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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九九五年二月六日(星期一)到二月十七日


  “哇!太捧了!如果他套利一周賺一千万美元,那一年就能賺大約五億美元,你明白嗎?那家伙真是聰明的套利專家!”

                          ——邁克·吉利安

  一九九五年二月

  我覺得吃惊,沒有人來制止我的行為。倫敦的每個人都知道我在編造帳目。布倫達·格倫哥、托尼·霍斯、托尼·拉爾頓都知道每天要求現金是錯誤的,但他們仍舊支付了這些錢。
  瑪麗·華爾茲、羅恩·貝克爾、彼得·諾里斯也知道和SLK進行場外交易就像從新加坡往倫敦魚市場送爛魚一樣糟。西蒙·瓊斯也知道我偽造了查帳記錄,他也知道我擅自進行場外交易,在新加坡,瓊斯和巴克斯就在我辦公室十樓之上,他們知道,假如五千万資金僅是因為我同意便轉离新加坡辦公室,一定是出了差錯,因為我沒有這個權力。我的簽字在任何支票本上都無效,更不用說支配那么多的錢了。此外,在東京,假如費南多真正仔細分析了我的所做所為,他也應看出這是不可能的事。
  邁克·吉利安以為我是個聰明的套利者,根据是我在二月的第一周賺了一千万美元的利潤。他夢想假如我接著做,一年會賺五億美元,大約是五億二千万美元的盈利。整個巴林集團一年也才賺兩億英鎊,但是,其中一半的資金又得做為紅利分出去。
  “假如尼克做那筆交易便換了這么多錢,我們真該關閉銀行其他部門。”他說,“我們賺的錢只不過應付得了一般性開支罷了。”
  我動用資金的數目遠非一般情況,但仍沒有人阻止我。雖然倫敦的巴林公司討論了可能發生的事態,但他們仍舊任其發展。他們也許對我失去了信心,決定派托尼·霍斯和托尼·拉爾頓來檢查資金狀況,但在新加坡,我的形象仍處于最佳狀態,從倫敦到新加坡,巴林銀行所有人都在敷衍了事。二月份是分紅的日期,我們等待的卻只是一個彌天大謊。

  二月六日,星期一

  我向托尼·霍斯和托尼·拉爾頓建議,讓他們看一看當天的集資要求,因為SIMEX正查詢這方面的情況。這是一件十分复雜的事,應該會花掉他們几小時的時間。我則匆匆穿過廣場向SIMEX奔去,又在一個小店買了瓶橘子汁,交易剛開始我便溜進去了。我現在只能減少損失了。再過几小時他們就要查看所有部位的報表了,其中有八八八八八帳戶及其數百次交易、令人咋舌的營業狀況和巨大的損失。游戲就要玩完了,我覺得很快會有人來找我。
  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我們到午餐休息時間了,我開始深呼吸,覺得他們可能馬上就會查出破綻來。
  市場是十分堅挺的。開盤升了一百一十點后就一直保持不變。在上周的最后三天里,我已把交易加至三月份的三万份合同,我突然覺得有了轉机。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气了:我將重獲失去的七十七億八千万日元而不被西蒙·瓊斯、詹姆士·巴克斯、羅恩·貝克爾、彼得·諾里斯和查帳人員發覺,而且我還可以賺回好多錢。下午,我完成了一千一百股交易,資金一天增加一千五百万英鎊。雖然虧損仍有兩億多英鎊,但我覺得市場在好轉。它吸收了神戶地震效應,目前有些顯低。它從一万八千點反彈至一万八千五百點,現在肯定會穩住的。
  假如市場處于一万九千點附近,我去年為獲取現金佣金而賣出的特權會給我賺一筆錢。三月份的合同臨近了,我得買進或賣出期貨以促使朝著我所需要的狀況變化。為了能影響市場,人們不得不進行大量交易。我開始施加自己的影響力我先在网球場上動腦筋。為了讓托尼·拉爾頓不再追查此事,我安排了一次四人雙打此賽。除了托尼和我,還有樓上西蒙·瓊斯和尤基·馬拉斯。比賽是在下午進行的。
  “托尼,打得好!”
