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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嬴政嗣立



  老人和子楚乘車直赶秦王寢宮,只見宮內燈光明亮,服勤侍中內侍進進出出,全是臉有憂色。但人員雖多,卻無人大聲說話,除了急促的腳步外,整座宮殿仍是一平靜穆,不過警衛顯然是增加不少,更加重了森嚴之气。
  在內侍的引導下,老人和子楚進入秦王內寢,太醫正好提著藥箱由內寢出來。
  “大夫,大王玉体欠安?"子楚迎上去問。
  太醫一邊行禮一邊回答道:
  “大王肝疾复發,這次病勢來得凶猛……”
  “大夫必須盡力醫治!"子楚不愿听底下的惡訊,用話阻止他。
  “微臣自當盡力,剛才已開了藥方,看看服下几劑后,是否有所轉机。"太醫帶著几分無奈地說。
  “大王病根在哪里?"子楚抱有希望地問。
  “大王性喜修仙之道,平日所服丹石藥物太多,傷到肝髒。"太醫低下頭說:“微臣常加諫阻,可是大王不听。”
  “太師傅深通醫理,是否有解救之方?"子楚轉向老人問,太醫藉此机會告辭了。
  “沉痾已深,藥只醫能醫之人,進去看看病情再說吧。"老人說這話也是為太醫解圍。
  正在說話,一名宮女來報,華陽王后要他們進去。
  秦王躺在病床上,臉色焦黃,華陽王后坐在床邊服侍。看到子楚和老人進來,她揮揮手,要室內宮女和內侍全部出去,室內只剩下他們三人,還有臥病的秦王。
  子楚向華陽夫人行過禮后,跪伏在病榻前面起奏:
  “臣儿拜見父王,愿父王早占勿藥。”
  秦王睜開眼睛轉臉問:
  “師傅來了沒有?”
  老人上前欲行大禮,卻為秦王連聲阻止,老人只得作了一個揖。
  “太師傅精通醫理,讓他為父王看看。"子楚稟告說。
  老人還未來得及說話,秦王就搖搖頭,苦笑著用微弱聲音說:
  “藥只能治不死之人,寡人的病寡人自己心里清楚,這次是不會再好了。”
  他看到老人還是站在床前,連忙道:
  “師傅坐下說話,嬴柱死后,還望師傅多指導子楚。”
  “老臣不敢,"這時華陽王后親自拿來錦墊請老人坐下:但盡心力而已。”
  “現在朕有几件事,趁我神智尚清時要交代你。"秦王轉向子楚說。
  老人品立行禮要作回避,但為秦王用手勢制止。他說:
  “雖然是嬴柱的家事,但也是有關秦國興衰的國事,假若師傅有心指導子楚的話,也請留下。”
  “老臣恭敬不如從命。"老人又复坐下。
  “朕此次病因在平日服用丹藥太多,妄想不老所致。如今臨死才知道師傅的話是對的,有生必有死,有死才有生,一切順其自然才是長生之道,"秦王對跪在床前的子楚說:“听聞你也甚好此道,希望以朕為鑒!”
  “父王玉体會好起來的。"子楚含悲連連地說。
  “這個朕自己知道,"說到此他閉目養了一會神,又睜眼向子楚說:“你立位后,逢有重大疑難國事,可向師傅請教,但師傅年事已高,平日不要煩他。"說著他又轉向老人說:師傅一直以未能遇文王為憾,嬴柱本來想做文王,可惜登位太晚,壽也太短,愿師傅能以姜公望輔助武王之心指導子楚。但只怕他的才干和國力,都無法和武王相比。”
  “老臣不敢,但盡心力而已。"老人又再謙讓。
  “軍國大事,蒙驁值得信托,其先雖為仆人,但事先王一直忠心耿耿,為人深思遠慮,朕在這一年來受他輔佐极多。武將方面,自白起囚罪賜死后,秦國就一直缺乏將才,亟須培養。朕目前閱兵,發現虎賁軍中一年輕裨將王翦,的确是個人才,但經驗不夠,閱歷尚淺,今后你自己多加注意,加以培植。”
  說到這里,他說話已顯吃力,華陽夫人過來阻止他再說下去,他強撐著說:
  “至于呂不韋,他本為你師傅,名為商人,卻是個文武治國全材,可惜商人重利忘義的本性還在,他志不在秦國,而是想在普天下建立他自己的商業帝國,秦國人民利益放在其次,這點你得多加注意和防范。總之,你要使他才干用于利秦,而不能用于利己。你生性忠厚,斗智絕不是他對手,有事可向老師傅請教,再不然趁早殺掉。”
  秦王說到此,看了看老人,老人點點頭表示贊同。
  “還有,你繼位后,想立兩個儿子中的哪一個為太子?”
  對這個問題,子楚一時無法作答。
  “這本是你自己要決定的事,但要是能知道你所立得人,朕也走得安心些。听說你偏愛成蟜,有立他的意思?”
  “……”
  “廢嫡立庶,廢長立幼……”
  “不,父王,臣儿受到太師傅的感悟,已決定立嬴政!”
