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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新工業的發展与挫折


  阿爾弗里德·諾貝爾清楚地知道國際市場上有新的需求跡象。他也認識到對于任何一家競爭者來說,制造他的簡易生產儀器和產品都比較容易。他在爆炸油對撞擊的敏感性方面,曾有過辛酸的教訓,因而了解它在運輸方面的困難。因此,他決定必須立即將爆炸油在國際上取得專利權,以便今后在盡可能靠近消費它的地方,或者至少是在使用它的那些國家里進行制造。為此,他在英國、挪威和芬蘭取得專利后,又同其它几個歐洲國家和美國,開始了有希望的談判。通過這些安排之后、加之溫特維肯工厂有得力助手(他的哥哥羅伯特和阿拉里克·利德伯克)照料,他在一八六五年三月,接受了來自漢堡的一項有前途的關于聯合生產的邀請。他遷居漢堡,從此開始了日益擴展的活動。
  同年六月,在瑞典出生的商人威廉和西奧多·溫克勒,以及同德國礦業和金融界有良好接触的漢堡律師班德曼博士的參与下,諾貝爾建立了他的第一座國外公司——“阿爾弗里德·諾貝爾公司。”
  此后不久,所有條件苛刻的德國批准手續都辦妥了,總共三万普魯士塔勒1的資本,也足以使這家工厂在開張時,雇佣約五十名工人從事規模較大的生產。這家工厂建在易北河畔格斯塔赫特地段的克魯梅爾,厂址選在一個地勢很好的邊遠山谷里,北面不遠就是當時歐洲大陸最大的進出口船運中心漢堡。從這里,硝化甘油(通常是裝在洋鐵桶里或者裝箱的外面有柳條編護著的大玻璃瓶里),通過馬車、鐵路和船舶,不僅可以運送到德國各地、而且能夠運抵奧地利、比利時,甚至還可運到遠在美國、南美以及后來的澳大利亞等地的海外消費者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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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德國銀幣名,一個塔勒等于三馬克。——編者注
  英國早在一八六三年就給了爆炸油發明專利權,但興趣不大;直到諾貝爾一再親自進行示范表演及取得安全的儲存場地后,這才開始進口爆炸油。看來,北威爾士的采石場對它有著最大的基本需要,在一八六九年的限制硝化甘油法案生效之前,僅那里的兩家用戶在一八六六年至一八六八年期間,就用了九吨進口的爆炸油。這還是在售价高昂的情況下進口的;當時一磅硝化甘油的价格是三先令三便士,而普通炸藥則只有四個半便士。
  由于考慮周到,在不同國家取得了极為滿意的開始。回顧這一短暫時期,一切都是那么可喜地順利和成功。但是,盡管有很多新的主顧并且取得一定發展,此后的几年卻充滿了憂慮和陰暗的前景。由于這种生意的冒險性、當局的不信任及缺乏貸款和原料,諾貝爾和他的助手們每天都處境狼狽地面對著大量艱苦的工作。
  更坏的情況也接踵而來。由于消費者和運輸者對爆炸油的特性缺少常識,他們對給予的說明書又往往漫不經心,當然也因為這种物質在儲存或溫度變化情況下的分解引起的不穩定性,于是,關于可怕的爆炸災難的報告,很快便從世界各地傳來。人員死亡,運輸工具、倉庫和工厂被毀。隨之而來的是,諾貝爾的公司和新取得的市場遭到嚴重影響。即使爆炸油比它的對手黑色炸藥,具有已在各地得到證明的优越性,但是,用戶和公眾的恐慌情緒增長了,用戶所在國當局也采取了越來越多的限制。有几個國家頒布禁止進口它的命令,從而使在溫特維肯和克魯梅爾的生產有被窒息的危險,在挪威和芬蘭的建厂計划也被迫擱淺。
  阿爾弗里德·諾貝爾公司這家提供災難產品的企業,遭到了抱怨的攻擊和威脅,嚴重妨礙它取得貸款。這位發明家必須設法盡快驅散這塊烏云。但是在這之前,特別是一八六六年春天事故的報告來得比以往更頻繁的時候,諾貝爾把克魯梅爾的生產安排妥當后,便動身到美國去進行第二次訪問。
  諾貝爾的戰術始終是計划、鼓舞和行動,當看到一件計划實現之后,又立即投入新的任務,現在,他正是這樣做的。
  諾貝爾在美國取得的制造和使用硝化甘油的專利權(一八六六年八月十四日,注冊第57175號),立即在紐約和舊金山一些有遠見的人士中,引起了大量活動;通過代理人進行的示范表演,人們很快便認識到生產它的可能性。第二年,在緊張籌建這項不平常的企業時,出現了關于所有權的糾紛和訴訟。順便說一下,爆炸油是在美國內戰動亂后的混亂時期進入美國市場的,當時正處于狂熱的恢复和發展時期,要建筑泛美鐵路,向西部正在興旺的黃金和石油產區擴展。因此,爆炸油在金礦、礦業公司和民用工程等方面的市場,估計几乎是無限的。但當時企業經營方法卻非常松懈和不講信譽,諾貝爾在美國所進行的接触,不幸也遇到了這种情況。
