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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動亂再起


  
  陳胜提出他苦思甚久的計划,假冒扶蘇及項燕之名,向全國各地發出檄文,要求聯合共同反抗秦政。……胡亥即位一年不到,叛軍已遍布全國各地了。

力不從心,統一前后判若兩人

  秦始皇13歲時即位為秦王,由于年紀太小,由呂不韋攝政,一直到即位第9年、22歲時,才以嫪毐事件發動政變,掌握實權。他在執政門年后完成統一大業,到50歲時去世,一共作了11年的皇帝。但由史料記載觀察,統一前后的秦始皇可以說是判若兩人。統一前的秦王政,勇武過人,做事積极又冷靜。但統一后的最后10年間,他變得暴躁、情緒化,并顯然地傾向神秘主義,對自己的身体失掉信心。太大的工作壓力,已使秦始皇有力不從心的無力感。
  統一后的第一年,秦始皇在廷議時,對皇帝名稱及政治制度的決策,仍充分顯現敏銳的思辨及創意。
  第二年,工作的重點仍放在咸陽,最大的工程是著手規划并興建全國的馳道。大興馳道的目的,便是為了有效推動中央集權的政務。因此,我們可以想象在這個年度,秦始皇和李斯是如何積极展開行政、經濟,以及文化的統一工作。
  不過這一年卻也是秦始皇一生的轉折點。幼年期痛苦的環境,使秦始皇個性中有強烈的不安全感,更加深了他极端的自尊心,使他在政策的推動上傾向完美主義,經常過分強制屬下在執行政令時的徹底。但是統一政策的推行并沒有想象中的容易,使秦始皇嘗到執政以來最大的心理挫折。
  始皇28年,政策的推行問題重重,特別是齊、楚兩地一直未能穩定下來,逼得秦始皇不得不展開宣示皇威的天下大巡幸。他由咸陽直至東方的齊地,走到海邊,便轉南向楚國的江蘇,再往西向湖南、湖北,然后回到咸陽,几乎繞了大半個中國。其間最引人注目的是泰山封禪及派徐市(福)東海求仙兩件事。
  齊國原本便是文明發展最早的地方,神秘主義盛行,祭祀的儀式最為完備。秦國的祖先早年便來自齊地,因此泰山封禪對皇權的宣導頗有意義。
  但派徐市東海求仙,則顯然和秦始皇早年的純理性思考不合,或許是因為重大的成功讓他沖昏了頭。但求仙是為尋找不死之仙丹,一個健康的人,腦中是不容易裝進“死亡”概念的,這顯示秦始皇對自己的身体已喪失了信心。或許太多的工作要做,樣樣推動又不那么順利,使他在身心上遭受太大壓力,健康上也嚴重遭到損害。
  尤其東方的不穩定,讓秦始皇覺得最沒有面子。雖然秦皇朝的主流派是李斯為主的法家,但秦始皇對齊魯兩地的儒生和方士,一直給予相當的尊重,主要也在尋求解決東方問題的答案。始皇29年再度東巡,卻在博浪沙險為韓國遺族張良派人刺殺,幸好刺客只擊中替身的車子,始皇幸免于難。31年又在咸陽微行中遭到襲擊,顯示統一后的治安情形反而日益惡化,連首都的安全都有了問題。特別是始皇高度的曝光率,使自己的生命倍受威脅,這對一向缺乏安全感的秦始皇來說,相信已造成他心里的嚴重壓力。
   
一句謊言,興建万里長城

  始皇32年,面對國內外重重問題,秦始皇不但失掉了信心,也逐漸失去了耐心,或許健康惡化也已經日益嚴重了。雖然先前有徐市求仙一去不回的先例,但在這年的東巡中,他再度派出燕人盧生前往海上求仙人指點,以了解他個人和國家的未來,結果自然得到的是一篇冠冕堂皇的頌揚和安慰的隱辭。秦始皇雖稍感安心,但仍無法滿足他想追尋的答案,于是他要求盧生再入海求鬼神指示,盧生被逼不過,便取回了一句“亡秦者胡”的警語。
  依照當時的常理,秦皇朝既已統一天下,國內任何勢力自然不可能有所威脅了,因此盧生很巧妙地把可能的危机推給北方的异族胡人。對自己統治已喪失信心及耐心的秦始皇,立刻情緒地想扑滅北方的敵人,他不但立刻派遣大將蒙恬率領30万大軍北征匈奴,并下令修筑中國史上最大的工程——万里長城。
  自春秋時代以來長期威脅華夏文明的戎人和狄人,力量雖然逐漸衰竭,但不久北方又有一個游牧民族興起。他們擅長騎射,机動性极強,更收編了戎狄的殘余部落,組成了一個北方游牧民族的聯合陣線。這便是所謂的胡人,也是日后大漢帝國的宿敵——匈奴。
  早從戰國初期起,北方的燕、趙便常受到胡人的侵扰。由于游牧民族神山鬼沒,駐軍防守根本沒有用,為了不必分出太多兵力影響中原爭霸,兩國便采用筑城牆防守的方式。到了秦昭襄王時,胡人也多次威脅秦國北方,為了不分散東戰線的兵力,秦國也開始沿山建筑防守用的長城牆。
  秦始皇統一中國后,胡人也常內侵,但規模都不大,忙于推動統一政務的秦始皇,自然沒有興趣關注這件事,因此雙方大致還能相安無事。但為了盧生這句搪塞責任的“亡秦者胡”,使秦始皇一口气動用30万大軍北征,并以70余万的勞力來修筑万里長城。
  蒙恬的北伐軍事行動歷時兩年,第一年攻略了河南地,第二年更“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東,屬之陰山,以為34縣城”。
  30万大軍在人數上雖有絕對优勢,但胡人机動性极高,長征軍補給困難,蒙恬不敢采持久戰,只好也選擇險要的地方修建長城以防守。他一口气完成34個城池,可見防守線拉得相當長。因此秦始皇干脆下令重修趙、秦、燕、魏等國的舊有城牆,將它們完全連在一起,以應付胡人的扰亂戰術,這便是所謂的万里長城了。
  秦國傳統的“企業文化”本是勇猛而積极的,從建國始祖的秦仲、庄公、武公時,便常以极少的兵力和戎人周旋到底,并不斷采取主動突擊的戰術,這也才是秦贏一族的立國精神。但統一后的內外不利局勢,使秦國的作戰力軟化了,他們無法面對机動式的戰法,只好修筑靜態的防御城牆,充分顯示秦贏傳統文化的衰退。万里長城表面上固然可以防止敵人的隨時入侵,但也限制了自己的北上發展。秦始皇修筑長城雖然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但他對胡人的過度恐懼,以及對自己作戰能力的喪失信心,都象征著秦贏一族賴以統一中國的活潑文化,已經蕩然無存了。
   