  秦王和老人都同時舒了一口气。秦王微笑著說:
  “嬴政天生奇材,師傅和朕都對他抱有厚望,光大秦國,甚至是統一天下,可能都會在他手上完成,至于你……"秦王又閉上眼睛用极富感情的語气說:“儿子,你和我一樣,生性過于仁厚,再加上生不逢時,先王多年的征戰,國內十五歲以上男丁几乎傷亡過半。國庫空虛,要不是靠著巴蜀的財富來支持,早就維持不下去了。儿子,你繼位后,最重要的是与民休養,生聚教訓,利用呂不韋的經濟才能,厚植國力,不要妄想向外擴張,懂嗎?”
  “儿臣明白。"子楚忍不住有點哽咽。
  “与民休養,厚植國力,等到嬴政上來,就差不多了,"秦王面帶笑容自言自語:“從明天气,你代攝國政。你去吧,我累了!師傅,請多照顧子楚和嬴政!”
  老人帶著子楚向秦王与華陽王后告辭退出。

  秦孝文王于元年十月除喪,正式即位,翌年三月即卒,在位一年。子庄王立,年三十二歲。
  明年改為庄王元年,尊華陽王后為太后,生母為夏太后,楚玉夫人為王后,立嬴政為太子。大赦罪人,對先王功臣大加厚賞,并施行仁政,布惠于民。
  庄王在趙為質子時,就抱定謀求天下和气為己志的決心,先王臨終前也交代他,与民休養,厚植國力,但等到登位以后,才明白形勢比人強,秦國已成天下之敵,你不謀人,人卻會謀你。
  他剛登位,東周君就与諸侯秘密協商,准備聯合攻秦。庄王派相國呂不韋率兵誅之,將東周領土盡收入秦國版圖,只留下陽人一地賜繼位周君作祭祀封邑。
  秦國祖先原只是為周養馬的邊疆民族,當時的周孝王特別欣賞秦族內一名養馬能手非子,周孝王召他來為王室養馬,并稱贊他說:“昔日你的祖先大費為舜帝調訓鳥獸,技術高超,所以舜帝賜姓嬴氏,意思是說,他養鳥獸,繁殖得很快,生息滋多謂之嬴。而你現在為朕養馬,亦養得如此之好,現在我要分封一塊土地,讓你的族人成為周的附庸。”
  于是封了秦邑給他的族人,教他恢复嬴氏祖先的祭祀,并號為秦嬴。
  但經過几百年來,周朝日衰,已控制不住諸侯,秦也日漸強大,最后于秦惠王四十四年,秦自稱王,各國諸侯亦隨著稱王。
  到周赧王時,周更一分為二,赧王西徙王城,只管得到西周那部份,東周則另有東周公治理。
  秦昭襄王五十一年,西周君背秦,与諸侯約從,將天下精兵出伊闕攻秦,戰略目標是堵塞秦到陽城的通路。于是秦昭襄王派將軍摎率軍攻西周。西周君自行到秦國請降領罪,并盡獻城邑三十六城及宗室王族三万口。秦王受獻,仍讓他回國,五十二年,西周民眾大批向東遷移,王朝九鼎全部入秦,西周滅亡。
  這次東周再亡,周朝因此宣告滅絕。
  秦庄王初次嘗到胜利的滋味后,已忘記自己以天下和平為己任的志向,更不顧先王与民休養的遺命,在當年就接著攻擊韓國。韓國戰敗,獻出成皋、鞏城之地,秦將這塊土地置為三川郡,秦國的邊界也就擴張到大梁。
  秦庄王二年,再派蒙驁攻趙,平定太原。
  三年,蒙驁再攻魏國高都、汲城,攻下以后繼續進攻趙國的榆次、新城、狼孟,連占三十七城。另方面,王齮的分遣軍亦攻下上党,于是,合置為太原郡。
  這三年中,秦軍攻城略地,勢若破竹,秦庄王也才知道祖先為什么喜歡征戰。征服別人的感覺有如醉酒,越喝越上癮,到了后來,明知有害,亦欲罷不能。
  但在三年三月,他開始嘗到戰敗的滋味。
  魏將信陵君無忌率燕、趙、韓、楚、魏五國兵擊秦,秦軍遭到致命打擊,節節敗退,所征服的河內之地盡失,又复退兵到河外陝、華二地。
  在這几個月中,軍中使者每日來報,全都是戰敗的消息,蒙驁帶來的戰報不再是某月某日攻占某處,某人應請封賞,而是緊急請兵多少,某月某日已退至某處,傷亡若干急待補之等等。
  秦庄王日夜操勞失眠,好在相國呂不韋善于調度,軍費糧秣不缺,但要增援,卻發現到正如長期之戰當時一樣,全國十五歲以上丁壯几乎全在前線,在后方操作農事的大部份為女人,其余全是由不堪服兵役的老弱殘廢勉強從事春耕,真的是無力再支援前方了。
  他這時才又想起自己曾以天下和气為己任,以及父王要他与民休養的遺命。
  秦國自秦孝公以來,一直到秦昭襄王和他父親孝文王,秦國政略是縱橫捭闔,無往不利,秦軍作戰,更是戰無不胜,如湯潑雪。但在他手上,秦軍不敗的神話被信陵君打破了,而且是敗得如此之慘,要不是蒙驁見机果斷行事,不等詔命就自動撤退到河外,也許秦軍會遭到全部受殲的命運。
