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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嘉慶帝看了魁倫的奏報,查不出勒保什么實据,福宁也沒有大問題,便不再糾纏經濟問題。檢索一下福宁的過去,見福宁曾虐殺投降的教匪五百余人,便以此為借口,把福宁解職。
  四川軍隊貪黷案,不了了之。
  但是,軍隊必須有所改觀、貪污的情況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為此,嘉慶帝內務府大臣、工部尚書那彥成前往四川,督理軍務。
  那彥成,字繹堂,章佳氏,大學士阿桂的孫子,向以鯁直著稱。到了四川后,他發現軍旅腐敗、將惰兵疲;更為嚴重的是兵士們衣衫檻樓,形同乞丐,爬山行軍,竟然沒有鞋子而以牛皮裹足。那彥成震惊之余,便拿出欽差大臣的威風,毫不留情地殺了几個將弁,并表示,要堅決鏟除軍中的腐敗,有再敢貽誤軍机者,將弁以下,軍法從事。軍隊為之一震,將弁變得規矩起來。
  那彥成的做法被一些將官奏報到皇上那里,并添油加醋地渲染那彥成在軍中的驕橫。嘉慶帝即刻傳諭那彥成:整飭軍紀,務必慎重不可草率,并責難道:“經略大臣勒保從來也沒有先斬后奏之事,何況你欽差大臣?朕沒給你這個權力。如果真的查出有貽誤軍机者,無論在戰事或軍需上,即使是游擊員弁,都應候旨遵行,哪能獨自擅專!”
  嘉慶帝的諭令,弄得那彥成在軍隊中反而灰溜溜地,勒保屢在其面前道:“雖為功勳之后,又為皇上欽差,但遇事也要冷靜,不可草率乃至擅專,想怎樣便怎樣。”
  那彥成匆匆從四川回到北京,嘉慶帝也并沒有再斥責他,反而說,在适當的時候,仍讓他軍中督軍。
  嘉慶帝治軍如此寬仁不講原則,致使軍隊又陷入以往的疲軟無力的狀態。自正月到六月只有額勒登保一軍斬了冷天祿,德楞泰一軍与徐天德相持,追入鄖陽。明亮一軍,只是徒勞地奔走在陝西境內,并沒有胜仗。勒保雖有所顧忌,不敢全行欺詐,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終究是見敵生畏,多方諉飾。
  嘉慶帝處理軍隊是如此手軟,治理地方更顯出其治貪過于寬仁。
  代理副都統富森布奏道:“請將河州、甘肅、台灣、湖南、湖北、四川等地貽誤官員,無論大小,全行抄沒;又京城官員兵丁生計桔据貧窮,一天比一天窮得厲害,商民糊口無資,恐怕起盜賊之端。”
  嘉慶帝覽奏大怒,道:“富森布既不据實列舉,捕風捉影,又捏造聳人之言,隨口妄談,著即革職留任,嚴加約束。”
  首席軍机王杰奏曰:“富森布的确語無他次,但現在陛下正求言之時,雖其言過其實,臣以為似應從輕發落。”
  嘉慶帝對待富布森卻不像對待那些貪黷大吏及將帥那樣客气,并不准王杰所奏,再不講什么寬宥。
  直隸總督胡季堂奏道:“自乾隆三十二年以后,一直未清的虧欠銀款竟然已達到一百四十四万兩,歷任各官對這筆銀兩皆有染指,有一百三十九人之多,臣以為,應把這些官員全部捉拿,集中于省城,勒令他們賠償。”
  嘉慶帝諭示道:“凡在任期間虧欠的官員,庫收應得銀數与實際庫存數不符合者,所欠款項,分別年限追補交定;若限期內補清,准其開复官職,否則分別情況給予處分。”
  嘉慶帝的這個詔諭事實上并沒有也不可能得到貫徹,因為地方官員虧欠的面太廣。
  新任湖北布政使孫玉庭奏道:“應盤查湖北全省倉庫究竟虧欠了多少銀子和糧食。應將那些虧欠數在一万兩銀子以內的,先行革職离任,調到省城,勒逼其在一定時間內交完欠款。在一万兩銀子以上的,立即參劾撤職,把其逮捕,追還欠款。”
  孫玉庭的這個建議是在吸取了富森布和胡李堂的奏折被否決的教訓后提出的。嘉慶帝覽過后,怕波及面太大,諭示道:“此事不可宣露于眾。”
  嘉慶帝反而包庇這些貪污犯起來!
