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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湯傳



             ——《史記》卷一二二

  [說明]張湯(?——前115),西漢杜陵(今陝西西安東南)人。幼時喜法律,曾任長安吏、內史掾和茂陵尉。后補侍御史。因為治陳皇后、淮南、衡山二王謀反之事,得到武帝賞識。先后晉升為太中大夫、廷尉、御史大夫。与趙禹編定《越宮律》、《朝律》等法律著作。用法主張嚴峻,常以春秋之義加以掩飾,以皇帝意旨為治獄准繩。曾助武帝推行鹽鐵專賣、告緡算緝,打擊富商,剪除豪強。頗受武帝寵信,多行丞相事,權勢遠在丞相之上。元鼎二年(前115),因為御史中丞李文及丞相長史朱買臣的构陷,被強令自殺。死后家產不足五百金,皆得自俸祿及皇帝賞賜。張湯雖用法嚴酷,后人常以他作為酷吏的代表人物,但他為官清廉儉朴,不失為古代廉吏。

  張湯是杜人。他的父親曾任長安丞,出外,張湯作為儿子守護家舍。父親回來后,發現家中的肉被老鼠偷吃了,父親大怒、鞭笞張湯。張湯掘開老鼠洞,抓住了偷肉的老鼠,并找到了吃剩下的肉,然后立案拷掠審訊這只老鼠,傳布文書再審,徹底追查,并把老鼠和吃剩下的肉都取來,罪名确定,將者鼠在堂下處以碟刑。他的父親看見后,把他審問老鼠的文辭取來看過,如同辦案多年的老獄吏,非常惊奇,于是讓他書寫治獄的文書。父親死后,張湯繼承父職。為長安吏,任職很久。
  周陽侯田胜在任職九卿時,曾因罪被拘押在長安。張湯一心幫助他。他在釋放后被封為侯,与張湯交情极深,引見張湯遍見各位貴族。張湯擔任給事內史,為宁成掾,因為辦事無誤、又被推荐給丞相,調任為茂陵尉,在陵中處理事務。
  武安侯田(虫分)擔任丞相,征召張湯為丞相史,又推荐給武帝,補任為御史,令他處理訴訟。在處理陳皇后巫蠱的案件時,他深入追查其党羽。因此,武帝認為他很能干,晉升他為太中大夫。他与趙禹共同制定各种律令,務必依法令嚴峻細密,對任職的官吏尤為嚴格。不久,趙禹遷升為中尉,調任為少府,而張湯也升為廷尉,兩人關系密切,張湯象對兄長一樣對待趙禹。趙禹為人廉洁孤傲,自從任官以來,舍第中從未有食客。公卿相繼邀請趙禹,趙禹卻從不回報,其用心在于杜絕知交、親友及賓客的邀請,以便堅持自己的主張。他收到法律判決文書都予以通過,也不复查,以便掌握官屬們過錯。張湯為人多狡詐,玩弄智謀駕御他人。開始時擔任小吏,虛情假意地与長安的宮商大賈田甲、魚翁叔等人關系密切。及至官達九卿的職位,收納和交結全國各地的知名士大夫,自己心中雖然并不贊許對方,然而表面上仍表現出敬慕之情。
  當時皇上偏愛有文才學問的人,張湯斷決大的案件,欲圖附會古人之義,于是請求以博士弟子中研習《尚書》、《春秋》的人補任延尉史,以解決法令中的疑難之事。上奏的疑難案件,一定預先為皇上區別斷案的原委,皇上肯定的,便著為讞決法,作為延尉斷案的法律依据,以顯示主上的英明。奏事受到斥責,張湯便向皇上拜謝,他還揣摸皇上意圖,引證廷尉正、監、掾史的正确言論,說:“他們本來曾為臣提出來建議,如果圣上責備臣,認為臣沒有采納他們的建議。臣下愚昧,只及于此。”因而錯誤常被原諒、有時向皇上奏事,受到稱贊,便說:“臣下并不懂得這樣向陛下進奏,而是某個廷尉正、監或掾史寫的奏章。”他欲推荐某人,常常這樣表揚此人的优點,遮掩缺點。