政治斗爭,惹出千古焚書奇案

  對宰相李斯而言,最讓他擔心的是秦始皇對齊、魯兩地儒士及方土的特別照顧。或許有血脈相傳的親切感,本土派部落領袖對來自祖先所在地的東方學說也特別感興趣,尤其受鄒衍“陰陽五行說”的影響,很多儒生都成了方士。
  或許統一后的工作壓力太大,秦始皇也逐漸迷上了這些神秘主義論。韓終、侯公、石生、盧生、徐市都成了他的寵臣,他們以請求神仙尋找不死仙丹,來吸引信心和体力皆嚴重衰退的秦始皇。從28年首度東巡到32年間,秦始皇在這些人身上的确也花了不少錢財、人力、物力,其中尤以徐市帶三千童男童女到東海求仙的規模最大。
  “法家流”的李斯,師學自“性惡論”的苟子,思考模式上傾向理性推論,對于來自東方的儒學,一向便有“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排斥心理。加上秦始皇著迷于刻石、封禪及求仙等行為,更使李斯對自己的地位和權力有著高度不安感,這些阿諛迎合的儒生和方士,無疑是他最具威脅性的敵人。
  始皇34年,由于經濟及文化統一政策推動的困難,引發不少政治危机,為壓制各地方反對情緒,始皇不斷展開長途的天下巡幸。但由于他自己經常不在皇宮指揮大局,也使朝廷的行政效率大降。与此同時又有北征匈奴、南伐百越、修筑長城、海外求仙等活動,加上修馳道、建宮殿和驪山陵工程,到處都在花大錢,使剛從數百年戰亂中穩定下來的秦帝國,難免要國庫空虛、民窮財盡了。
  就在這一年,爆發了秦帝國成立以來最嚴重的政治斗爭。
  為慶祝對匈奴和百越的軍事胜利,秦始皇在咸陽皇城大擺酒宴,特別邀請齊魯一帶儒學博士七十余人共宴。
  主流派的外籍政團主將——官任仆射的周青臣,首先對秦始皇的功德大加稱頌,秦始皇雖明知這不過一堆廢話,但相對于困難重重的政局,這些表面上的成就也稍堪安慰了。
  但博士集團領袖淳于越,對這些肉麻的歌功頌德頗為不滿。他首先以殷周兩王朝的長治久安,和目前的政局不穩作比較,指出症結在于制度,唯有封建子弟并依各地需要實施分權治理,才能解決當前問題。淳于越更直接指責主流派的官僚体系不正視問題,一味媚主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也。”
  秦始皇也深知問題的确嚴重,乃將淳于越恢复封建制度的提案,交付廷議討論。
  對這件事最受不了的便是主持廷議的左丞相李斯,當年他反對封建制度,強力主張郡縣体制和中央集權。如果接受淳于越建議,便等于承認自己錯誤,不但顏面有損,自己的地位、權勢都有可能大幅度削弱。
  因此,李斯立刻展開嚴厲反擊,他向秦始皇表示,制度沒有所謂的好坏,最主要在是否合乎時代環境的需要。秦國目前的体制,在當代是最為理想的,因此更需要貫徹到底以竟全功。
  “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法令辟禁。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百姓)。”
  他直接攻擊其政敵,當今法令不行,問題重重,主要便是大家都以私心來批評執政當局。因此要提高效率推動政務,便要設法壓制這种不負責任的批評,使公權力可以完全貫徹。他指出:
  “古時候天下散亂,缺乏固定標准,各地方有各地方的制度,因此研究學問的人,也喜歡以古諷今,以華美的論調來扰亂實際的治理……。如今皇上已并有天下,世間黑白分明定于一尊,如果私人為學再像以前一樣的混歧,則政府命令一下,各學派爭相議論,以批評皇上來提高虛名,以不同意見來顯現自己高人一等,率領著學生批評政府,這樣子皇上的權威必遭到破坏,朝廷也會形成各种不同的党爭……。”
  為了避免學者以古非今,造成公權力損害,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實行嚴厲的思想統制了。
  因此,李斯提出了他的构想:
  “除了史官保存的,秦紀以外的歷史全應燒毀,不是任博士官者,藏有詩書及諸子百家的,全加以燒毀。有隨便談頌詩書內容的,處死。以古非今者全家抄斬。官吏知道卻不檢舉者視為同罪。此焚書令下30日內不燒書者,處以黥刑并發為奴隸。不必燒毀的只限于醫藥、卜筮、种樹等書。若有想學習法令者,必須以吏為師。……”
  商鞅以來的秦國政策,是以中央集權來集結各种力量,使秦國國力迅速增強,進而能統一天下。但統一后的秦皇室卻因幅員過大,環境太复雜,喪失了執行政策的掌握力,進而造成統制上的無效和混亂。
  但是當事者的秦始皇和李斯,雖感到問題的壓力,卻看不到問題的核心。以焚書政策來作思想的統一,已充分顯示秦國當權者無力反應當時的環境,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問題,秦帝國崩潰的危机已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
   