  他在美國進行的三個月訪問,主要是由于克魯梅爾工厂需要資金,同時也是為了親自去衛護他在美國的發明优先權。此外,也有一种發展的愿望,并且多少出自他那种坐不下來的天性。這場旅行,不過是為專利權和企業組織而漂泊奔走的一場序曲,這种萍蹤生涯占去了他的大半生,并且在后來,使他成為一個所謂“歐洲最富有的流浪漢。”
  對于今天的商人來說,這种旅行既簡單又迅速,但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盡管有很多方面的進步,旅行者卻仍然處于原始時代。且不說由于攜帶炸藥而增加的困難,就是只在手提行李里帶著一點樣品,在當時通過陸地和海洋進行這么一次旅行,也是不舒服的長途跋涉。任何一個想在外國發財的人都會覺得,無情的國際生意,就好象進出一片莽莽叢林那樣困難;對于諾貝爾這樣一位正直和謙虛的紳士來說,他所飽嘗的這种顛沛之苦,自然就更加嚴重了。
  這次旅行處理了很多事務,但卻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從他在克魯梅爾的工厂出口硝化甘油到遙遠的美國。無論如何也滿足不了迅速增長的需要。通過從漢堡直達紐約的船只來運送商品是比較容易的,但是將這种敏感的爆炸油轉運到舊金山或者中西部,則包含著很大的冒險。從漢堡到舊金山的海路,在當時還是遙遠、困難、危險和昂貴的。那只有經大西洋南去,繞過合恩角;或者經過加勒比海,到達巴拿馬地峽的東岸。由于當時那里還沒有運河,船上的貨物必須卸下后,再用馬車或者挑夫隊,經過顛簸不平的叢林道路運到西部,然后再從那里裝船沿太平洋海岸北上。處理這种產品的各种臨時工,對它的危險性一無所知,因此,運輸中的事故就難免經常發生了。
  對上述辦法,或者那時處理硝化甘油的其它途徑所進行的無數計算,簡直要使后來的專家等毛骨悚然。。曾經有過很多用硝化甘油來點燈、擦皮鞋和潤滑馬車輪的先例,但卻几乎沒有肯干第二次的。阿爾弗里德·諾貝爾曾講過一個故事:有一次在處理一桶結了冰的硝化甘油時,他用木匠的錛子將它掘了出來。然而,“事后卻嚴重地頭痛”過。他說:“有一天,車站站長通知我們到火車站去看一個漏油的硝化甘油桶。我們告訴他將那個圓蓋桶豎立起來,等第二天早晨再去看。當第二天我們到車站時,站長說:‘桶漏得太厲害了。我沒法等到你們來,只好請一個管子工在桶上打了塊補釘。’”
  由于事故多,進口被卡在運輸階段。此外,這項產品還遭到美國大軍火制造企業,如特拉華州威爾明頓市的杜邦·德奈穆爾等的激烈反對。這是很自然的,因為他們的固定市場,如果不是受到爆炸油的威脅,那將是一個興隆時期。這家企業的頭子亨利·杜邦將軍在報刊宣傳和講話中,曾大肆宣稱他的明确意見是:“誰使用硝化甘油,誰就必然喪命,只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問題。”
  然而,阿爾弗里德·諾貝爾在美國進行大規模生產的不懈努力,終于使他在一八六六年開設了一家大公司——“美國爆炸油公司”,入伙的是紐約的一些股東,計划股金資本為一百万美元。諾貝爾接受了他們提供的四分之一的免費股票,外加發明專利權的兩万美元現金。但由于股票遠未全部賣出去,加之長期來對能否保持壟斷地位的疑慮,阻礙了這家公司在紐約完成建厂的首要任務,于是,他便將在整個美國的這項專利權轉讓給一家新的公司。這家設在舊金山的“大火藥公司”,打算由當地的工厂供應有前途的加利福尼亞市場,而不需象從前那樣從克魯梅爾進口爆炸油,在极其困難的情況下來供應市場。公司的名字,取自加利福尼亞金礦工人給這种效能大的爆炸物起的綽號:“大火藥”。
  此后不久,又在舊金山西郊的里士滿,即現在的“金門公園”,建立了另一座工厂。工人是些中國人,日產量為半吨左右,售价是每磅一點七五美元。生產是由几名從克魯梅爾派來的瑞典工程師負責的;公司的管理和銷售業務,則交給了精力充沛的商人朱利葉斯·班德曼;諾貝爾的這位商務代理人住在加利福尼亞,是他在漢堡那位同伙的弟兄。
  諾貝爾的爆炸油在美國的首次爆炸,是于一八六五年七月十五日用進口材料進行的。那時他還沒有在美國取得專利權,但是,對于這种產品几乎不可思議的威力,很快便成為有口皆碑和各种報紙均刊載的話題。几乎所有需要炸藥的人,都在不擇手段地尋求以盡可能低廉的代价掌握它的秘密,以便為他們的企業節省金錢和時間。因此,不久全國各地便程度不同地出現暗中制造的現象,而當時法律界的狀況又長期混亂。