他斷決的罪犯,若是皇上欲圖加罪,他便讓廷尉監或掾史窮治其罪;若是皇上意欲寬免其罪,他便要廷尉或掾史減輕其罪狀。所斷決的罪犯,若是豪強,定要運用法令予以詆毀治罪。若是貧弱的下等平民,則當即向皇上口頭報告。雖然仍用法令條文治罪,皇上的裁決,卻往往如張湯所說。張湯對于高官,非常小心謹慎,常送給他們的賓客酒飯食物。對于舊友的子弟,不論為官的,還是貧窮的,照顧的尤其周到。拜見各位公卿大失,更是不避寒暑。因此,張湯雖然用法嚴峻深刻不公正,卻由于他的這种作法獲得了很好的聲譽。而那些嚴酷的官吏象爪牙一樣為他所用者,也依附于有文才學問的人。丞相公孫弘多次稱道他的优點。在處理淮南、衡山、江都三王謀反的案件時,都窮追狠治,徹底審理。武帝欲釋放嚴助和伍被。張湯与武帝爭論說:“伍被本來就曾謀划反叛之事,而嚴助親近交結出入皇宮的陛下近臣,私自交結諸侯亦如此類,不加懲處,以后將無法處治。”武帝因此同意將伍被、嚴助治罪。他以審理案件排擠大臣作為自已功勞的表現,多像這樣。從此,張湯更加受到尊崇信任,晉升為御史大夫。
  正巧匈奴渾邪王等人降漢,漢朝廷調動大軍討伐匈奴,崤山以東干旱,貧苦百姓流浪遷徙,都依靠官府供給食物,官府庫存空虛。張湯從而稟承武帝的旨意,請求制造白金貨幣及五銖錢,壟斷鹽鐵的生產和買賣,排擠富商大賈。還公布告緝令,剪除豪強兼并的家族,舞弄文辭,巧言詆毀以輔助法令的施行。張湯每次上朝奏事,談論國家的財用,常至日暮,武帝甚至忘記吃飯。丞相形同虛設,國家大事都听張湯的意見。全國被搞得民不聊生,都騷動起來,官府所興起的各項生產,也無法獲利。官吏們從中侵奪漁利,從而又被嚴厲地依法治罪。因此,使得公卿以下的官員,直至平民百姓,都指斥張湯。張湯患病時,武帝曾親自前去看望。皇上就是這樣尊寵他。
  匈奴人前來請求和親,群臣在皇帝面前討論此事。博士狄山說:“和親對我們有利。”武帝詢問有什么好處,狄山說:“武器是凶器,不應多次動用。高皇帝欲圖征伐匈奴,在平城陷入困境,于是与匈奴結和親。孝惠帝、高皇后時,天下因此而得以安樂。及至孝文帝,要對匈奴采取軍事行動,北部邊境蕭然而苦于戰事。孝景帝時,吳、楚七國反叛,孝景帝往返于兩宮之間,膽戰心寒了几個月。吳、楚七國之亂被平定后,景帝一朝始終不談軍事,國家富裕充實。如今從陛下開始發兵攻擊匈奴,使得我們國家空虛,邊境地區的百姓极度貧窮困乏。由此看來,不如和親。”武帝問張湯,張湯說:“他是個愚蠢的儒生,沒有知識。”狄山說:“臣下的确是愚忠,但象御史大夫張湯那樣,卻是詐忠。如張湯審理淮南、江都王謀反的案子,以惡毒的文辭肆意詆毀諸侯王,离間宗室的骨肉之親,使蕃臣內心不安。臣因此知道張湯為詐忠。”于是武帝面帶不快對狄山說:“我讓你擔任一個郡的長官,能不能不使匈奴人入境搶掠?”回答說:“不能”。再問“負責一個縣呢?”回答說:“不能。”又問:“負責一個烽障呢?”狄山知道再說不能,便會被治罪,只好說“能”。于是武帝派狄山到邊境負責一個烽障。一個多月之后,匈奴人砍了狄山的頭以后离去。從此以后,群臣震懾,不敢再談和親。
  張湯的門客田甲,雖然是個商人,但有很好的品德。當初張湯任小吏的時候,因為金錢的關系而互相往來,及至張湯當了大官,田甲又曾責備張湯行事中的過失,也表現出忠正剛烈之士的風范。
  張湯在擔任御史大夫第七年的時候。終于被免官治罪。
