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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臨危赴任


     日軍橫掃東南亞,盟國防線已崩塌;
     為穩陣腳蒙氏來,作為如何日后夸。

  話說以日軍1941年12月7日襲擊珍珠港為標志,太平洋戰爭全面爆發后,頭一周日軍即占領泰國,迫使鑾披汶政府簽訂城下之盟;12月10日,日軍同時在菲律賓和哥打巴魯登陸;12日,日軍強渡柔佛海峽,進攻馬來半島和新加坡;25日,香港淪陷,港督馬克·揚爵士宣布投降。

  此后一個月,馬尼拉、吉隆坡和新加坡相繼失陷。7万美菲守軍放下武器,8万新加坡英軍向3万日本入侵者挂出白旗。日軍乘胜南下,攻占爪哇、南蘇門答腊和巴厘巴板。戰爭初期,對英美盟國來說,無疑是一段充滿災難、恥辱和不堪回首的日子。盟軍到處慘遭敗績,狼狽不堪;日本人頻頻得手,取得一連串震惊西方世界的奇跡般的胜利。

  由于緬甸在盟國向中國輸入抗戰物資的特殊价值,1942年1月日軍飯田祥二中將指揮其第15軍分三路入侵緬甸:沿伊洛瓦底江江東岸進犯卑謬,沿仰光曼德勒鐵路進犯同古,沿泰緬邊境的景邁東進。一時間,緬甸成了東南亞戰場爭奪的焦點。

  1月31日,日軍第55師團手持輕武器的万余官兵長途奔襲,擊潰了兩倍于己的敵人,占領了毛淡棉。至此,通往緬甸內地的門戶已經洞開,仰光城在入侵者面前暴露無遺。當時,英國在緬甸的守軍隸屬于駐印英軍總司令韋維爾上將指揮。2月5日,韋維爾上將飛抵仰光,決心再作一次挽回敗局的努力。經丘吉爾首相同意,韋維爾急調英國名將亞歷山大將軍來緬任駐緬英軍司令,原駐緬司令胡敦改任參謀長。3月5日,亞歷山大飛赴仰光,他奉令堅守仰光,但他抵達仰光以后便獲知局面已無法改變,日軍正向仰光外圍的勃固猛攻,并向北翼包抄,企圖切斷仰光至卑謬的公路,以堵住該城在陸上的最后一條通道。亞歷山大分析敵情之后,認為仰光的陷落已是不可避免的了,遂下令炸毀仰光大煉油厂,破坏城市設施,迅速由仰光——卑謬公路向北撤退。

  入夜,仰光城到處都在起火,空气中彌漫著一股股嗆人的焦糊味。英國當局命令將來不及撤走的大批援華物資,包括972輛汽車組裝件和輪胎統統付之一炬。緬甸政府已經撤退到几百公里外的曼德勒,后來又撤到印度。仰光市民則扶老攜幼,紛紛躲到鄉下去。華僑處境最慘,他們無處躲藏,只好將辛辛苦苦積攢的家業忍痛丟棄,然后凄凄惶惶地向著遙遠的中國老家作長途遷徙。昔日耀武揚威的英國軍隊撤退時的情景也好不了多少,一位叫斯耐潘的英國記者在這期間經歷過一番冒險之后,于《泰晤士報》上撰文寫道:
     ……到處都有黃种人(指日本軍隊)的洪水追赶著白种
   人和棕色皮膚的人群。日本士兵穿著質地粗劣的黃軍服,他
   們的國旗上畫著一個燃燒的太陽,很像印地安部落的圖騰崇
   拜。日本人長得非常矮小,只有5英尺高,但他的步槍和刺
   刀卻比歐洲人的足足長1英尺。這种形象尤其可笑,很容易
   讓人聯想起北歐童話中那些扛掃帚的小妖怪。……在公路上,
   日本人的軍隊正在行軍,他們是去攻打仰光。前面僅有几輛
   小型坦克開路,坦克上搭滿了突擊隊員;接著是炮車,還有
   騾馬和馱牛,我看見一個軍官騎在牛背上,不像去打仗,倒
   像去放牧。后來步兵隊伍開過來,他們都騎自行車,天知道
   這些矮人從哪里弄來這么多自行車。他們有時几百人一隊,有
   時三五人一排,有說有笑,好像是赶到仰光去看一場精彩的
   拳擊比賽。……這是二個陌生的敵人,來自中世紀,英勇善
   戰,斗志頑強,文明的白种人要遏止這些野蠻民族的擴張意
   志,就必須要用鋼鐵筑起牢固的堤壩來。然而,白种人的鋼
   鐵堤壩正在走向崩潰……

