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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三春斬黃袍


  趙匡胤假裝醉酒,殺了鄭恩,陶三春領兵前來辯冤,但她受封建禮制的約束,最后只能逼趙匡胤脫下身上的黃袍,劍斬黃袍泄憤。
  不覺已到三月,這一日,太祖于散朝之后,心情煩悶,忽見桃花盛開,便命于桃花宮內置酒,獨自坐在桃林之中,飲酒賞花。
  正在此時,只見黃門富來報,“四方館使派人來奏,說是有一人自稱韓龍,來到四方館,口稱他妹子韓素梅,与万歲有舊,曾被万歲納為側室,現聞万歲登极,特送其妹進京,四方館已安排他們在館驛住下。理應奏報,特來請旨定奪。”
  匡胤一听大喜,好似天下掉下一塊瑰寶似的,連忙說:“速宣韓龍及韓素梅桃花宮見駕,不得遲緩。”
  黃門官領旨,赶快出來,派人飛騎去通知四方館。
  這里,匡胤酒也不吃了,分付在桃花宮正殿之內重擺酒筵,等候韓氏兄妹一同來共飲。
  不一時,只見太監引韓素梅兄妹來到,走進殿來。韓素梅遠遠望見太祖頭戴一字通天冠,身穿淺黃繡金龍袍,雖是天子便服,也不同于平常官員,一派皇帝威風。雖然面貌依舊,但又有點發福,更顯得威嚴懾人。
  韓素梅見了,急忙走上前几步,跪下叩頭朝拜,口稱:“臣妾韓素梅見駕。”
  隨在韓素梅身后的一個中年男子,也屈膝而跪,隨著叩頭不止,太祖沒有理他。只呼韓素梅抬起頭來,太祖只見她容顏依舊,只不過因多日奔波,有點風塵仆仆的樣子,粉面上早已淚水模糊。
  匡胤也不由心酸,喚她立起賜坐。
  這時韓素梅才指著跪在地下的那中年男子一指,說道:“這是臣妾哥哥韓龍。”
  匡胤便點點頭,說:“韓龍平身!”
  那韓龍站起,太祖也命在一邊繡墩上坐下,這才對韓素梅說:“那年我离開襄陽,命你在襄陽等候,讓陶家在陶洪老英雄派人去接你,為什么去到襄陽,卻不見你和祿儿了?”
  韓素梅垂淚道:“官家,原說一個月內定有人來接,那知臣妾等了二個多月,不見個人影到來,家中銀子也快用光了,正在急得無法,恰好我這位多年出外經商的表哥,清明回鄉掃墓,到家來看。說他在荊州已掙下了產業,因此接臣妾去荊州居住。”
  匡胤道:“那你就跟他去了?”
  韓素梅道:“原來臣妾還想再等,只是生活無著,表哥隨身帶的錢又不多,最后表哥說,像官家這樣大大有名的人,終會打听到住址的,一旦打听到,就送臣妾來見。所認臣妾才同意去荊州暫住。果然,如今得見万歲,多虧這表哥將臣妾送來。”
  太祖又問:“祿儿呢?如何不見來。”
  韓素梅垂淚道:“自荊州后,常出去玩耍,前几年夏天去江里捉魚,不幸溺死了,現葬在荊州。”
  太祖听后,也覺慘然。歎道:“這也是他命中難享今日榮華富貴。”
  因而又問韓龍在荊州作何生意。韓龍回答說:“不過是販運些稻米,到漢中山區去賣,再從山區捎些山貨到江陵府賣出,倒可賺上一些銀錢度日。”
  太祖猛然想起,那荊州江陵府,乃是高保融割据之地,雖然稱臣,實則仍然獨立稱孤道寡。因問韓龍道:“那荊南高保融政績如何?”
  韓龍想了一想道:“荊州只有個高王爺,卻沒听說過有高保融,這保融是個官?”
  太祖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原來韓龍是個十足市儈。便說:“朕所說的,就是那姓高的王爺,他對地方治理得怎樣?”
  韓龍道:“那還差不多,只是我從山里運山貨去賣,他手下的士兵抽了很多稅,有時還要拿走一些好皮貨,使我差點儿折本。”
  太祖見他渾身銅臭,說話庸俗無知,便不理他,問韓素梅道:“你姓韓,怎么這個表哥也姓韓?”