報复儒生,衍生坑儒大悲劇

  淳于越的建議,原想讓秦始皇放棄過于嚴厲的法治而以封建制度來解決各地區問題,特別是組織結构一向复雜的齊地。但想不到卻換來了更嚴重的思想統制——焚書。
  由于新法令非常嚴厲,再也沒有儒生敢以身試法,提出反對意見。因此只好把不滿的情緒轉入地下活動,卻反而使這股批評力量傳播得更快。秦始皇和儒生的關系,也因這件事迅速惡化。
  始皇35年,為突顯秦始皇在皇室中的地位,決定在阿房宮加建“始皇登天台”。由于此事与宗教有關,始皇乃再度要求候公和盧生為其工作。
  盧生等在求取仙藥上績效不佳,為害怕始皇追究,乃趁机先提出他們的建議:
  “臣等為皇上求取靈芝仙藥而屢次不獲,是因皇廷內部有不良因素之所致……。為人主者應隱蔽自己的行為以避惡神,能避開惡神,仙人才肯到來。人主所居所行,臣下都很清楚,便會有礙神明降臨意愿……因此,希望皇上日常所居及言行切勿隨便為人所知,然后不死的仙藥才能順利獲得。”
  經過7、8年密切相處,盧生等人的确相當能掌握秦始皇的心理。對一向缺乏安全感又好疑的皇帝,最害怕的便是別人窺視他私底下的言行。盧生這些話,秦始皇不見得相信,但正好讓他有足夠理由來刻意掩飾其私下的言行。
  沒多久,有天秦始皇在新建成的梁山宮山上,看到宰相李斯的車騎陣容龐大,心中十分不滿,便作了几句埋怨。侍從人員便將此事告訴李斯,李斯立刻減少跟隨車騎。想不到秦始皇知道這件事后,勃然大怒,表示有人泄露其私下言行,便將當時在場的太監及侍從人員全部處死。雖然這件事所牽連的大多是嬖人而已,但所有的重臣和近臣都因而大感不安,再也不敢過分的親近秦始皇了。
  最感到害怕的,卻是始作涌者的盧生,他和始皇間秘密的事情最多,万一哪天有所泄露,就准死無疑了。因此他和諸儒生相為謀道:
  “始皇天性剛愎自用,并吞諸侯取得天下后,更是意得欲從,自以為功業冠古今。他重用獄吏及執法人員,雖有博士70人,備位而已。丞相等大臣也僅接受命令,一切以皇命為主。
  “始皇喜歡以刑殺為威,天下人因為害怕犯罪,更想保持祿位,根本不敢真正盡忠。他從未听過批評,所以日益驕傲,下面的人只好以欺瞞掩飾來取得皇上歡心……天下事大小均取決于上,皇上每天處理公事以石(120公斤)計算,日夜不得休息,貪圖權勢如此,是不可能幫助他求得仙藥的……。”
  這雖僅是盧生逃避責任的借口,但從這里也可以看出,秦始皇到了晚年,由于受盧生等方士的影響,變得非常孤獨;加上工作量龐大,日夜不得休息,更使他成了緊張而神經質的人。在這樣的精神狀態下,會作出怎么樣的事情,其實已很難預料的了。
  盧生這段話,自然很快在儒生及方士間傳開,很多人更表示,連最親密的戰友盧生都跑了,始皇帝的确已到眾叛親离的地步了。
  當這話傳入秦始皇耳朵時,他暴怒了,立刻下達命令:
  “前些日子我下令搜集諸子百家書籍,不中用的全燒毀,又召集如此多的文學方術之士到此,主要想讓天下能興盛而太平啊!如今韓終率領求仙者不知去向,徐市更耗費國家巨万錢財而毫無消息……。盧生等人我是何等地禮遇他們,現在卻這樣的誹謗我,到處說我的坏話……。立刻去追查咸陽城內的儒生,哪個和盧生有來往、口出狂言、扰亂民生的,馬上查辦。”
  從這段命令中,我們可以感受到,秦始皇悔恨、痛心又無奈的心境,身為當代最高權力者,竟陷入如此困境,內心的苦痛實非筆墨所能形容。
  因此,始皇派遣御史審問在咸陽的諸儒生,儒生在害怕下,相互密告,總共牽引出460余位和盧生有關系之党徒。始皇下令全部活埋坑殺,罪刑較輕者發謫徙邊,這便是歷史上最有名的慘劇——坑儒事件。
  焚書是出于李斯的建議,目的在進行思想統制;坑儒則是由秦始皇自己發動的,原因是向欺騙他的方士報复。
  由于秦始皇這時已處在相當不正常的情緒下,因此沒有人敢表示任何意見。只有始皇的長子扶蘇,基于人道立場,向始皇規勸道:
  “天下初定,遠方百姓的向心力尚且不夠,諸生都是口誦孔子的門徒,吾皇降以重罪,恐怕會使齊、楚間的百姓更為不安呢!希望皇上明察。”
  尚在暴怒中的秦始皇自然無法接受扶蘇不斷的進諫,為了避免在眼前看了生气,他下令扶蘇到邊疆去監督蒙恬的北征軍團。
  扶蘇的個性很像年輕時代的秦王政,心胸則更開朗些,因此頗得本土派領袖之喜愛,秦始皇對他也相當信任。由于此事件,又失去惟一可以相信的儿子,使秦始皇更陷入嚴重的孤獨和挫折中,兩年不到,便猝死于東巡的半途中了。
   