  那些行軍离不開汽車,打仗离不開坦克大炮,吃罐頭食品,攜帶鋼盔和防毒面具,腳上穿著長筒皮靴的英國軍隊,被士气高漲的日本人像攆鴨子似地驅赶著逃命。

  3月8日,日本軍隊高唱軍歌,浩浩蕩蕩開進緬甸首都仰光。

  4月,英軍及其印度雇佣軍隊基本上被赶出了緬甸,只是由于指揮撤退有方和中國入緬軍隊前來側援救應,才避免了全軍覆沒的結局。英國參謀長委員會在分析緬甸戰事失敗的原因時指出:“那里的英軍和印度軍隊訓練低劣、裝備不足,指揮不當。皇家空軍軟弱無力,情報机构几乎默默無聞。他們不懂如何打叢林戰,只是死守道路,于是,不是被裹挾在中間,就是被甩在后面。緬甸人則態度冷淡,時常充滿敵意。”

  緬甸淪陷后,日軍又揮師西進,直扑印緬邊境。印度,這顆英國女王王冠上的明珠,此時是開放著的。僅僅由于交通線過于分散以及后勤補給不足,日本軍隊才暫時不敢貿然前進。但此時已為英國遠東駐軍總司令的韋維爾上將,則大有唇亡齒寒之感,他說:“印度為英國的東方防御樞紐,而遠東則為印度的右翼,遠東軍事形勢之任何變更,尤以有關緬甸的變更,將直接影響到印度。”遠在倫敦的丘吉爾也一反過去不重視緬甸戰事的常態,擔心如果日軍控制了緬甸而闖入印度和印度洋,則“將造成我們在整個中東的崩潰”。正因為如此,丘吉爾一再要求印緬英軍,要堅決把日軍遏止在緬甸,尤其不能讓它越過英帕爾一科希馬一線進入印度境內。

  遵照首相的指示,韋維爾試圖建立起一支有生力量抵擋日軍,然后再進行反攻,然而,由于缺乏訓練有素的部隊和充足的裝備,再加上保衛印度本身安全的任務,他這一設想取得的進展有限。在從位于緬甸海岸的若開半島發起的規模有限的反擊戰中,英軍的指揮官似乎重复了他們在以前所犯過的全部錯誤,被飯田祥二郎中將的有力穿插所擊敗。1943年5月,士气低落的英印軍隊狼狽不堪地返回開始進攻的地點,僥幸還能逃了回來。只有溫蓋特少將率領的一個旅,靠遠距离空中補給,才在伊洛瓦底江畔的杰沙地區取得過些許戰果。

  負責指揮著開反攻的歐文將軍很快被召回。他在4月中旬這樣寫道:“今年以來開展的有限行動表明,英國軍隊訓練不足,指揮不力,即使在我們自認占优勢的人數和裝備方面也無法和日軍較量。”蒙巴頓來東南亞赴任前曾在倫敦見到過歐文,他仍然情緒低沉。他告訴蒙巴頓,英印軍隊的士气簡直糟透了,士兵們認為日軍是不可戰胜的。他說,“他看不出目前在前線的哪支部隊能夠阻止日軍帶有試探性質的進軍德里的威脅,更不要說揮師前進了。”印度駐軍司令奧金萊克也几乎同樣地沮喪,稱在目前的人力物力條件下,不要發動任何不成熟的反攻,而且什么事也做不成。

  面對在北非和歐洲戰線,英美軍隊及蘇軍已逐步轉入反攻階段,丘吉爾抱怨東南亞戰事拖了整個戰爭的后腿,批評在那里的英國將領們“看來一心在夸大困難,要求得到更多的部隊,建議繼續拖延”。而實際上,駐在印度的6個師和進入緬北的几支中國遠征軍部隊,在人數上已略微超過了駐在緬甸的5至6個日軍師團,盟軍在這一地區的飛机數量也比日軍要多。他們在軍事上頻頻失利的重要原因,在于精神上不能戰胜對手。30年后,英國歷史學家約翰·科斯特洛在其權威巨著《太平洋戰爭》中評論道:“在緬甸,日本人完全不是按照西方人的軍事教程作戰。他們有自己的習慣和作戰原則。他們慣于偷襲,聲東擊西,分成几股到處滲透,從通常認為最不可能的地方突然鑽出來。日本士兵特別能吃苦,不畏懼死亡。……他們相信自己一定會取得胜利,而英國人對胜利卻仍然將信將疑。”

