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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新任巡漕御史英給最大的本事,就是沒日沒夜地和女人們鬼混,這頭曾經偷享過嘉慶宮娥的公牛,在一個月內竟競然把閻王埠稍有些姿色的女人都奸淫了一遍……英給人頭落地那一刻,嘉慶歎息道:“為什么這些世家子弟的所作所為都如此令朕失望呢?”……


  如山的奏章堆在嘉慶的面前。自山東巡撫吉倫和河南巡撫清安泰參奏廣興之后,如雪片似的奏章便接二連三地向嘉慶飛來,這所有的奏章几乎全是參劾兵部侍郎廣興的。真可謂是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這大量的彈章之中,雖也難免夾雜著一些因對廣興不滿而趁机報复的言過其實的內容,但确鑿的事實證明,廣興身為欽差大臣,卻任意胡作非為,藐法營私,确是罪不容赦。嘉慶是越看越气,越看越怒。他气的是,自己對廣興倍加寵信,而廣興卻在外面為所欲為。他怒的是,許多地方官吏,為討好取悅廣興,竟敢挪用國庫公款趨奉廣興。只是,嘉慶對有一點不敢相信,那就是,廣興不可能收受那么多的賄賂。他召來軍机大臣,令其會同刑部對此事詳加查實。也許,廣興要是沒有接受那么多的錢財,嘉慶是很有可能放廣興一條生路的。然而,軍机大臣等查奏的事實卻是,僅從盛師曾、盛時彥兄弟處搜到的他們為廣興保存的銀票就高達二百余万兩之多。嘉慶真的是震住了。他即使真的想庇護廣興,此時也已不可能了。他雖是一國之尊,到了這种地步,卻也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了。
  觀德殿。大凡在京的所有朝中大臣皆聚集于此,即使有患病的几位,也強撐著來到這里听諭。嘉慶高高在上,神情一派肅穆。兩列文武大世之間,跪著曾不可一世的廣興。只不過,從廣興的臉上,也看不出多少恐懼和慌亂。也許,廣興還以為,圣上是不會拿他怎么樣的,只不過給其他的大臣們做做樣子罷了。嘉慶大喝一聲:“廣興,你知罪嗎?”廣興竟然還能作出一無所知的樣子。“陛下,奴才不知所犯何罪了”嘉慶怒及,竟走下台來,用手指著廣興道:“你,身為欽差,不思代朕按察、体恤百姓,卻一路收受賄賂、草菅人命,且欺上瞞下、誆騙于朕,你,該當何罪?”廣興卻抱冤道:“陛下,是誰在您面前亂嚼舌頭?奴才所作所為,皆奉圣上旨意。刁民行犯上作亂之舉,奴才敢不鎮壓?至于受賄一事,那全是地方官吏所為,奴才委實沒有辦法,乞請圣上明察。”“住口!”嘉慶已忍無可忍。他万沒料到,到了這种時候,廣興居然還不承認。“無恥廣興,你為滿足己之私欲,任意鞭打百姓,你以審斷訟案為由,任意敲詐錢財。鐵證如山,爾等還敢狡辯?”廣興此時,方悟出今天非同小可。他心也慌了,腿也抖了,聲音也嘶啞起來。“陛下,奴才委實冤枉啊!奴才一向對陛下忠心耿耿,何曾干出這些事來干”死到臨頭了,廣興也拒不承認。只是,嘉慶已經不再听他言論了。嘉慶重重地走回台上,轉過身來,威嚴地掃了一下所有臣子。“廣興身居要職,大失朕望,罪孽深重,十惡不赦。若一味姑息遷就,實乃民心難平,于國法亦實難相容。”又一指廣興道:“你,倚仗朕之信任,平素驕橫恣肆,作威作福,朝中上下無不恨你。你視黎民為草芥,視王法如儿戲,貪污敲詐銀兩竟累至數百万之多!這,又与和珅何异?”鄂羅哩一旁不失時机地道:“陛下,老奴近日查實,那在獄中殺死虎二爺之事,一把火燒盡火鍋店之舉,都是廣興所為。”雖說嘉慶已有尤物曉月為樂,但火鍋店及那個牛蘭花之事,卻一直是嘉慶的一塊小小的心病。