始皇遽逝,趙高李斯聯手奪權

  始皇36年,即坑儒事件的第二年,齊地東部便傳出天上掉下隕石,刻有“始皇死而天下分”之讖語。這可能是始皇的健康已嚴重惡化,被地方的反對派勢力探知后,制造出來的謠言。同年秋天,在華山山麓附近的平舒大道上,也出現一塊刻有“今年,祖龍將死”文字的玉壁。秦始皇的健康情形,已成了大家公開討論的問題,全國各地反對力量的間諜,已將此作為制造不安謠言的題材了。
  始皇37年,為平撫東方和東南方日益不穩的危机,并向全民顯示皇上身体健康,秦始皇決定作即位來最長途的巡幸。其實始皇的健康已相當惡化,長年的辛勞和緊張,使他身心均面臨崩潰,雖然重臣一再勸阻,始皇仍堅持啟程,為帝國的安定作最后的努力。
  這次巡幸主要在有效解決各地方問題,因此實際負責政務規划和推動的左丞相李斯也跟隨出巡,由右丞相馮去疾留守咸陽,以維護帝國大本營的安全。此外,為解除旅途寂寥,幼子胡亥也跟隨在側。這次出巡帶有大批官僚人員,加上醫療人員、侍從宦官、祭祀及觀測天象的方士,護衛軍團更不在少數,巡幸的陣容空前龐大。
  隊伍在寒冷的11月動身,由咸陽直奔湖北云夢、安徽的海渚,到達江蘇的丹陽(南京市),井深入浙江的錢塘和會稽。陰濕、寒冷的气候加上水土不服,更是折損始皇的健康。但因為江東地區反對力量甚大,始皇不得不在這里多花點心血。但這份努力成效似乎不大,始皇去世的第二年,楚人項梁、項羽立刻在此起兵叛亂,并因而帶動了全國各地的起義行動。
  巡幸的隊伍由浙江再北上江蘇,進入山東省的齊地時,已到了隔年春末夏初的季節。這時候秦始皇的身体已相當衰弱了。《史記》記載:
  “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
  眼見始皇身体恢复已無希望,巡幸的隊伍便准備盡速返回咸陽,然而卻在這個時候,始皇病情急速惡化,在進入河北省沙丘地區時,便在相當緊急下去世了。
  据說始皇在覺悟自己將死時,曾留下遺言,下令被派往北方監軍的扶蘇,立刻將軍務委托蒙恬,返回咸陽主持喪事。換言之,秦始皇已指令扶蘇為繼承人。
  晚年的秦始皇對李斯等外籍政團已相當不信任,除了政策推動上的失敗外,李斯過分排除异己,權力欲過重,和近兩年發生的焚書、坑儒事件,都帶給始皇身心极大壓力。他似乎領悟到,只有長子扶蘇繼承大統,才可能矯正這些錯誤。
  扶蘇的個性頗像年輕時代的秦始皇,倔強、果敢、開朗又富寬容心,因此很得本土派軍團領袖支持。統一天下后的秦始皇重用外籍政團,逐漸疏遠替他奪權的本土派領袖,加上統一政策推動上的重重困難,使得始皇父子間意見常有矛盾;尤其是為了焚書及坑儒事件,更形成兩人台面上的爭執。因此始皇一气之下,將扶蘇派往北方邊疆,便是對他“不听話”的一點懲罰。
  但扶蘇到底仍是最可靠的繼位人選,即使在病情嚴重時,孤獨的秦始皇,腦子中惟一信得過的仍是扶蘇。由于扶蘇是現行政策的主要反對者,因此始皇并未將這件事和李斯商量,臨終前,只得將遺言書狀、軍隊調動令及玉璽,交給隨侍在側的宦官趙高。指示扶蘇直接回咸陽主持喪事,無疑是秦始皇也同意現行政策必須作重大改革。
  趙高雖是宦官,但他的先祖屬趙國王室之親戚,因此和秦王室也有親屬關系。不過趙高家族一支早已衰頹,家中甚貧,因此其兄弟多人皆為宦官,身份不高。但趙高自幼企圖心甚強,思考力敏捷,學問淵博又深通獄法,秦王政時代便以能力卓越而被破格提拔為中車府令,并出任始皇幼子胡亥之老師,教胡亥學習法令制度。
  但不久趙高牽連到重大罪刑,由蒙恬之弟蒙毅負責審理,被判處死刑。幸始皇怜趙高忠誠,工作又認真,特下令赦免,并复其官職,但趙高和蒙氏兄弟因而結怨。
  始皇晚年,接受盧生建議,刻意隱密自己言行,因此趙高成了他和外界最重要的聯系橋梁,甚至和李斯間的溝通,除非重大事情,否則都由趙高代勞,使得趙高權勢暴漲,也逐漸培養他的政治野心。
  大權在握的始皇帝,似乎沒有注意到趙高和蒙氏兄弟間的交惡,更不認為胡亥對扶蘇有任何威脅,而將此重要事件循慣例交由趙高處理。
  宦官地位卑下,因此對人事問題特別敏銳。趙高接到此一指令,衡量自己和扶蘇、蒙恬的關系后大為不安,并且考慮自己的未來,自然非常不希望扶蘇出頭。
  由于始皇死得倉促,除了少數親信,不會有人知道其死訊,更不會有人知道有關扶蘇的指令,因此他決心冒險趁机奪權,但至少仍必須獲得胡亥和李斯的合作。
  胡亥個性軟弱、溫和而無主見,雖然不忍心違抗父命,但在趙高軟硬兼施的說服下,首先答應合作。
  早年得始皇破格提升,成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斯,本身既以法家自持,自然不愿違反始皇遺命。但聰明的趙高以利害游說之,他指出,如果扶蘇掌權,蒙恬和本土派領袖必受重用,他們都強烈反對李斯的中央集權政策,到時候,李斯不但權位盡失,可能連性命都難保。這一招正好擊中李斯一向好疑又缺乏安全感的個性,只好在万般無奈下,答應和趙高合作。
   
