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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洽傳



             ——《三國志》卷二三

  [說明]和洽,字陽士,漢末魏初汝南西平(今河南舞陽東南)人。漢末被舉為孝廉,初時投劉表。曹操奪取荊州,拜和洽為丞相掾屬。曹操被封為魏王,拜和洽為侍中,力諫曹操免毛玠罪。曹丕代漢為魏文帝,拜和洽為光祿勳,封安成亭侯,明帝時進封為西城鄉侯。轉官為太常。為官清貧儉約,以至賣四宅以自給,死后謚為簡侯。

  和洽,字陽士,汝南郡西平縣人。被舉為孝廉,大將軍幕府征其為官,皆不就任。袁紹占据冀州,派遣使臣迎接汝南郡的士大夫。唯獨和洽認為“冀州土地平坦,民眾強悍,為英雄俊杰所利用,是四方皆可出戰的地區。袁本初依靠自己的有利條件,雖然能夠強大,然而英雄豪杰正蜂擁而起,他未必可以保全。荊州的劉表沒有遠大的志向,愛惜人才,樂于交結士人,地勢險要,山中的民眾軟弱,容易依靠椅賴”。于是与親戚故舊都向南投靠劉表,劉表以對待上賓的禮節接待他們。和洽說:“之所以不投靠袁本初,是為了躲避群雄爭奪的地區。昏聵的主人,不能輕易接近,時間長久定會受到危害,其間必有進讒言的人离間挑拔。”于是又向南到了武陵郡。
  曹操奪取荊州,征辟和洽為丞相掾屬。當時毛玠、崔琰都以忠正清廉受到重用,他們選拔官吏以節儉為主要條件。和洽進言說:“國家大政,在于權位与人才,不能只憑一個方面選用官員。過于注重儉約朴素,作為自己的處世原則是可以的,但若只以這個方面作為衡量人和物的標准,失掉的人才一定會很多。如今朝廷議論,官員穿件新衣,乘坐好的車子,便認為不清廉;長官在官府中,面容不加修飾,衣服破舊的,則稱之為廉洁。致使土大夫有意弄髒自己的衣服,把車馬服飾收藏起來;朝廷各官府的長官,有的自己提壺攜飯入官署辦公。設立教令,觀察風俗,貴在合度适宜,這樣才可以推廣。如今一概推崇難以做到的作法來檢核官吏,勉強能夠做到,也一定會有很多弊端。古代推行大政教化,務必使其通達人情而已。凡是偏激過分的作法,都容易使人隱瞞真情。”
  魏國建立后,和洽被任命為侍中。后來發生了毛玠誹謗曹操的事件,曹操見到近臣時,极度憤怒。和洽陳述說,毛玠素來信守節操,請求調查确實。退朝后,曹操下令說:“如今言事的官員告發毛玠不但誹謗我,而且又為崔琰的事打抱不平。這些都有損于君臣之間的恩義,狂妄地為被處死的朋友怨忿歎息,實在為國法所不容。先前蕭何、曹參和漢高祖一起從微踐中起事,建立了很大功勳。高祖每次陷入困境,二人都非常恭順,更充分地表現出為臣之道,因此享受的福份能延至后代。和侍中請求調查确實,我所以沒有同意,是要表明重視臣下報告的情況。”和洽應對說:“如果确實如告發者所說,毛玠的确罪過深重,不是天地所能承載。臣下并不是膽敢歪曲天理、偏袒毛玠,以此來破坏天理人倫。只是認為毛玠出身于一般官員,受到特別的提拔,處于顯要地位,多年來一直受到寵信,剛直忠誠公正,為很多官員所忌憚,不應該有不良行為。然而人心難保不變,應該明确妥當地考察复核,從兩個方面驗證屬實。如今圣上恩德地、含忍污垢地施加仁義,不會忍心因為涉及到君臣倫理,而使是非曲直分辯不清,對近臣產生疑心。”曹操說:“正有軍事行動,怎么可接受他人告發后又加以复查?狐射始在朝廷上將陽處父刺傷,這是君主應該警戒之事。”
  曹操討平張魯,和洽建議趁机調回軍隊、遷徙百姓,可減省防守的費用,曹操沒有采納。但此后還是遷徙了百姓,把漢中放棄了。和洽出任郎中令。魏文帝受禪讓稱帝,拜和洽為光祿勳,封他為安城亭侯。魏明帝即位后,又進封為西陵鄉侯,食邑二百戶。
  太和年間,散騎常侍高堂隆上奏:“到了季節,還沒有風,卻有荒廢的气象,一定是官員們不勤于自己的職責,而使天气反常。”皇帝下詔謙虛地反省自己的過失,廣博地咨詢不同意見。和洽認為“民眾不多,耕地且少,白吃飯的人很多。國家以百姓為根本,而百姓又依靠糧谷維持生命j所以說一時廢棄耕种,便失去了延續生命的根本。因此先代君王務必省減煩雜的費用,以便專心注重農業耕作。自春夏以來,百姓為搖役所困扰,農業被荒廢,而百姓叫苦不迭,季節風不來,未必不是由于這個原因Z消除天气反常的辦法,莫過于節儉,太祖皇帝建立宏偉的業績,使用了大量費用供應軍事行動,還要供軍人的賞賜,但是官兵食用丰富,倉庫的谷帛也很充足,原因就在于不裝飾無用的宮殿,禁絕浮華的費用。如今的關鍵,就在于減省勞務煩雜的搖役,減免其他的多余事務,以便為軍隊提供儲備。三方邊境的防守,應該早做准備。要觀察分析敵人的虛實,招募訓練士兵,在朝廷上籌划好戰胜敵人的策略,明确攻取的計划,再詳細地征求眾人的意見以求沒有缺漏。如果計划不能及早明确,輕視小看敵方的實力,軍隊多次行動,出動后毫無成效,就是人們所說‘動武而敵人毫不震動’,這正是古人所警戒的。”
  后又轉任太常,生活清貧,信守節操,以至出賣田宅生活。魏明帝知道后,加賜給他糧谷絹帛。死后,賜謚號為簡侯。儿子和离繼承了他的爵位。他的另一個儿子和适,聰明豁達,官至延尉、吏部尚書。
                           (劉洪波譯)

