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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圓圓紅顏傾倒[大順國”


  形容女子的絕色美貌,有“傾國傾城”一說,所謂“傾國”,不只是使全國的人為之傾倒,還可能是泱泱大國因之而傾覆。紅顏傾國的典型,遠有妲己、西施,近有楊貴妃、陳圓圓。闖王李自成歷盡千辛万苦建立起來的[大順王朝”,就因為搶了一個陳圓圓,触怒了邊關守將吳三桂,吳三桂引狼入室,使大順國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陳圓圓原名邢畹芬,是常州奔牛鎮上的一個小家碧玉,父母早亡,從小与祖母相依為命,祖母疼愛孫女,曾送她到鎮上的私塾讀書,私塾先生為她改名為沅。邢沅十四那年,祖母臥病不起,家中沒有了收入,為給祖母治病邢沅左借右貸,終至負債累累。后來,人們不愿再借錢給這個無力償還的小姑娘了,沒錢給祖母買藥,小邢沅急得整天直哭。這時,鎮上的一個常年在外經商的小販回來了,打听到邢沅家的處境,便來到她家,裝出一副好心對她說:“邢姑娘不必著急,我在外面有些門路,可介紹你到蘇州做事,賺了錢就可以養活你們祖孫倆了。”
  走投無路之下,邢沅相信了那小販的話,同意隨他去蘇州做事。臨走前小販還借了些錢給邢沅安置好祖母,邢沅心里十分感激。可到了蘇州邢沅才明白真象,那小販是將她賣到教坊中作歌妓,賣身的錢一半給了她安置祖母,一半讓那個小販收進了腰包。既然走了這一步,小邢沅也沒有了掙扎的余地,只好听憑了命運的安排。在教坊,邢沅學習了歌舞琴畫,由于她天賦穎慧,很快就在教坊中嶄露頭角,歌舞尤占魁首。鴇母為她改名陳圓圓,高張艷幟,招攬貴客,不久就成了名霸一方的紅人,傾倒了無數王孫公子。
  這時正值明朝末年,內有起義軍風起云涌,外有滿人虎視眈眈,弄得大明朝廷搖搖欲墜,崇禎皇帝更是心神俱疲。而后宮中明爭暗斗也正激烈,田貴妃施展狐媚手段,迷得崇禎皇帝神魂顛倒,正宮周皇后卻倍受冷落。周皇后的父親嘉定伯周奎為了幫女儿奪回恩寵,盤算著要找一位才貌迷人的美女安插到皇帝身邊,作為周皇后的心腹与田貴妃一爭高低。
  崇禎十四年秋天,周奎因營葬先人遺骨之事回到了原籍蘇州,他深知江南多美女,此行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為后宮訪艷。在蘇州,經四方查訪,最后相中了正值二八佳齡的紅歌妓陳圓圓,陳圓圓不但歌舞出色,詩畫俱佳,更有一种動人心弦的神韻,絕非一般美女可比。
  第二年春天,陳圓圓隨周奎北上京城。老奸巨滑的周奎,先是將陳圓圓收為義女,在府中經過一番調教培訓之后,再伺机送進了周皇后宮中。周皇后對陳圓圓也頗為滿意,將她精心打扮一番后,在宮中設下便宴,特意將皇帝請來飲酒取樂。席間,棟圓圓奉命為皇帝表演歌舞,只見她長袖輕舒,纖腰款擺,歌聲嬌柔婉轉,眉目間春意盈盈,煞是動人;表演罷又上前來為皇帝侍酒,言語溫婉,乖巧靈利,确實讓人動心。可是這時崇禎皇帝被軍國大事攪得頭昏腦脹,根本沒有心思重結新歡,對陳圓圓只是欣賞,沒有收納之意。陳圓圓在宮中盤桓了兩三個月,終究沒能投入皇帝的怀中,周皇后只好打發她返回了周府。