  “四十比三十了!”
  “要避開网前的托尼。”西蒙責備尤基。
  “准備好了嗎?”
  我并不關心誰輸誰贏,只是一心想讓托尼和西蒙待在辦公室外邊,時間越長越好。他們在球場上對我沒什么威脅。時間已是下午五點了,他們可能也看完了巴林交易記錄。
  网球在我拍子上方一晃而過,我對西蒙說道:“好球,發得好!”
  托尼安慰我說:“拍子彈性不好。”
  西蒙叫道:“打偏了,四比一。你發球,尼克。”
  我把球在地上拍了几下又拋起來發。但我不知道它會跑到哪里。兩次發球失誤之后,我發現托尼急切地想教我怎么發好球。后來,我用球拍一側猛擊了一下球,打中了西蒙的后線。
  “得分了!”托尼在网邊大叫。
  “正好出線!”西蒙糾正他的錯誤。
  “我認為沒出線!”托尼堅持自己的看法。
  “确定出了。”西蒙也堅持自己的觀點,他讓我接著發球。
  “再發一次,”尤基提醒我,
  我便又發了一次球,但又失誤了,比分是零比四十。我准備最后一次發球時,看見托尼全神貫注地盯著网子,挺緊張,准備隨時截擊,看來他要拼力贏一分。他要打一個漂亮球向西蒙證明他是一個优秀的网球手。我覺得他要沖上去攔擊,果然他這么做了,但尤基把球抽在了無人防守的邊線上,托尼被調在球場中央束手無策地停在那儿。
  “你的球,尼克!”托尼大叫道。
  我見球擊中了网邊,便說:“恐怕我是擋不住這個球。”
  托尼說:“你沒看見我的信號嗎?我像職業選手一樣用手在背后比畫。來吧,一比五了。我們要再得一分。”
  我們沒成功,在第二盤中一局也沒贏。我并不在乎這些,便承擔了所有責任。我看得出尤基和托尼想單打,他倆互不服气,而且技術也都不錯。不出所料,我們坐在俱樂部里喝“虎”牌啤酒時,托尼探身說:“想來個單打嗎,尤基?”
  “今天不行了,明天再來吧?”
  他們又看了看西蒙和我,也許擔心我們對此不感興趣。
  我舉起手說:“別擔心,我也正想看一看你們的精采表演呢。”
  西蒙說:“网球我打不好,它需要人反應快。”
  我們几個又要了几杯啤酒,時間便悄然逝去了。八八八八八帳目也變化,我又能拖延一天時間了。喝完啤酒,我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一架飛机正在起飛,它要逃入藍天之中,假如我也想這樣,那就得冷靜地打算一下了。
  下午六點半我才返回辦公室。情況還好:托尼·拉爾頓返回飯店了,托尼·霍斯不知去向。尼莎一直留在這里。最令我擔心的是拉爾頓的桌子鄰近我的桌子,万一我不小心他就有可能听到有關八八八八八帳號的事,姑娘們也會無意談到這件事。
  尼莎問我:“玩的開心嗎?”
  “還可以,托尼和我輸給了西蒙·瓊斯和尤基,西蒙挺高興。”
  “托尼·拉爾頓夠得上郡級水准嗎?”
  我說:“他的确打得不錯,在一些郡中算得上是高水准了。”
  尼莎送給我一張平衡單的余額單說:“布倫達和瑪麗都來過電話,紐約道瓊營業處那儿打來過電話。”
  我接過條子問她:“要走嗎?”