  韓素梅尚未開言,那韓龍卻听得清楚,搶著說:“俺家原來姓吳,叫吳龍,只因送妹子進京,將來妹子當了娘娘,俺自然就是個國舅,那有娘娘姓韓,國舅倒姓吳的道理,所以自然得改姓韓了。”
  太祖越听越加討厭,但看他千里送韓素梅入京的面子上,又是初來乍到,不好發作,想了一下,便吩咐隨侍太監,領韓龍去見司禮大監,讓司禮監通知吏部,給這韓龍一個承務郎官級,先安排于四方館內住宿。并傳旨在四方館賜宴一桌,帶韓龍去赴宴。
  那韓龍听說有官可做,慌忙爬在地下謝恩,他也不知這承務郎是什么官階,興匆匆地隨著太監去了。
  這里太祖才吩咐排宴,与韓素梅共飲,暢敘离情。
  且說那韓龍興匆匆地回到四方館,見人就說今日見到皇帝的經過,并且沒大沒小,上至四方館使,下至館內吏卒,見人就請,說一桌御宴,他自己一個吃不了,邀請大家品嘗。
  那四方館,本是接待外國使臣,各地節度使來朝賀時住宿的賓館,四方館使乃是正五品官,如何瞧得起韓龍這個從八品的承務郎虛銜。又見他連館內仆隸也都邀請,更不愿來,還是由于看他送妹進宮,据說是与万歲過去同居的妻子,還不知將來封個什么號,所以面子上不得敷衍一下,說有事走開。最后,只有几個低級吏員和仆役,參加了韓龍的宴會,大家見他粗俗無知,開口戲稱他為“國舅”,倒把個韓龍奉承得忘乎所以。
  第二天,果然吏部送來一紙誥封,和從八品的官服,韓龍穿上,搖搖擺擺,十分得意。他又向四方館使說:“听說新官上任,都要游街夸官三日,俺既來京當官,也應當游街,出去看看,京城如此繁華,俺還沒出去見識見識啦!”
  四方館使被他纏得沒法,韓龍官階微小,不夠騎馬的資格,但總是皇帝親口任命的,破例撥給他一匹馬,派了二個隸卒照顧,領他出去到樊樓、相國寺、繁台、金明池等地觀光一下,并告訴隨從說:“千万別讓他出事來,不好交待。”
  二個隸率領命,陪了韓龍,牽馬出去游玩。韓龍要騎馬,但又不會騎,二個隸卒只好扶他上馬,讓他坐穩了,緊扳馬鞍,慢慢為他牽馬徐行。先游了相國寺、樊樓,最后來到金明池,下馬游了一圈,天已近午時,二個隸卒催他回四方館吃飯休息,明天還要出城游繁台。韓龍沒法只好上馬,前邊不遠,就是御街,他正走著,只听前邊淨街鑼響,他卻不懂得是什么,只顧往前走。那二個隸卒,慌忙拉住馬韁,說道:“快回避過小巷,前邊北平王過來了。”
  說著,牽馬進入小巷回避,哪知走不十余丈,拐了個彎,正好有一家人家娶親,突然響起鞭炮,那馬驀地一惊,打一個旋,扭頭向原路跑了回來,二個隸卒一疏神,沒揪牢馬韁,竟讓馬溜了。
  騎在馬上的韓龍,見坐騎飛奔,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緊緊揪住馬鬃,防止跌下馬來,那馬沖出小巷,正与鄭恩儀仗相遇,那些步兵正在行,猛不防,刺斜里沖來一匹惊馬,都吃了一惊,慌忙躲閃,韓龍的馬早飛沖到鄭恩馬前。
  鄭恩馬前的衛士,同樣吃了一惊,忙舉槍攔駕,韓龍的馬見前無進路,忽然前蹄騰空,早已把個韓龍撩下馬來,那馬方才站住。
  鄭恩見狀大怒,跳下馬來,一把抓住韓龍后領口,喝道:“驢毬入的,你是什么東西,竟沖樂子馬頭!”
  韓龍如何認得鄭恩,見鄭恩出言不遜,自恃是個官了,便說:“你眼睛瞎了,不見本官從馬上跌下來嗎?”鄭恩大怒,用手用力一捏,捏住韓龍脖子,痛得韓龍殺豬般地叫起來,這時他才看見鄭恩威風凜凜,心中駭怕,便說:“俺的馬惊了,又不會騎馬,才摔了一個跟頭,多有得罪老兄了!”
  鄭恩听了,嘿嘿一陣冷笑,睜著眼喝道:“驢毬入的,就是宰相見了俺,也得尊聲‘千歲’,你是什么東西,竟敢稱俺老兄!”
  說畢,一拳打去,頓時把韓龍鼻子打出血來,鼻梁骨也打歪了。韓龍如何受得了,只得嚷叫道:“千歲住手,小的乃國舅爺。”
  鄭恩倒愣住了,便問,你究竟姓什么叫什么?”
  韓龍道:“俺叫韓龍。”
  鄭恩仰天大笑,說道;“誰不知皇后娘娘姓杜,哪里又冒出個姓韓的來!”
  舉拳要打,韓龍連忙嚷道:“俺是昨天才送妹子韓素梅進宮的。”
  鄭恩听他這么一說,把正要落下的拳頭收回,揪他圓領的手也松開了。問道:“韓家嫂嫂來了!”
  韓龍听鄭恩稱“韓家嫂嫂”,登時又气壯起來,心想:“別看這人是個千歲,還得稱我妹子是嫂嫂,那么就得稱我為哥哥,我怕他作甚。”
  于是便道:“正是,是俺從荊州城把她送到汴京來,現已住進桃花宮了。”
  鄭恩追問道:“她不是在襄陽嗎?如何到荊州的。”
  韓龍道:“是原在襄陽,后來俺看她生活無著,才接她去荊州的。”
  鄭恩道:“那么祿儿呢?”
  韓龍道:“也接到荊州去了。”
  鄭恩道:“那么這次祿儿也來了嗎?”
