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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七



  在我的家鄉有一個風俗,親人故去了要燒三七,尤其是頭亡。

  老人們講,頭七的時候,人的靈魂還在各處飄蕩,在望鄉台上,時時刻刻都在看著自己家鄉。到了頭七晚上半夜的時候,自己的親人在家里煙囪旁邊燒一個梯于形的東西,叫“天梯”,只有燒了這個天梯,靈魂才能順著這個梯子達到天堂。雖然這只是無情,但是在自己的親人身上,即使是迷信也要信一信,誰又肯讓自己的親人在這种事情上受委屈呢?

  是就在這個時候,劉曉慶從北京發來了電報,問我什么時候回北京,因為劉曉慶去美國正好在一九八六年的三月十六日.那么她在北京上飛机的這一大,恰好是我母親的頭七。
  我真的沒有辦法回去。
  盡管我也知道,劉曉慶自己出遠門,有許多事情都需要我來料理,尤其是劉曉慶的這張嘴,我恐怕她會到美國惹禍,還要反复叮嚀她不要說錯話。可是和給母親燒頭七來比,這件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在電話里,我和劉曉慶講明了這一點。她心里很不高興。可能她覺得我太迷信了,也可能劉曉慶并沒有嘗到過失去親人的痛苦,很難理解我當時的心情。所以她半嗅半怒他說:“你一定要赶回來,不赶回來就危險了啊!

  這只是我們當時的一种口頭語,我根本沒想到這竟然暗示她可能要跟別人好。我只覺得那是一句气話,她只不過希望我能夠在她出國之前赶回去吧。
  我在電話里千叮嚀万囑咐,把所有想說的話都告訴了她當她發現我真的不想回去的時候,就不再逼我了。

  劉曉慶就是這樣,在我十分牽挂的情況下,一個人帶了那么多的膠片和行李,孤身去了美國,每當想起她是這樣离開的,我的心里就感到很過意不去。
  在母親去世的第七天晚上,我的大哥帶著我們兄弟几個,走到院里。

  剛下完一場春雪,院子里一片雪白。

  我們用管帚把煙囪下面的那塊地方掃得干干淨淨,拿出了下午我們用林秸扎的一個梯子,放在煙囪旁。
  我的大弟弟、二弟弟和我的小妹妹都跪在院子里的雪地丘淚水忍不住淌落下來。
  看著我們親手扎的梯子在火中化為灰燼,我們不禁幻想著,媽媽可能就在這時离開望鄉台了吧。

  她一定是一步三回頭地看著我們。
  媽媽,我們扎的梯干好嗎?在天堂里,你千万不要挂念我們了,好嗎?
  給母親燒完梯子,我走出了院子。
  四周靜极了,連風都沒有,不知為什么,那大的月亮那樣的亮,不,是整個夜空都那樣的亮。也可能是上帝特意打開了天門,讓媽媽能夠順利地升上天堂吧。

  這時.我才想起,劉曉慶正在飛越太平洋。她,也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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