  進宮時滿載著周奎的希望,如今卻一無所成地回來了,周奎當然心中不快,陳圓圓在周府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被貶到歌舞班中充當歌舞姬。
  明廷內憂外患的形勢越來越嚴峻,李自成的勢力已越過宁武關、居庸關,直逼京師;滿清軍隊也從東北面發起進攻。危急關頭,明朝廷下詔吳三桂以總兵身份統領大軍鎮守山海關。
  吳三桂是原錦州總兵吳襄的儿子,能騎善射,智勇過人,曾中過武舉;崇禎初年,吳襄因貽誤戰机而被革職,同時吳三桂則升為宁遠總兵;清兵進攻宁遠時,來勢凶猛,明朝的軍隊則軟弱懈用,致使宁遠失守,吳三桂因之被連降三級;后來,吳三桂痛定失痛,加緊操練兵馬,使他的部下成為一支勁旅。如今國難當頭,急需將才,所以朝廷又將他提拔出來,以鎮守國門,還連帶起用他父親吳襄為京營提督。一時間,吳家父子兵權在握,成了京城里的熱門人物,亂世之時誰都想得到軍隊的庇護,所以吳三桂离京赴任時,京城里的達官顯貴紛紛設宴為他餞行,想為自己今后找下個靠山。
  嘉定伯周奎自然也不落后,在府中擺下珍肴美酒款待吳總兵。這天,除了數不清的山珍海味呈列在吳三桂面前外,還有周府中絕色的歌舞姬陳圓圓在席前奉歌獻舞。一陣悠揚清新的絲竹聲后,陳圓圓身披白紗舞衣從重重帘幕中緩緩飄出,就好象一朵白云飄到了大廳之中,她淡掃蛾眉,輕點朱唇淡雅中露出一种超塵脫俗的气韻來;輕舒長袖,明眸含笑,那笑便象煙霧籠罩著的牡丹花,朦朧而誘人心醉;一段輕舞后,在廳中站定,隨著動人心弦的樂器聲,唱起了小調,那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天際飄來,輕悠悠地蕩人听者的心底,宛如清泉澆身般的清爽。這舞這歌,把上座的吳三桂迷得欲醉欲仙,捧著酒杯,眼痴迷迷地盯著陳圓圓,好半天忘了喝酒,也不知擱下酒杯。
  陳圓圓歌罷,奉周奎之命捧了銀壺來為吳總兵斟酒,吳三桂心蕩神移地接了酒,一飲而盡,陳圓圓拽著長裙飄然入內,吳三桂的目光隨之而去,良久都不曾收回。
  宴散前,吳三桂終于按捺不住,悄悄對周奎說:“倘以圓圓送我,戰亂之時,我會先保貴府,再保大明江山!”周奎會心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吳三桂派人帶了千兩黃金作聘禮,到周府求婚。周奎早已准備好丰盛的嫁奩,當天就親自把陳圓圓送到了吳家。
  此時邊關戰事已急,吳三桂王命在身,可他還是擠時間舉辦了隆重的納妾之禮,只等享受了洞房花燭夜,再啟程赴任。
  這一夜新郎新娘早早入了洞房,只為良宵苦短,第二天拂曉時分吳三桂不得不登程。這夜的洞房春光如何,有詩為證:
  月向風清星眨眼,英雄美人無限歡;
  适才倒澆紅蜡燭,此番又棹夜行船。
  偷香粉蝶餐花元,戲水晴蜓上下旋;
  樂极情濃無限趣,靈龜口內吐清泉。

  無奈好夢易醒,兩人尚興意未盡時,屋外已響起大軍開拔的號角。吳三桂攬衣推枕,匆匆梳洗完畢,門外已傳來稟報:“鞍馬已備好。”這時,陳圓圓面帶紅暈地倦倚床頭,釵橫鬢亂,淚光瑩瑩,吳三桂看著她,怎么也挪動不了腳步,回過身來擁抱著她,吻了文吻,揉了又揉,在門外又響起催報聲,才不得一步三回頭地走出了房門。