  [原文]

  和洽字陽士,汝南西平人也。舉孝廉,大將軍辟,皆不就。袁紹在冀州,遣使迎汝南士大夫。洽獨以“冀州土平民強,英桀所利,四戰之地。本初乘資,雖能強大,然雄豪方起,全未可必也。荊州劉表無他遠志,愛人樂士,土地險阻,山夷民弱,易依倚也”。遂与親舊俱南從表,表以上客待之。洽曰:“所以不從本初,辟爭地也。昏世之主,不可黷近,久而阽危,臣松之案漢書文紀曰“阽於死亡”,食貨志曰“阽危若是”,注曰。“阽音鹽,如屋檐,近邊欲墮之意也。”一曰“臨危曰阽”。必有讒慝間其中者。”遂南度武陵。
  太祖定荊州,辟為丞相掾屬。時毛玠、崔琰并以忠清幹事,其選用先尚儉節。洽言曰:“天下大器,在位与人,不可以一節(儉)也。儉素過中,自以處身則可,以此節格物,所失或多。今朝廷之議,吏有著新衣、乘好車者,謂之不清;長吏過營,形容不飾,衣裘敝坏者,謂之廉洁。至令士大夫故汙辱其衣,藏其輿服;朝府大吏,或自挈壺餐以入官寺。夫立教觀俗,貴處中庸,為可繼也。今崇一概難堪之行以檢殊涂,勉而為之,必有疲瘁。古之大教,務在通人情而已。凡激詭之行,則容隱偽矣。”孫盛曰:昔先王御世,觀民設教,雖質文因時,損益代用,至於車服禮秩,貴賤等差,其歸一揆。魏承漢亂,風俗侈泰,誠宜仰思古制,訓以約簡,使奢不陵肆,儉足中禮,進無蜉蝣之刺,退免采莫之譏;如此則治道隆而頌聲作矣。夫矯枉過正則巧偽滋生,以克訓下則民志險隘,非圣王所以陶化民物,閒邪存誠之道。和洽之言,於是允矣。
  魏國既建,為侍中,后有白毛玠謗毀太祖,太祖見近臣,怒甚。洽陳玠素行有本,求案實其事。罷朝,太祖令曰:“今言事者白玠不但謗吾也。乃复為崔琰觖望。此損君臣恩義,妄為死友怨歎,殆不可忍也。昔蕭、曹与高祖并起微賤,致功立勳。高祖每在屈笮,二相恭順,臣道益彰,所以祚及后世也。和侍中比求實之,所以不听,欲重參之耳。”洽對曰:“如言事者言,玠罪過深重,非天地所覆載。臣非敢曲理玠以枉大倫也,以玠出群吏之中,特見拔擢,顯在首職,歷年荷寵,剛直忠公,為眾所憚,不宜有此。然人情難保,要宜考覈,兩驗其實。今圣恩垂含垢之仁,不忍致之于理,更使曲直之分不明,疑自近始。”太祖曰:“所以不考,欲兩全玠及言事者耳。”洽對曰:“玠信有謗上之言,當肆之巿朝;若玠無此,言事者加誣大臣以誤主听;二者不加檢覈,臣竊不安。”太祖曰:“方有軍事,安可受人言便考之邪?狐射姑刺陽處父於朝,此為君之誡也。”
  太祖克張魯,洽陳便宜以時拔軍徙民,可省置守之費。太祖未納,其后竟徙民棄漢中。出為郎中令。文帝踐阼,為光祿勳,封安城亭侯。明帝即位,進封西陵鄉侯,邑二百戶。
  太和中,散騎常侍高堂隆奏:“時風不至,而有休廢之气,必有司不勤職事以失天常也。”詔書謙虛引咎,博諮异同。洽以為“民稀耕少,浮食者多。國以民為本,民以谷為命。故費一時之農,則失育命之本。是以先王務蠲煩費,以專耕農。自春夏以來,民窮於役,農業有廢,百姓囂然,時風不至,未必不由此也。消复之術,莫大於節儉。太祖建立洪業,奉師徒之費,供軍賞之用,吏士丰於資食,倉府衍於谷帛,由不飾無用之宮,絕浮華之費,方今之要,固在息省勞煩之役,損除他餘之務,以為軍戎之儲。三邊守御,宜在備豫。料賊虛實,蓄士養眾,算廟胜之策,明攻取之謀,詳詢眾庶以求厥中。若謀不素定,輕弱小敵,軍人數舉,舉而無庸,所謂‘悅武無震’,古人之誡也。”
  轉為太常,清貧守約,至賣田宅以自給。明帝聞之,加賜谷帛。薨,謚曰簡侯。子(禽)嗣。(禽)音离。(禽)弟(適),才爽開濟,官至廷尉、吏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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