  好在隨著整個歐亞戰爭形勢的好轉,信心正在建立。但這將是一個艱苦的過程。就是在這种情況下,1943年10月2日,蒙巴頓乘“馬可·波羅”號運輸机從諾索爾特机場啟程,飛往東方上任。

  在寬大而簡陋的机艙里,蒙巴頓“一想到我已經成為大英帝國重返亞洲發動反攻的外在的和實在的象征,在飛越印度海岸的時候,不禁感到一陣激動”。除了印度,給他規定的作戰指揮權包括緬甸、錫蘭(今斯里蘭卡)、暹羅灣、馬來半島和蘇門答腊。這些地方都是英國在戰前的殖民地或傳統勢力范圍。除了錫蘭和緬甸境內靠近鐵邦山和若開的一片狹長區域以外,整個地區都被日軍所控制。但是蒙巴頓自信,他將執行對他的指示,把日本人赶出這一地區。

  10月6日,蒙巴頓抵達德里。他名義上的副手——東南亞戰區盟軍副總司令史迪威中將,前來机場歡迎他。史迪威是美國派給蔣介石的參謀長,也是在華美軍總司令。此人以尖酸冷刻著稱于美軍,事實上他不愿听從任何人的命令,包括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的命令。不過,蒙巴頓与他首次見面倒是令人愉快的。蒙巴頓的魅力令史迪威感到,“這個英國佬熱情洋溢、真誠友善,也討厭保守和頑固,似乎是個聰明的家伙”。

  印度土邦主在德里的一處宮殿法里考特宮,被負責安置工作的人員辟為蒙巴頓的下榻之處。蒙巴頓告訴他們:“最重要的是,我應當和我的16位有少將軍銜以上的軍官們住在一起。”于是,他們把薩默維爾等几位海軍將領安排在宮殿的一樓,把法吉德及其几位空軍高級軍官安排在三樓,蒙巴頓跟他高級幕僚住在中間二樓。

  住下不久,蒙巴頓便開始感到摩根爵士曾要他躲避德里的忠告是對的。這里的上流社會生活,還像戰前那樣充滿了洋洋自得地歡樂气氛,好像亞洲根本沒有發生戰爭一樣。最高統帥部內外熙熙攘攘,來訪者不斷。甚至經常有從市民管理机构來找活干的失業清洁工、郵遞員以及小商販,光顧這本應是軍事禁區的地方。可見,安全工作非常糟糕,談不到有什么保密觀念。蒙巴頓說:“我開始工作后,一個身高約為4英尺的印度少年(我怀疑他是偽裝的日本密探)每天都來到我的辦公室,向我兜售香煙和巧克力。”隨從參謀和警衛居然無法把他赶出去,最后,還是蒙巴頓本人把他赶走。

  在這個最高軍事机關內,還充滿了懶散的气氛。在蒙巴頓開始工作的第一天,一位參謀人員竟然滿不在乎地走進他的辦公室,說自己的一本偵探小說似乎前些天忘在這個房間里了,詢問蒙巴頓注意到了沒有。同時,老手和新人之間的矛盾從一開始就暴露了出來。研究東南亞問題的老手們認為最高統帥從倫敦帶來的參謀們魯莽、傲慢和不穩重,而后者也在尋找對方懶惰和低效率的現象作為回敬。蒙巴頓按照此前在聯合作戰總部的作法,把來自陸海空三個軍种的參謀人員合在一起,組建了聯合參謀班子。這引起了當地各軍种負責人的不快,并感到別扭,因為他們已習慣于掌握和使用自己的一套參謀班子。摩擦肯定會出現的。“但是,蒙巴頓和我合作得很好,”駐印英軍司令奧金萊克這樣說,“我認為我們制止了摩擦。”其實,他們兩人之間的第一次接触是很冷淡的。在他們的第一次會見中,蒙巴頓感到對方“似乎已經在我們之間筑起了一堵冰障”。

