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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戲草包仲這題墨寶 征西蜀子丹勞無功


  原來打胜仗這么容易,曹爽躍躍欲試,請旨伐蜀;敗軍之將附庸風雅,求太傅墨寶,司馬懿欣然揮筆……
  曹爽自以為是魏國的強大,震懾了東吳。那么,西蜀就更不在話下了。東吳的便宜讓司馬懿白揀了,自己可不能再放過西蜀了。便耿耿于怀,時刻瞅著時机伐蜀。
  正始五年,他听說蜀丞相蔣琬病重,姜維替他守把涪城,漢中只留下鎮北大將軍王平,便認為時机已到,再次請求出兵伐蜀。
  曹芳聞奏,依舊征求司馬懿的意見。司馬懿再次勸阻。
  曹爽不滿他說:“太傅不同意伐蜀,是因為他自恃有功,而害怕別人建功立業。西蜀丞相蔣碗病危,軍心不穩,机會万万不可錯過。”
  曹芳拗他不過,只好准旨,命他為征西大都督,司馬昭為先鋒,夏侯玄為副先鋒,統京師兵馬七万,与夏侯玄的三万兵馬在長安會齊,穿過駱谷,直逼漢中。
  司馬懿臨別告誡司馬昭:“此去能打則打,不能打則守,審時度勢,不可貪功。”
  此時漢中蜀軍不足三万。眾將聞听魏軍十万來犯,都很害怕,主張堅守險要,等待涪城姜維的援兵。
  鎮北大將軍王平說:“這里离涪城約有千里,援兵不會很快來到。若賊兵攻進關來就危急了。應該先行防范。”他派大將劉敏率一万人馬出關,占領興勢山,扼住山口,并且沿山一百多里遍插旗幟,作出千軍万馬的樣子,威懾魏兵。
  曹爽率兵來到興勢山,見山上蜀兵千軍万馬,山口壁壘森嚴,無法過去。突然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
  司馬昭詫异地問:“大將軍何出此言?”
  曹爽指著山上說:“你沒看西蜀今日又出了個馬謖嗎?
  他在山上扎寨,豈不是自絕死路?”
  司馬昭環顧四周地形后說:“大將軍差矣。蜀軍雖是在山上扎寨,可是此處与街亭地勢不同,街亭水源在左,我軍很容易截斷。這里水源在山后,我軍無法截斷。它扼住山口,我軍便無法過去。時間久了,我軍糧草就難以為繼。”
  曹爽便下令進攻。山上滾木流石,飛箭如雨,難以攻打。
  又見沿山蜀旗飄揚,不知道有多少人馬。只好扎牢營寨,相峙于山下。過了兩個月,魏軍糧草供應困難,形勢越來越不利。
  司馬懿在家中并未閒著。每日有細作來報告軍情,雖大軍在千里之外,他卻對軍情了如指掌。當得知曹爽把興勢山比作街亭而受阻時,禁不住大罵曹爽,不懂兵法,強自充能,非坏大事不可。當即修書一封,派精干軍校急送先鋒營中。
  司馬懿為什么要將書信先送先鋒營中呢?他知道曹爽無能又剛愎自用,信送他,是對牛彈琴。只有先說服兩個先鋒,由他們去向曹爽陳述利害,才可奏效。
  先鋒司馬昭見糧草困難,便親去后方督運。卻見山道艱險,車輪難行,天气大旱,牛馬驢騾多被渴死,或墜人山崖。
  民伕心疼牲口,號哭不前。司馬昭干急沒法。
  先鋒營中,副先鋒夏侯玄正在擺弄卜卦,占卜戰況吉凶。別看他在士卒面前,擺出一副瀟洒的樣子,心中比誰都急。他也是當時有名气的玄學領袖,十分注重名聲,只怕打了敗仗丟人。因此心急火涌,嘴角都起了潦泡。
  夏侯玄接到司馬懿的信,急忙打開。只見里邊寫道:
  從前,武皇帝曾進攻漢中,几乎釀成大敗,這你是知道的。
  現在興勢山极為險要,蜀兵已搶先占据,使我軍難以前進。
  攻難攻,進難進,只有緊急退兵才是。否則,你會全軍覆沒的。這個責任,你能擔當得起嗎?”