  韓龍道:“沒有,祿儿在荊州下長江摸魚,淹死在江中了。”
  言未畢,鄭恩已經怒气沖天,一巴掌朝韓龍面頰上扇了過來,直打得韓龍鼻血未停,口中又吐出血來。
  原來這鄭恩在襄陽時,与祿儿關系最好,如今听說祿儿淹死在江中,如何不怒,指著韓龍大罵道:“驢毬入的,你既是韓家嫂嫂的哥哥,怎么不關心祿儿,讓他小小年紀,到江中去抓魚?明明是你有意謀害,卻用假話來搪塞!今天樂子非把你打死給祿儿抵命不可!”
  正想動手,忽然又想起祿儿曾經說起,韓家人都已死光,怎么忽然又冒出個韓龍來,莫非是冒充的嗎?于是又喝問道:
  “你究竟是誰?膽敢冒充韓家人,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如不實說,看本千歲先扭斷你一支胳膊。”
  韓龍這時已嚇得發抖,慌忙說:“小人實是韓家妹子的表兄吳龍,不信可以進宮對質。”
  鄭恩道:“那你為什么要改姓韓。”
  韓龍道:“為的是想弄個國舅當當,果然天子封俺作官了,所以俺才游街三日夸官,不小心撞了千歲馬頭,還望高抬貴手。”
  鄭恩睜圓雙目道:“驢毬入的,你為了當官,連祖宗都不要了,如此無恥,還配當什么官!”
  韓龍道:“俺确是個官,俺有任命。”
  他把諸封當成是任命狀,從怀中掏了出來,揚了一揚,希望鄭恩看他是個官的面子,不要再打。
  誰知鄭恩見了,劈手奪了過來,只用力撕了几把,早把誥封撕得粉碎。罵道:“你敢拿官位來嚇唬樂子,憑你這比知縣還低上三級的小官,俺能怕你不成,今日樂子就是要收拾了你,再去見万歲請罪!”
  說畢,走進一步,抓掉韓龍的嶄新烏紗帽,一腳踩扁,舉起拳頭,沒頭沒臉地打下。
  這時,四方館的二個隸卒早已赶到,鄭恩的侍衛也向他們問明了情況,才知這個韓龍确實与万歲爺有點關系,但都懼怕鄭恩,不敢上前勸阻,如今見鄭恩大打出手,怕鬧出人命來,才拼命上前阻礙鄭恩再打。功的勸,抱的抱,才把鄭恩拉開。那韓龍早被打得失了魂,哪敢再停,看見宮牆不遠,知道只有逃入宮內,才能保住性命。便顧不上混身疼痛,爬起來,沒命地向宮門前跑去。
  看看來到宮門,被守門侍衛攔住。韓龍忙乞求道:“請老爺高抬貴手,后邊干歲赶到了要打死我。快讓俺進宮,見俺妹子躲一躲。”
  侍衛被他沒頭沒腦的話,弄得不知是什么回事。幸虧有個守門小太監昨日見過韓龍,知道他是昨日進宮美人的哥哥,又見鄭恩遠遠赶來,便對侍衛說:“這人昨日獻妹子被万歲封了官,大概是得罪了北平王,被打成這樣子了,先讓他到宮門里,躲在太監房里,以后自有圣上處理,否則在宮門口打死人,就不妙了。”
  侍衛方放韓龍進門,那小太監匆匆領他躲在太監住的平房內,讓他不可出聲。
  鄭恩因為被侍衛勸阻了一會,眼看韓龍逃向宮門,心中急了,推開侍衛,大踏步地赶了上來。可是來晚了一步,韓龍已進宮了。
  鄭恩來到宮門,喝道:“那驢毬入的跑到哪去了。”
  守門侍衛道:“不曾有人來!”
  鄭恩道:“放屁,樂子親眼見他跑進這門來的!你們有几個腦袋,敢阻擋本干歲。”
  也不理睬他們,徑自入宮。
  一進宮,卻犯難了,皇宮這么大,到那里去找韓龍呀!心中一想,韓龍說韓素梅在桃花宮,想韓龍必躲往那里,說不定二哥也這那里,正好見面評理。想畢便朝桃花富而來。鄭恩自柴榮到趙匡胤當皇帝,多次來過,十分熟悉路徑,也不必問路咱行走去。
  守門衛不奉召喚是不能進入宮門,只有那宮中太監,才能入內。這時那些太監見鄭恩闖宮,知道攔不住他,只好跟在鄭恩身后監視。
  鄭恩怒气沖沖地來到桃花宮,守門太監見鄭恩走來,飛報宮內。這時,太祖正在宮內与韓素梅飲酒談心,听說鄭恩來了。十分吃惊,正在惊异,只見鄭恩已進了殿門。
  太祖有些不悅,便道;“御弟有什么事?為什么不經通報就走進宮來,放王法制度于何處!”