  “是的,除非還有其他事。”
  “沒事了,我也再打几個電話,一會儿走。”
  尼莎走后,我返回辦公桌又打開了抽屜,整理那些單据。
  我又看見那些碎紙和膠水,都是我曾用來偽造羅恩·貝克爾和理查德·霍根的簽字時用過的。我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干了這些事,我看著上周四的罪證,那天是中國人新年的最后一天,市場平靜,人們還未正式工作,我便從公寓里發出那些信的傳真。我咬著指甲,想起來庫珀斯周五已查過帳了,這簡直順利的令人難以置信。這太簡單了,有些不真實了。
  我用自己的剪刀、一瓶膠水和傳真机就創造出五千万英鎊。而世界級的查帳專家庫珀斯和林布萊德竟也通過了這些數字。巴林銀行,這個世界級商業銀行被挖走了五千万英鎊。
  我不清楚過去的一年中巴林銀行賺了多少錢?但确定不會超過兩億英鎊。大家正在討論一億英鎊的紅利,彼得·巴林也在等著一百万英鎊的款子做為退休禮物。兩百多年來,第一位非巴林家族人士將成為巴林銀行董事長。而我在新加坡一幢大樓的十四樓上,一張辦公桌旁邊,把這筆錢減少了四分之一,五千万。
  電話鈴響了。會是誰呢?是瑪麗·華爾茲?羅恩·貝克爾?詹姆士·巴克斯?我的思緒正快速地轉動著,會不會是彼得·諾里斯呢?
  “喂?”
  結果是紐約道瓊營業處一份金融報紙的記者,他報導市場的范圍涉及亞洲地區。
  他說:“我想打听一下你在三月期貨市場上那個大部位的情況。”
  “噢,什么事?”“那是一筆很大的數目呀!”
  我推諉道:“我不知道客戶要干什么?”我真希望自己盡力掩蓋的是個假部位,但事實并非如此。
  “你以為市場會保持如今的漲勢嗎?”
  這可是個好消息。我差點儿忘了今天市場的漲幅。我把話題轉向自己,粗略掃了一眼那些數字。今天上漲了一千五百万英鎊,看來市場正在轉好。
  我說:“市場看起來不錯,每個人都有机會調整一下以适應那場地震帶來的影響。”
  “除了記錄在案的生意外你還替誰在交易呢?”
  我回答:“這事當然不能告訴你了。問題就這些嗎?我得走了。”
  后來便互道了再見。
  我惊恐地放下電話,覺得這個記者開始識破我的計划了。
  也許東京的這位記者能做出一些新加坡、東京或倫敦的任何一位巴林人士都辦不到的事:把諸方面情況綜合一下,分析出我在大皈買進情況,計算出這些套利在SIMEX進行數額太大,它沒有這么大容量。這好比把一個三安培的燈直接聯到高壓線上——它會爆炸,會四分五裂。
  自從一九九二年以來,我一直隱瞞這些數字。布倫達·格倫哥、托尼·拉爾頓、托尼·霍斯對此一無所知,但我也知道他們對我的融資要求十分不滿。他們是財政小組的成員,對此十分得意。但是值得我慶幸的是,他們被瑪麗·華爾茲、羅恩·貝克爾甚至彼得·諾里斯阻擋著,沒再深入調查。彼得相信了羅恩的話,以為我是賺錢机器。我無意中竟使雙方對立起來,而自己則開脫了。
  東京方面業務更加順利,這是因為邁克·吉利安和費南多過份專注于自己的交易以至于從未檢查過我的交易記錄。
  當我告訴他們我已投資下套時,他們相信了我。他們只看到我把日本大皈的購進又移回了新加坡,對此也沒多想,他們不覺得自己是監督者,更多的時候,他們把自己看成是我的合作伙伴。
  至于新加坡這邊,交易人知道我在替他們隱瞞情況,也知道我在錯誤的八八八八八帳戶上做手腳,但他們從未想過這些錯誤行為的后果,也不對我表示謝意。這竟成了一种生活方式。如果他們犯了錯誤,他們會獲得保釋,我們有一种偉大的集体精神,大家都賺錢,分得紅利,他們正過著自己理想的生活。辦公室里的職員們也從未意識到我正在利用八八八八八帳號做著一些荒唐事——雖然我還讓她們做了那些收支平衡記錄表,尤其是那七十七億八千万日元——但是我還得重申一次,她們也沒有責任打听我究竟在干什么。我是老板,指揮他們。
