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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尼僧自焚內幕


  1963年6月22日,西貢的空气异常沉悶壓抑。將近午夜時分,一輛裝甲車停在距离西貢高級法院不遠的首榜勳街的一棟戒備森嚴的樓房前面。十几個全副武裝的特別警察從車上卸下四個沉甸甸的麻袋,迅速抬進樓房。在他們搬運的過程中,麻袋里什么東西在劇烈扭動,并發出唔唔的聲音。
  一個月前順化市兩成名佛教徒与警察的沖突,几天前西貢—堤岸七十万人參加廣德法師的葬禮,以及出租汽車、水電、紡織工人此起彼伏的罷工,使人們對吳庭艷政權的抗議發展成為暴力行動。在對抗變成對吳庭艷政權和他的弟弟吳庭儒在政治上普遍不滿的焦點時,危机越來越嚴重。吳庭儒和他的妻子,一個冷艷美人,此時已公開行使權力:他命令立即布防特別警察,要以“堅決的手腕”消除日益高漲的暴力事件,并限期查明在廣德法師葬禮時搗亂的幕后操縱者。
  樓房內的一間地下室里設滿了各种各樣的刑具,天花板的鐵勾挂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在這間陰森恐怖的房間里,站著一名身穿軍便服的中年男人,他就是吳庭艷總統的弟弟,剛從順化赶回來的中部軍事長官吳庭謹。正是在他的命令下,特別警察秘密逮捕了本已消聲匿跡多年的四名平川教派尼姑。
  作為美國中央情報局西貢站的工作人員,我出席了對所謂“恐怖教徒”的審訊,名義上是為了溝通中央情報局与越南警察之間的聯系,實際上是監督已經遭到几乎所有越南人反對的吳氏兄弟的活動。
  “把她們弄出來!”吳庭謹命令道。
  麻袋口解開了,四名反捆著雙手,嘴里塞著布的尼姑被拖出來。她們穿的袈裟已經撕扯得襤褸不堪,臉上都是灰塵,目光憤怒地瞪丰吳庭謹。
  “為什么把我們抓到這里來?”當特別警察扯去她們嘴里的布后,一個中年尼姑質問道。
  吳庭謹沒有回答,只是陰沉著臉打量著她們。
  “我們為高僧廣德法師舉行葬禮,究竟犯了什么法?”中年尼姑接著質問道,聲音有些嘶啞。“你們無端端禁止舉行佛祀儀式,逮捕、殺害佛教徒,逼死廣德法師,現在又把我們抓到這里,難道總統所保證的自由、和平就是這個樣子嗎?”她臉色漲工,越說越气憤,几乎用盡全身力气喊出這些話。
  “con ba nang ac la mi!”(這婆子太凶了!)吳庭謹用越語咒罵了一句。實際上,他并沒有听到中年尼姑的斥責。那种話他听得多了,也許太多了。所有的人,包括佛教徒,都開始公開地站出來反對他們。吳庭謹同他的哥哥吳庭儒都感到,他們的政府太軟弱,美國人把手伸得越來越深,使得他們一再妥協下去。在即將离任的美國大使瑙爾汀和中國情報局盧西恩·柯奈恩上校的壓力下,吳庭艷總統被迫于6月16日簽訂了一項聯合協議,在協議上政府同意了佛教徒的五項要求,燕与佛教徒一起安排了廣德法師的葬禮。然而,盡管他們作出如此的努力,葬禮卻出人意料地演變成一次反對政府的公開游行。參加這次反政府行動的七十多万西貢—堤岸的市民涌上街頭,与警察發生沖突,導致整個西貢陷于癱瘓狀態。
  這次空前規模暴亂的起因是5月份順化市禁止佛教旗幟,盡管吳氏兄弟是越南皇帝清泰的禮儀和宮監大臣吳庭可的儿子,他們信奉的卻是天主教,其中吳庭艷(吳可庭的第三個儿子)的全名叫作讓·巴蒂斯特·吳庭艷。由于吳氏兄弟剛剛在老家順化市舉行升天主教旗儀式,慶祝接受主教職位,他們以政府的名言宣布厲行禁止升佛教旗幟,這項缺乏理智的決定在絕大多數人信奉佛教的越南,注定要引起酣然大波。
  5月8日是佛祖釋迦的生日,當天兩万多名佛教徒和數万名群眾在抗議集會后,舉行了聲勢浩大的游行。在吳庭儒的授意下,信奉天主教的副省長下令向游行隊全開槍,當場打死九人,打傷十四人。然而,這种獨裁專制的殘暴鎮壓卻激起了更大規模的示威游行、絕食抗議和其他政治活動。至此,吳庭艷政權卻沒有變得理智一些,反而一意孤行地用催淚彈、警棍和逮捕回答憤怒的人們。5月10日早晨,三個和尚和十六個尼姑被剝得一絲不挂,雙手被長繩反綁在一起,由警察押送著走過立新街。這种野蠻殘暴的鎮壓方式沒有平息暴亂,卻從另一個反面證實了越共方面的宣傳,就連正在越南南方進行暗殺的恐怖分子也停止了行動。
  6月11日,西貢市七十多歲的高僧廣德法師在一條大街中心把汽油澆在自己身上,實行自焚,以抗議政府的行為。這個事件使駐西貢的美軍司令保羅·哈金斯和大使瑙爾汀非常震惊,在与楊文明中將協商之后,當天晚上到“獨立宮”找吳庭艷總統交涉。与此同時,美國國務卿腊克斯、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泰勒將軍(后為駐越南大使)紛紛致電吳庭艷總統。《紐約時報》刊登了尼僧在警察押送下赤身裸体行走和廣德法師自焚的傳真照片,并呼吁美國政府“在經濟上施加壓力”。
  6月17日,西貢的英文報紙《時報》發表了一篇文章,對美國和佛教徒進行了隱蔽的攻擊,并且暗示自焚的廣德法師是被藥死的。文章的最后說:“政府和警察正在查明此案。”
  以上就是四名平川教尼姑被秘密逮捕的前提。西貢特別警察局接到密報說,廣德法師是由于教派斗爭被毒死,抬到街上焚燒的,幕后策划者是越共恐怖分子。密報還說,7月2日佛教徒還將舉行更大規模的抗議活動。
  沒有時間再猶豫了,必須在7月到來之前澄清這件事。這就是為什么吳庭謹親自出席對平川教四名尼姑的審訊。無論采取什么手段,都必須迫使她們供出凶手,況且吳庭謹從來沒有為達到目的限制過手段。在審訊前,他特別吩咐負責這次審訊的輝中校,可以采取任何嚴酷的刑具迫使她們招供,唯一的條件是必須留下活口。這是為了避免以后可能引起的麻煩。