  鄭恩仍然怒气沖沖,也不下拜,說道:“那韓龍不是好人,冒充國舅,在大街招搖過市,撞了樂子馬頭還罵樂子瞎了眼,俺打了他一頓,他卻跑到宮內躲起來了。所以樂子追了進來。”
  匡胤听了,臉气得煞白,二人打架竟然打入皇宮。想那皇宮何等尊嚴的地方,韓龍竟然能隨便進來,他真有點不相信。
  回頭喝問太監道:“韓龍确實跑到宮內來了嗎?帶他來見朕。守宮門侍衛一并叫來對質。”
  太監領命去訖。不一時,果然見太監領了几個侍衛和韓龍來到殿前,匡胤讓他們進殿跪下。
  匡胤喝道:“何人放韓龍隨意入宮的!”
  一個侍衛稟道:“沒人敢放他進宮亂跑,只因北平王千歲,追著他要打,已打得頭破血流,小臣們怕在宮門口打出人命來,沒奈何,讓韓龍先在宮牆內守門太監耳房,并沒讓他自由進宮。”
  匡胤尚未開言,鄭恩哇呀叫一聲:“原來你們都在串通欺騙樂子,害得俺一直跑到桃花宮來。”
  飛起一腳,把那侍衛踹了一腳。
  匡胤大怒說:“鄭恩不得無禮!宮闕之內豈容許你任性胡為。”
  鄭恩平素只怕趙匡胤一人,見匡胤發怒,只好說:“好了,好了,樂子規矩點就是。”站在那低頭不吭。
  匡胤這才扭頭對韓龍說:“你怎么恁地不知小心,竟敢沖撞北平王儀仗,你可知罪嗎?”
  韓龍已嚇癱了,結結巴巴地說:“小小小的看見北平王過來,便躲入小巷中回避,回避,誰知那那里那里里里正有人辦喜事,放炮惊了馬,小小小的不會騎馬,馬把小的摔了下來。跌到北平王面前,才被他打打了。”
  匡胤這時臉上略有緩和,對鄭恩道:“這韓龍是馬受意外惊恐,無心惹禍,三弟就饒了他吧!”
  鄭恩道:“這事不說,他淹死了祿儿,又冒姓韓,想充國舅,這能饒了他嗎?”
  韓龍一听,哭道:“實在冤枉啊,祿儿偷偷去江里摸魚淹死,俺也不能時時刻刻跟著他。”說畢,叩頭不停。
  匡胤有些不耐煩,喝道:“不許再說,你既為官,不管品級高低,都是朝廷命官,要有官体,像你這樣,紗帽都丟了,滿面鮮血不抹去,就來見駕,以后再如此失儀,定然斬首。”
  韓龍又叩頭道:“不是小的故意的,紗帽被北平王抓掉踩爛了,就是那詔書也被他撕個稀巴爛,卻与小的無干。”
  匡胤一听,登時气沖牛斗,心中暗想道:“三弟呀,你怎么這樣屢屢与朕為難,現在竟在大街上眾目睽睽之下,公然踩爛官帽,扯爛誥命,這犯的是藐視朝廷,欺君的大罪啊!朕如不聞不問,國家法律就受踐踏,皇帝的尊嚴也要喪失殆盡。這叫朕如何運用皇權,駕馭百官,你視皇權如儿戲,怎知道這樣要鬧下去,要動搖朕的皇位和國家啊!唉,罷了,這次如再寬大你,朕這皇帝當不成了。”想畢,咬咬牙,喝命跪在地下侍衛統統起來。用手一指鄭恩,厲聲說:“把鄭恩給我綁了!”
  鄭恩一听,說道:“皇帝二哥,你開什么玩笑,再玩下去,樂子火性就要發作了。”
  匡胤哼了一聲,說道:“動不動你就說火性,今天朕就要滅滅你的火性。”
  喝令侍衛:“快把這目無君上的鄭恩給我綁了!”
  鄭恩見那侍衛們擁來,大喝道:“那個敢綁!”
  一個侍衛陪笑道:“鄭千歲,万歲已下旨叫綁,你作為臣下的就應該听從,要不,只怕滿朝文武不服。”
  鄭恩想了一想,說道:“你說得對,皇帝二哥即說了,樂子服從,綁吧!要文武百官看俺倒底還是服從皇帝二哥的。”
  眾衛這才大膽上前,把鄭恩五花大綁的捆了起來。
  匡胤見把鄭恩綁定,驀地喝一聲:“把鄭恩推出午門斬首!”
  鄭恩一听,啊呀一聲,說道:“皇帝二哥你開什么玩笑!”
  趙匡胤臉一板說道:“誰与你開玩笑!侍衛速速押出,午時三刻准時開刀!”
  鄭恩大吼一聲道:“你真要斬!”
  趙匡胤道:“就是要斬。”
  鄭恩气得大罵:“好個忘恩負義的昏君,不想想你這皇位是從哪里來的,樂子出生入死保你的駕,陳橋驛擁你為皇帝,可是當了皇帝就翻臉不認人了。其實你早就翻臉不認人,大哥一死,你就奪大哥的天下了,樂子真后悔錯保了你!”
  飛起一腳,踢翻一只繡墩,那繡墩骨碌碌朝匡胤滾來。匡胤閃過一邊,喝令侍衛:“快快把鄭恩拖出去!”侍衛前拉后推,左挾右架,總算把鄭恩拖出去了。匡胤又瞪著眼,對跪在地下的韓龍說:“你滾回荊州去吧,不許再來!”