假造詔書,扶蘇蒙恬身皆死

  首先由李斯偽造始皇遺書,擁立少子胡亥登基,并暫時隱瞞始皇死訊,火速赶回咸陽。由于7月間天气日益炎熱,尸体容易發臭,李斯乃下令車載一石鮑魚,以混亂尸体的腐臭味外溢。等到巡幸隊伍由新建馳道直入咸陽后,才發表喪事,并由胡亥襲位,承續大統,是為二世皇帝。9月葬始皇于驪山陵。
  對李斯和趙高而言,最令他們擔心的是駐守北方的扶蘇和蒙恬的龐大北征軍。如果依始皇遺命,讓扶蘇入咸陽為皇帝,以扶蘇的剛勇和果敢,外籍政團力量必被徹底鏟除。因此在沙丘密謀時,李斯便決定在公布始皇死訊前,先陰謀殺害扶蘇及蒙恬。
  但扶蘇聲望頗高,蒙恬又統有秦帝國最龐大軍團,要擊敗他們是非常困難而危險的。因此李斯決定利用趙高手中的玉璽和始皇隨身佩劍。他首先選擇最為可靠的禁衛軍領袖為特使,并配屬大量禁衛軍團,帶著偽造的始皇敕令,急速直扑北方軍的大本營。
  禁衛軍團首先以突擊方式,收繳了蒙恬的軍權,又假傳始皇命令,將北方軍指揮權交付本土派軍團領袖王离,再行逮捕蒙恬及扶蘇,并出示偽造敕令及始皇佩劍,賜死扶蘇和蒙恬。
  始皇父子不和雖是公開的秘密,但剛愎暴躁的始皇從未有殘害大臣的記錄,更何況是自己的親生子。始皇健康不佳,也早有傳聞,然而在東巡途中,無任何事前跡象,便突然賜死長子和北征軍統帥,豈不令人起疑?因此依常理判斷,扶蘇和蒙恬怎會只為一把佩劍及一張未經證實的君令便急于尋死?
  策划此陰謀的李斯想必早顧及此,所以与其說是派使者去賜死扶蘇,不如視為外籍政團派利用禁衛軍,對北征軍團作了一次策划周密的不流血突擊戰。北方軍團雖號稱30万眾,但他們必須防衛數千里之邊疆,勢必分守各地要塞,留守大本營的軍力其實不多。李斯派遣的禁衛軍團同屬友軍,事前也沒有任何不利風聲,蒙恬自然不會預作防備,因此禁衛軍很快便控制住大本營的軍隊,蒙恬即使想作反抗,也無能為力了。
  雖然蒙恬极力反對扶蘇自殺,主張應要求晉見始皇,但扶蘇認為大勢已去,苟延生命反而自取其辱,何況有始皇佩劍為證,遂自殺。蒙恬仍堅持親見始皇,使者唯恐逼得太急,造成北征軍團不滿而生變,只好將蒙恬暫時監禁于陽周的軍事監獄中,并依皇令解除蒙氏一族的所有軍權。蒙恬自然是永遠也見不得始皇,日后即在胡亥令下,吞藥自殺于獄中。
  蒙恬的先祖是齊國人,祖父蒙騖在秦昭襄王時代,投奔秦國求發展,由于秦王室先祖亦起自齊地,因而對他特別有親切感,加上蒙騖頗富軍事才能,在征韓、伐趙、攻魏戰爭中居功甚高,曾官至上卿。蒙騖子蒙武,曾參与王翦伐楚的征戰,當時擊殺楚軍統帥項燕的便是蒙武的軍隊,使蒙氏在秦國軍團中聲望大幅提升,到蒙恬時已統領秦帝國最大的北征軍團,并負責指揮修筑万里長城的工程。
  蒙恬文武雙全,曾著有獄典文學,因此深得始皇重用。但蒙恬雖統大軍,卻非本土派的軍事領袖,李斯便是利用這种矛盾,首先將北征軍指揮權交給真正本土派的王离,使本土派軍事將領在沙丘事件中保持中立。至于扶蘇自殺,自有始皇親筆指令,也与他們無關。沙丘事件起始,李斯原處于非常不利的情況,但他充分利用掌權的方便,配合趙高及胡亥的合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擊敗強大的政敵扶蘇和蒙恬。
   