  因此蒙驁雖自請處份,他只是將他免職,要他居家養晦一段時間。
  他將一切過失都擔在自己的身上,軍隊戰敗的慘象,咸陽及附近城市出現的殘兵敗將、缺手斷臂的傷兵、夜哭的寡婦,在在都使他回憶到長期之戰后的邯鄲。
  他焦急、后悔、愧疚、自責無能,對不平地下的列祖列宗。
  心火上焚,再加上体質原本就不好,他很快就病倒了,沒多久就變得奄奄一息,太醫的診斷是急火攻心,肝疾复發,和他父親孝文王病症一樣。

  秦庄王躺在病床上,那張他父親臨終躺的同一張床上,他自知离死豈不遠,但他的确死得不太甘心。祖父活了七十五歲,父親在位雖短,只有一年,卻也活了五十四,只有他,才三十五歲,富于春秋,很多事都等著他去做,尤其是秦軍新敗之戰,尚未雪恥复仇,就此走了,他實在是死不瞑目。
  三年前同一間室內,他在此接受遺命,現在他要趁還清醒的時候將遺命交代別人。
  華陽王后仍在,她和生母夏太后坐在屋中央的几案前,沉默著,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中隱老人也來了,坐在一旁閉目養神。他比三年前老得多,人一進入老年,老得更快起來。
  嬴政和成蟜雙雙跪在床前,哽咽著不敢哭出聲。
  楚玉王后坐在床邊服侍著他,不時偷偷看一下呂不韋的表情。
  呂不韋在遠處正襟危坐,臉上不帶任何表情。
  蒙驁、王齮、麃公都跪在嬴政和成蟜的后面。
  庄王用怜愛的眼神看了看成蟜,心想天下的事為什么這么陰錯陽差,如此的不公平?
  照道理,成蟜才是真正的嫡長子。就算嬴政是他的親子,但成蟜出生只比嬴政晚几天,而且在母親腹中還多待了兩個月,為什么依常人的算法,他就變成了次子?假若齊姬不走呢?但她不走又怎么樣?沒有呂不韋他登不上王位,他到如今可能還是個落迫异國的質子,但他登上王位了又怎么樣?眼看著王位就要傳到別人儿子的手上,他還不能拆破這個騙局!
  問題真是太复雜太离奇,不适合這种時候來想,看來這一切都是天命。
  他強振作精神,要王后扶他坐起,厭惡地撫摸了一下嬴政的頭說:
  “在屋子里的人,都是朕留給你的寶貴遺產,也都是你的師傅之輩,你要好好听他們的話。在未冠以前,跟老師傅的學習不能間斷,宮內的事多听你母后的話,不要自作主張,國事讓呂相國多為你操心。軍事方面,王齮、麃公都是不世出的將材,并且一心為國,值得交托。"說到這里,他吸了一口气又再轉向蒙驁說:
  “蒙將軍,上次戰敗,罪不在你,而是朕錯估了國力。今后你要盡心輔佐新王,他年事太輕,軍國大事還望你和呂相國多負點責任。”
  “臣遵命!"蒙驁叩首回應。
  “都請起來坐!"秦庄王無力地說。
  他轉臉看看成蟜,心里有很多話要跟他說卻說不出口,將他交給王后——也就是未來的王太后,他實在不放心,他摸著他的頭遲疑了很久一會,最后才說:
  “成蟜封長安君,交夏太后撫養,仍舊跟著老師傅完成未竟學業。至于軍功方面,异日有机會讓他再補罷!”
  夏太后起立,將成蟜拉到身邊坐下,表示成蟜已在她的監護之下。
  王后偷覷了一下華陽太后和呂不韋的表情,她心感憤怒,明白秦王在想些什么,但她依然輕捶著庄王的背說:
  “大王,你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了。”
  “蒙將軍,按秦律,雖宗室公子無軍功不得封,朕這是權宜之計,有机會可讓長安君補立軍功,請你記住了。”
  “遵命。"蒙驁回答。
  “好吧,你們可以退下了。"秦王疲憊地又躺了下去。
  臨眾人退出時,秦王忽然又對嬴政說:
  “先王交代一個虎賁軍的小將王翦可用,你們都要記住此人。還有,趙高先父對朕恩德深重,你要他進宮長留在你身邊。”
  這句好意的話卻毀了趙高一生,這表示他要去勢,在宮中任職。

  几天后,秦王卒,謚號庄襄王,時為庄襄王三年五月丙午。
  嫡長子嬴政立,尊王后為楚玉太后,封王弟成蟜為長安君,暫不赴封地,在夏太后宮中撫養。
  拜呂不韋為相國,封文信侯,食戶十万,稱仲父而不名。
  蒙驁為右丞相,處理軍國大事。
  麃公為大將軍,統帥全國兵馬。
  當此時,秦已吞并巴、蜀、漢中等地,南方則多年蚕食楚國,已侵占楚國原國都郢城以西地區,改置為南郡。