  夏侯玄看罷信,心中咚咚地敲起了小鼓,想著剛才總是不吉的占卜,頭上冒出了冷汗。赶忙來到曹爽營中。
  曹爽正和愛姬大桂小桂嬉笑著口對口地喝酒。見夏侯玄進來,攪了他的興致,便有些不悅,冷冷地道:“你不在前邊堅守營寨,到中軍大營來干什么?”
  夏侯玄雖然也屬浮華友一伙,但是他比只尚空談的何晏之流要有點頭腦,有點實干精神。他受司馬懿的提醒,覺得仗實在不能打下去了,應該及早退兵。早退兵,少損失;
  晚退兵,大損失。
  曹爽哪里听得進去?他原本是想征蜀打個胜仗,好和征吳凱旋的司馬懿平分秋色。如果連個山口都攻不過去,回去豈不讓國人笑掉大牙?他把司馬懿的信一扔說:“太傅遠在千里之外,竟還要指手划腳,豈不比紙上談兵更可笑?其實,我心中明鏡一樣地清楚。他是害怕我打胜仗呀。你想,我十万大軍打蜀漢三万之眾,胜利豈不指日可待?我心中有數,咱們再等上三日吧。到時定有好戲讓你看。”原來,他也卜了卦。卦象上說,月盈出戰可全胜。他在等月圓呢,還須三日。
  西蜀雖然死了諸葛亮,但姜維也不是等閒之輩。他在涪城緊急調動人馬,派大將費禕率援軍馳援劉敏。費禕按姜維安排,讓劉敏當夜攻打下山,他從后面夾擊魏軍,定可大獲全胜。
  當夜,山上號炮三聲,山崩地裂,西蜀將士如出籠的猛虎沖下山來。
  夏侯玄剛剛人睡,就被惊醒。來不及披挂,便上馬指揮將士沖殺。魏國將士一個個半睡不醒,心中不備,腹中饑餓,象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夏侯玄沖殺多時,才發現是腹背受敵,便不敢戀戰,率一支人馬殺出重圍,直向后營馳來。
  曹爽得知前方營寨被劫,大惊失色,就要親率大軍前去奪寨。剛出大寨,就見劉敏大軍壓來。黑夜中,也辨不清蜀軍有多少,唬得他再不談立功之事,直沖夏侯玄喊:“快快擋住敵兵,快快……”他竟丟下大桂小桂,只顧自己逃命去了。
  誰知,跑出不遠,便被費禕大軍攔住。曹爽只道我命休矣,幸好司馬昭赶到,拼死抵抗。一會儿,夏侯玄也隨后赶來,總算殺退蜀兵,逃回駱谷。
  曹爽回去檢點人馬,十万人馬已不足七万,遂仰天長歎:“可惱!蜀軍太狡猾啦,姜維太厲害啦!”垂頭喪气地回到了洛陽。自此,曹爽再也不談出兵立功的事了,只是牢牢把持著大權,日日縱情享樂。
  曹芳見曹爽大敗而歸,心中不悅,詔司馬懿進宮商議,要懲戒曹爽。
  司馬師立刻高興地對父親說道:“這是罷免曹爽的好机會。”
  司馬懿搖搖頭道:“不可。罷了曹爽,他會狗急跳牆,造反的。兵權在他手里,他什么事不能做出?即使他忍了交權,還有他的兄弟及何晏一伙。我老了,不能給你們留下后患。
  要掃清障礙,就要徹底干淨。”
  他見了曹芳,便奏道:“胜敗乃兵家常事,大將軍打了敗仗,再懲戒也沒用。适當斥責一下也就是了。老臣近來身体欠安,懇請圣恩,恩准老臣告退養病。”他已看到曹爽朝野失信,膿包已經潰爛,只待時机一到,便可徹底挖掉它了。
  十几歲的幼主曹芳,怎會有三朝老臣的心計?見太傅老態龍鐘、顫顫巍巍的樣子,便關切地吩咐宮人取來十棵高麗人參,賜給他,囑咐他安心休息,頤養天年。
  司馬懿接了人參,長跪謝恩道:“臣蒙陛下隆恩,沒齒難報。為了魏國江山永固,臣懇請恩准犬子司馬師恢复中護軍之職。有他守衛在陛下身邊,就如同老臣守在身邊一樣。”
  沖護軍,四品,掌武官選舉,職權顯赫。
  曹芳听了,感動的熱淚盈眶,點頭恩准,并提升司馬昭為散騎常侍。散騎常侍為三品,地位十分尊貴。皇帝登殿,可与待中左右扶持,以備顧問,大駕出,則騎從車輿。
  曹爽自以為打了敗仗,司馬懿會借此大做文章,便做了兵變奪權的准備。結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司馬懿不僅沒有對他落井下石,反而正式告退。竊以為司馬懿确實是年老不中用了。想了想,帶上禮物假惺惺地登門探望。
  司馬懿沒有料到曹爽會來府探望,忙讓婢女攙扶著起身迎接。曹爽見狀,忙疾步過來,親切地抓著司馬懿的手,皮笑肉不笑他說:“太傅怎么說病就病了?既是病了,告假將養几日也就是了,如何就告退了呢?你這一退,朝中大事我還和誰商議呀?”