  但是,吳庭謹被她們的斥責激怒了,他几乎忍不住要沖上去撕碎這個膽大妄為的尼姑。他向輝中校低聲說:“動手吧,看你的了。”隨即轉身离開了地下室。
  輝中校下達了命令,十几個打手蜂擁而上,把四名尼姑按在地下,強行剝光了她們的衣服,然后反擰起她們的雙手,強迫她們赤身裸体地站在輝中校的面前。
  輝中校于1954年到菲律賓克拉克美軍基地受訓,曾任吳庭艷總統的衛隊長,一向以凶狠暴戾著稱。從1955年調到西貢警察局后,他成為吳庭儒“鐵腕”政策的積极實行者。在“控共”運動中,他親手殺死了几十個“越共分子”。1955年7月初,他逮捕審訊了一名叫阮氏月的小學女教師。當時阮氏月28歲,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正怀著孕。輝中校親自對這位孕婦進行了嚴刑拷打,采取了各种專門對付女犯人的酷刑。他用電擊阮氏月性器官,用火燒她的雙腳,用針刺穿她的乳頭,用手術刀割她的皮肉……最后,他親手把她活活吊死在審訊室,然后把尸体扔到西貢近郊的一個山洞里。阮氏月的尸体被發現時已体無完膚,血肉模糊。輝中校的暴行激起了大規模的示威游行。在北越,胡志明親自參加了聲討集會,南北方的群眾都強烈要求吳庭艷政府嚴懲凶手。然而,盡管吳庭艷總統決定逮捕輝中校進行公開審判,他的兄弟吳庭儒卻把輝中校保護起來,不久又把輝中校派到由他自己直接控制的特別警察部門。
  那件事引起美國中央情報局西貢站理查森站長的強烈不滿,同時也加深了楊文明、陳文敦兩位將軍對吳氏兄弟的猜疑,而且為吳氏兄弟后來被殺埋下了伏筆。
  眼下,面對著四名赤身裸体的尼姑,輝中校的暴戾本性驀然涌上。他拷打過的婦女閃過他的腦子,他似乎又听到了那种令他心滿意足的慘叫聲和哀求聲,又看到她們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和痙攣的身体。這一切他太熟悉,太需要了。他有的是打垮女人意志的辦法,從各种凌辱到對她們身体敏感部位進行令人無法忍受的折磨。由于他把拷打女犯人當作一种享受,所以他并不希望她們一開始就招供出來。臭名昭著的三K党党魁希爾·卡洛斯在描述他虐殺海豹(三K党對黑人婦女的蔑稱。——譯者注)的心情時說:“她們從皮肉的痛苦到精神上的崩潰需要一個過程,而這個過程應該是緩慢的、殘酷的和令人心惊肉跳的。”輝中校正是那樣一個人,他并沒有立即對她們嚴刑拷打,而是饒有興趣地仔細打量這四名尼姑裸露的身体,目光好象在品評几頭牲口一樣。
  為首的中年尼姑看樣子已經年過四十歲了,凸鼻凹眼,瘦骨嶙峋,只有兩只耷拉下來的乳房和稀疏的陰毛證明她的确是個女人。緊挨著她的是個矮壯的尼姑,年紀約三十歲左右,身上肌肉發達,皮膚黝黑。她雙拳緊握,好象隨時准備以死相拚似的。
  她們是密報中名叫靜緣和了緣的兩個尼姑。在游行和葬禮時,她們作為組織策划者被密探拍下了照片。經查明,她們都屬于前陸軍參謀長阮文馨將軍支持的警察武裝平川教派,從1955年就在西貢市不斷發生武力沖突;同年秋季,吳庭艷下令軍隊鎮壓了平川教派,從而順利地擊敗了保大皇帝當上總統。為此,平川教派一直耿耿于怀,伺机進行報复,此后發生的數起暗殺恐怖事件都与該教派有關。廣德法師自焚的前夜,有人發現了緣走進過廣德法師的禪房。
  “下毒的一定是她!”輝中校盯著這個矮壯的尼姑,心里想到。“對付她恐怕需要下一番工夫呢。”
  他的目光移到另一個年輕尼姑的身上,然后停住不動了。她的名字叫靜真,二十二歲,長得眉清目秀,皮膚白晰,兩只半球狀的乳房和微胖的身軀使人很難相信這樣標致的姑娘也會遁入空門。她面色惊恐,嘴微微地張著,眼睛卻不時地瞟一下挂在鐵勾上的尸体。
  “這樣漂亮的女人要是站到人肉市場去,那才能嘛呢。”我心里想到,為她感到非常惋惜。
  小尼姑年約十四、五歲,厚厚向前凸出的嘴唇,上身較長,雖然乳房已經開始發育,但是陰毛還沒有長出來。她因為這樣光著身子站在男人面前而感到羞辱,臉上泛起了紅暈,淚水涌出眼眶,沿著臉頰淌下去。
  輝中校冷笑了一聲,指著她們說:“政府現在已經查明了你們的罪行,抵賴也沒有用處,”他停了一下,接著說:“我早就看出你們他媽的真念經,假修行,暗地里為越共賣命。今天你們如果明白點的話,就趁早招供,免得后來招供了,皮肉也吃盡了苦頭。”
  他停下來等了一會儿,然而四名尼姑沒有說話。開始的時候都是這樣,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他走到了緣面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結實的乳房,又捏住她的奶頭拉出。就在這個時候,了緣突然大吼一聲,猛地向他身上踢出一腳,但是沒有踢中,輝中校料到了了緣暴烈的脾气,閃身躲開了。他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吩咐打手們把她綁到刑訊架上去。
  了緣身強力壯,拚命地踢打抓咬,几名打手費了很大力气才把她捆到大字型的刑訊架上。這時,靜緣也大罵著要奮力掙脫打手的握持,扑向輝中校。
  “你這條老母狗!”輝中校罵著,對靜緣拳打腳踢,把她打得躺倒在地,然后命令打手當著其她三個尼姑的面輪奸她,直到她昏死過去。在長達一個小時的時間里,輝中校坐在審訊桌上,若無其事地吸著煙,臉上挂著冷酷的微笑。
