落,又流落出來,于是經史都歸了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子集都歸了聊城楊氏海源閣。這書或者常熟瞿氏遺失的,也未可知。我曾經在瞿氏校過書,听瞿氏子孫說,長發亂時,曾失去舊書兩櫥哩。”劍云道:“筱亭這話不差,就是百宋一廛最有名的孤本《竇氏聯珠集》,也從瞿氏流落出來,現在常熟趙氏了。”尚秋道:“兩位的學問,真了不得!弟前日從闈墨中拜讀了大著,劍云兄于公羊學,更為精邃,可否叨教叨教?”劍云道:“哪里敢說精邃!不過兄弟常有個僻見,看著這部《春秋》,是我夫子一生經濟學問的大結果,起先夫子的學問,本來是從周的主義,所以說‘郁郁乎文哉,我從周’。直到自衛返魯,他的學問卻大變了。他曉得周朝的制度,都是一班天子、諸侯、大夫定的,回護著自己,欺壓平民,于是一變而為‘民為貴’的主義,要自己制禮作樂起來。所以又說‘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改制變法,顯然可見。又著了這部《春秋》,言外見得凡做了一個人,都有干涉國家政事的權柄,不能逞著一班貴族,任意胡為的,自己先做個榜樣,褒的褒,貶的貶,儼然天子刑賞的分儿。其實這刑賞的職分,原是百姓的,從來倒置慣了。夫子就拿這部《春秋》去翻了過來罷了。孟夫子說過‘《春秋》,天子之事也’。這句還是依著俗見說的。要照愚見說,簡直道:‘《春秋》,凡民之天職也。’這才是夫子做《春秋》的真命脈哩!當時做了這書,就傳給了小弟子公羊高。學說一布,那些天子諸侯的威權,頓時減了好些;小民之勢力,忽然增高了。天子諸侯哪里甘心,就紛紛議論起來,所以孟子又有‘知我罪我’的話。不過夫子雖有了這個學說,卻是紙上空談,不能實行。倒是現在歐洲各國,民權大張,國勢蒸蒸日上,可見夫子《春秋》的宗旨是不差的了。可惜我們中國,沒有人把我夫子的公羊學說實行出來。”尚秋听罷咋舌道:“真是石破天惊的怪論!”筱亭笑著道:“尚秋兄,別听他這种胡說,我看他弄了好几年公羊學,行什么大事業出來?也不過騙個舉人,与兄弟一樣。什么‘公羊私羊’,跟從前弄咸、同墨卷的,有何兩樣心腸?就是大公羊家漢朝董仲舒,目不窺園,圖什么呢?也不過為著天人三策,要博取一個廷對第一罷了。”菶如听了劍云的話正不舒服,忽听筱亭這論,大中下怀道:“筱亭兄的話,倒是近情著理。我看今日的典禮,只有姜、米兩公應該是祭的,真所謂知恩不忘本了。”龔和甫听了,縐著眉不語。八瀛沖口說道:“菶如,你不懂這些,你別開口罷!”回頭就向尚秋、筱亭道:“劍云這段議論,也不是他一個人的私見。上回有一個四川名士,姓繆,號寄坪的來見,他也有這說。他說:‘孔子反魯以前,是《周禮》的學問,叫做古學;反魯以后,是《王制》的學問,是今學。弟子中在前傳授的,變了古學一派;晚年傳授的,變了今學一派。六經里頭,所以制度禮樂,有互相違背,絕然不同處。后儒牽強附會,費盡心思,不知都是古今學不分明的緣故。你想古學是純乎遵王主義,今學是全乎改制變法主義,東西背馳,哪里合得攏來呢?’你們听這番議論,不是与劍云的議論,倒不謀而合的。英雄所見略同,可見這里頭是有這么一個道理,不盡荒唐的!”龔尚書道:“繆寄坪的著作,听見已刻了出來。我還听說現在廣東南海縣,有個姓唐的,名猶輝,號叫做什么常肅,就竊取了寄坪的緒論,變本加厲,說六經全是劉歆的偽書哩!這种議論,才算奇辟。劍云的論《公羊》,正當的狠,也要聞而卻走,真是少見多怪了!”菶如听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暗暗挖苦他,倒弄得大大沒趣。忽听一陣腳步聲,几個管家說道:“黎大人到!”就見黎公穿著半新不舊的袍褂,手捋著短須,搖搖擺擺進來,嚷道:“來遲了,你們別見怪呀!”看見姜、米兩人,就笑道:“你們也在這里,我來的很巧了。”潘尚書笑道:“怎樣著,貴門生不在這里,你就來得不巧了?”石農道:“再別提門生了。如今門生收不得了,門生愈好,老師愈沒有日子過了。”龔、潘兩尚書都一愣道:“這話怎么講?”石農道:“我們坐了再說。”于是大家坐定。石農道:“我告訴你們,昨儿個我因注釋《元秘史》,要查一查徐星伯的《西域傳注》,家里沒有這書,就跑到李純客那里去借。”成伯怡道:“純客不是你的老門生嗎?”石農道:“論學問,我原不敢當老師,只是承他情,見面總叫一聲。昨天見面,也照例叫了。你道他叫了之后,接上句什么話?”龔尚書道:“什么話呢?”他道:“老師近來跟師母敦倫的興致好不好?我當時給他蒙住了,臉上拉不下來,又不好發作,索性給他暢論一回容成之術,素女方呀,醫心方呀,胡謅了一大篇。今天有個朋友告訴我,昨天人家問他,為什么忽然說起‘敦倫’?他道:‘石農一生學問,這“敦倫”一道,還算是他的專門,不給他講“敦倫”,講什么呢?’你們想,這是什么話?不活气死了人!你們說這种門生還收得嗎?”說罷,就看著姜、米二人微笑。大家听著,都大笑起來。潘尚書忽然跳起來道:“不好了,了不得了!”就連聲叫:“來!來!”大家倒愣著,不知何事。一會儿,一個管家走到潘尚書跟前,尚書正色問那管家道:“這月里李治民李老爺的喂養費,發了沒有?”那管家笑著說:“不是李老爺的月敬嗎?前天打發人送過去了。”潘尚書道:“發了就得了。”就回過頭來,向著眾人笑道:“要遲發一步,也要來問老夫‘敦倫’了!”眾人問什么叫喂養費?龔尚書笑道:“你們怎糊涂起來?他挖苦純客是騾子罷了!”于是眾人回味,又大笑一回。正笑著,見一個管家送進一封信來。潘尚書接著一看,正是純客手札,大家都聚頭來看著。
  菶如今日來得本來勉強,又听他們議論,一半不明白,一半不以為然,坐著好沒趣,知道人已到齊,快要到什么何邵公那里去行禮了,看見此時,大家都擁著看李純客的信,不留他神,就暗暗溜出。管家們問起,他對他們搖手,說去了就來,一直到門外上車回家。到了家中,他的夫人告訴他道:“你出門后,信局送來上海文報處一信,還有一個紙包,說是俄國來的東西,不知是誰的。”說罷,就把信并那包,一同送上去。菶如拆開看了,又拆了那紙包,卻密密層層地包著,直到末層,方露出是一張一尺大的西法攝影。上頭卻是兩個美麗的西洋婦人。菶如夫人看了不懂,心中不免疑惑,正要問明,忽听菶如道:“倒是一件奇聞。”正是:
    方看日邊德星聚,忽傳海外雁書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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