趙高擅權,動搖大秦帝國最后根基

  胡亥即位為二世皇帝時,雖已21歲,但他到底是始皇幼子,雖有偽造之指令,也無法取得其他公子之心服口服。何況扶蘇的死因可疑,而且本土派重臣根本不滿李斯及趙高集團,使原本內憂外患、危机重重的秦帝國,更因而處于政爭的高度緊張狀態中。
  胡亥原本無心政治,更沒有當皇帝的心理准備,如果不是趙高半強迫的威脅利誘,他必也無心于奪權。因此即位后,他便派趙高為郎中令,把一切政事均委托給趙高,甚至連宰相李斯都很少接見。
  趙高雖然聰明干練,但長期居于內宮為宦官,對外面的情勢了解太少,對秦帝國的內憂外患,除了在處理始皇之公文時略有所知外,也很難真正掌握。因此他關心的不是解決國家的各种危机,而是如何与眾公子和重臣們奪權,如何擁有像他最熟悉的秦始皇般的權勢和威風。
  因此,在二世皇帝即位的第二年,趙高便主張舉辦如始皇般的天下巡幸活動,規模几乎和始皇最后一次巡幸一樣龐大,同時也舉辦各种刻石及歌功頌德的祭典。但由于胡亥即位不久,內部便因爭權的暗流太多而呈現皇權不穩現象,也頻頻動用大軍及國庫費用在擴建宮殿和埋葬始皇的驪山陵工程上,人力和物力的耗費都很惊人。
  宰相李斯大為擔憂,乃聯名右相馮去疾上書,勸導胡亥努力穩定內部,以集結國家力量。
  但胡亥以為李斯故意批評他,便和趙高為謀道:
  “大臣不服,官吏尚強,諸公子必与我爭,為之奈何?”
  趙高也深為大臣之不服而苦惱,因此建議胡亥以強硬態度對付不服的大臣,以建立皇帝威權。
  “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平生所不可者。”
  趙高并主張摒棄目前的當權階層,大量起用新人,以鞏固新的權力体系。
  “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遠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
  統一政策的推行已經困難重重,趙高的奪權策略,又把始皇和李斯辛苦建立的官僚系統完全摧毀,政治上的混亂可想而知。他接著“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連近侍的小孩都不放過,六公子戮死于杜,并逼使公子將閭兄弟三人自殺;所有秦皇室宗族及本土派軍團領袖大為恐慌,紛紛逃离咸陽。不少軍團因而解散,相關部屬士兵因領導者涉嫌叛亂,全部連坐為罪犯,并被派往驪山陵做苦工。商鞅變法以來努力建立的國有化武裝部隊,也在這次奪權行動中完全崩潰,据說被流放到驪山陵的便有70余万人。
  趙高認為奪權行動已成功,為節省公帑,乃大幅度縮減秦始皇的禁衛軍團,其主要工作只成了陪伴胡亥和趙高,令教射狗馬禽射之游戲而已,戰斗意志和士气均大為消沉。其他的部隊除防守各地方安全者外,全部調為監督全國各地馳道、宮殿工程,以及運送糧食的后勤部隊。至此,維系搖搖欲墜秦帝國的最后棟梁——官僚体系和武裝部隊也完全解体。
   