  殘酷的輪奸結束了,打手把靜緣抬了出去。
  輝中校防走到了緣的面前,把煙蒂往她的肚臍上一按。出乎他的預料,了緣咬住厚厚的嘴唇,用憤怒的目光瞪著他,并沒有發出痛苦喊叫。
  煙蒂捻滅了,了緣的肚臍上留下了一塊黑色的痕跡。
  輝中校又習慣地搖搖頭,好象并沒有為這第一次的失敗而沮喪。他碰到這种頑強的女人太多了,盡管她們以超人的毅力忍受肉体的痛苦使他感到惊詫,但是無論怎么說,她們畢竟是女人。這就夠了,除非她們可以脫离肉体而存活,否則皮肉的痛苦總會使她們的毅力土崩瓦解。當然,這需要一定的手段和時間。輝中校堅信這一點,雖然有時候他的這种信念在某些誓死不屈的女人身上動搖過,那么等待她們的將不再是生存,而是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地死去。那時候,輝中校要盡量延長她們痛苦的過程。冀求她們在最后的關頭垮下來。
  從一見面的時候起,輝中校就意識到這次審訊的核心人物就是身強力壯的了緣。憑著多年的審訊經驗,他從了緣的臉上讀出了這樣的結論:她不僅能夠下毒,甚至可以端起槍來殺人。很明顯,她肯定在平川教与高台教的沖突中起著執行者的作用。孱弱的靜緣是幕后的策划者之一,有頭腦,老謀深算,要從她打開缺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給她用刑只不過是殺雞給猴看而已。
  這一招對了緣几乎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她從幼年就對遭受各种各樣的毒打習以為常了,要不是被繩索捆著,她會扑上去以死相拚。然而,堅固的繩子把她牢牢捆成大字固定在刑訊架上,并深深地勒進她的肉里。她的四肢由充血到麻木,勒在脖子上的繩索使她喘不過气來。
  靜緣遭受輪奸的情景,她都看到了,覺得特別惡心,并非只因為她是個尼姑,而是她從來對男人有一股無可言狀的厭惡,就象討厭蒼蠅一樣的心情。她黑亮的眼睛從來沒有放射過溫柔的光彩,厚厚的嘴唇向前凸出,輪廓分明得象雕刻,挺拔結實的乳房沒有一絲肉感,倒象是兩塊圓滑冰冷的鵝卵石一樣。
  輝中校心里明白,這樣一個女人的頭腦极為頑固不化,打斷她的骨頭也無法使她馬上屈服。時間,他們現在要的就是時間!他不是在審訊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村姑娘,所有的症結就在于:了緣的頭腦根本不會去考慮到肉体的痛苦是多么難以忍受,死亡的到來是多么令人恐懼。她不會去想這些,不會去想輝中校期望她想的一切。這就注定對她的一切拷問都將一無所獲。
  于是,輝中校把思想轉到標致的靜真和那個小尼姑身上。
  對付這兩個尼姑,輝中校心里是有底的,她們惊恐万狀的表情和茫然無主的眼神,她們半張著的嘴唇和瑟瑟發抖的身子告訴了他這一點。可是,問題在于她們對這次下毒案的內幕知道多少,參与到什么程度?不會一點也不知道的,決不會!秘密逮捕她們的時候,三個尼姑在庵中密室商談著什么事情,小尼姑在門口放哨,尼姑們的行動表明,她們是同謀,以靜緣為首,了緣負責實行,靜真也許充當聯絡員,而小尼姑肯定知道一些內情。看來突破口就在靜真和小尼姑的身上了。
  為了使她們盡快地供出事件的真相,輝中校決定對了緣施以最嚴酷的刑法,即使不能使她招供,也可以利用她的痛苦來威嚇靜真和小尼姑。他先命令打手用藤鞭狠狠抽打了緣,然后用燒紅的烙鐵烙她的皮肉;不一會儿,整個地下室就充滿了焦糊的气味,每當了緣昏過去的時候,打手就用冷水潑在她的身上,等她蘇醒過來,拷打就繼續進行下去。
  這种殘酷的拷打持續了近一個小時,了緣身上的皮肉几乎都被烙焦了。輝中校又命令打手用刷子往她身上刷鹽水,撕裂般的疼痛使了緣厲聲慘叫起來。她不停地喊著:“殺死我吧!殺死我吧!”
  看到這里,靜真暈倒,小尼姑瞪著眼睛尖聲嘶叫。輝中校見目的已經達到,便把小尼姑拖到另一間刑訊室去了。
  過了很長時間,小尼姑才從那間刑訊室里走出來,被押回牢房。她臉色蒼白,彎著腰艱難地移動腳步,小小的乳房上留著牙印,大腿內側有鮮紅的血跡,一看就知道她剛才經歷了什么事情。
  當打手把剛剛蘇醒的靜真押進那間刑訊室的時候,輝中校正在看小尼姑供詞。見靜真被押進來,他命令打手去繼續用嚴刑拷打了緣和靜緣。兩個打手應聲退出房間,刑訊室里靜悄悄的,已經是凌晨四點了,恐懼和疲憊使靜真几乎睜不開眼睛,她感到輝中校在不斷地打量著她,心里不覺突突地直跳。突然,她一下跪倒在輝中校的腳下。
  6月24日上午九時左右,吳庭儒和夫人坐在他們私邸豪華花園的游泳池旁的太陽傘下,一個保鏢通報他們吳庭謹來訪。
  讀完尼姑靜真的口供,吳庭儒夫婦欣喜若狂,讓吳庭謹馬上通知《時報》發稿,務必在當天見報;接著,他們立即驅車前往“獨立宮”向吳庭艷總統通報。
  吳庭艷總統臉色陰沉地接見了他們。他的這种態度使吳庭儒夫婦感到吃惊。在腥風血雨的几個月里,作為總統的吳庭艷一直支持對暴亂采取高壓的手段,并親筆簽署了對几名佛教徒的逮捕令;甚至6月10日廣德法師自焚事件和大規模武裝沖突發生以后,他仍然對五角大樓的呼吁采取不屑一顧的態度。
  這天清晨,吳庭艷總統接到美國大使瑙爾汀打來的電話。在電話中,瑙爾汀大使向他詢問是否于前一天下令秘密逮捕了四名平川教派尼姑,并通知他說,被捕人中名叫靜真的尼姑是黎文金少將的侄女。瑙爾汀大使說黎文金少將已經得到可靠情報,證實了特別警察襲擊佛教寺院和逮捕尼姑事情。最后,瑙爾汀大使要求他立即下令釋放被秘密逮捕的四名尼姑,以免引起軍隊和政府的沖突。
  這個消息使吳庭艷對他的兄弟十分不滿。