  說著竟擠出几滴眼花,撩起衣袖振了搌。就命隨從拿出一個精致的錦匣,說:“這是我專為太傅精選的五石散,服了可增強体力,延年益壽。我們都希望你長壽百年。”
  司馬懿看也不看那五石散。他壓根儿就不信,就反感這五色的石頭面儿。他認為人要祛病延年,一靠修身養性,二靠五谷雜糧,三靠适當食補。至于食補,他一直崇尚家鄉產的山藥、紅棗、花生、菊花等。他每天都要服食山藥紅棗粥和菊花蜜茶。所以,快七十歲了,仍耳聰目明,精神雋爍。
  他的老態龍鐘,完全是裝出來的。
  曹爽說了一通話,見司馬懿只是打哈哈,便也自覺得元聊。一抬頭,看到客廳匾額上有一個孽案大字“忍”,寫的龍飛鳳舞,看出是司馬懿的手筆。便無話找話他說:“哎呀呀,太傅這客廳雅致,這匾上的字更絕妙。太傅能否得便為爽新落成的客廳題幅墨寶?”
  司馬懿早就听說曹爽耗用上万白銀重修府邸,富麗堂皇,亞賽皇宮,心里就有气。此刻他想到這個打了敗仗的將軍,不學無術,還附庸風雅,而他的一伙浮華友也個個是崇尚清談,沒有實際本領的家伙,便有了主意。呵呵笑著說:
  “大將軍如不嫌棄,懿這就為大將軍獻丑。”
  曹爽高興极了,沒想到這個叱吒一世的英雄,老了也會乖乖地听他的話。
  家人取來文房四寶。司馬懿提筆飽蘸濃墨,在宣紙上以他隸中有篆的獨特書法,寫下兩個大字:“竹苞”。划如排云列陣,直如枯藤老樹,遒勁有力。
  曹爽看了,直點頭叫好。這是太傅把自己比作竹林中破土而出的新筍。雨后春筍節節高,前程無量呀!
  司馬懿擱筆問道:“大將軍可滿意?”
  曹爽連連點頭,咧著大嘴說:“滿意,滿意。太傅的墨寶,筆走龍蛇,柔中有剛。真乃神來之筆呀!”
  曹爽回去,把司馬懿的墨寶精心刻制于客廳上,請來自己一幫浮華友欣賞。
  何晏等人看了,紛紛叫好。
  鄧颺更是搖頭晃腦他說:“更妙的在字外。”
  別人不解地問:“怎么在字外?”
  “司馬老儿這樣稱頌你,說明他是賣乖討好畏懼大將軍“呀!”
  曹爽得意忘形他說:“行將就木之人,不畏懼我行嗎?我是新筍,他是老枝嘛。”
  正說的高興,突然一聲冷笑,給他們兜頭潑下一盆冷水。
  “哼,愚昧可笑呀,愚昧可笑!”
  大家看去,是大司農桓范。
  曹爽問:“賢兄說些什么?”
  桓范手指點著“竹苞”二字,說:“大將軍受了司馬懿的糊弄了!”
  “什么?這字……這意思不是很好嘛。”
  “好!你道他是在夸你新筍?錯了!這是他罵你我之詞呀!”
  “啊?”曹爽一愣。
  眾人不解地問:“什么?是在罵我們?”
  桓范恨鐵不成鋼他說:“你們呀!再仔細看看。那是說這客廳中在座的各位個個是草包呀!”
  曹爽經他一指點,凝眉細看,可不是。這“竹”字拆開來不是“個個”嗎?“苞”是草頭下面一個包,正應了草包之意。“啊?!這老家伙,偏要与我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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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鹿書院 王錦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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