  至于西蒙·瓊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像羅恩·貝克爾一樣,他努力地相信我能賺到錢,因為這有助于他的聲譽,也可以使他正在增加的權力得到鞏固。但是,和詹姆士·巴克斯一樣,他想使巴林銀行新加坡分部從倫敦方面的控制中獨立出來。他操縱著舵槳,他不能讓任何人處于他的地位之上。這也是他讓我擺脫查帳人員,并偽造查帳記錄的原因。
  我在一張紙上畫了一個圓圈,又把它剪下來。我寫下每天和我說過話的人——有布倫達·格倫哥、瑪麗·華爾茲、羅恩·貝克爾、費南多、喬治·塞歐、林達、西蒙·瓊斯。出于不同的原因,他們都努力使自己相信我真能賺錢。他們也想從我這里獲得好處,并且以不同的方式給我施加壓力去創造利潤。
  在巴林人士名字的圈外,我又寫下了庫珀斯和林布萊德及几家報紙的名稱。他們本不應有任何理由相信我會成功。實際上,他們應當客觀地看待我的交易并識破它。我划掉了庫珀斯,這是因為他被一個粗制的假傳真騙了,那份傳真上印有“尼克和麗莎”,是我從公寓里發出去的。現在他們全回去了,他們輕率地以為,既然花旗銀行的文件表明有七十七億八千万日元的資金流動,那就證明巴林銀行財富又增加了七十七億八千万日元——雖然這只是從巴林銀行的一個帳戶轉入另一個帳戶。
  那些報紙又是一种格調,我正當紅,市場走勢好,我賺了很多錢。但我真不明白怎么會像騙別人一樣騙過眾多報紙,這一點艱難讓我理解。
  電話又響了。我很快地盤算著會是誰打來的電話,拿起了話筒——是瑪麗·華爾茲。
  “喂,情況進展的怎么樣了?”
  “有一些麻煩。托尼·霍斯和托尼·拉爾頓剛來這儿,他們正在核對數目。”
  “我挺同情你,”很顯然,她并不在乎那几個人,他們太老了,根本不能和她雷厲風行的方式相比,“現在,羅恩和我很擔心你交易的部位。它牽扯的資金太大了。布倫達告訴我巴林公司正在向日本借錢再給你轉過去。人們開始議論這件事了。”
  我說:“我將盡力做好。”
  “尼克,羅恩也認為你得加倍努力了,時間不要拖的太久,這樣更好一些。”
  “好吧,瑪麗。”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不要再去做場外交易(OTC)了,上次的事余波未平。”
  “好吧,瑪麗。”
  “明天再和你聯系。”
  我放下電話。每次和瑪麗談話都差不多。她總要給我一些強硬的指示,我卻總岔開話題,最后答應明天再接著談。市場已經如此了,我不得不買時間。一天賺一千五百万英鎊,十天就可以賺一億五千万英鎊了。到那時我就有可能擺脫困境了。
  電話鈴又響了,我這次得放松,瑪麗已經被我應付過去了。這次是麗莎:“你什么時候回來?”
  “很快就結束了,”
  “晚飯想吃什么?墨西哥菜還是自己炒菜?”
  “我們就自己做菜吧!”
  “好吧,我買了一些鴨肉、檸檬菜,還有一些可可奶。今天怎么樣?”
  “我想早些回家。”
  “一會儿見,親愛的。”
  “我愛你。”她挂斷電話時我又補充了一句。
  我看了看那張紙上列出的被我騙過的人的名字。拿起來揉了一下扔進垃圾桶。還有麗莎她的名字沒寫上去。我愛她,愿意為她而死,但我不能告訴她真相。我們沒有重提在愛爾蘭時的爭執。她一定納悶我為何在家很安靜,我為何這么胖而且指甲被咬得參差不齊。但她仍然照顧我,盡最大努力幫助我。
  上帝呀,我肯定是個煩人的丈夫——又胖又沒指甲。但她愛我——我卻向她撒謊。任何有關我工作的話都是謊言。我不能告訴她我用了一整天的時間想讓托尼·拉爾頓無法查出我秘密損失的錢數。我仍然裝著很開心,裝著工作要持續到春天。
  但是,看起來可能要發生什么事了。
  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不太妙。我盯著它看了一會儿拿起話筒。也許是羅恩。難道是他發現了有人偽造他的簽名?