  那位韋維爾上將這時也仍在印度,倫敦給他的職位是出任印度總督。他和蒙巴頓的气質、作風都不相同,簡直可以說是兩种不同類型的人,他雖不反對蒙巴頓來此赴任,但仍疑惑地觀察著這位年輕的海軍上將。英國內閣中主管印度事務的國務大臣利奧·艾默里,似乎預見到他們之間會產生一些隔閡,曾寫信給奧金萊克,告誡他倫敦希望“總督、蒙巴頓和你將成為不可分离的三駕馬車”。“蒙巴頓和他的參謀人員們正在安頓下來,”奧金萊克回答道,“當然,他們仍然在很大程度上依靠我們獲得情報和幫助。只要我在這件事上仍然有發言權,我想我們會盡力而為的,今后也將繼續這樣做。”

  如果說初來乍到的蒙巴頓,在德里的上層人物之間的關系上還有些棘手和不愉快的話,那么,那些戰地指揮官則對蒙巴頓的到來表示出了真誠的歡迎。時任新編第14集團軍軍長的斯利姆中將后來回憶說:“當我見到蒙巴頓勳爵時,心里非常高興,因為我知道他的形象和舉止會极大地鼓舞官兵們的士气。他出身于海軍這一點并不讓我感到失望,相反我感到很滿意,因為我希望進行兩栖作戰行動。當然,我發覺他有些過于樂觀了,不過這不是他的過錯。他正确地提出應該從我們戰線的南部進行兩栖攻擊,而不是從北面慢慢地推進。”他們支持和信賴蒙巴頓來領導自己的部隊。

  蒙巴頓上任10天后,決定動身前往中國訪問。中國戰區不在他的指揮范圍之內,但它的存在和需要將對他的行動產生重大影響。

  他知道,重慶方面對英國人怒气沖沖。國民政府遷都重慶以后,主要依靠滇緬公路保持著同海外的聯系。英國丟棄緬甸,使中國喪失了“國內戰場的唯一的國際供應線,給中國造成了巨大的影響;駐緬英軍不通知中國就放棄了仰光,致使中國停留在那里的10万吨軍用物資來不及運走,對此蔣介石异常震怒;隨后,當中國遠征軍將英印軍掩護至曼德勒地區以后,英國又不征求中國方面的意見而單方面向印度西撤,蔣介石又指責英方背信棄義,要求英國應對由此產生的一切后果負責。滇緬公路被切斷以后,重慶方面便立即喪失了90%的軍需品和工業必需品,從1942年4月起,國統區要獲得援外物資只有通過印度空運,穿越危險的“駝峰地帶”(即喜馬拉雅山)運至重慶,但維持這條航線的運輸机很少,運量也十分有限,遠遠不能解決國統區的軍需民用。因此,蒙巴頓覺得此次重慶之行,即使達不成多少具体協議,也有必要拜訪和安撫一下蔣介石。

  10月16日,蒙巴頓飛赴重慶。情報部門在最后一刻得知,日本戰斗机正在注視著最高統帥的行蹤。因此,穿越喜馬拉雅山的飛行不得不推遲到天黑以后,晚了5個小時。抵達的時間也相應地晚了,但几位中國將軍依然在机場迎候。蒙巴頓在日記中寫道:“我對這次不無理由的失禮深感內疚。”在机場上,他還見到了前几天剛剛返回重慶的史迪威將軍。此時,史迪威与蔣介石已鬧得不可開交,蔣介石正在爭取得到白宮的同意,打算馬上解除史迪威在中國的職務。

  走下飛机后,蒙巴頓樂呵呵地要拉史迪威合個影,一臉陰郁的史迪威卻搖著頭表示拒絕,蒙巴頓惊訝地間:“為什么?”