  韓龍道:“讓小的去看看殺人再走,斬千歲爺呀,這真是千載難看到的。”
  匡胤又好气又好笑,揮手說:“去,去,去!”
  韓龍走后,匡胤立即分付太監,說:“緊閉宮門,任何人來叫門,都不准開門,不准來通報,說朕酒醉昏睡,有事待朕醒來再奏。”
  說畢,拉起韓素梅,走進臥室,一頭倒在龍床上,兩眼落下淚來,暗暗說道:“三弟啊!誰讓你生性這么渾,為了維護朝廷權威,為兄不得不如此了!你放心泉下去吧,你的后代朕一定盡力教導安置,讓他們代代享受安樂,也算對得起你了!”
  鄭恩的侍從儀仗,還在宮門外等候鄭恩,忽然見官中侍衛將鄭恩五花大綁押出來,要推出午門斬首,大家都慌了,一個說:“快回府報告夫人來救!”
  一個說:“午時已到,來不及了。”
  另一個說:“高元帥家离此近,快去報告,請高元帥上本救命!”
  最后商定,一方面,去人向高怀德府上求救,一方面派人飛馬回府報告陶三春。
  原來趙匡胤深知鄭恩是沖鋒隱陣的勇將,卻不是個做官的材料,所以封給一個王爵虛名,卻不給他一個具体實職,并且為他建造王府于南關之外的繁台附近,以路遠為名,免去鄭恩早朝,以杜絕鄭恩不知禮儀,在朝堂鬧事。
  這天鄭恩閒得無聊,進城來訪高怀德,又偏偏遇上韓龍,結果還是惹出事來。那高怀德正在家中,忽見家人來報,北平王鄭恩家將現在門外求見,說不知為什么,万歲將北平王綁了,要推出午門斬首,家將特來求元帥快去上本保奏。
  高怀德听了,吃了一惊,慌忙赶到門外,鄭府家將見他出來,慌忙下跪道:“万歲要斬北平王,請元帥快快上本保奏。”
  高怀德來不及問他什么,喝令:“快快備馬。”
  高怀德上馬飛奔,直抵宮門,果然看到鄭恩被綁在那里。
  鄭恩一見高怀德過來。便高叫道:“高大哥,樂子今天才知道那昏君,是個忘恩負義的家伙,寵信奸臣裙帶親,竟把咱們多年汗馬功勞付之汪洋,樂子真后悔當年不該和他結拜,不該為他效命沙場,不該陳橋擁立他啊!想不倒今日他竟反臉無情,要殺我!”
  高怀德道:“鄭兄弟不要急,待我問問。”
  便問那在場侍衛,侍衛們見高元帥動問,那敢隱瞞,便把鄭恩打韓龍的事,簡要說了一下。并說最后万歲下旨將北平王綁赴午門斬首,又一指站在一邊的韓龍說:“這位就是韓龍奉旨監斬。”
  高怀德斜視韓龍一眼,只見那韓龍鼻青臉腫,連紗帽也不戴,又無監斬公案設備,冷笑一聲,問韓龍道:“你就是監斬官嗎?”
  韓龍道:“正是本官。”
  原來這韓龍在桃花宮中,在匡胤跟前要求看斬鄭恩。便隨著侍衛出來,侍衛問他跟來何干?韓龍說:“奉旨看斬。”侍衛錯听為監斬,韓龍本人卻也弄不清看斬和監斬的不同,也便以監斬官自居了。高怀德心中暗想,那里有這樣衣冠不整的監斬官。想必是万歲為了殺殺鄭恩的義气,來開個大玩笑。便對鄭恩道:“鄭兄弟不必急,為兄上本保奏。”
  說畢,徑向宮門而來。只見宮門緊閉,高怀德上前叫門,守門太監在門內回說:“万歲爺酒醉在桃花宮,沉睡無法喚醒。娘娘下旨,有事待万歲醒來奏聞,現在一律不開門。”
  高怀德大怒,舉起拳頭在門上擂了一陣,門內卻寂然無聲。弄得高怀德毫無辦法。
  忽然,身后有人拉了一把,高怀德扭頭一看,原來是苗訓。忙道:“先生來得正好,速速設法上保本,救北平王一命。”
  苗訓輕輕搖頭道:“這本卻是沒用的,以不上為好。”
  高怀德惊訝道:“為什么沒用?”
  苗訓道:“沒用就是沒用,何必上本。”
  高怀道:“難道你要見死不救?”
  苗訓道:“正是如此!”
  高怀德大怒,一把揪住苗訓衣領、圓瞪雙眼,喝道:“原來你如此沒良心!”