  河東郡人李文曾与張湯有隔閡,不久擔任御史中丞。為了泄憤,多次在上奏的文書中尋找對張湯不利的證据,都沒有得逞。張湯有個心愛的屬吏名魯謁居,知道張湯對李文不滿,便指使他人上奏影射李文有圖謀不軌的奸邪之事,武帝將此事交給張湯處理,張湯將李文處以死罪。實際上他心里明白此事是魯謁居所為。武帝問起這件事說:“告發李文圖謀不軌的事是怎么引起的?”張湯假裝吃惊的地說:“這大概是因李文以前的熟人怨恨引起的。”魯謁居患病住在里巷的一戶人家,張湯親自去探望,并為魯謁居按摩雙足。趙國靠冶煉鑄造營利,趙王劉彭祖多次指控鐵官,張湯卻每每排斥趙王。趙王尋查張湯的不可告人之事。魯謁居曾審理趙王的訟案,趙王對他心怀怨恨,上書告發說:“張湯是朝廷大臣,掾史魯謁居有病,張湯卻親自到他那里為其按摩雙足,我怀疑他們可能有什么大陰謀。”此事下到延尉審理。魯謁居因病而死,事情牽連到他的弟弟,被拘押在導官那里。張湯也到導官的官衙審理其他囚犯,見到了謁居的弟弟,欲暗中幫助他,表面卻裝作不認識。魯謁居的弟弟不知道他的用意,因此怨恨張湯,指使人上書告發張湯与魯謁居的陰謀,共同以圖謀不軌的罪名告發李文之事。武帝將此案交給減宣處理。減宣曾与張湯不和,接手此事后,窮追狠治,并且不向武帝進奏。正巧有人盜走了孝文帝陵園的下葬錢,丞相庄青翟上朝,与張湯相約一起謝罪。至武帝面前,張湯暗想,只有丞相在四時到各國陵拜祭,此事只應由丞相請罪,他自己并不參与其事,沒有必要承擔責任。丞相謝罪后,武帝派御史審查這件事。張湯欲圖奏報說丞相知道盜錢之事,丞相庄青翟深感恐懼。丞相府的三位長史因此准備打擊張湯,以罪名陷害他。
  長史朱買臣,是會稽人,研讀《春秋》。庄助派人游說朱買臣,朱買臣因為深通《楚辭》,与庄助一起受到皇帝的寵幸,授任為侍中、太中大夫,深受信用;張湯當時任小吏,要跪拜者請朱買臣等上前。不久,張湯任延尉,審理淮南王謀反的案件,排擠庄助,朱買臣對此心怀不滿。及至張湯升任御史大夫,朱買臣以會稽太守升任主爵都尉,處于九卿之位,數年之后,因為触犯法令被免官,降職為守長史。他曾去拜見張湯,張湯高傲地坐在床上,他的府丞和掾史對朱買臣也沒有禮貌。朱買臣是楚地的士人;對此深為怨恨,常欲罩張湯于死地。王朝,是齊地人,因為懂得方術,官至右內史。邊通,學戰國縱橫家的說人之術,是個性情剛烈強悍的人,兩次任官至濟南王國相。他們的地位都曾比張湯高,不久失去官位,任守丞相長史,只好在張湯面前委曲求全、張湯多次代行丞相職權,知道這三位長史一向尊貴,所以常故意凌辱他們。因此三個長史合伙謀划說:“當初張湯与丞相相約向武帝謝罪,不久卻出賣了丞相一;如今又欲以宗廟之事彈劾丞相,這是欲留取代丞相的地位。我們知道張湯的不可告人之事。”他們派屬吏逮捕審訊了張湯的友人田信等,說張湯向武帝奏報提出建議,田信都事先知道,因此屯積取利,与張湯平分。他們還說張湯有其他奸邪之事、這些話很快傳到武帝那里,武帝向張湯說:“我有什么打算,商人都事先知道,加倍屯積貨物,這都是因為有人把我的計划告訴了他們。”張湯听后;沒有謝罪,還惊訝地說:“肯定是有人這樣做。”減宣又上奏了魯謁居之事。武帝果然認為張湯心中險詐,當面撒謊,派使臣帶著簿籍以八項罪名指責張湯。張湯一一予以否認,不服。于是武帝又派趙禹責備張湯。趙禹見到張湯后,責勸張湯說:“閣下怎么不懂分寸,您審訊處死了多少人,如今人們指控你的事情都有根据,圣上很重視你的案子,想讓你自己妥善處置,為什么要多次對證呢?”張湯于是上疏謝罪說:“張湯沒有尺寸的功勞,從刀筆吏起家,因得到陛下的寵幸而官至三公,沒有任何可開脫罪責之處。然而陰謀陷害張湯的,是丞相府的三位長史。”于是自殺身死。