漁陽戰鼓,各地方動亂又起

  二世皇帝元年7月,終于發生了漁陽縣守備隊長陳胜和吳廣在楚地所發動的軍事叛變。
  陳胜及吳廣均為穎川郡(今河南省)人,陳胜企圖心強,并頗富膽識及組織力,只是身處亂世,家道貧窮,以致難以為生,年輕時有一度還淪落到為他人雇作臨時的耕种工人。
  据說有一天,陳胜心血來潮,在田埂上發呆甚久,慨然對周圍的雇工同伴表示:
  “他日如果能得志,切勿相忘。”
  旁邊的雇工不禁取笑道:
  “我們這种替人打工的,吃飯都有問題,哪還敢奢想富貴呢?”
  陳胜卻搖頭表示:
  “哼!像燕雀這种小鳥,哪里能体會鴻鵠飛翔万里的雄心壯志呢?”
  不久,陳胜找到了從軍的机會,當時局勢已不穩定,或許軍中較有發展机會。可是二世執政以來,軍隊大多配屬去作監督流放罪犯的工作,陳胜也被編入這樣的戍衛小組。由于陳胜組織力強,工作分派敏捷有序,成效頗佳,很快被提拔為守備部隊的小隊長。
  這段期間,他結識一位非常重要的伙伴,即同為穎川郡人的吳廣。吳廣為人豪爽,善待部屬,在部隊中聲望頗高,陳胜极欣賞吳廣的個性,吳廣也很欽佩陳胜的能力,兩人乃結為莫逆之交。
  這次他們同時奉命押解一群工役,將糧食送到安徽蘄縣附近的工地。但當他們到達江蘇大澤鄉時,遇上了傾盆大雨,道路全為洪水淹沒,車人皆動彈不得,被困住了好几天。如果他們無法依限期到達目的地,以秦國刑法可能被判處死刑。
  陳胜眼看已不可能如期赶到,便和吳廣密謀商量:
  “去也是死,逃亡也是死,与其等死,不如揭竿而起,干個痛快吧!”
  兩人雖決定就地起義,問題是該如何說服跟隨著的這批兵士和罪犯呢?
  陳胜向吳廣表示:
  “天下由于秦王朝的苛政已受了不少苦楚,我听說二世皇帝原為始皇幼子,根本不應當上皇帝,應當繼承的人是長公子扶蘇。扶蘇由于進諫,和始皇意見不和,被派到邊疆為監軍。据傳扶蘇本無罪,是二世為了奪權陰謀殺害他的,很多百姓都風聞扶蘇賢明,希望由他繼大統,但民間也有很多傳說他并沒有死,潛藏起來等待机會而已。另外,楚將項燕曾數敗秦軍,十分愛護部屬,因此軍團潰敗后楚人都怜惜之,也有人認為他沒有死,而且轉入地下活動,隨時准備抗秦。如果我們假借他們的名分起義,一定能夠得到足夠的支持。”
  吳廣同意陳胜的看法,但他們只是小隊長,還有一個總領隊的秦國官吏在,如果殺害他,由陳胜來領導,又如何讓部屬和流犯能相信他們呢?
  吳廣建議先在魚腹中塞入用丹書帛寫的“陳胜王”三個字,再教士卒們去買魚烹食。果然在剝開魚腹時發現此丹書帛,士卒們都以為是天意,私下傳開,認為陳胜一定是不平凡的人物。
  吳廣又派人晚上跑到土地公廟,藏在草叢中,看到有人來便假裝狐狸的叫聲,并喊道:“大楚興,陳胜王。”士卒皆感惊訝,對陳胜不得不另眼看待。
  但這時候的陳胜反而假裝一無所知,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讓人更覺得有神秘感。
  在台面上演出的大多是吳廣,建立士卒對陳胜的信心后,接下來的工作便是除掉總領隊的秦國將尉了。
  吳廣故意用酒灌醉將尉,并在他面前挑釁,表示將帶部屬逃亡,還故意口出惡言侮辱。將尉一气之下,在眾人面前表示要鞭打吳廣;吳廣反奪其鞭,將尉拔劍而起,吳廣奪其劍,并當場刺殺之。將尉的兩位助手大惊,欲逮捕吳廣,陳胜隨即奮起,格殺了兩位助手。
  由于一切都在大庭廣眾前發生,看不出有何陰謀,加上吳廣人緣好,大家都同情他,因此都以為這是將尉不對所造成的臨時性悲劇。
   
