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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親友的孤魂


  在失去了親友之后,威爾遜完全變了個人樣,已不再像以前那樣注意自己的外表修飾,濃密的胡須爬滿了臉膛与脖頸,尤其他的言語更少了。常常是一個人仰靠在一株大樹下,目光散亂地望著密林中漏下的斑駁樹影,靜靜地豎起耳朵聆听叢林中的鳥語与天籟之音。
  時間的确過得太快了,自11年前威爾遜雄心勃勃地從農場出發,像當年堂吉柯德出征時那樣,為著一個堅定的目標和信念,戰胜了一系列常人難以抵御的危机与困難,這么多年來,不是在熱帶叢林中艱難地跋涉,就是在惊濤駭浪的大海上漂流,該見到的与不該見到的,期盼尋找的与不期而遇的人与事,如同一副長長的畫冊慢慢地打開,讓他興奮過,讓他歡呼過,也令他惊恐過絕望過。但這一切似乎是在預料之中的,又像是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只是這個過程未免出現得大遲緩太殘酷大惊險太离奇了。
  在痛失朋友之后,威爾遜不想再往哪里走了,他很想找一個安靜的村落過段平靜的日子,想理一理紛亂的思緒,也算是陪一陪朋友那飄蕩在异鄉的孤魂,西斯科也少了以前那狂熱的念頭,像是一場大病初愈,或者惡夢初醒,盡管在他的內心深處總還惦記著金子鑽石,但當他看到威爾遜一副完全失魂落魄的模樣,于是一直坐在离威爾遜不遠處,靜靜地望著威爾遜。有時候,西斯科也悄悄地走近威爾遜,理一理威爾遜散亂的卷發乞求似的說道:“我可怜的朋友,讓我們回去吧,回到我們昔日輝煌的大英帝國,那儿才是我們的樂園,那里才有著我們真正的夢想!”
  然而威爾遜卻并不為之所動,或許他的心里真正地割舍不下一場异鄉苦旅情結。他總是載著一种悲愴、一种徹底喪失信心的复雜心態,在夕陽下顯得那樣的蒼老,那樣的失魂落魄,他總是反复念叨著:就是這樣一個結局嗎?事實上此時西斯科已不再像11年前出征時那樣充滿激情,神光煥發,在他光洁的臉龐上已刻下了一道道叢林儒染的印跡,閃亮的額頭早已被時光犁起了道道深壑,混濁的目光也失去了一种往前沖的欲念。歲月無情,一串串生与死的交割与搏斗也令這位曾經狂熱的發財迷冰冷了熱血与夢想。
  西斯科陪伴著威爾遜要去尋找一處靜幽的處所,去尋回將要閃失的記憶与激情。
  在當地印第安人的幫助下,此時的威爾遜和西斯科滿載一船糧食与資重即將高去,印第安人總是顯得那樣的熱情与永遠的好客,毫不吝惜地將他們珍貴的食品和寶物裝上了小船,并且會講英語的努西也原意跟隨威爾遜出發,護送威爾遜往北走。努西是一位非常誠實友善的好青年,皮膚黝黑,卷曲的黑發粘在圓圓的頭顱上,手腳粗大,他的妻子拉莎并不阻攔丈夫的決定,她認為幫助一個异鄉人——尤其是遭受磨難与痛苦的异鄉人,是印第安人的職責,沒有阻攔,沒有哭泣,咧著厚厚的嘴唇向神為他們不停地祈禱。
  威爾遜和西斯科眼中貯著晶瑩的淚水,望一望曾經遭受風雨,經歷顛踣的美洲叢林,望一望曾給予他們能量、物質甚至給予他們生命的憨厚敦實的印第安人,威爾遜不由得緊緊地擁抱了印第安人,并向他們鞠了個躬。
  就這樣在晴朗的上午,威爾遜又出發了。他要完成漫漫旅程最后一站——去北美洲。盡管他不再有那么強烈的欲念想去尋找什么,他也不想去冒險走進深山峽谷,不再想穿行叢林溝壑,他是想去完成他的最后一個愿望,到北美尋個居所住下來,寫一寫自己的經歷,記下這十余年的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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