  十九世紀六十年代,當硝化甘油在美國開拓市場時,人們需要有現在難以想象的勇气和膽量。他們必須以精力,信念和堅忍精神,來對付和克服各种抵抗。很多人在這場斗爭中付出了寶貴的生命,他們的故事是美國歷史上一段陰抑有趣的篇章。
  為了供應紐約和東部几個州的需要,同時也為了創造條件,一八六八年在紐約成立了另一個公司——“大西洋大火藥公司”。這家公司后來接管了“美國爆炸油公司”的全部股票,并且接受加利福尼亞的“大火藥公司”作為合伙人。這兩家“大火藥公司”分別在落磯山脈兩邊從事活動,并且取得了很多初步成功。但是,在“美國爆炸油公司”由于逐漸被一些無恥的股票經紀人控制,從而變成一家詐騙性的企業之后;以及在許多不講信用的競爭對手公司,通過各种狡猾手段取得了大批不愛挑揀的顧客之后,依靠法律途徑与它們進行斗爭的前景看來是非常可疑的。因此,只好成立一個由各家公司參加的合作与利潤均攤的卡特爾。“大西洋大火藥公司”的股金這時已增加到三百万美元,其中三分之一按百分之三十的比例,轉讓給各聯合公司,其余的則由原股東按比例持有。
  值得在這里順便一提的是,“大西洋大火藥公司”曾有過長期成功的歷史,在阿爾弗里德·諾貝爾死后,合并到“杜邦·德奈穆爾公司”。前面已經說過,這家公司在一八六五年曾激烈反對諾貝爾和他的爆炸油,但這時已經突破了最初的規模,成為一家業務廣泛的軍火企業。長期以來,杜邦公司一直是美國最大的化工企業,生產各种炸藥和尼龍等產品。一九五六年,這家公司有七万五千名職工,其中一千五百人是科學研究者,并且把“大西洋大火藥公司”,說成是“我們在烈性炸藥方面大發展的主要原因,這种烈性炸藥,是以諾貝爾首先引進美國的硝化甘油為基礎的”。通過改進現代產品的質量及逐步提高生產能力,杜邦公司繼續發揚諾貝爾的傳統,為美國和全世界取得了巨大的利益。
  然而,這只是目前情況的一瞥。當九十年前諾貝爾為建立公司而進行斗爭時,情況卻就大大不同了。由于某些海盜似的股東的詐騙行徑,諾貝爾和他的几名可靠助手,對第一家大型企業的組織和經濟所進行的整頓,很快證明是無法實現的。僅以奧托·伯斯賓德、謝夫納和卡爾·迪特馬這三個臭名昭著的股東為例,他們用欺騙狡詐的手段來巧取豪奪的冒險勾當,就曾導致沒完沒了的官司。根据諾貝爾的配方略加變動而冠以新名稱的炸藥(例如高效炸藥、硝基劑、雙硝炸藥、劈石粉、大力士、鐵路炸藥等)競相進入市場。它們也有買主,從而不僅搶走了諾貝爾有利可圖的市場,而且威脅到他原來的發明專利權。這种行為在他后來發明的黃色炸藥進入美國之后,變得更加明顯。
  此外,各卡特爾公司之間的糾紛,使得諾貝爾這位習慣以正派方法處事的人,對于美國的狀況越來越感到支持不下去了。帶著裝滿全無价值的“爆炸油公司”的股票,以及這時价值尚未分曉的“大火藥公司”股票的公文包,然而經驗卻比美元更富有的諾貝爾离開了這個國家,并且從此沒有再去那里,對于美國,他經常以批評和尖刻譏諷的語調來提到它。
  在寫給他在紐約的一位律師的信里,可以看出他不愿將自己淹沒在那种冒險、曖昧的“美國方式”交易里。信中寫道:“我不愿巴納姆來此訪問,并且作為一個騙子死乞白賴地与我握手。”
  他對這個國家的意見,在給他的一位工程師的信里寫得清清楚楚:“我終于發現美國的生活決不是愉快的。對金錢的過分追求,是一种破坏人間交往樂趣,以及為了那些想象的需要,而毀掉廉恥心的玄學。”
  在十九世紀六十年代那种或者成功,或者毀滅的環境中,諾貝爾為正義与進步,而同狡猾的金融鯊魚、冒險家、騙子及他們無恥的“律師”進行的頑強和不妥協的戰斗情況,在諾貝爾基金會保存的檔案文件中,有著极為詳細的描述,他的這些文件可以成為一部冒險小說材料,而其真實的故事比虛构更有力量。
  直到一八八五年,他才知道自己在“美國大火藥公司”里所有的股票,只有二万美元。在這之前,我們發現諾貝爾是一位僅僅表示怀疑但卻默不作聲的股東。
  的确,這位歐洲商人在紐約被這個“新世界”的不正當方法暫時擊敗,但這位發明家在一八六六年赶回克魯梅爾的路上,已經有了克服他所面臨的困難的新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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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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