鄂羅哩此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嘉慶高聲言道:“兵部侍郎廣興,彈奏和珅在先,卻步和珅后塵于后,和珅已被朕賜死,廣興理應不得生還。來啊,摘去廣興的頂戴花翎,速速推至午門之外,處絞!”在廣興哀求的叫喊聲中,嘉慶沉沉地坐了下來,目光掠過那些惊喜參半的諸位大臣,緩緩言道:“眾位愛卿,朕如此處置廣興,可妥當否?”眾大臣連忙齊刷刷跪下,山呼“万歲”道:“圣上英明,圣上英明!”嘉慶喘過一口气來,神色有些黯淡地道:“廣興之事若早有人奏及,小懲大戒,何至狼籍如此?朕并不于廣興獨加信任,諸臣為何緘默不語?本應一并議處,姑念人數過多,免其深交。近來科道之風,只講皮毛細事,瑣碎陳奏,而于大奸大惡,相率容隱。諸位愛卿,這又是何种道理?”眾大臣只得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言語。
  從上面的話中可以看出,嘉慶雖把廣興列為“大奸大惡”之列處于絞刑,但嘉慶的本意卻是,若“早有人奏及”,他對廣興“小懲大戒”一下,廣興也就不至于人頭落地了。也就是說,嘉慶對廣興的死,确實有許多不安的。但不管怎么說,廣興一案,是嘉慶處理得比較徹底的少數几個案件之一。他不僅處置了廣興,還對与此案有關的大小官吏一并作了懲處。比如,他傳旨將長齡從陝甘總督任上革職拏問,由甘省發往伊犁效力贖罪;張鵬升、金湘亦令收部嚴審,后金湘發往黑龍江贖罪,到戍后枷號半年,張鵬升則發往吉林贖罪,到戍后枷號三個月等等。而對敢于頂歪抗邪的官員則給以褒獎。比如前任高唐州知府孫良炳,嘉慶就令山東巡撫吉綸給咨送部引見。最值得一提的是,嘉慶還有意通過廣興一案,對官場上那股逢迎拍馬的歪風剎一剎,因而在廣興伏法不久,嘉慶就發出上諭指出:
  廣興性本貪鄙,東省官吏遂极意逢迎,飽其欲壑,希冀代為彌篷掩蓋。廣興之禍,雖由自作,實東省大小官吏釀成,終亦不免革職發遣,陷人終身耳!若該省官吏平日悉皆奉公守法,無可指摘,亦何至懼廣興如此之甚乎!即如孫良炳,不肯趨奉,廣興亦不能將其任內事件格外搜求。乃不肖官吏只知逢迎,罔顧廉恥,屬員公然以差費為名具稟上司,上司公然商同挪移庫項。可見外省官吏,竟樂以辦差為糜費開銷之地,名為利人,實則利己,竟成貪官要錢之一巧法,此等惡習,實堪痛恨!嗣后欽差官員至所差省分及經過地方,永不許有差費名目,不准違例供給,若前項弊端不即革除,經朕查出,必當從嚴治罪,決不寬貸。
  應該說,嘉慶能看出各省官吏之所以极意逢迎欽差、實乃想掩蓋自己的罪責,這确實是十分難得的。他的“經朕查出,必當從嚴治罪,決不寬貸”的旨意,無疑也是正确的。然而,國家如此之大,貪官又如此之多,他又能“查出”多少呢?雖說官場上那种任意揮霍民脂民膏的歪風,經嘉慶如此一剎,确實有所收斂,但不過几月之后,一個比廣興之案毫不遜色的案子又赫然地呈在了嘉慶的面前。
  卻說嘉慶,雖毅然決然地處絞了廣興,但事后想起,每每總感到有些心疼。不管怎么說,廣興是第一個彈劾和珅的有功之臣,如果他不是如此地罪大惡极、罪有應得,嘉慶也不至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寵臣走上斷頭台。然而,事已至此,嘉慶也只好將這份隱痛埋在心里。偶爾听到大臣們提及廣興,嘉慶卻也不禁欷歔不已。如果廣興能洁身自好,他的前程當是遠大光明的。故而,一連月余,嘉慶總是提不起精神來,有時,他還無端地發起火來,使得一些大臣們見了他,便戰戰兢兢,有惶惶不可終日之感。虧得是曉月善解人意、溫柔有加,這才使得嘉慶隨著時光流逝而逐漸平靜下來。