  在北方,連年攻擊趙、魏,占有上郡以東土地,置河東、太原、上党等三個郡。
  東邊領土到達滎陽,滅掉東西二周,改置三川郡。
  嬴政即位,年方十三歲,一切政事全委托這些顧命大臣處理。
  呂不韋相國如今是宿志得償,大權在握,他也就按照一向的計划,逐步推動統一天下的行動,他的希望是建立他自己的商業帝國和為秦統一天下雙管齊下。
  在建立自己的商業帝國方面:
  首先,他廉价收購秦軍新占土地。這些土地的居民多半精壯從軍,老弱逃亡,土地荒廢得根本沒人管。等到戰事停止,少部份原主歸來,大部份地主都流离或死在外面,這些田地就變成無主土地。他只需付出些微規費給新設立的地方政府,取得土地所有權,然后撫輯回鄉難民或輕殘傷兵,佃田給他們种,并利用公家撫亡計划,蓋房子給這些人住,供給他們農具和种子。
  這樣一來可說是一舉多得,既安撫了還鄉難民和退役兵卒,也安置了不少無家可歸的流民。田地不會閒置荒廢,很快就能复耕及有收成,最重要的是呂不韋控制了大量土地和糧食。
  有人斯有土,有土斯有財,這是呂不韋信奉的古訓,掌握土地不但掌握了財富,而且控制了大家的衣食住行和日常生活。
  很多其他富人也隨著效法,土地漸漸集中在少數地主手中,貧窮者只有終身累世為這些地主耕种,淪為佃農。
  秦國自商鞅變法,廢井田,開阡陌,當時因地廣人稀,任民盡量辟地,按收成取賦,糧食產量大增,因而民富兵強。但經過商人的兼并,平民連年服兵役在外作戰,田地荒廢,賦稅仍重,農人只有賣田繳稅,最后淪為農奴。再加上軍功封賞,將軍們紛紛求田問舍,更形成土地大量集中,造成富者家財万貫,而貧者食糟糠之饑。
  其次,呂不韋利用權勢和資本,大量控制巴蜀的礦產,利用這些銅鐵制成兵器,除了壯大秦國軍隊外,也間接控制了秦國的兵器工業。
  另外,他原有的珠寶、木材、食鹽等生意并未停歇,隨著秦國的擴張,他這方面的生意也日益擴大。
  為秦統一天下方面:
  首先,他廣招門客,加以籠絡,到時候再高車騎馬重金,送這些人回到自己國內為秦游說,宣揚秦國的政治修明,武力強大,各國要是抵抗無异以卵擊石,造成秦軍未到軍威已到的聲勢,不戰而屈人之兵,這些人是秦國最好的心理戰、宣傳戰工具。
  其次,他加強原有的間諜网,用重金收買各國的權貴顯要,不從,則以暗殺、陷害等手法除去,在這种威脅利誘之下,各國大臣中不少是秦國的內間。
  另外,他除了改善軍隊的賞罰制度外,也建立了陣亡傷殘的撫恤制度。壯男在外作戰,家屬無力耕作者,由里社共同代為耕种,陣亡者蔭賞后人,傷殘者國家養其終身,于是軍隊士气大振。斬敵一首,得爵一級,本人陣亡,得由后人襲功。因此,作戰時無后顧之憂,斬敵首子孫可以享受,人人爭先殺敵,個個想立戰功。
  同時,他也改善了國內的稅賦制度。往常宗室大臣、公侯將相這些擁有大批土地者,常不納賦,或是只象征性納少許田賦,托詞是收成不好。他改成以田的等級和面積收賦,除了王田以外,任何田地都得繳賦。
  另外,他在國內及秦軍占領區廣設關卡,來往貨物按值抽稅,稅賦收入因之大增。
  除此,他更從各國引進技藝工匠,教導人民學習各种手工制品。原先秦國是偏遠小國,手工業一直不發達,富貴人家要用精致產品,全都得由國外引進,每年用掉不少錢,經過呂不韋的提倡促進,秦國手工業一日千里,几年以后就能集各國之長,反過來外銷各國,換取了不少收入。
  除了這些以外,呂不韋還認為,魏有信陵君,楚有春申君,趙有平原君,齊有孟嘗君,這些人因為禮賢下士,門客常達數千人,相互標榜,著書立言,使得這几位公子賢名傳遍天下。而以秦國之強,他呂不韋之富,豈能落在這些人的后面?這是他和秦國莫大的恥辱。
  于是除了那些間諜門客是隨來隨送以外,他另外廣招天下名士异人,予以美衣美食,以及特別的禮遇,聞聲而來的高達三千人。
  當時各國多辯之士,如荀卿、公孫龍這般人著書立說,傳遍天下。呂不韋也用重金聘請門客中的飽學善辯之士,人人著其所見聞,然后再請高士編輯成八覽、六論、十二紀,總共二十余万言,內中天地万物,古今之事,莫不具論。他將這本書命名為《呂氏春秋》,并高挂在咸陽鬧市街口門上,大宴各國來的游士賓客,有能增損一字者,秦贈黃金千兩。
  所謂"八覽"者為:有始、孝行、慎大、先識、審分、審應、离俗、時君。
  “六論"為:開春、慎行、貴直、不苟、以順、士容。