  “尼克,你好嗎?”听起來他挺客气的。
  “有些麻煩,正在休息。”
  “我不想談OTC了,我想這事該過去了。我是要告訴你彼得·諾里斯和我同意你分一些紅利。”
  “有些什么不對頭嗎?”我盡量顯得滿怀期望,但我的心情沉重了許多。假如我無法挽回那些損失,則不能分得紅利,反而得辭職。
  “四十五万英鎊。”羅恩說。
  “太好了。”我說,“多謝,羅恩。”
  又是一陣沉默。
  羅恩接著說:“你現在一定要降低交易部位,目前你的資金要求太大,倫敦的老家伙們還在擔心這事。”
  “我將盡力而為,羅恩,市場也很緊。”
  “你得想些別的辦法。如果必要就削減其中一些份額。”
  “明白了。”
  “好吧,我會讓你接著干下去。二月二十四日是分紅日。”
  “再見,羅恩。”
  我离開辦公室,恍恍惚惚地回了家。甚至麗莎在門口擁抱我、檸檬菜及可可奶的味道也沒讓我清醒。我并不因為分紅而高興,卻害怕它的到來。二月二十四日分紅,這意味著我剩下三周時間了。
  二月七日,星期二至二月十二日,星期日我的日經期貨量很大,JGB期貨處于短頭狀態。我的資金特權已沒錢用了,指數仿佛是极不樂意离開一万八千五百點。我完全忘記了其他客戶,也忘了要從布倫達那里轉帳資金的申請,只是一心一意關注著市常昨天我賺了一千五百万英鎊,今天我還要賺這么多,喬治和馬士蘭已在大廳等我了。周圍逐漸安靜了下來,交易就要開始了。大販那邊已經安靜地開盤了,SIMEX也想領先一步,鈴聲一響,開盤了。我點燃了一根煙,還沒決定讓喬治買進多少便抽完了半根煙。
  “在五百一十上買進五百股。”
  他很快買了五百股并示意已經填好了單子。但這并非好消息,市場連眼都不眨便吸收了這些買進,沒有任何變化,仍停留在一万八千五百一十點上。
  力塞爾拿起了几張客戶訂單,我离開那個期貨廳,發現丹尼在JGB的攤位前。
  “有什么行動?”
  “不錯,量很高,交易范圍緊,勢必會下滑。打個賭吧?”
  我沖他笑了笑,搖了搖頭。我所需要的不只是一個賭注。
  JGB市場在一○八·五○和一○八·七五之間擺動。
  JGB期貨是世界上最昂貴的期貨合同之一。在SIMEX、JGB合同一個點的价值達五千日元(五十美元),而日經期貨合同一個點只有二千五百日元(二十五美元)。如果指數從一○八·五○升至一○八·六○,那每份合同增值達五百美元。
  我已經賣空了一万JGB合同,我的市場走勢變化取決于指數上每一點的變化,每個點變化都會決定我輸贏五百万美元的差別。指數在一天交易中上下移動四十點左右,也就是意味著我注視著兩千万鎊的起伏。JGB期貨市場和日經期貨一樣需要相同的資金机制,但我更喜歡前者,因為它的流動性比后者更大。我在日經期貨中部位太大,因此十分突出。市場開始對我的購進打折扣了,開始脫手這些合同,他們覺得我很快就得放開這些合同了,所以他們不想和我一起懸浮起來。
  “我是JGB賣家,”我告訴丹尼,“我覺得大地震之后人們會更看好日經期貨合同。”
  “誰知道呢,”丹尼隨口說,“也許你說得對,”我真想沖著他大喊,并堅持認為自己說得對。這是一套理論它應該有用。JGB看起來很貴,日經顯得挺便宜。JGB應當下跌而日經應當上升。我拒絕承認我是在強迫自己相信這一切,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得救。
  那天我又賣空了另外許多JGB期貨合同,而市場仍舊紋路不動。下午兩點一刻鈴聲鳴起指示盤。那時我筋疲力荊情況照舊,我的部位沒有變化,市場也沒什么反應。
  我和丹尼一起休息時。我說:“我想吃一些小餅干,再要一壺咖啡。”
  “今天過得如何?”他問我。
  “沒什么可說的。”
  “足球又有什么消息嗎?”