  盡管他對几個同胞兄弟一直采取縱容的態度,但是此時他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1662年4月份美國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第一次訪問越南的時候,曾經婉轉地向他表示對吳庭儒獨裁專制的狹隘民族主義傾向的關注,希望他“穩定南方局勢,打贏這場戰爭”。此后,作為吳氏家族最親密的朋友,瑙爾汀大使也几番提醒吳庭懦夫婦,不要把軍隊同政府對立起來。
  當吳庭艷總統把瑙爾汀大使電話轉達給吳庭儒夫婦的時候,他們感到非常憤慨,認為美國人在干預越南共和國的內政。吳庭儒夫人怒气沖沖地搖著靜真的口供,堅決主張不僅不放人,反而還要把靜真等人送到特別軍事法庭判處死刑。
  這時吳庭艷總統的態度馬上轉變了。他一面派吳庭儒立即布置監視黎文金少將的行動,一面通知政府委員黎文科准備讓特別軍事法院受理此案。然而,未等吳庭艷作了准備,當天下午的《民眾報》就刊登了四名尼姑被秘密逮捕的消息,并且別有用心指出:這次秘密逮捕“嚴重破坏了整個西貢—堤岸”。數十万名佛教徒和群眾當天夜里涌向“獨立宮”,要求吳庭艷總統立即釋放四名被捕的尼姑。總統衛隊、警察同抗議者發生了流血沖突,造成十五人死亡,一百多人受傷的后果。
  《民眾報》是新聞部長陳正誠的私人刊物,主任陳無英對吳庭艷政府采取客觀批評的態度。這次公然披露政府秘密逮捕四名尼姑的消息,暴露了即使在文官內部,對吳庭艷和吳庭儒的不滿也在激化。早些時候,國防部長阮廷淳曾經直率說:“美國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該對吳庭儒夫婦所干的事情默不作聲。”
  6月25日,吳庭艷總統接到了黎文金少將調動部隊、阮慶少將調動部隊的情報。西貢的空气頓時變得緊張起來,由草上校率領的特种部隊駐進西貢郊區擔任防衛,吳庭艷總統在即將离任的瑙爾汀大使和科奈恩少校的調解下,与軍隊達成了妥協,准備釋放靜真等四名被捕的尼姑。
  然而,緊張的事態并未因此而得到好轉,反而愈演愈烈。另外,從年初開始的金融危机也愈加惡化,物价暴漲,民不聊生。這就更加劇了人們對吳庭艷政權的不滿情緒。軍官曾兩次試圖殺死吳庭艷總統,一次發生在1960年11月,另一次發生在1962年2月。那位越南總統對軍隊疑心重重。因而在西貢周圍那些敏感的指揮軍隊的崗位上安置了忠實的親信,在所有各省都建立起可靠的軍事負責人聯絡网,清洗了潛在的挑戰者和軍事司令部內部的不滿分子。
  盡管如此,局勢仍在進一步惡化,吳庭儒在表面上取得了軍隊控制權,但實際上政府內部的大多數人,包括副總統阮玉書、國防部長阮廷淳、外交部長武文牡、新聞部長陳正誠、總統府軍事顧問楊文明中將、武裝部隊代理參謀長陳文敦少將及助手黎文金少將等人在內的高級官員和將領,与吳氏兄弟的裂痕在暗中愈來愈大地威脅著整個共和國的局勢。
  在這樣一個危机四伏的時刻,白宮卻一直保持著不應用的曖昧態度,确切地說,美國并不象許多人想象的那樣“策划”那次政變,整個政變過程都是由越南人自己制定的,自己完成的。
  之所以美國在那次政變中處于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是因為美國當時的對越態度正處于一個各自為政的時期,代表白宮的新上任的咯奇大使与代表美國軍隊的哈金斯將軍几乎在每一個重大問題上都發生了意見分歧,而且他們之間的爭吵在美國政府的最高級人士中造成了反響。
  有一個時候,他們兩個人甚至向政變陰謀的策划者發出了互相矛盾的信息。
  中央情報局西貢站站長約翰·里查森一貫支持吳庭儒采取的強硬手段,他對吳庭儒的精心扶植已經在將領們中間引起了怀疑,認為中央情報局的這個頭目(指理查森站長)可能要消弱他們的力量,而吳庭艷總統的這位兄弟是中央情報局雇佣的。以后,這將成為一個重要的問題,并將導致約翰·理查森先生的撤換。
  當時中央情報局在越南的特工人員遍布各個階層,可以說我們所得到的情況比任何一個美國人或者越南人都要全面得多。我們發現了官僚統治者与冷漠的農民之間的鴻溝及它同城市中產階級的疏遠,因而為形勢感到了擔心。但是當理查森站長的這個擔心被吳庭儒轉達給吳庭艷總統時,吳庭艷總統卻抱怨說,在他的國土上到處進行刺探的美國人太多了。
  這次佛教徒游行示威的升級表明,越來越多的人公然站到了政府的對立面。我們情報网甚至已經了解到以在西貢將領中頗具聲望的總統府顧問楊文明中將為首的軍事將領,以副總統阮玉書先生為首的文官內閣与宗教領袖釋智光和勞工領袖寶先生在公開的、半公開的或是私下的場合都在互相呼應。但是,這個情況不知為什么被中央情報局局長約翰·麥康嚴密封銷了;實際上,洛奇大使、哈金斯將軍和麥康先生一直在實行相互封閉,以致達到令肯尼迪總統擔心的地步。
  作為特种部隊名義上的顧問,我一直密切地關注著事態的發展,并把所有情況(包括審訊的細節),都及時地報告給理查森先生。
  1963年7月2日晚11時,五輛裝甲車開進了首榜勳街。那時天正下著大雨,街上沒有行人,裝甲車的隆隆聲被雨聲淹沒了。一位身穿特种部隊軍官制服的青年軍官從一輛裝甲車上下來,走進特別警察臨時協調指揮部的樓房。
  “情況非常緊急。”輝中校神色緊張地告訴我說:“我必須馬上把犯人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是否要把他們送往志和監獄?”我問道。