  轉眼便到了是年的三月份。此時,江南早已桃紅柳綠、万紫千紅了。而京城的春天似乎來得特別遲,只偶爾的有一株兩株柳樹耐不住寂寞偷偷吐出了新芽。若遇著大風,天昏地暗,沙塵飛舞,那又是一派冬天景象無疑了。嘉慶似乎懼怕這种气候,哪儿也不去,只呆在宮內和曉月熔戲玩耍。這一日,已近黃昏,嘉慶和曉月在一間屋里圍著火爐已敘談多時。猛地,嘉慶只覺喉嚨處一陣痒痒,不覺咳將起來,直咬得四腳發麻、雙眼垂淚。曉月見狀,急忙過來,用纖纖小手替他捶背。“陛下,您這是怎么了?”嘉慶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揉了揉眼道:“朕也不知這是何故。許是天寒地冷,偶感風寒之故。”曉月道:“要不要奴婢替陛下喚御醫前來?”嘉慶道:“無此必要。只咳嗽兩聲,諒也無甚大礙。”曉月看著想著,忽地大笑起來。嘉慶不解道:“朕如此咳嗽,美人卻又大笑,這是何故?”曉月移到嘉慶眼前,用手掌撫著他胸口道:“奴婢以為,陛下适才咳嗽,并非偶染風寒,乃是這里相思所致。”嘉慶“哦”道:“美人莫非在取笑于朕?朕自擁有美人以來,頗感滿足,其他妃嬪,皆不在朕之眼下,朕,又有何相思之苦?”曉月道:“陛下如有興致,听婢奴唱上一曲如何?”嘉慶樂道:“如此甚好。朕已許久未听過美人唱曲了。不知美人可曾學了什么新曲?”曉月道:“新曲倒未曾學得,只是婢妾近日自編了一曲,不知陛下愿意听否?”嘉慶道:“美人還會編曲?快快為朕唱來。”曉月對著嘉慶作了個媚眼,稍稍退后几步,且舞且唱起來:

  人間有悲亦有愁,
  只有相思難受。
  不疼不痛在心頭,
  魆魆地教人瘦。
  愁送花前月下,
  最怕黃昏時候。
  心頭一陣痒將來,
  一兩聲咳嗽咳嗽。


  嘉慶拍手道:“舞得妙,唱得更妙。只是曲中所言,与朕,可是兩回事哦。”曉月趨上前來,偎在了嘉慶的怀中,因既舞又唱,此刻已是嬌喘吁吁。“陛下,這几個月來,您顯然瘦了許多,逢花不語,對月無言,每遇黃昏,常常愁容滿面。陛下,此等景況,不正是曲中所言嗎?”嘉慶道:“如此說來,朕,當真是相思難受了?但不知,朕,相思何物啊?”曉月道:“陛下所思何物,只有陛下自己知道。婢妾如何清楚?”說著話,曉月也自顧咳嗽了兩聲。嘉慶笑道:“照美人意思看來,美人此刻也正相思難受啊。”誰知曉月應道:“陛下所言极是。婢妾此刻正相思難受。”嘉慶有些惊訝道:“但不知美人所思何人?”曉月道:“婢妾所思,乃當今圣上。”嘉慶越發奇怪道:“美人此言差矣。朕,几乎天天与你見面,你又何故相思于朕?”曉月垂了眼皮、濕了眼眶,模樣极是惹人愛怜。“陛下雖日日与婢妾見面,但也只是見面而已。夜闌更深,婢妾獨臥榻上,看明月穿窗,听風舞虫鳴,輾轉反側,久不成眠。這,叫婢妾如何不相思陛下?”嘉慶聞言,一時很有感慨。誠然,有廣興案發,嘉慶几乎心力交瘁,雖終日不免和曉月廝混,但卻极少有云雨之樂。想到此,嘉慶便緊緊摟住曉月道:“如此說來,朕确實有對不住美人的地方。一連數月,朕忙于公務,卻不知忽略冷落了美人。只是,廣興一事,對朕打擊實在太大。憑心而論,朕也無時無刻不相思美人。只是精力所限,無法兼顧,還望美人体諒于朕。”曉月破涕而笑道:“婢妾适才……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既知陛下依然牽挂于我,婢妾也就心滿意足了。乞望陛下不要在意為是。”嘉慶道:“朕不牽挂于你,又牽挂何人?朕今日向你保證,以后時日,無論發生何事,朕也決不冷落于你。何如?”曉月道:“陛下也不必如此。若有公干,當以公干為重。婢妾只愿能在陛下寂寞時慰藉一二,也就是了,怎敢有非份奢望?”嘉慶歎道:“美人真是識情識義又識大体的可人儿。朕能有你相伴,當可足慰平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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