  “老天知道,我几乎沒時間看。”
  那天午飯我挺讓丹尼掃興,但假如他和麗莎比較一下我的樣子,他們會發現我是在隱瞞一些事實。唯一的出路就是再做交易賺回那些損失的錢了。
  在此后的三天里,我決定把交易量加倍。在星期三、四、五(二月十日),我又賣空了另外一万股JGB合同,使其總數量增至二万股。另外又買進了二万五千股日經期貨合同,使其份額增至五万五千。這樣的大數量是sIMEX交易史上前所未有的。所有交易都流入八八八八八帳號,我在支撐著下跌的日經市場,出售上升的JGB期貨。我隱瞞八八八八八帳號上的交易,不讓辦公室其他人知道,我整個下午都在“費歐雷”喝咖啡、吃東西,也不給別人回電話。但籌資是隱瞞不住的,我給布倫達打電話,要求一天動用四千五百万美元,到二月十日(星期五)為止,我已經手了一億美元的金額,另外還要三千万英鎊、四千五百万美元。
  “四千五百万?”她重复了一遍。
  “對,SIMEX要求我們提前支付追加保證金通知,以支持所有客戶的部位。市場變化太快,他們擔心市場的穩定性。”我支支吾吾地說,“因此他們計算出我們的客戶需要拿出四千五百万美元保證金。當然了,市場平穩后如期歸還。”
  “這么說這是個万不得已的救急措施了?”
  “可以這么說。”我說,“但他們認為這是通行慣例。”
  “其他人是不是都很不滿呢?”
  “不,大家一致認為要湊齊資金。”
  “好吧,尼克,把申請寄過來,我讓人把這事辦妥。”
  “多謝了,布倫達。”
  剛放下電話,它又響了。我猜是瑪麗·華爾茲,果真是她。
  “你又申請籌資了?四千五百万美元?”
  “我和布倫達解釋過了,這是一個預付保證金的要求,你記不記得SIMEX在中國人過年前的那個月初也有過這樣的要求呢?”
  “記得。”她回答。
  “那就好,現在又出現了這個情況,這只是一個可收性平衡表,不會影響利潤。”
  “好吧。”听起來她的口气緩和了一些,“但是數量越來越大,這個星期你已經把一億英鎊轉帳入巴林銀行期貨新加坡分部(BFS)。”
  “我正努力降低份額,這么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的确是這樣,但你還得努力。”
  我購入份額并未躲過新聞界的注意,《日本經濟新聞報》報紙的記者問我:“這件事你可否解釋一下呢?”