  “不,那里更不安全。我們去隆成營!”我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因為隆成營是直接負責防止軍事沖突的特种部隊的秘密訓練營地,對軍方和外界一直嚴格保密。隆成營訓練營地的長官黎光松上校是吳庭儒的親信將領,領導著由中央情報局提供的最先進武器裝備的一支實力強大的特种部隊。如果不是由于不得已,我相信吳庭儒是不會決定把犯人送到那里去的。
  被秘密轉移到隆成營去的犯人,除了四名尼姑以外,還有《善意報》的編輯范廷康、嘉定省議員杜光文和一名陸軍電台的女報務員。所有這些犯人都戴著手銬,眼上蒙著黑布,被頭戴白色頭盔的特种部隊士兵押上了停在門外的裝甲車。
  望著裝甲車隊消失在雨幕里,我心中第一次怀疑起一直得到中央情報局和美國軍方支持的吳庭艷總統政府的穩固性和控制局勢的能力。
  第二天早晨,我听到協調指揮部遭到襲擊的消息,吳庭儒下令警察實行戒嚴,封鎖所有的路口,頓時西貢市的空气緊張起來,似乎隨時都要爆發戰爭。
  科奈恩上校來到了中央情報局西貢站的駐地,与理查森先生秘密商談了三個小時之后,決定派我以特种部隊訓練顧問的身份去隆成營,調查那里的武器裝備情況及那七名犯人的行蹤。
  “你認識黎光松上校。”理查森先生對我說:“我將通知他,你到那里去是為了使美國及時對發生的一切作出迅速的反應,這樣他們是歡迎的。至于吳庭儒那里,我想很好解決。”
  我知道理查森先生与吳庭儒及他美麗的妻子之間的特殊關系。許多被執拗的吳庭艷總統斷然拒絕的事情,就是通過吳庭儒瞬間得到了圓滿的解決。理查森先生,与瑙爾汀大使一樣,是吳氏家族的密友,深深懂得他們強烈的民族主義和排外情緒,從來不触動他們敏感的神經,總是對他們提出建議而不是命令,因此不管吳庭艷還是吳庭儒夫婦都是樂于听從的。
  果然,吳庭儒几乎未經思索便同意我到隆成營去,并且為我此行提供了各种方便。
  1963年7月5日,我在輝中校的陪同下,于下午四時左右來到了位于西貢以北約三十五公里、与阮文紹上校指揮的第五師相交的隆成營秘密基地。
  隆成營的營地面積很大,戒備很极為森嚴,每個路口都有裝甲車和全副武裝、頭戴白盔身穿武裝服的特种部隊士兵把;士兵們有中央情報局提供的最先進的殺傷力很強的自動武器及通訊設備,嚴密地盤查通過路口的每一輛車輛。道路兩側設有許多混凝土筑成的工事,顯然是作為防御用的;工事与工事之間拉著鐵絲网,并設有壕溝;路卡以外的地帶埋著自動地雷,最近的一個戰略村距离隆成營也有八公里遠。
  盡管關卡的軍官認識輝中校,還是非常仔細地檢查了他的通行證,并在最后一個路卡換成紅色驗證牌。輝中校告訴我,即使吳庭儒到這里來,也需要經過同樣的檢查。
  在前往營地指揮部的沿途,我們見到正在烈日下進行訓練的特种部隊的士兵和坦克。距离指揮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軍用机場,那里停放著三架T-28型戰斗轟炸机和一架HU-IB型直升飛机。
  指揮部設在一座堅固的水泥結构的房子里,四周有高大的棕櫚樹和菠蘿蜜樹遮蓋著,因此非常涼爽。
  黎光松上校,一個吳氏家族的忠實支持者,与我在1961年就已經認識。
  “自從蘭斯代爾上校回國以后,美國的態度越來越保守。”他用法語對我說。“這几次叛亂都發生在陸軍部門,而且在六月順化動亂中,陸軍為特种部隊的行動設置了許多障礙。”
  “最近的群眾運動与陸軍的態度有什么關系嗎?”
  “情況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他回答道。“但是我認為是有關系的。”
  “那么為什么把犯人送到這里,而不送到志和監獄呢?”我問道。
  “因為這些犯人都是有背景的人物,有些人也在想盡辦法尋找他們。”
  “你是不是指陸軍的人?”
  “不完全是。”他回答說。“比如范廷康,就是胡志明派到南方的特務。在他被捕的當天就發生了武裝襲擊警察局的事件。”
  “也許你已經知道前几天協調指揮部遭受襲擊的事情吧?”我問。“你是不是認為那件事會与陸軍有關系呢?或者說与陸軍中什么人有關呢?”
  “由于襲擊指揮部的人沒有抓住,所以不能肯定地歸咎到陸軍身上。然而他們是掌握我們逮捕了陸軍電台的一名女報務員的情況,另外,被捕的人中有總參謀長黎文金少將的侄女,這就更加令人怀疑了。”
  他站起身,從保險柜中取出一份材料遞給我。
  “這是陸軍電台的女報務員的口供。”他說。“她供認曾經為一位將軍与釋智光進行過聯系。”
  晚上,我和黎光松上校來到机場邊關押人犯的混凝土避彈室。我們走進去的時候,犯人正在一名手持皮鞭的上尉和五名士兵的監督下進行忏悔。一面牆上挂著吳庭艷總統的肖像,七名犯人跪在地下,又手向前平伸,目光盯著肖像以示悔罪。那种方法實際上是在“控共”時期經常采用的一种体罰,為的是使犯人在肉体痛苦時反悔自己所干的事情,做出另外的選擇。
  七名犯人看上去已經以那种姿勢跪了很久,平伸的手臂不斷顫抖,臉上都挂著汗水。
  “請讓我休息一下吧!”那名身穿咖啡色卡嘰布陸軍制服的女報務員懇求道,眼睛沒有敢偏离牆上的肖像。她的軍裝已經被汗水濕透,雙臂顫抖得非常厲害。
  “不許說話!”那個上尉喝道,用鞭子在她的背上抽了一下。
  忽然,名叫杜文光的議員身子搖晃著向前面倒去。“我的心髒病犯了!”他痛苦地喘息著說,面色蒼白,用手扯住胸口的衣服。
  那個上尉怒罵著,走過去用鞭子抽打他的面部,同時用腳踢他。開始的時候,議員還滾動著哀求,漸漸地他不動了,任憑上尉和士兵踢打,躺在地下渾身打顫。