  說畢,揮拳想打。
  苗訓連忙搖手道:“山人乃是為北平王打算,其中卻有道理,望元帥息怒,听我細說。”
  高怀德听了,才放下手,說道:“你且說來。”
  苗訓道:“我朝初建,亟待樹立新朝權威。所以賞罰必須分明,才能服眾。北平王這次在鬧市之上,公然撕碎誥命,踩爛官帽,這都是輕慢朝廷,對皇權犯了大不赦之罪。現在這事已傳得滿城皆知,如不加嚴處,國家還有何法制可言?如人人都學著他戲弄皇權,破坏法令,不當回事,國家根基豈不要動搖了。所以不能不加嚴處,殺一儆百,以絕后患。”高怀德道:“可是鄭恩不同于別人,他是個大字不識的渾人,不懂朝廷禮制,應當情有可原;再說他是開國元勳,于國家建立有大功,即使治罪,也應考慮到他的功勞,從輕處罰,不應砍頭呀!何況他又是万歲最要好的患難兄弟,更應留情。”
  苗訓歎口气道:“山人早已料到,必有這一天到來,卻不料來得這么快。別人可以將功折罪,從輕處罰,唯有鄭恩不能從輕處罰。講私情,万歲是不愿處罰鄭恩的,講國法,又不能不處罰。”
  高怀德疑惑道:“這又是為什么?”
  苗訓道:“加以處罰,是教育人改過。而鄭恩這种渾人,是不懂得改過的,腦子一熱,任性而為,什么禮法都會忘得干干淨淨。試看他在万歲登极那天的典禮上,嚷嚷叫叫,成何体統。万歲忍下來了,把他遷出城外養起來,免其朝參,不是為了优待他,而是怕他在殿上吵鬧,扰亂朝綱,鬧來鬧去,不僅使皇帝臉面丟盡,群臣竊笑,權威無法樹立,法令無法貫徹,最終導致社稷動搖。如果這次不嚴處,以后說不守又會不斷鬧出別的更嚴重的事來,使皇帝威信逐漸喪失無遺,大宋江山也會因此斷送。所以從公上講,實難以顧全私誼,万歲也因此只好忍痛斬他。如果你高元帥遇上這事,你選擇什么呢?”
  高怀德經他這么一說,才省悟過來,便說道:“公与私沖突,為了國家,自然只好犧牲私誼。但我等与鄭恩,是多年在刀叢槍林中滾爬出來的兄弟,上一本保奏,也略盡情誼,即使明知不准,從心里來說,也總算是盡到了人情,心安一點了。”
  苗訓頻頻搖頭道:“要說情誼,對鄭恩盡最大情誼的,還是万歲。你不要硬去幫倒忙,破坏大事。”
  高怀德愕然道:“上本保奏,這怎么能說成是幫倒忙?”
  苗訓道:“万歲下旨緊閉宮門,稱酒醉不見任何人,是怕有人去上本保奏。万歲已下決心斬掉鄭恩,才能避免國家法令不行,皇權遭到褻瀆。但內心上是不愿給鄭恩加上罪名的。如有人去上保本,万歲看后不准,那么等于承認鄭恩确是有罪當斬。一旦定為斬罪,王位自然也要取消。而稱酒醉不醒,不見任何人,不看任何保本,待斬了鄭恩以后再露面,那就可以推說是酒醉錯斬,這才是最聰明的辦法。既是錯斬,鄭恩就可不承擔任何罪名,他的北平王封爵就可保留下來,傳給子孫。元帥,你想万歲給鄭恩留下多深厚的私誼。如果不是講私誼,只須一聲令下,鄭恩犯了欺君大罪當斬,簡單得很,何必費這么大周折去裝醉,但那樣一做,鄭恩一切都完了。”
  高怀德听了,惊訝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向苗訓深深一揖,落下兩行珠淚,才對苗訓說:“啊呀!先生真天人也,見識之廣,思慮之深,實在是我輩万万赶不上的呀!”
  苗訓道:“這件事乃是万歲聰明睿智的表現,不是有膽有識的大圣人,決作不出來。山人只是揣摸猜想一下罷了。”
  高怀德說道:“那么,我們就沒一點地方可幫助鄭兄弟了。”
  苗訓道:“還有大忙,必須由元帥幫助才行,望元帥能与山人配合好。”
  高怀德道:“先生請講,怀德听從分付便了。”
  高怀德道:“北平王被斬,陶三春必定會率親兵來問罪。這件事的罪魁禍首,乃是那個韓龍,可是他不知趣,不赶快逃走,卻在那里看熱鬧,還冒充監斬官。不管他這監斬官是真是假,万歲決不會承認派韓龍監斬。所以,斬了北平王,你應設法絆住韓龍,不讓他离開,待三春到來,你可向陶三春指出韓龍是監斬官,這樣陶三春必然要殺掉韓龍,為鄭恩報仇。万歲決不會追究殺韓龍之事,這是第一點。第二就是三春到來,你明著好似幫助她,始終不离左右,待她鬧一陣,火气消了,再說她收兵,防止她把事鬧大,弄得不可收拾,這件事山人也在場,咱二人配合好,必然會把這場亂子制住。”
  高怀德被苗訓點透,十分佩服,便道:“就這樣辦,怀德听先生指揮。”
  二人立在宮門之外,苗訓又進一步向高怀德授計。二人正在說著,忽听麗譙樓上報時炮響,已是午時三刻了。
  高怀德叫聲:“不好!時辰到了。”拉起苗訓,就往午門外跑。
  韓龍卻在那大叫:“時辰到了,快給我斬、斬、斬!”