  “十二紀"為紀十二月,有孟春等十二篇。
  在公事上,呂不韋可說志得意滿,一切都准備好了,只等著他親生儿子嬴政統一天下。
  但在私事上他的煩惱卻大,因為自庄襄王去世,年輕守寡的楚玉王太后就不肯放過他。

  那晚和往常一樣,呂不韋在甘泉宮王太后住處和秦王政討論國事。
  按照慣例,呂不韋已將各部大臣的奏章批好,讓秦王政用璽即可,他也會大致解說一下批覆的理由,以使秦王政學習處理政事之道。第二天早朝時,發還奏章,准不准的理由,簡單的由秦王政說几句,复雜的則由他指定呂不韋說明。
  召開御前會議,通常是秦王政坐在主位,會議的進行則全由呂不韋主持,獲得結論時,呂不韋點頭,他就說可,呂不韋搖頭,他就說再議。
  秦王政對這种傀儡的滋味非常厭惡,但又無可奈何,呂不韋也看得出他的感受,藉此鼓勵他多用心學習,以使早日親政。
  呂不韋不怕政事忙,反而是怕到甘泉宮。照說,在甘泉宮的起居室內教秦王政處理政事,就有如家人團聚,有著燈下課子的溫馨。
  但王太后在一旁的親手殷勤服侍,以及她不時投來的誘惑和哀怨眼神,卻使得他不寒而慄。他禁不起這种誘惑,但又怕傷害到儿子,假若他和太后舊情复發,嚴重的后果他承擔不起,但太后似乎不管這么多。
  他為了避嫌,一再建議到秦王住處蘄年宮議事,全都為太后所否決。她的理由是,秦王年幼,國事她不能不操心,而到秦王處,她來去不方便。
  今晚議事已畢,秦王政向母親行禮告退,太后卻轉臉向呂不韋說:
  “呂相國暫時留下來,哀家對剛才所議的事還有數點疑問。”
  “臣遵命。"呂不韋知道留下沒有好事,但他無法推辭。
  呂不韋在恭送秦王政上車后,又回到起居室,只見有一名宮女等在那里,她恭身行禮說:
  “相國,太后有請,請隨奴婢來。”
  呂不韋一眼就認出這是繡儿,當年他將她買來作為玉姬的陪嫁妾女。十年之中,玉姬由一個質子的姬妾變成太子妃,再由太子妃變成王后,三年后卻又變成了太后,照年齡算,她只不過卅出頭,叫太后是否真的太沉重了點?
  眼前的繡儿也是從瘦小的女孩,變成丰盈亭亭玉立的婦人,由女仆變成了甘泉宮女總管。
  十年滄桑,十年變化真大!
  “總管,你要帶我到哪里去?"呂不韋明知故問。
  “相國不必著急,跟著我來就是。"繡儿以袖掩口而笑,神情顯得非常神秘。
  她帶著他通過層層庭院,經由多道回廊,最后來到一處花園。只見園子不大,卻布置得非常精致奇巧。
  一道人工河流環繞整個園子,所到處几座小木橋橫架河上,半現半掩的出現在兩岸的灌木叢中。河是按照地形挖掘,由高往低,水流甚速,值此夜深人靜,還听得流水的淙淙聲,几艘無人畫舫,在系纜處自橫,隨著水流上下。
  小河匯集成一個小人工湖,湖面美滿了綠荷,多枝紅蓮伸頭水面,吐出陣陣清香。
  繡儿帶著他在兩旁枝葉扶疏的幽徑及回廊上穿來穿去,時時還上下木橋,園子一眼看上去不大,可是要轉完卻得花很久一段時間。
  “相國政事煩忙,很明顯的清瘦了。"繡儿在前面帶路,回過頭來引他說話。
  “天气熱,出汗多,人當然會瘦。"呂不韋隨意回答。
  “這是相國操勞國事的結果,"繡儿笑著說:“你看夫人,天气越熱,她卻越白皙丰滿!"在他心目中,她永遠是他的玉姬,正如嬴政雖然已登王位,他仍看作是自己的儿子,他在想:
  “玉姬是發福了,卅歲的女人,終日吃喝玩樂,無所事事,想不胖也難!還好,她沒胖到令人討厭的地步,而是變得更有女人魅力。”
  呂不韋喜歡白胖高的女人,但他將胖女人分成三种類型:胖得可愛,胖得討厭,胖得嚇人。
  還好,玉姬現在是在胖得可愛的階段。
  初聞要他到寢宮,他确實有點在道德和實際上的雙重顧忌。不過,如今越接近她的住處,他卻覺得心上那股遐思綺念越燃越旺。
  子楚已去世,何況玉姬本來就是他的,如今只不過是收回舊物而已。更何況嬴政本來應該姓呂,他是他的儿子,這在道德上不應該有什么遺憾。
  就實際來說,他到甘泉宮和太后、秦王議事,乃是眾所周知的,他沒有任何顧忌。
  再說寢宮內的女官,几乎全是知道他和太后關系的舊人,玉姬沒有把握,不會明目張膽的要繡儿帶他前去。
  一想到這些,他的膽子更大,相對的那股綺念更為熾熱。他眼看著月光下繡儿扭動的渾圓臀部,以調笑的口气問:
  “太后一向作何消遣?”