  “這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只不過交易量大一些。”我回答。
  “規模是很大,我是說巴林銀行目前所處于的市場中,你們代表了大約五万個三月份的合同。”記者接著說。
  “我們對此挺滿意。”我一邊回答一邊打發他走。
  羅恩·貝克爾卻一點儿也不滿意。
  他說:“我知道這是一個套利計划,但別人在議論這事。尼克,真他媽的糟,巴塞爾的國際仲裁銀行來電話詢問巴林銀行是否有能力支付保證金。這件事對我們的形象可不好呀。”
  “我會減少份額,托尼·拉爾頓也在這儿,他正与花旗銀行談有關信用證的事,也在和sIMEX談資金運作情況。”我回答他。
  “好吧,先談到這儿,我知道彼得·諾里斯下星期想和你談談。”他又對我說。
  奇怪的是,雖然大家都明白資金數目很大,但他們對此反而不如以前數目小時擔心了。說這事怪,還因為從二月中旬以來我吸收了五億多英鎊籌資,而已林銀行全部的股份資金底額也只有四億七千万英鎊。

  二月十三日,星期一

  我討厭星期一。周末使我從交易所的煎熬和對辦公室秘密被揭穿的擔心中暫時放松一下,它給了我兩天安靜的日子,辦公室里沒人,也沒人拿起平衡單或給SIMEX的保證金單問我損失的款額到哪里去了。SIMEX也關了門,所以也不再給我保證金通知單了,我也不用再向布倫達要籌措資金。我可以和麗莎待在家里,或者划船去附近的小島上看看,也可以去逛逛商店、買卷錄影帶。周末,我們不過是平平常常的一對夫婦,我們談家常事、討論去哪里吃飯、該買什么東西。星期天晚上我才又意識到得開始上班了,星期一是新一周的開始,我已經不再考慮什么時候會被抓住或怎么樣逃跑了,我開始得過且過了。
  市場收盤后,我返回辦公室看了看交易記錄。托尼·拉爾頓也在桌邊看文件,我不喜歡這樣,我希望早些回到网球上去,因為他在那里唯一對我的威脅是高空后線抽球。他的電話響了,他便把听筒貼近耳朵,又看了我一眼,好像不想讓我听到什么。見我在看他,他便笑了笑,用手示意過去要和我說話。
  我強作笑臉,點點頭走了過去。
  他放下電話,慢慢地說:“尼克,西蒙給了我一封信,是SIMEX寄來的,”他沖我晃了一下信,“但我不知道他們怎么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你明白他的意思吧。”
  我明白他的意思。看著他手里SIMEX的來信,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感謝上帝,他自己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同情地說:“我們一起看一下這封信。”他遞過信。這是一月十一日的信,沒什么意義,我已和西蒙談過這封信了,并給予了答复,是過去的事了。但白紙黑字寫的八八八八八帳號卻讓我心里不安,我擔心事情要敗露了。即便是托尼·拉爾頓也不能讓這樣的信擱置起來。他應向托尼·霍斯匯報,托尼·霍斯再向倫敦的信貸委員會匯報此事,我极力回避的事要發生了。
  說話時,我盡量用柔和的聲調,顯得放松而又滿不在乎:“哦,這事我們辦妥了。”
  “這個帳號是怎么回事?八……八……八……八……八……。”
  長期以來,我一直用“五八”指這個帳號,听他這么一說,我遲疑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馬上就又有了回复的話。我意識到他只是在提一個問題,而不是指責我詐欺或和我爭執。假如他是在發問,那他是得不到答案的。
  我輕松地回答:“這是我們用于鞏固的帳戶,就像我們另你們所做的全額帳戶匯報一樣。”這都是瞎話,他不可能听懂。
  我把手放在桌下,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腿,才不致于為自己的愚蠢笑出聲。我的解釋根本不合理,但在當時腦中一片空白的情況下,這是最好的解釋。我絞盡腦汁使自己把住談話上鋒,以使他不再提出其他問題。
  我打斷他的話說:“你拿著這個干什么呢?”而他的嘴一開一合像一條金魚。
  他溫和地解釋道:“西蒙讓我看一下,然后按照SIMEX的要求重新列一下這些數据表。”
  我隨手把信放在桌上,擱在他拿不到的地方。即使他想看也得讓我遞過去,我說:“別擔心,這件事辦好了。SIMEX對此很滿意,對不起,我從沒和西蒙說過信件事。”
  托尼松了一口气說:“真的?”
  “我會給西蒙打電話,告訴他事情辦妥了,現在,還要做其他什么事呢?你查看一下那個自動訂購系統了嗎?”這件事根本不重要,我那么問他也是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已。
  “看過了,”他警惕地回答,“我一會儿再去看,不過今天我一直在考慮sIMEX的這封信。”
  我又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托尼一天都在琢磨這封信。他已經知道他不能批准倫敦撥給我的資金,他明白平衡單有差錯,那封信也提到了一個新帳號八八八八八,對于帳號沒有解釋,它交易額很大,吸收了几百万美元。但他還不明白這些事之間的聯系,也不知道他正看著我錯誤的根源。我對他點點頭示意談話結束了,事情也告一段落,他便起身回到自己的桌邊。我把SIMEX的來信放進抽屜,不讓他覺得可以輕易拿走它。我知道他不敢再去向西蒙要一份复印件。他嚇坏了,我又拿起電話打給西蒙:“西蒙?我是尼克,托尼和我剛剛一起看了一下那封SIMEX來信,這件事情已經辦妥了。”
  “但是sIMEX那邊怎么辦?他們會怎么說?”