  張湯死后,家里的財產不超過五百金,都是得自皇上的賞賜,沒有其他產業。他的兄弟之子要厚葬張湯。張湯的母親說:“張湯作為天子的大臣,被惡言污蔑致死,有什么可厚葬的!”遂用牛車裝載他的尸体下葬,只有棺木而沒有外槨。武帝知道后,說。“沒有這樣的母親,不能生下這樣的儿子。”因此將三位長史處以死罪。丞相庄青翟被迫自殺。釋放了田信。武帝很為張湯之死惋惜。晉升了他的儿子張安世的官職。(劉洪波譯)

  [原文]

  張湯者,杜人也。其父為長安丞。出,湯為儿守舍。還而鼠盜肉,其父怒,笞湯。湯掘窟得盜鼠及余肉,劾鼠掠治,傳爰書,訊鞫論報,并取鼠与肉,具獄磔堂下。其父見之,視其文辭如老獄吏,大惊,遂使書獄。父死后,湯為長安吏,久之。
  周陽侯始為諸卿時,嘗一系長安,湯傾身為之。及出為侯,大与湯交,遍見湯貴人。湯給事內史,為宁成掾。以湯為無害,言大府,調為茂陵尉,治方中。
  武安侯為丞相。征湯為史,時荐言之天子,補御史,使案事。治陳皇后蠱獄,深竟党与。于是上以為能,稍遷至太中大夫。与趙禹共定諸律今,務在深文、拘守職之吏。已而趙禹過為中尉,徙為少府,而張湯為廷尉;兩人交歡。而兄事禹。禹為人廉倨。為交以來,舍毋食客。公卿相送請禹,禹終不報謝,務在絕知友賓客之請,孤立行,意而已。見文法輒取,亦不复案,或官屬明罪;湯為人多詐,舞智以御人。始為小吏,乾沒。与長安富賈田甲、魚翁叔之屬交私。及列九卿,收接天下名士大夫,已心內雖不合。然陽浮慕之。
  是時上方鄉文學。湯決大獄,欲附古義,乃請博士弟子治《尚書》、《春秋》補廷尉史,亭疑沒。奏讞疑事,必預先為上分別其原、上所是。受而著讞決法廷尉(廣屯)令,楊主之明。奏事即譴,湯應謝,鄉上意所便。必引正、監、掾史賢者。曰:“固為臣議。如上大臣。臣弗用,愚抵于此。”罪常釋。問即奏事,上善之曰:“臣非知為此奏,乃正、監、掾史某為之。”其欲荐吏,揚人之善蔽人之過如此。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監史深禍者;即上意所欲釋,与監史輕平者。所治即豪,必舞文巧詆;即下戶羸弱,時口言,雖文致法,上財察,于是往往釋湯所言。湯至于大吏,內行修也,通賓客飲食。于故人子弟為支及貧昆弟,調護之尤厚。其送請諸公,不避寒暑。是以湯雖文深意忌不專平,然得此聲譽。而刻深支多為爪牙用者,依于文學之士。丞相弘數稱其美。及治淮南、衡山、江都反獄皆窮根本。嚴助及位被,上欲釋之。湯爭曰:“僅被本畫反謀,而助親幸出入禁闥爪牙臣,乃文私諸侯如此,弗誅,后不可治。”子是上可論之,其治獄所排大臣自為功,多此類。于是湯益尊任,遷為御史大夫。
  會渾邪等降,漢大興兵伐匈奴。山東水旱,貧民流徙,皆仰給縣官,縣官空虛。于是丞上指,請造白金及五缽錢,籠天下鹽鐵。排富商大賈,出告緡個,金且豪強并兼之家,舞文巧低以輔法。湯每朝奏事,語國家用,日晏,天子忘食。丞相取充位,天下事皆決于湯。百姓不安其生,騷動,縣官所興,未獲其利,奸吏并侵漁,于是痛繩以罪。則自公卿以下,至于庶人,成指湯。湯嘗病,天子至自視病,其隆貴如此。