  “停下!”黎光松上校命令道。他把手靠近議員的鼻孔,發現他的呼吸已經极其微弱了。
  “把他送到醫生那里去!”他命令道。
  四個士兵走過來,抓住他的手腳抬了出去。
  “這個家伙非常頑固。”黎光松上校給我介紹道。“他自恃与郭從德總理的關系,煽動群眾游行,遞交請愿書。佛教徒事件發生以后,他鼓動議員們向總統提出抗議,是個十分危險的人物。”
  “你們逮捕他,會不會引起更大的麻煩呢?”我問。
  “逮捕這些人的行動都是秘密進行的,消息對外實行封鎖,只是四名尼姑被捕的事不知通過什么渠道流傳出去。看來特別警察內部可能出了問題,所以把犯人轉移到這里關押。”
  從安全的角度看,犯人被關押在隆成營是十分保險的,因為那里的官兵几乎与外界沒有什么來往,即使与家人通信也經過其他部門轉達,并受到嚴格檢查,吳庭懦對他這支忠實于他的的親信部隊格外优待,供給和裝備比其他陸軍部隊好得多。當其他部隊到了發不出軍餉的地步,隆成營卻絲毫不受影響,甚至士兵家中困難的還可能得到額外補貼。
  另外,為了使士兵消除思鄉的情緒,吳庭儒特准該部隊在每次掃蕩后將所俘年輕婦女帶回營地,當然那些婦女是作為統一財產關在隆成營的一座工事內,每逢周末輪流分配各營的士兵。因此,以上的各种措施使得這支部隊成為吳庭儒与陸軍抗衡的一股強大的勢力。我相信一旦發生政變,隆成營必然會与政變部隊進行殊死的戰斗。
  然而,在我到達隆成營數日之后,一件牽動著整個政局的事件爆發了:被關押在隆成營的七名要犯,在一個雨夜由被他們感化的特种部隊少尉帶領,從沒有設地雷和關卡的沼澤地帶逃亡了。
  那個事件發生在前三天,即8月15日,吳庭艷總統在為离任的瑙爾汀大使送行的記者招待會上宣布,他接受瑙爾汀大使勸說他与佛教徒和解的請求,并聲稱他“對佛教徒的政策一向是同他們和解”。這個態度無疑是對肯尼迪總統的呼吁作出的一种諒解的姿態,使許多原來反對他的美國人和越南官員,都認為他將做出進一步緩和緊張局勢的更具体的行動。
  但是就在吳庭艷總統作出上述保證之后的第四天深夜,涉及几個月前吳庭儒夫婦高壓政策的七名犯人,終于說服了隆成營特种部隊的一名少尉,并在他的帶領下經過西面未設防的沼澤地帶逃亡。
  發現犯人逃亡的是一名負責夜間巡邏的上士。由于那几天一直連降暴雨,他便与其他巡邏的士兵躲在一架F-23型戰斗机下面。夜里兩點鐘過后雨漸漸小了一些,他帶領士兵在關押犯人堅固的混凝土防彈室前作了一次例行的檢查。當到達那里的時候,他們見到防彈室的門打開著,里面空無一人,兩名哨兵被殺死在門外的崗樓里。
  隆成營的警報器響了,正在酣睡的士兵醒來后涌出營房,開始進行搜索。他們很快發現犯人逃向西面的沼澤地帶,便立即向那個方向進發了。
  我与黎光松上校等在他的指揮部里,听到西邊傳來緊密的槍聲,看來他們与士兵接火了。
  凌晨3點40分,指揮部外傳來混雜的腳步聲,接著,一位少校指揮官与几名士兵帶進來渾身是泥水、披頭散發的陸軍電台女報務員。他報告說,那名掩護犯人逃跑的少尉為犯人提供了科爾特式自動步槍,在沼澤地与軍隊發生了槍戰,結果議員和少尉被擊斃,一名尼姑陷入沼澤溺死,陸軍電台的女報務員被俘,但是三名尼姑和《善意報》編輯范廷康卻越過沼澤地逃走。
  這個消息使黎光松上校极為震惊,他清楚四名犯人逃出隆成營可能造成的嚴重后果。他一面下令出動特种部隊在鄰近的地區和戰略村進行搜索,務必要把四名犯人捉到或者擊斃,一面立即對女報員進行審訊。
  那名女報務員被帶到關押犯人的防彈室,士兵剝光她濕透了的軍裝,用皮帶狠狠抽打她。她雙手捂住臉部匍伏在地下,任憑皮帶呼嘯著象雨點似地抽打她的身体,堅決不肯說出犯人逃跑的方向。
  “混蛋!你不說出來,我就把你打死在這里!”黎上校大聲喊著,猛踢她的肋骨。
  那名女報務員在地下痛苦地滾動著,粘滿泥水的長發裹住了她的臉頰。
  “oi chao oi!”她用手捂住被踢中的肋部慘叫著,顯然她的肋骨已經被黎光松上校踢斷了。
  黎光松上校走過去揪住她的頭發,兩腿分別踩住他的胳膊,使她仰面躺在地下,然后一面用拳頭猛擊她的臉頰,一面緊緊地逼問那几名犯人的去向。
  那名女報務員的臉立即腫脹起來,嘴唇也被踩得裂開了,血從她的嘴角和鼻子流淌出來。盡管如此,她還是堅持說她不知道那几名犯人的去向。
  “打死她!不說就把她打死!”黎光松上校暴怒地吼道,用力揮著手臂。
  几個士兵抓住她的腳腕,把她拖到牆邊,又把她倒提起來,將她的雙腳插入牆上的兩個鐵箍內縛牢,使她面貼牆壁倒懸著。兩個士兵各持著一條一米多長的寬竹板,開始抽打她的臀部。竹板帶著風聲接触到她的皮膚,發出清脆的聲音,每抽打一下,她臀部的白晰皮膚就隆起一條很高的青紫色傷痕。
  開始的時候,女報務員還在叫喊著哀求,但后來她漸漸不再喊叫了,雙臂也垂了下去。
  士兵們捆住她的手腕,把繩子穿過牆上的鐵箍,將她的身子拽了起來,直到她雙手挨到了腳跟,身体朝前挺起,腰部向后彎曲成為弓狀,使她象跪在牆上一樣平懸在空中,然后用冷水把她潑醒。那名上校指揮官把蘸了汽油的布條放進兩個空罐頭瓶內燃燒了一會,然后把布條取出,將罐頭瓶扣在女報務員兩只繃緊的乳房上,女報務員的乳房立即被吸進了瓶子,奶頭和乳暈都被吸得凸了出來,皮膚由紅色漸漸變成了紫黑色。
  (此處刪節11行)
  那名女報務員的兩只乳房几乎都被抽進了罐頭瓶內,她痛苦地扭動著,企圖甩掉罐頭瓶,但是罐頭瓶牢牢地吸附在她的胸前。士兵又從外面搬進一塊大石塊,縛到她的臀部上。這樣一來,她的腰弓得更加厲害,几乎象打折斷了的樣子,肚子向下挺出。
  “燒死她!”黎光松上校焦急地喊道:“要是她不肯說,馬上就把這個賤娘儿們燒死!!”