  “因為如果我們合了影,那個‘花生米’也會不喜歡你的,他要解雇我。”史迪威生气地說。“花生米”是史迪威給蔣介石起的綽號,除了在中國將軍們面前他不敢隨便地叫外,跟西方同行們聊天時,他總是這樣放肆地稱呼中國軍隊的最高統帥。

  “那樣的話,我們就更要合個影了。”蒙巴頓輕快地說完,還是拉住史迪威讓人給他倆拍了張合影照。

  中國和日本交戰已有6年之久。國內西南的大部地區雖并沒有淪陷,但國民經濟和管理狀況卻一片混亂。在乘車去市內下榻賓館的路上,蒙巴頓想起了美國《時代周刊》記者埃里克·塞弗賴德對中國戰時首都的描繪:“一座死城……一座丑陋得難以名狀的廢墟……只剩下一個彈痕累累的門廊。陪都應有的繁華与熱鬧景象煙消云散,到處都是難民、乞丐和傷兵。醫院人滿為患,饑餓籠罩城市。為了躲避日本人轟炸,几年來人們干脆把每一幢建筑物都抹上泥灰,把玻璃涂黑。……入夜,全城几乎見不到燈火,連揚子江也死气沉沉,凝固在無底的黑暗中。”

  現實也的确證實了這一描繪。在車上,史迪威還以中國通自居,向第一次來重慶的蒙巴頓滔滔不絕地介紹他在這里的見聞和感受,盡管他對其他人也講過多少遍了。“迪基,你知道嗎?這是一個多么龐大而頑強的民族。每逢陰雨天气或者沒有空襲警報的日子里,重慶的街道上就擠滿了各种各樣黃皮膚的人群。他們好像洪水塞滿河道一樣浩浩蕩蕩在城市和鄉村流動,永無盡頭。他們中大多是衣衫襤褸的苦力和被戰爭奪去土地的農民,還有許多失業者和流落街頭的學生,這些人的住處都是東倒西歪的小棚子,用一兩根木頭支撐著,屋外淌著令人作嘔的污水和垃圾。我見過几處這樣的房子,房子里沒有床,主人和孩子在地上吃飯睡覺,但是他們照樣活著!上帝,中國人的生命力是多么頑強啊!他們似乎只需一片菜葉或者一口水就能活下去并且成群地繁衍后代。你想想,這樣的人民,你如果把他們武裝起來加以訓練,發給他們最好的武器,吃罐頭食口,他們難道不會成為世界上最优秀的軍隊嗎?”

  做為皇族子胄的蒙巴頓,從小生活优裕,自然無法去想象和体驗史迪威所說的一切。對于美國方面一直主張應積极援華,無論是丘吉爾還是他本人,也向持不同的看法,至少要等一等再說。他岔開了話題,跟冷峻、木訥的史迪威講起了笑話,不知不覺間,汽車駛進了國民政府專為接待外國貴賓而修建的一幢花園別墅內。

  何應欽上將代表蔣介石和國民党軍事委員會早已等候在那里,為蒙巴頓接風洗塵。同重慶老百姓奄奄一息的悲慘生活相反,歡迎宴會丰盛得近乎奢侈。平民和大兵出身的史迪威歷來看不慣中國官場上的這一套,從他的表情上能夠覺察得出來。不過,蒙巴頓卻得心應手,令陪同他參加宴會的其他英國人贊賞不已,認為他的舉止十分得体,只有曾多年在華工作過的羅布森中校不太滿意。羅布森深諸中國式的客套,他認為在經過一番謙讓之后,蒙巴頓不應在何應欽之前在宴會桌前就座。他抱怨說,勳爵應當繼續推讓。并且,他在宴會結束后,立即把這一建議告訴了蒙巴頓。蒙巴頓后來這樣寫道:
      在此后的訪問中,我們一直為主人是否應先于我入座而
   互相爭讓著。直到快要吵起來的情況下,我才不再堅持了。這
   顯然堪稱禮儀之最了!……
     晚飯后我想閱讀文件,但主人在燈上安裝的昂貴的瓷燈
   罩擋住了光線使人無法閱讀。我要羅布森除去燈罩。他揚起
   手,惊恐地說,他們會認為自己照顧客人不周,沒有提供足
   夠的光線。所以,每天晚上我們都呆在半暗中,感受著這令
   人可怕的客气。

  抵達重慶的第二天早上,蒙巴頓剛剛起床,宋子文匆匆來訪,并且轉告他蔣委員長打算今晚上舉行首次會晤。蒙巴頓期待著這個時刻的來臨,內心盤算著見到那位中國最高統治者時,應當說些什么和不應當說些什么,怎樣才能既減輕他對英國抱有的不滿情緒,又能适當地維護大英帝國的利益。欲知蒙巴頓与蔣介石首次會面的气氛如何,且听下章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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