  “賞花啊,游園啊,下棋撫琴啊,還有無聊時罵罵人消磨時間啊!"繡儿一連串几個啊字,說得她自己也覺好笑,忍不住輕笑出聲。
  “我是說太后用什么來打發悠悠長夜?”
  此情此景,他不再想到自己是相國,而回复到昔日和侍女們打情罵俏的呂不韋。
  “哦,"繡儿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神秘地放低聲音說:“用你送她的禮物,拿我和湘儿來消遣!”
  呂不韋先是一呆,接著哈哈笑起來。
  “相國,小聲點,前面就到太后的寢宮了。”
  參天的闊葉樹蔭中,露出黑色小樓的一角,樹的枝葉在夜風中起舞,影子在月光下跳動,不到近前,這棟雕欄玉砌的小石樓,真還不容易發現到。
  “相國請自己上樓,奴豈不再帶路了。"繡儿指著一排玉石台階說。

  呂不韋上得樓來,卻見不到一人,他順著樓四周的回廊轉了一圈,發覺到整個樓都是用黑綠相間的大理石所起成,配著白色的大理石柱,黑白相間。銀白色的月光,由樹的枝葉間隙中穿進來,在黑色的壁上洒上美麗的圖案,枝葉因夜風跳動,圖案也隨著翩翩起舞,使人有种進入虛幻仙境的感覺。
  回廊地板是用一塊塊的紫檀木拼湊而成,下面墊襯著厚薄不等的銅片,人走在上面,隨著腳步的輕重,會發出叮噹悅耳的音樂。
  耳中的樂音,眼前的幻境,呂不韋不再覺得自己仍在人間。
  他四周巡視,找不到任何人影,他信手推開一扇雕刻著百鳥朝鳳圖案的門,只覺一陣昏眩,室內竟是這樣亮,室外卻一點看不出來。
  “不韋,我在這里。"是玉姬的聲音,依然那樣甜膩,引動男人欲望的那种甜膩。
  他和玉姬都喜歡光亮,看樣子雖然她已變成了太后,這個舊習仍然未變。
  室內和室外恰是兩個相反的天地和气氛,天花板、地板、四面牆壁和隔間,全都是厚實的桃心紅木,無數盞的水晶燈台,懸挂、嵌鑲在天花板和牆上,所發射出來的光曲折反映,室內一片?彩色的光明。
  室中間圍著兩片屏風,玉姬的聲音就由屏風中發出。
  “你怎么知道是我?"呂不韋接近屏風,扑鼻而來的是那股玉蘭香花味,她慣于將這种花陰干后再用來洗澡,用這种花制成的香料熏衣,這种香味以前是他最熟悉的。
  “听回廊上的腳步聲就知道了,侍女們沒有誰敢走得發出樂音的。”
  “哦,這种設置還有防盜作用?"呂不韋調侃地說,他仿佛回到從前,自覺又年輕了十几歲。
  “防盜?太后宮中還要防什么盜?繡儿、湘儿和我,可以在上面跳出樂曲來,哪天有机會我可以跳一曲'百鳥朝鳳',給你听。”
  “怎么在樓上我沒有見一個人?"呂不韋怀疑地問。
  “這樓只有湘儿和繡儿可以上來,而今晚我將她們都打發走了。"她曖昧地笑著。
  “都打發走了,誰來服侍你?"他隨口問。
  “當然是你啊?”
  “我,伺候你?"呂不韋聲音中有點憤怒。
  “你,當然是你,別忘了我是太后!”
  “太后?那臣告退了,這里不太方便議事。"呂不韋半真半假地說。
  “砰"的一聲,一面屏風倒了,太后從玉砌成的浴池中跳出來,全身赤裸裸的,身上還冒著熱气。
  浴池中是溫泉,硫磺水是從后山引來。
  她柳眉倒豎地瞪著眼睛,但在呂不韋眼中,只有更增加她的嫵媚。她的臉雖胖了些,身材卻依然那樣結實,看不到一點贅肉,兩乳挺拔,大腿渾圓,小腿修長均勻,肥瘦恰到好處。
  “你敢走?"她帶點惡毒意味地笑了:“不要忘記我是太后,違背我的旨意,你會有什么后果?”
  “太后和相國不該在這种情況下見面的。"他少許無奈地說。
  “我要不是太后,能喊得動你來么?"她諷刺地說。
  “……”
  “來,伺候我,先幫我擦背!"'
  “是,微臣遵命。”
  他先將屏風扶起,正想再圍好時,玉姬又將另一扇屏風推倒了。她媚笑著說:
  “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要這東西干嘛!圍起來反覺气悶。”
  說到气悶,他發覺這幢石樓除了雕刻精致,設計得更為巧妙。這間大浴室,四周看不見窗戶,六月三伏天,卻清涼沁人,一點都不悶熱,跟外面的是完全兩個世界。
  他從來只有女人幫他擦背,今天幫女人擦背,雖然感到有點委屈,但也別有一番滋味。他胡亂地幫她擦了几下,然后她站出浴池來,他又用大塊浴巾幫她全身擦干,有點气喘地說:
  “該好了吧?”