  鄭恩喝道:“好個韓龍,樂子死為凶神,也要將你扒皮抽筋,打入十八層地獄。”
  韓龍不理他,只是催斬。侍衛因為時辰已到,仍不見赦免圣旨來到,又錯把韓龍看成監斬官,沒奈何,把手中紅旗揮動。劊子手見了信號,舉起大刀,閃電般揮下。
  驀地一聲暴喝:“那個敢斬!”
  只見一員女將,手執流星雙錘,腰懸寶劍,坐下烏騅馬,領三百鐵騎頸卒,從御街上旋風般地卷來,來者正是陶三春。正在家中逗著三歲孩子儿鄭英玩耍,听到鄭恩侍衛回府來報凶信,立即提錘上馬,點三百護府親兵,飛奔午門而來。
  遠遠望見劊子手揮刀要斬,陶三春大喝一聲,飛馬來搶救,無奈那劊子手听到喝聲時,手勁已無法收回來,只差一步,鄭恩的腦袋已經滾落在地。
  陶三春一見气得眼直了,胸中万丈怒火直冒,雙錘一擺,一錘一個早將兩個劊子手打得腦袋崩裂,去見閻王了。
  韓龍見勢不好,慌忙想逃。高怀德高叫道:“弟妹,那個穿藍袍的就是監斬官韓龍,今日的事全是他惹起的,不要放他走了。”
  陶三春一听,雙腿把馬一夾,早赶到韓龍背后,手起一錘,把個韓龍打得腦漿四濺,立時死于非命。
  高怀德對那几個宮廷侍衛說:“不干你們事,快去宮門口,通報給万歲知道,一切自有万歲處理。”
  那些侍衛那敢久停,等吃陶三春的銅錘,都沒命地向宮門口逃去。
  這時,陶三春跳下馬來,顧不得血污,把起鄭恩的頭顱,哭得几乎要暈過去。
  苗訓慌忙對王府侍衛說:“你們還不快去弄副棺材來,北平王尸身,豈可久停在地上。午門前也得立即打掃干淨。”有几個侍衛听了,飛快跑到集市上找棺木。
  高怀德勸陶三春說:“弟妹,人死不能复生,這時不是你哭的時候,鄭兄弟死得冤枉,你應去找万歲爺評理,要求賠償,為鄭兄弟伸冤。”
  陶三春這才止住哭聲,咬咬牙,把鄭恩的頭交給一個侍衛捧了。對高怀德說:“高伯伯,你平日和鄭恩關系最好,難道見死不救,為什么不向万歲奏本,保鄭恩一命?”
  高怀德說:“我一听鄭兄弟被綁出午門,就急急來見万歲保奏,怎奈宮門太監說万歲醉酒不醒,無法奏聞,只好在門外焦急;后來苗尚書也來保奏,同樣無法進宮。看看午時已到,我大叫‘刀下留人’,無奈那韓龍在一旁一個勁叫斬、斬、斬。我身為元帥,總不能知法犯法,去劫法場啊!”
  陶三春道:“算了,高伯伯別說了,我去找那昏君算帳!”
  指揮手下三百鐵騎,圍住宮門。陶三春在馬上大叫:“快叫那昏君出來見我!”
  不一時,只見宮門頂上五鳳樓中,出現了一簇人影,中間擁定一個身穿黃袍的趙匡胤。
  只听匡胤道:“啊呀,什么人膽敢造反,殺到宮門口來了。”
  陶三春望見,高喊道:“我乃陶三春!”趙匡胤啊了一聲,說道:“原來是御妹,怎么气勢凶凶,為了何事?”
  陶三春怒道:“你別裝胡涂,那鄭恩犯了什么罪,你將他綁出午門斬首!”
  趙匡胤吃惊道:“怎么,三弟被斬首了!”
  說著,痛哭出聲,又說:“朕未下旨斬首,那個敢斬,御妹快講出來,朕為三弟伸冤。”陶三春牙齒咬得格格響,喝道:“昏君,不是你下令侍衛綁出午門斬首,那個敢綁,那個敢斬,你別推得一干二淨。”
  趙匡胤道:“御妹啊!三弟在大街上歐打韓龍,扯碎誥命,踩扁官帽,又到宮內辱罵朕,還說他的火气上來了。朕因喝多了酒,說‘就要滅滅你的火气’,叫人把三弟綁了,這事是有的,原是嚇嚇他,綁一會就放了,誰知朕因酒醉,一時便忘了,但确實是沒胡下旨斬他呀!”
  陶三春道:“沒有你的旨意,誰敢斬北平王。你定是下旨,派了監斬官就是證明。”
  趙匡胤隨:“啊呀,還有監斬官?御妹不要冤枉朕,朕那里派過監斬官,監斬官是誰,叫他來和朕對質。”
  陶三春道:“就是韓龍。”
  趙匡胤發怒道:“韓龍膽敢冒充監斬官,速讓他來見朕,問他冒充之罪。”
  陶三春道:“韓龍不會來了。”
  趙匡胤道:“為什么不會來了。”
  陶三春道:“我把他殺了。”
  趙匡胤道:“殺了?好!他假傳圣旨,冒充監斬官,是罪有應得。殺了他,也算是為三弟償命。”
  陶三春道:“償不得的。一個堂堂王爵,一個小小誥封八品官,相差十八千里,如何能相等。”趙匡胤哭喪著臉說:“唉,我說御妹呀!三弟已被錯斬,難以還陽,朕現在也無法陪你一個活三弟,難道你還能要斬下朕的頭來抵命嗎?”