  匈奴來請和親,群臣議上前。博士狄山曰:“和親便。”上問其便,山曰:“兵者凶器,未易數動。高帝欲伐匈奴,大困平城,乃遂結和親。孝惠、高后時,天下安樂。及孝文帝敘事匈奴,北邊蕭然苦兵矣。孝景時,吳楚七國反,景帝往來兩宮間,寒心者數月。吳楚已破,竟景帝不言兵,天下富實。今自陛下舉兵擊匈奴,中國有空虛,邊民大困貧。由此觀之,不如和親。”上問湯,湯曰:“此愚儒,無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湯乃詐忠。若湯之治淮南、江都,以深文痛詆諸侯,別疏骨肉,使慕臣不自安。臣固知湯之為詐忠。”于是上作色田:“吾使生居一郡,能無使擄入盜乎?”曰:“不能。”曰:“居一縣?”對曰:“不能。”复曰:“居一障間?”山自度辯窮且下吏,曰:“能。”于是上遣山科鄣,至月余,匈奴斬山頭而去。自是以后,群臣震懾。
  湯之客田甲,雖賈人,有賢操。始湯為小史時,与錢通,及湯大吏,甲所以責湯行義過失,亦有烈士風。
  湯為御史大夫七歲,敗。
  河東人李文嘗与湯有卻,已而為御史中丞,恚,數從中文書事有可以傷湯者,不能為地。湯有所愛史魯謁居,知湯不平,使人上蜚變告文奸事。事下湯,湯治論殺文,而湯心知謁居為之。上問曰:“言變事縱跡安起?”湯詳惊曰:“此殆文故人怨之。”謁居病臥閭里主人,湯自往視疾,為謁居摩足。趙國以冶鑄為業,王數訟鐵官事,湯常排趙王,趙王求湯陰事。謁居嘗案趙玉,趙王怨之,并上書告:“湯,大臣也,史謁居有病,湯至為摩足,疑与為大奸。”事下廷尉。謁居病死,事連其弟,弟擊導官。湯亦治他囚導官,見謁居弟,欲陰為之,而詳不省。謁居弟弗知,怨湯,使人上書告湯与謁居謀,共變告李文。事不減宣。宣嘗与湯有卻,及得此事,窮競其事,未奏也。會人有盜發孝文園囗錢,丞相青翟朝,与湯約俱謝,至前,湯念獨丞相以四時行園,當謝,湯無与也,不謝。丞相謝,上使御史案其事。湯欲致其文丞相見知,丞相患之。三長史皆害湯,欲陷之。
  始長史朱買臣,會稽人也,讀春秋。庄助使人言買臣,買臣以楚辭与助俱幸,侍中,為太中大夫,用事。而湯乃為小變,跪伏使買臣等前。已而湯為廷尉,治淮南獄,排擠在助,買臣固心望。及湯為御史大夫,買臣以會稽守為主爵都尉,列于九卿。數年,坐法廢,守長史。見西,湯坐床上,丞史遇買臣弗為禮。買臣楚士,深怨,常欲死之。王朝,齊人也,以術至右內史。邊通,學長短,剛暴強人也,官再至濟南相。故皆居湯右,已而失官,守長史,論体于湯。湯數行丞相事,知此三長史素貴,常凌折之。以故三長史合謀曰:“始湯約与君謝,已而賣君;今欲劾君以宗廟事,此欲代君耳。吾知湯陰事。”使吏捕案湯左田信等,曰湯且欲奏請,信輒先知之,居物致富,与湯分之,及他奸事。事辭頗聞,上問湯曰:“吾所為,賈人輒先知之,益居其物,是類有以吾謀告之者。”湯不謝。湯又詳惊曰:“固宜有。”水咸宣亦奏謁居等事,天子果以湯怀詐面欺,使使八輩簿責湯。湯具自道無此,不服。于是上使趙禹責湯,禹至,讓湯曰:“君何不知分也。君所治夷滅者几何人矣?今人言君皆有狀,天子重致君獄,欲奪君自為計,何多以對簿為?”湯乃為書,謝曰:“湯無尺寸功,起刀筆吏,陛下幸致為三公,無以塞責,然謀陷湯罪者,三長史也。”遂自殺。
  湯死,家產直不過五百金,皆所得奉賜,無他業。昆弟諸子欲厚葬湯,湯母曰:“湯為天子大臣,被訐惡言死,何厚葬乎!”載以牛車,有棺無棺,天子聞之,曰:“非此母不能生此子。”乃盡案誅三長史。丞相青翟自殺。出田信。上惜湯,稍遷其子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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