  (此處刪節6行)
  凌晨五點左右,在這种慘不忍睹的酷刑之下,女報務員終于供出了四名犯人逃亡的去向。
  當士兵們把女報務員從牆上解下來的時候,她已經奄奄一息,肚子上的皮膚被燒成焦黑色,肚臍凸了出來,兩個乳房也變得青紫凸出。她無力地躺在地下喘息,目光呆滯地望著上方,顯然,她已經活不成了。
  “vui xoo chet!”(把她埋掉!)黎光松上校命令道,然后同我一起回到了營地指揮部。他馬上要通了吳庭儒的電話,向他報告了隆成營發生的一切。這個意外的事件使吳庭儒大為震惊,他在電話里大罵黎光松上校,然后便把電話挂斷了。
  几分鐘以后,吳庭儒又打來電話,命令隆成營特种部隊立即作好戰斗准備,以防止駐所扎在隆成營北部阮文紹上校率領的陸軍第五師發生變化。
  陸軍第五師師長阮文紹上校是個极為特殊的人物,但是當時人們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的部隊是受武裝部隊代理參謀長陳文敦少將和陸軍第二軍區司令阮慶少將的雙重指導。防區內設有阮高其空軍少將(后為中將)的越南共和國空軍基地。美國新運到的五架A-1型戰斗机的飛行員都是他的親信軍官。因此,他擁有著一支當時不為人知、實力強大的部隊。但是,吳庭儒當時非常自信,他以為通過几次清洗,已經牢固地掌握了軍隊,這种想法導致他采取了進一步的冒險行為。
  8月19日,靜緣、了靜和靜真三名從隆成營逃回西貢的尼姑,往自己身上澆上汽油,在獨立宮前實行自焚,同時散發一份揭露特別警察軍官輝中校對她們及其他被俘人員實施的野蠻行徑的傳單。
  暫時平靜了一陣的西貢又沸騰起來,所有的佛教徒都涌到總統府抗議,要求嚴懲凶手。与此同時,西貢的汽車工人、碼頭工人、紡織工人、水電工人也舉行了全面罷工,抗議政府出爾反爾的許諾:上百輛出租汽車憤怒地呼嘯著馳過街道,對冷漠的政府表示發自內心的反抗;游行示威還從堤岸、嘉定、順化、峴港等地相繼爆發,形成了空前浩大的聲勢。
  然而,即使是這樣,吳庭儒夫婦還是异常冷酷地對待這些示威事件。吳庭儒夫人甚至把尼僧自焚說成“燒野味”。象他們以前做的那樣,吳庭儒下令特別警察出動,槍殺了數十名群眾,然后又通過他們控制的《西貢時報》把被槍殺的人說成是流竄到西貢的前教派匪徒。
  兩天之后(8月20日)深夜,頭戴白盔的特种部隊和穿傘兵服的陸軍士兵,突然在全國各地對佛教寺院發動“斬草除根”的襲擊,1400多人——主要是僧侶——受到逮捕,其中許多人遭到毒打或殺害。
  這個殘暴的統一搜捕行動是吳庭儒一手策划的,他繞過了正常的陸軍指揮系統,親自下令進行。關于吳庭艷總統(他曾對瑙爾汀大使和越南人民作出了神圣的保證)是事先同意的,還是只是在事后接受的,一直沒有能夠搞清楚,因為几個月以后他和策划那個事件的吳庭儒一起被士兵打死在政變部隊的軍車里。
  由于陸軍在搜捕的前一天發布命令,吳庭儒讓許多特种部隊的士兵穿上借來的傘兵部隊的軍服;同時,吳庭儒還切斷通往美國大使館的電話線,企圖使美國官員不知道事件真相的經過,以使欺騙美國官員相信是陸軍實施了這次違反他自己諾言的鎮壓行動。
  鑒于上述情況,美國大使館在向華盛頓最初的報告中把罪責加在西貢陸軍的身上。但是,這种錯誤指責在武裝部隊代理參謀長陳文敦少將的協助下很快得到澄清。
  在吳庭儒舉行記者招待會慶祝平定佛教徒事件之中有一個插曲:外交部長武廣牡象和尚一樣剃光頭,手持經過吳庭儒授意擬定的講稿,宣布他從即日起辭去外交部長的職務以表示強烈的抗議。
  8月27日,我作為特种部隊訓練班顧問參加了吳庭儒夫婦舉行的一次招待宴會,那天到會有越南政府和軍隊的官員,各國大使及中央情報局西貢站全体成員。當楊文明中將走過來与理查森先生握手的時候,我听到他低聲用法語對理查森先生說:“你知道嗎?特种部隊使用你們送來的武器殺了人。”
  顯然,楊文明中將對吳庭儒盜用陸軍的名義進行搜捕非常惱火。這种情緒在其他軍官的身上也表現得十分明顯。于是,又一個軍事政變的陰謀在暗中進行了。
  10月2日,中央情報局的科奈恩上校与楊文明中將在芽庄會晤的時候,又有一名佛教徒在市中心的廣場自焚了,這給會談增添了一种沉悶的气氛。他們的這次會談用了七十分鐘,而且使用法語(楊文明中將非常熟悉這种語言)進行了磋商。楊文明中將說,他不希望美國對政變有“任何具体的支持”,然而确實需要美國對他們作出不阻扰政變實施的具体保證。
  在越南人當中,楊文明中將的身材魁偉,所以人們都稱他“大明將軍”。他出任總統府的軍事顧問,是一位有才能的作戰指揮官而且在軍官團中极孚威望。
  當楊文明中將說出參与政變人員的名單時,科奈恩上校大吃一惊,因為第一個人就是与他相交多年的朋友,越南武裝部隊代理參謀長陳文敦少將。
  整個的名單是這樣寫的:
  1計划參加者:總統府軍事顧問     楊文明中將
         國防部長        阮廷淳
         武裝部隊代理參謀長   陳文敦少將
         武裝部隊副總參謀長   黎文金少將
         聯合總參謀部總長    陳善謙准將
  2計划支持者:第一軍區司令      阮正詩少將
         第二軍區司令      阮 慶少將
  3計划同情者:第三軍區兼西貢軍事長官 孫室訂少將
  這樣一個几乎包括所有越南共和國武裝部隊高級軍官的名單,的确使科奈恩上校非常震惊。
  楊文明中將告訴科奈恩上校,他們的政變准備通過三种方式進行:1暗殺吳庭懦和吳庭謹,保留吳庭艷總統繼續任職;2由各軍事部隊,特別是駐邊和的部隊,包圍西貢;3政變部隊与效忠吳庭艷總統的部隊直接交火,把西貢分成若干區域,逐個加以肅清。楊文明中將認為西貢城內的五千五百名士兵可能會效忠吳庭艷總統而与政變部隊發生戰斗。
  “最危險的人物是吳庭儒、吳庭謹和吳重孝。”楊文明中將說:“吳重孝曾經是共產党人,現在仍同情共產党,他正在謀求与胡志明達成停火協議。”
  他告訴科奈恩上校,他本人沒有任何野心,其他將領也沒有。“不過,”他笑著說,“孫室訂將軍是個例外,而阮善謙准將可能會扮演兩面派的角色。”
  洛奇大使給予楊文明中將的答复是:1美國保證不會阻扰他們的計划;2愿意研究他提出的除暗殺計划以外的其它計划;3保證繼續對越南進行援助,只要他能獲得人民的支持和在對北越的戰爭中獲胜。