  “你還沒服侍夠,想想以前我是怎樣服侍你的。”
  她俯躺上浴池邊一張軟榻,嬌聲喊著:
  “相國,來幫我按摩,松松筋骨。”
  他實在有點忍不住,但仍帶笑地說:
  “假若我現在就走呢?”
  “別看樓上無人,只要我一拉叫人鈴,就有好几個侍女會上來。”
  “她們攔不住我的!"他真生气了。
  “我一拉警鐘,我親手訓練的女侍衛就會包圍住這座石樓,你一出門就變成刺蝟。"她笑著說。
  “還有一個假若,你要不要試試?"他兩手放上她雪白長短适宜的頸子。
  她閉上睛眼,格格地笑起來:
  “相信你不敢,也舍不得!”
  “唉,"他不得不認輸:“太后,要臣怎么幫你按?”
  “照以前我幫你按的按法即可!"她的語气真還帶著威嚴,隨即她又轉過臉來笑了。
  他這輩子從未幫人按摩過,尤其是女人,但他惊奇地發現到,用力按捏女人,比輕柔撫摸女人的味道更好。他帶點報复意味地使出手力來按,她反而閉著眼睛,呻吟著要再重一些。
  “這間屋子不錯,我累了這半天才有點感到熱。"他想用轉變話題來按捺自己的怒火。
  “整棟樓都有夾層和通風設備,夾層中放置有冰塊,當然室外盛夏,室內卻有如深秋了。”
  大夫以上的伐冰之家,冬天采冰埋在地窖,夏天用來冰凍死人,一般只作防腐臭之用,想不到設計這棟樓的人卻想卻到用在這上面,值得仿效。
  “這座樓的設計真是巧奪天工!"呂不韋贊歎:“不知是誰?”
  “趙國的一名巧匠,在作戰時被俘來秦,可惜前几年去世了。不要說這些,既然已經流汗,為什么不將衣服脫下來?”
  “脫衣服?有人上來怎么辦?"他口里如此問著,手上習慣性地在脫著,哪一次兩人單獨相處,他最后不都是脫光了衣服。
  “來,相國,服侍哀家!"她翻過身來仰躺著。他看著她仍然緊繃、曲線玲瓏的胴体,欲火上焚,頭腦一平空白。
  他正想爬上軟榻時,她用手阻止了他。
  他惊疑地看著她,她詭异地笑著說:
  “相國,用玉姬服侍你的方式服侍太后。”
  “臣該怎么服侍?臣和玉姬到底是不同類,她是女,臣是男!”
  “用手,用嘴,用鼻,用你凡是可以使我興奮的地方……”

  秦王政立位后,因為年幼,一切國事盡委托几個顧命大臣處理,其中尤以位居中樞的呂不韋相國獨攬大權,蒙驁等人則在外統兵作戰。
  呂不韋的戰略构想是:秦國一向采擴張政策,已被諸侯各國視為公敵。若不對各國加緊攻伐,各個擊破,等到它們生聚教訓,國力恢复,再聯合一致對秦,秦國絕對難以抵擋。所以應該趁各國全都疲憊,對秦軍事力量感到恐懼之時,一鼓作品,向統一天下的戰略目標邁進。
  因此,除了加強情報戰、宣傳戰,收買各國權貴大臣,實施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心理戰、統戰以外,在解決兵源、軍費和后勤補給方面,他也采取了几項重要措施。
  第一是他的難民俘虜政策。以往秦國攻占城市或一個地區后,采取的政策是撫輯流亡,俘虜還鄉,讓占領區民眾盡快安頓下來,种植糧食,部份供應軍隊需要。但后來發現到占領區民眾敵意太深,常常是今天歸順,明天就起來造反,造成秦軍后方的威脅,往往不得不分軍旗亂,使得軍隊顧前又要顧后,疲于奔命。
  呂不韋的新政策是:盡量將老弱傷殘赶向敵國,造成它的經濟負擔和社會混亂,而將精壯編入秦軍部隊,在秦國士兵的監督下作攻堅等傷亡較大的作戰。頑固分子藉作戰消滅,敵人殺一個敵人,等于秦軍殺兩個。真正歸順的人,照秦人待遇,論功行賞。
  到后來,秦軍里出現大量的客軍部隊,這些客軍除了重要干部是秦人外,大部份的組成分子是占領區本地人或該國的戰俘所組成。為了安全起見,秦軍統帥常是用趙人客軍攻楚,楚人客軍攻韓等等方式,使得客軍深入敵境异國,不再有貳志,成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驍勇部隊。
  呂不韋得意地向眾大臣說,他這個政策是以天下之兵取天下,而不再是以秦一國之力敵天下。
  第二是他的屯田和糧食政策。最初,秦軍補給線短的時候,軍隊所需糧食和后勤補給,全由國內供應。但隨著秦軍的占領區擴張,補給線也逐漸拉長,于是采用"因糧于敵"的策略,在戰區內就地征發。
  可是到了后來,各國對秦軍采取"堅壁清野"策略,撤退時,開放糧倉,鼓勵逃難民眾自帶,帶不完的則一把火燒光,常弄得秦軍臨時無糧可以搜刮,造成軍糧不繼的危机。