  吳三桂离開京城不久,闖王李自成便率大軍攻入了北京,建立了大順王朝。城中舊臣遺老全部遭到了搜捕,吳襄及全家也在其列,而陳圓圓的美貌被闖王的心腹大將劉宗敏看中,于是奪為侍妾。“大順帝”李自成逼迫吳襄寫信給吳三桂,勸他來京受降,否則要他全家性命。
  信派專使送到了山海關吳三桂手中,見信后,吳三桂動了心,他深知大明皇朝已無重興的可能,不如干脆順應時勢,歸附了李自成,也好保全家人的性命。這時他突然想起了陳圓圓,在他的想象中圓圓應是和家人一同在押,可他還是不放心,便隨口問了一句:“陳夫人現在何處?”來使覺得陳夫人不過是一小妾身份,情況無礙大局,便如實相告:“陳夫人已被劉宗敏將軍收入府中。”
  听到這句話,吳三桂頓時火冒三丈,怒吼道:“豈有此理!”隨即抽出佩劍,一劍砍下來使的頭顱,他的打算也隨之徹底改變了。
  吳三桂自忖光憑自己的兵力与闖王交戰難操胜券,于是派副將楊坤持書到滿清大營,迄求睿親王多爾袞出師相援,准備好好地懲罰一下李自成的大順王朝,以泄痛失圓圓之恨。如此以來,他是准備以父母妻子的性命作代价的,而且還裝模作樣地致書父親說:“父既不能為忠臣,儿安能為孝子乎?儿与父訣,不早圖,賊雖置父鼎俎旁以誘三桂,不顧也!”堂而皇之地以盡忠于大明皇朝為借口,來陪上全家的性命。豈不料請清兵滅大順國,將來的天下無疑為滿清人所坐,哪不就是背叛民族的利益,引狼入室了嗎?為了心愛的陳圓圓,家人也好,民族也好,吳三桂已顧不了那么多!
  吳三桂開關引清兵通往北京,正合多爾袞的心意,他立即發兵入關。李自成偵知清兵逼近的消息,就親自率領二十万大軍向東迎去,同時帶上了吳襄作人質。兩軍交戰于一片石,由于清軍与吳三桂的兵馬并肩作戰,致李自成大敗,一怒之下,馬前斬殺了吳襄,并將他的首級懸挂在高竿上示眾,回師京城后又殺了吳家老少共三十八口。
  清兵緊追不舍,李自成眼看大勢已去,只好帶上京城的金銀財寶撤回陝西老巢。臨走時本想帶著陳圓圓,陳圓圓卻認認真真地勸告說:“妾身若隨大王西行,只怕吳將軍為了妾身而窮追不舍;不如將妾身留在京師,還可作為緩兵之計!”李自成听了以為頗有道理,命運危急關頭,他無心留戀美色,索性丟下陳圓圓跑了。
  可惜那邊吳三桂并不知道陳圓圓留在京城,揮師緊追李自成的殘部,一心奪回心愛的女人。一直追到山西絳州,忽然京師有人來報,說是已在京城尋獲了陳圓圓,吳三桂喜不自胜,立刻停兵絳州,速派人前去接陳夫人來絳州相會。。
  陳圓圓來到絳州時,吳三桂命手下的人在大營前搭起了五彩樓牌,旗旗蕭鼓整整排列了三十里地,吳三桂穿著整齊的戎裝親自騎馬出迎,其儀式之隆重決不亞于迎接圣駕降臨。
  這一夜重會之歡胜似當初洞房新婚,營帳中點起了紅燭,挂起了芙蓉帳,喝過重逢喜酒的吳三桂緊緊摟住失而复得的陳圓圓,從上到下,從外到里,仔仔細細看了個夠,親了個夠。陳圓圓經歷了劫難,又受奔波之苦,神色帶有几公倦態,卻更加顯得嬌憨嫵媚,讓吳三桂怜愛得心尖發痛。全家三十九人慘死的悲痛被他拋諸腦后,一心一意地享受著陳圓圓的魅力,一任李自成殘部渡過黃河回了陝西。