  陶三春听后,不由一呆,一時答不上話來。她雖然生性粗豪,但由于自幼受陶洪的教育,恪遵流傳千余年的舊禮教,她還是懂得一些的。皇帝的頭是斬不得的。正在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那邊高怀德卻插話了。
  高怀德說:“為什么斬不得?斬得,斬得!起碼那契丹主述律,北漢主劉鈞,那個不想斬大宋皇帝的頭顱。”
  陶三春听后,不由愣了一下,心想趙匡胤的頭是斬不得的呀,如自己堅持要斬,豈不成了叛逆、敵國?那么趙匡胤斬鄭恩也名正言順,自家還有什么冤可伸?
  正在猶豫,只听苗訓對高怀德說:“高元帥呀,你這話可說錯了。北平王忠肝包天,義膽蓋地,為我大宋江山的創立,建下了蓋世功勳,才能成為我大宋建國后,唯一以戰功封王的大將。你怎么能把他比作化外反正,這不是給北平王臉上抹黑嗎?北平王如泉下有知,也要恨你的。”
  高怀德說:“如依你說,難道鄭兄弟的冤就不伸了,白白送一條命嗎?”
  苗訓搖頭道:“山人并沒說讓北平王白白送命啊。人死無法复生,只有設法補償,既使北平王冤屈昭雪,又能為北平王掙足了面子,并且取得足夠的補償,這才是最好方法。”
  高怀德說:“有啥最好辦法?”
  苗訓道:“北平王不能白死,要向万歲提出几個強硬條件。”
  高怀德道:“什么條件?”
  苗訓微微一笑,說道:“這不能對你講,山人也不好亂出主意,必須由北平王妃親自向万歲提出才行。”
  他二人這一唱一和,實際上是說給陶三春听的。
  陶三春听了他們這一問一答,苗訓有辦法解決,不由心動,忙問苗訓道:“苗先生有什么好辦法,不妨說給我听。”
  苗訓向前走了几步,來到陶三春馬頭旁邊,低聲對陶三春說了一大篇話,最后才說:“必須如此,如此方好。”
  陶三春點點頭,說道:“就依苗先生說的辦法吧。”
  抬頭對著五鳳樓喊道:“只要依俺三個條件,俺就不再追究此事。”
  趙匡胤在五鳳樓上,早已看見高怀德和苗訓在樓下站著,心里想:“有苗訓在場,他必有辦法解決今日這個難題。”心中便安定下來。听到陶三春要提三個條件,忙回答說:“不要說三個條件,就是三十個,三百個,朕也沒有不應允的,御妹快快講來。”
  陶三春道:“第一件,北平王爵由鄭家后裔世代承襲。以后鄭氏子孫如有犯罪當斬,一律不得處死。”
  匡胤道:“可以,可以,朕可以發下丹書鐵券為憑。”
  陶三春道:“第二件,必須依王禮厚葬北平王,你要親自戴孝到場拜祭,并在靈前認錯,請英靈原諒錯斬。”
  匡胤道:“可以,可以,朕不僅要親自拜祭,還要讓滿朝文武官員,一律前往拜祭。”
  陶三春說:“第三件,皇帝斬不得,但你身上穿的黃袍卻是斬得的。快脫下來,讓我斬作二段,以解鄭恩怨气。”
  匡胤沉吟一下,說:“這個,這個。”心想,受這一次污辱,化解這段冤仇,也算是鄭恩最后一次胡鬧吧。牙一咬,說:“好,朕答應你!”
  解下身上繡龍黃袍,從五鳳樓上拋下。
  陶三春早已抽劍在手,見黃袍飄下,奮力揮去,早將黃袍斬為二段。又跳下馬來,狠狠地在龍袍上用劍尖戳了十几個窟窿。仰天大笑,卻帶著哭聲,喊道:“老鄭啊,我把那昏君斬了,你放心去吧!”
  喊畢,分付親兵,抬棺回府。
  趙匡胤見陶三春去遠,登時跌倒到五鳳樓中的龍椅上,雙眼落淚,半晌不動。是悲是喜,是忿是恨,是苦是樂,复雜的情緒,是別人難以体會的。
  趙匡胤畢竟是個有膽識的英明皇帝。“君無戲言”的形象,他必須保持,答應陶三春的三個條件,都一一履行了。文武百官中,自然不乏有見識的人,心中都十分明白,這并不是什么錯斬,而是為了維護皇帝至高無上的尊嚴。像鄭恩那樣与皇帝有极深關系,触犯朝綱,仍然要斬首,其他人就更不必講了。
  自此,大家小心翼翼,不敢有一點違法越規的行為。于是趙匡胤的絕對權威,便牢牢地樹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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