  洛奇大使說,如果未來的政府中有占相當比例的、有資格的文職領導人擔任關鍵性的職務,它就非常可能成為上述那樣一個堅強有力的政府。
  楊文明和陳文敦將軍都是十足的民族主義者,他們對一切靠外來勢力支撐的力量感到不滿,尤其厭惡象吳庭儒夫婦那樣的美國中央情報局親信。他們向洛奇大使表示,改變政局是越南人自己的事務,舉行民主選舉,不做任何國家(尤其是美國)的“仆從”。洛奇大使對他們的設想表示支持,但是有保留地怀疑在越南當時的情況下,民主選舉是否符合客觀現實。
  從理論上講,我們完全可以把政變的陰謀轉達給吳庭艷總統的合法政府,這樣無疑會制止政變的發生。但是從實際考慮,這次政變的确是越南人自己的事務(他們已經友好地通知了我們),而美國人又并非昔日的法國總督;吳庭艷總統的政府雖然在許多地方對美國十分有利,但是它已經引起了人民的憤慨,极力維護這樣一個不被人民支持的政府,將會有損于美國的形象。
  就在這樣一個時候,法國人和北越的共產党人突然發起了一場趁火打劫的“外交進攻”。
  早在8月29日,法國總統戴高樂就越南問題發表了一篇故意閃爍其辭的公開聲明.他追述了那個1954年以前屬于法屬印度支那地方的歷史,然后意味深長地說:“法國對越南所報的希望是,讓它的人民,也僅僅是它的人民,在不受外國影響的情況下選擇,決定自己命運的方式。”他同時派出了外交官在北越与南越之間進行接触,試圖乘虛而入恢复法國的形象。
  法國駐越南共和國大使羅歇·拉盧埃特先生几次對吳庭儒暗示,美國正在計划干掉他的哥哥。
  從河內返回西貢的雅克·德比宗帶來了胡志明那個自相矛盾的惊人的講話。德比宗与越共領袖胡志明在河內會晤中,胡志明竟然聲稱對吳庭艷這個曾經被他斥為“封建主義者”、“美國的傀儡”的看法“已經大大地改變了”。胡志明說:“吳庭艷是個善良的越南人,是個愛國者,他身上的許多品質是非常可貴的。”
  但是,吳庭艷總統和吳庭儒并不理睬這些討好的表示,事實上,他們正在密切注視著軍隊內部的變化。
  早在8月份,他已經接到軍官准備于31日進行政變的确切情報,但是當時的軍官們沒有得到西貢軍事長官孫室訂將軍的支持而擱淺。《西貢時報》把那場沒有爆發的政變指責為美國的干涉。然而,吳庭儒并未就此罷休,他決定盡快清洗掉軍隊中那些可疑分子。這時候,關鍵性的人物就是西貢軍事長官兼第三軍區司令孫室訂少將,因為陸軍最強大的正規部隊都在他的領導之下。這位年青將領是在陳文敦少將利用他的虛榮心而促使他同吳庭儒發生了矛盾之后,將他拉到政變將領一邊的。在此之前,為了防止万一,政變策划者已經爭取到了他手下的軍事指揮官。
  孫室訂少將的妻子是一位非常漂亮的法國姑娘,當時西貢流傳起好色的吳庭儒曾經在一次舞會上當孫室訂少將不在時圖謀不軌的消息。這使孫室訂少將感到莫大的侮辱,直到吳庭儒夫婦親自出面解釋才告結束。
  陳文敦少將重新提起了此事并加以證實,孫室訂少將終于相信了那個傳聞。此后不久,吳庭儒獲悉了軍官們的政變陰謀,并把這個消息放在這位他自認為效忠于他的年青軍官面前,請孫室訂少將協助他給其他軍官設置一個圈套。吳庭儒的計划是搞一場假政變,誘使反對吳庭艷總統的人公開暴露,然后利用孫室訂少將的軍隊來鎮壓那場真正的政變陰謀。
  但是,孫室訂少將馬上把吳庭儒的反陰謀計划告訴了武裝部隊代理參謀長陳文敦少將。
  11月1日上午十點鐘洛奇大使陪同在西貢訪問的哈里·費爾特海軍上將到總統府作禮節性的訪問。就在前一夜,政變部隊已經秘密地部署在西貢市區及其周圍的地區。中午時分,費爾特上將去机場時也一點不知道要發生什么事情,一切都象往常一樣平靜。
  下午1時45分,陳文敦少將打電話給美軍總部說政變已經開始。下午2時,政變部隊占領了電台、机場、警察總部和其他重要設施;下午4時,政變部隊開始攻打總統府和特种部隊兵營;4時30分,軍官通過電台宣布政變成功,要求吳庭艷和吳庭懦辭職。
  事實上,效忠政府的軍官早就發現政變活動的跡象,提醒吳庭儒加以注意,但是吳庭儒卻認為那是他同孫室訂將軍搞的假政變圈套之中的一個部分,并告訴效忠他的軍隊指揮軍官們不可干預。后來政變軍隊向總統府發動了進攻,吳庭儒才打電話給孫室訂將軍,要他下令反擊,然而他被告知孫室訂將軍不在。
  三個小時以內,除了總統府之外,所有的抵抗都被擊潰了。面對辭職的呼吁,吳庭艷總統讓將領們到總統府進行磋商——這是1960年采用過的策略,當時把政變拖延了很久,使效忠吳庭艷總統政府的軍隊有足夠的時間開進城里,但是此時將領們拒絕進入總統府。
  時隔不久,吳庭艷總統便撥通了美國駐西貢大使亨利·尤伯特·洛奇的電話,以弄清美國政府對于在他的總統府窗外進行的軍事政變行動的態度。
  洛奇大使不愿表現態度。他說,听到了槍聲,但是不了解所有的情況。“而且,華盛頓現在是凌晨4時30分,美國政府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馬上表示意見。”
  吳庭艷對此感到不滿,他不同意地說:“但是你一定會有一些大致的看法,因為我畢竟是國家元首,我一直在努力盡我自己的職責。我正在設法按照職責和良知的要求行事,我尤其相信后者。”
  洛奇回答,吳庭艷總統當然已經盡了他的職責,而且是英勇地盡到職責的,他因對他的國家作出貢獻而立下的功勞是誰也抹不掉的。這位大使接著說:“現在,我擔心的是你的人身安全。”至于洛奇大使問到吳庭艷總統有沒有听到過如果他同意辭職就可以讓他安全地离開人的國家的建議時,這位已被政變部隊包圍但是仍然非常倔強的越南共和國總統堅決地說:“沒有。”
  此后,洛奇大使關切地問:“請告訴我,我是否能為你的人身安全做些什么有益的事情?”
  然而吳庭艷總統在他愿意對一個美國人所講的最后的話里說:“我正在設法恢复秩序。”
  在晚間還沒有過去之前,吳庭艷總統和他的兄弟吳庭儒從暗道逃出了被圍困的總統府。第二天的下午,他們在城里中國人居住的地區堤岸被叛亂分子逮捕,在隆隆駛過西貢街道的裝甲運兵車上遭到槍殺。
  我后來得知,那份有關隆成營兵力部署和人員的情報于政變前十天就已由科奈恩上校轉交給陳文敦將軍。,從而那支強大的特种部隊在那次軍事政變當中絲毫沒有發生任何作用,而黎光松上校則流亡到了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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