揭竿起義,天下風起云涌

  大禍既已釀成,陳胜當眾宣布:
  “諸位,我們因為碰到大雨,已不能如期赶到工地,依秦法將被斬殺。即使不被斬殺,据說做苦工而死者,十有六七,如今又發生這件意外慘劇,看情形必連坐而非死不可。白白賠上一命,實在不值得,壯士不死則已,要死也要轟轟烈烈的,王侯將相本無种,大家跟著我起義舉大事如何!?”
  吳廣早在部屬中安排几位自己人,立刻大聲附和,由于剛剛才發生命案,群眾情緒激奮,也因而跟著起哄,集体叛變之協議很快便達成了。
  這時,陳胜才提出他已苦思甚久的計划,假冒扶蘇及項燕之名,向全國各地發出檄文,要求聯合共同反抗秦政。不久,便有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自立為魏王、田儋自立為齊王;儼然已恢复統一前的情勢。其中影響日后局勢最大的,是在沛縣起義的劉邦集團,以及在會稽郡起義的楚國貴族后代——項梁和項羽集團。胡亥即位一年不到,叛軍已遍布全國各地了。
  這些叛亂中,聲勢最大的便是楚地。楚國原屬分權國家,各地的武裝力量相當獨立,因此當年項燕的聯合部隊被王翦擊潰時,靠近東方江南地區的楚國部落几乎仍完全保持住他們的兵力,只是那時候的秦軍實在太強了,使楚國各部落不敢隨便反抗。
  自秦始皇統一天下以來,楚國東方一直便是最不穩定的地區,甚至在秦皇室最強大的時候,該地區的民間已流傳著“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讖言,表示即使剩下最后東方的三族部落,最能夠攻滅秦國的仍然是楚國。
  陳胜便是利用這种气氛起義的,他自立為將軍、吳廣為都尉,首先攻占了大澤鄉,再攻蘄縣,繼而北上攻略陳城。這時候已匯聚有兵車六百乘,千余騎兵及步卒數万人,聲勢浩大。陳城的父老向陳胜建議道:
  “將軍披堅執銳,伐無道、誅暴秦,最好是能有一個積极政治目標。我們既在楚地起義,何不以恢复楚國社稷為號召,并且立為王。”
  陳胜同意他們的看法,但以自己不是楚人,不宜直接稱為楚王,乃號作張楚王,意即欲張大楚國也。
  但陳胜集團和楚國關系不深,很難得到各地楚部落之支持。因此便將大軍向北移動并進入齊地(今山東省),并殺害了不少地區郡丞,統合了齊地的各組叛軍和糧草后,便打算西向攻擊咸陽。
  當陳胜將力量往北移動時,楚國有兩股力量,在短短期間內便也頗具實力了。
  一股比陳胜更具破坏力及威脅性的力量,是有位自稱為楚國東方部落領袖,也是當年楚國聯合部隊總司令項燕的儿子——名字叫作項梁的人。他帶著他的侄儿項羽,起兵于江蘇的吳郡,并且擊殺了會稽太守,楚地東方一帶的部落領袖几乎全部響應,聲勢之大為全國之冠。
  另一股力量雖不甚起眼,但日后卻是深具影響力的,那便是在江蘇沛縣舉兵的泗水亭長劉邦。劉邦原本是沛縣負責募集驪山陵勞工的管理員,但在押解勞工赴驪山途中,由于逃亡人數不斷增加,劉邦干脆全員解散,并領導數十名親信亡命于江澤中。陳胜起義不久,劉邦便在友人蕭何、曹參等協助下,占領沛縣為根据地,正式加入叛軍行列。
  一年不到,整個中國又恢复秦始皇統一前的局面了。
   
  【陳文德說評】

  老子《道德經·第七章》:“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耶?故能成其私。”
  統理愈龐大、愈复雜的國家,更需要順乎自然,不可有太多的企圖心及表現欲,否則會不自然,不自然便會造成不可知的禍害。天地是最龐大而复雜的,但一切能順其自然運行,是以能長久而不變,若加以人為干涉,便很可能會發生天滅地變了。
  當年諸葛亮便以“為政清淡,不扰民”稱贊蔣琬,并選之為繼承人,以統理危机四伏的蜀漢政局。
  天地生長万物,便是為生長而生長,沒有自己的意見,更沒有任何企圖心,對生活在天地間的万物,無偏心,無愛惡。大自然奉養万物,也是純服務性的,不求任何補償。
  圣人能領悟大自然中的“道”,所以處處謙虛而退讓,不求表現,反而容易得到眾人的愛戴,是以后其身者,反而容易身先。處處求表現、顯功勞的,即使确實有其功,也會使人反感。
  《易經·損卦》,爻辭良上兌下,意即碰到危机時,更不宜計較利益得失,若能舍己而為人,反而才是領導者的風范,能得到別人的擁護及支持,也因而身受其益。是以不自私的,反而更能成全自己的“私利”。
  一個手掌是拍不響的,任何一個作用,都會產生反作用,表現得愈積极的,反對的力量必也愈大。
  法家的理論雖衍生于道家,但運用不當時,也常會因而破坏了自然的原理原則。商鞅早年的成功,便帶給了自己殺身之禍,不過秦國卻因他的犧牲而得利。
  李斯雖精通法術,卻疏忽了“法之術”的根源在“道之理”,一味積极擴充,沒有作自然的調适,更容易使自已陷入危机中。
  焚書、坑儒的极端行為,便是對自己喪失信心,急于掌握、急于壓服對方所造成的滅難。
  趙高、李斯、胡亥三人的奪權,雖然成功地擊殺了己方最大的政敵,但這种不自然的成功,也是接下來一連串災難的開端。
  每個人的最大敵人便是自已,克服自己來順應情勢,絕對比堅持自己意見去改變局勢要容易成功些。行銷學中的顧客導向,不正也在提醒經營者,不要急著表現自己的意見,而應該努力去揣摩消費者的意見。
  《行銷大戰》一書作者賴茲也表示:業界的領導品牌,最大的敵人不是競爭者,而是自已,不斷克服自己弱點的厂商,才能夠成為永遠的贏家。競爭導向中的了解對手,主要目的不在于處心積慮擊敗敵人,而在于由敵人的長短處中,反映出自己的長短處,用以找出自己的困難點和机會點。
  這也便是老子所謂“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無私故能成其私”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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