  呂不韋的新政策是:將敵國傷殘老弱盡量赶向敵國,節省糧食消費;秦軍輕度傷殘老弱,不堪再作戰者則分田令其耕种,依收成繳賦;敵國原有貴族、地主及思想頑固分子,不能納入秦軍作戰部隊者,組織農耕隊,在地方官員的鞭策下耕种,除食用所需外,全部繳公;占領區整補或休養備戰的秦軍部隊,除必要的操練外,余暇一律參加耕种,收成除自給外,余糧由公家收買,有功者按功行賞,与戰功同,懈怠者受罰,与作戰不力者同。
  這樣一來,占領區糧食產量大增,而又少了老弱傷殘的消耗,形成食之者寡,生之者眾的丰裕現象。
  另外,呂不韋也下令在各兵要地點設置谷倉及軍需站,大量囤積糧食和軍需品,以備民間不時之需及日常軍用補給,并修筑糧道,加強軍需補給的安全和便利。
  他就此也常對眾大臣夸口,后勤補給問題解決,秦軍可行長期作戰,就如魚可在水中常游,不像以往,為了補給線拉長受到敵軍扰亂,秦軍常需停戰后撤。
  第三是他的地方組織政策。在以往,秦軍每攻占一個地方,常是籠絡原有的分封貴族或地方勢力,就本來的行政体系治理占領區民眾。
  但后來發現,這樣雖然可以達到很快恢复占領區社會秩序的效果,可是過不久,帶領占領區民眾造反的還是這些人。他們率領民間武力,騷扰秦軍后方,攻擊秦軍的補給線,甚至公然打起反秦的旗幟,和本國軍隊里應外合,攻擊秦軍,常使得秦軍陷入進退不得、前后受敵的困境。
  呂不韋的新策略是:秦軍每占領一處城市或地區,首先打散地方原有的行政組織,而徹底以秦的行政制度取代,原有統治階層全部收作俘虜。將官吏職位分開,行政官員由占領軍臨時派人兼任,情勢穩定后即由秦中央派員接替。吏則由原來地方人士擔任,盡量保持職位不變。吏做事,官掌權,職權划分得非常清楚。
  占領區小則設縣,占有數縣后則設郡,縣設縣令或縣長,及掌管軍事、緝盜等的縣尉。郡則置郡守、郡尉,及監督政務,直接向中央報告地方情況的郡監。
  開始時,派出去的官員多半是秦人,后來占領地區日漸擴大,秦官已不夠分配,同時地方敵意太深,容易遇到民眾的反抗。于是呂不韋想到用客卿的策略。
  秦軍在准備攻某國某地之前,秦國先訓練好一批該地區鄰近國或鄰地區的親秦人士,等到該城或該地區攻下以后,這批人就派往該地接收政權。這些人和當地人的語言相近,風俗習慣相似,比較容易為占領區人民接受。但又因非本地人,沒有人情阻力,可以鐵面無私,嚴格執行秦中央法令。同時,他們完全是靠秦軍支持,所以絕不會帶領民眾背叛秦國。
  這樣一來,占領區遂漸秦化,最后完全与祖國脫离,安心成為秦民。
  呂不韋稱之為"逐步徹底消化"政策。
  在這三种策略聯合實施之下,以往占領區反來反去的情形逐漸減少,秦軍少了后顧之憂,專心一意征伐,竭力擴張疆土。

  秦王政元年,晉陽反,將軍蒙驁率兵器定。
  二年,麃公率軍攻魏之卷城,斬首三万。
  三年,蒙驁攻韓,取十三城。將軍王齮老死。十月,將軍蒙驁攻魏畤城、有詭,歲鬧大饑荒。
  四年,秦軍攻占畤城、有詭。該年三月,秦軍撤軍。十月,蝗虫從東方來,遮天蔽日,天下瘟疫流行。秦王下令,百姓獻粟千斤者,拜爵一級。
  按秦制,非戰功不能得爵,戰時殺敵,以首級論功,斬敵一首,賜爵一級,欲為官者加俸五十石。其爵名為第一級公士,第二級上造,第三級簪裊,第四級不更,第五級大夫,第六級官大夫,第七級公大夫,第八級公乘,第九級五大夫,第十級左庶長,第十一級右庶長,第十二級左更,第十三級中更,第十四級右更,第十五級少上造,第十六級上造,第十七級汽車庶長,第十八級大庶長,第十九級關內侯,第廿級徹侯。
  但因饑荒,秦首開以爵買糧之先例。
  五年,蒙驁攻魏,占領酸棗、燕城、虛城、長期、雍丘、山陽等二十余城,設為東郡。該年冬天有雷,不祥,主有刀兵。
  六年,韓、魏、趙、衛、楚五國聯軍擊秦,攻占壽陵,秦出兵,五國聯軍不戰退,攻滅衛國。衛國國君率眾人逃至野王,防守山區要點,以保衛魏國的河內地區。
  七年,彗星先出現在東方,緊接又出現在北方,五月西方又見彗星。將軍蒙驁死軍中。裨將率軍回國,轉攻龍城、孤城、慶都及汲城等地。彗星复出西方。
  這几年中,秦軍在外攻城略地,重要將領王齮、蒙驁接連去世,在國內,更醞釀著一場惊天動地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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