  不久,山東新任巡撫奏折又遞到御前:
  “山東各州縣虧空銀七十余万兩,究其原因,有的是因出差的官員路過,地方除供奉他外,招待浪費极為嚴重;有的是因為驛站分口,經費不夠;有的是因為前任官吏已故,交待難清;有的是因為應酬饋送,挪用捐墊。上司不能洁己,取給無度,下屬效仿肥己,有恃無恐。臣以為皇上應規定期限,勒令欠國庫銀兩者補交,對吏治須嚴加整肅。”
  嘉慶帝一看,心想,這陳大文剛上任時已劾奏撤掉了二十多個官員,現在若再為積欠之事處分各州縣,虧空涉及那么多官員,如何解決?新的山東州縣官員從何而來?于是答复巡撫陳大文曰:“此事須徐徐辦理。”
  王杰看皇上對這些事情的處理太過手軟,恐后患無窮,于是不顧年近八十,耳聵目昏,又上書曰:
  “各省虧空之弊,起源于乾隆四十年以后,州縣有所營求,即有所饋送,往往以缺分之繁簡,較賄賂之等差,此豈州縣私財?直以國帑為夤緣之具,上官既甘其餌,明知而不能問,且受其技制,無可如何。一縣如此,各縣皆然;一省如此,天下皆然。于是大縣有虧空十余万者,一遇奏銷,橫征暴斂,挪新掩舊,小民團于追呼,而莫之或卹,靡然成風,抬不為怪。名為設法彌補,而彌補無期,清查之數,一次多于一次;寬繳之銀,一限不如一限,輾轉相蒙,年复一年,未知所底。臣以為治吏須從徹查虧空人手,如若不然,貽害無窮。”
  嘉慶帝有點惊心,老臣王杰所言,据實理明,他認識到,“虧空”問題關乎吏治民風,關乎國力強弱。可是如何做起呢?怎樣做呢?
  嘉慶帝還要与朱珪、王杰等商討如何清理虧空,几個奏折馬上讓他把此事擱起:薩彬圖連連奏請皇上再查和珅家產!
  薩彬圖,乾隆四十五年進士,授戶部主事,遷員外郎,后典貴州鄉試,改歷翰詹;累遷內閣學士兼副都統。
  薩彬圖先奏言:“和珅家產甚多,絕不止查出的那些數目,一定在哪些方仍有埋藏、寄頓、侵蝕、娜移等項情弊。”
  皇上對其折沒加理會。不久,薩彬圖又奏道:“刑部審查時,司員等意存含混,內務府、步軍統領衙門官員,有的意存袒護,請皇上密查。”
  皇上仍沒有理會!
  薩彬圖傻乎乎地可愛,他竟執拗地又上一本,道:“据奴才查訪,和珅有埋藏金銀的大地窖,這個地窖就在和珅宅中。奴才得到确鑿證据,證明和珅家的金銀庫都由其小妾卿怜及四個使女掌管。雖然卿怜已為和珅殉情自盡,但四個婢女猶在,請皇上將她們交給奴才提審,奴才定能抄查出更多的金銀財物。”
  此時,嘉慶帝對薩彬圖再也不能不加理會,于是特派恰親王永琅,尚書布彥達來等會同薩彬圖提審和珅的四位使女。再三刑訊,薩彬圖一無所得。
  嘉慶帝惱怒异常,發諭訓斥薩彬圖道:
  “薩彬圖真乃無識之徒,斤斤計較和珅財產,不但不知政体,實在也不体諒朕的本意。和珅一案早已結束,軍机大臣朱珪等也從來沒有在朕面前提及和珅家產有隱寄之事,爾有何證据提及?朕确實要怀疑薩彬圖的居心何在!難道怀疑朕貪污了和珅的家產?真正無知妄談,卑鄙不堪!著交部將薩彬圖嚴加議處。今后所有大小臣工,不得以和珅家資之事妄行瀆奏,不要兩眼死盯和珅家產不放!”
  薩彬圖本欲討好皇上,卻被革職罷官,和珅家產的多少及去路,難道能讓人亂加提起嗎!
  但是,更讓嘉慶帝惱火的還不是追查和珅家產的去向,而是法式善的一篇奏言。
  嘉慶剛一親政,打出“咸与維新”的旗號,法式善又見皇上重用一批賢臣,處理一批貪官污吏,革除文字獄,整頓軍机處,疏通言道,禁止王公大臣督撫等呈進寶物,核減關稅,并親自微服巡查京城中的飯店旅館,平息大吃大喝縱情聲色的頹靡之風,一樁樁一件件。法式善認為,皇上是要徹底革除弊政,于是便向皇上奏言,大談起“維新”,并提出:“詔有宜恪遵守,軍務宜有未攝,督撫處分宜嚴,旗人無業者應調劑,忠讜宜簡拔,博學鴻詞科宜舉行。”嘉慶帝看到其有關“維新”的主張非常嫌惡,心想:這些人是不是在讓我与皇考唱對台戲?這些“維新”的主張不明明對朕的權力有很大損害嗎?于是皇上下詔表明心跡道:
  “朕以皇考之心為心,以皇考之政為政,卒循舊章,唯恐不及,有何維新之處?”
  更讓嘉慶帝煩惱的是法式善的這樣兩條建議:“請派親王一員授為大將軍,節制諸軍;另外,口外西北一帶,地廣田肥,讓八旗閒散戶了自愿前往耕种,開墾生產,減輕國家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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