  此時京城里也正熱鬧,多爾袞組織人馬隆重地迎接清世祖順治帝入關,在北京建立了大清朝廷,准備全盤控制整個江山。為了表彰吳三桂開關請兵之功,清朝廷冊封他為平西王,并賞銀万兩,吳三桂竟然也不加思索地接受了下來。這樣一來,當初請兵相助的初衷完全變了質,不折不扣地成為開關延敵的民族叛徒。
  崇幀帝自縊殉國后,福王朱由崧在南京重新組建了南明新朝廷。新朝廷深知吳三桂手握重兵,舉足輕重,因而遣特使前往絳州,欲封吳三桂為薊國公,并從海路運米三十万擔、銀五万兩犒勞吳軍。不料吳三桂因已受封于清廷,不肯再接受南明皇朝的這一套,他已經決定徹底歸附于滿清手下了。陳圓圓曾起心勸吳三桂棄清返明,以盡忠義之道,可惜吳三桂已是執迷不悟,一門心思地混下去了。
  清順治二年,吳三桂繼續協助清兵西討,由山西渡黃河入潼關,攻克西安,將李自成的力量徹底消滅。隨后,他又風塵仆仆,東征西伐,為清廷統一中國立下了汗馬功勞。最后他為清廷拿下了西南一帶,將最后一個南明小朝廷——永歷皇朝赶往緬甸,清廷詔令他坐鎮云南,總管西南軍民事宜。此時已是順治十四年,吳三桂可以說是功成名就,他將五華山的永歷皇宮重加修茸,建成了平西王府,躊躇滿志地經略所轄領地,儼然就是西南邊地的土皇帝。
  在吳三桂戎馬倥傯的那些年里,陳圓圓緊隨其左右,為他消愁增樂,簡直成了他的精神支柱。可是在政途選擇上,吳三桂并不听從陳圓圓的勸導,不惜將曾是自己君主的大明皇朝置之死地,使大江南北掀起滾滾硝煙,陳圓圓默默看著這一切,不免黯然神傷。
  在昆明穩定下來后,吳三桂冠冕堂皇地以王爺自居,并提出封陳圓圓為平西王妃,不料陳圓圓卻不肯接受,她提出:“妾出身卑微,德薄才淺,能蒙將軍垂愛已屬万幸,實在不配貴為王妃,宁愿作侍妾追隨將軍左右!”陳圓圓此舉著實令吳三桂費解,別的女人不惜爭風吃醋為的就是一個名位,她竟然把送上門的恩惠拱手推出。
  為何陳圓圓會做出這樣不可理喻的事來呢?且看她此時寫的一闋“丑奴儿令”:
  滿溪綠漲春將去,馬踏星沙,雨打梨花,又有香風透碧紗。
  聲聲羌笛吹楊柳,月映官街,懶賦梅花,帘里人儿學喚茶。

  詞中所繪并非眼前之景,而是此時之情,滿怀落寞消沉,便是陳圓圓這時的心境。經歷了十几年的坎坎坷坷,慣看了人世間的沉浮起落,生生死死晃如過眼煙云,她對一切都已看淡。何況她也明白,為了自己吳三桂不惜引外族入關,毀滅大順王朝,背棄朝廷及家人,落下了重重罪名,這一切雖然談不上是她的過錯,可畢竟与她有關,讓她自感罪孽深重,哪里還有什么心思去作王妃。
  順治十八年,吳三桂以兵勢從緬甸索回了永歷皇帝,陳圓圓認為這是擁明复清的好時机,連忙力勸吳三桂趁此机會推出水歷帝,對清廷反戈一擊,深切地說:“如此可成不世之功!”然而吳三桂卻不想放棄到手的權位重新立馬橫刀,仍然將永歷帝絞殺了。天下人為之大失所望,陳圓圓更是心灰意冷,深感已到万劫難复的地步;于是脫下華服霞帔,隱入淨修庵中,日夜与古經為伴,不再為凡塵世事而煩心,吳三桂也對她的選擇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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