  “他們挺放心的,我今天和他們說過這件事了。”我回答。
  “好吧,再見。”說完,西蒙便挂上了電話。
  沒等我的電話再響,我便給史蒂弗打電話,約他去打拳擊。我起身出門,像是要去小便的樣子。后來又溜向電梯,按動了下降紐,一步跨電梯,慶幸自己又混過了一天。
  二月十六日是星期四,彼得·諾里斯(巴林銀行總執行官)途經新加坡時給我打電話:“尼克,我正在婁崗的老辦公室里,你能過來嗎?”
  “當然了,我馬上去找你。”
  我推開椅子走向電梯,不知道自己正步入怎樣的處境。也許他們發現了一切,因此諾里斯來這儿解雇我;也許他要出示那個人八八八八帳號并要我對此加以解釋;也許他對平衡單有質疑;也許羅恩的假備忘錄會在那里出現,他會讓羅恩在電話里叫我解釋這些;也許是庫珀斯和林布萊德給他打過電話,也許是西蒙·瓊斯給花旗銀行打電話詢問七十七億八千万日元的事并被告知這些錢根本不存在。
  我走出電梯,經過那些閃閃發光的獎牌,那都是巴林銀行新加坡分公司榮獲的。我去一家小店里要了一杯水喝,沒喝完便跑到一個洗手間里嘔吐了起來。我腹中空空——像往常一樣,我早上只匆匆喝了一杯橘子汁。吐過之后,我強忍住喉中的東西,洗了一把臉又漱了漱口,抬頭看見了鏡中的自己。
  我對自己說:“看上去太糟了,尼克。”
  我又答道:“本來就感覺很糟。”
  我几乎不認識鏡中的那張臉了:臉色蒼白而且有些浮腫,額頭也在冒汗。我盯著自己的雙眼心里卻納悶儿這怎么會是我呢。這不是我:不是那個深愛麗莎并于一個多風的春日在一個諾爾曼石教堂里与她結婚的尼克。當時她頭披婚紗,清香四溢,教堂外人們正在歡笑嬉鬧。我已不是那個帶著麗莎去威尼斯度蜜月對她百般呵護的尼克,也不是那個年輕气盛并被委以重任建立巴林銀行新加坡期貨辦公室的尼克,我也不再是那個有能力使這個辦公室成為財源的尼克了。我把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仿佛我整個人都替換了——只需要用勺子輕輕碰我一下,我便會馬上惊叫并把秘密全抖落出來。
  我試圖笑笑,但覺得皮膚緊繃,快干裂了,嘴唇也不舒服。
  我看起來像在大叫。我走進廚房喝了一口水,又沿著走廊走去,走過了那個研究部,這樣可以避開西蒙·瓊斯和詹姆士·巴克斯,他們都在這棟大樓的那邊辦公。
  西奧崗是研究部主任,她的辦公室玻璃牆正對著研究部。
  我敲了敲門,彼得·諾里斯示意我進去,他正在打電話。我走進屋里,強裝笑臉表示歡迎。他招呼我坐下,又放下電話。
  “你好,尼克,我想再打個電話,你不介意吧?”他對我說。
  “沒關系”我說。我當然不介意,坐在那儿一小時听他打電話我也樂意。和他談話或讓他看著我說話讓我有一种呈現原形的感覺。我也意識到,假如他正在給倫敦打電話,那就意味他也沒什么大事要和我談,我便坐在一旁等著他。二十分鐘之后他才放下電話。其間,他一直扭頭看著我,并向我示意馬上就說完了,還表示他很反感那個打電話的人,我才是他要見的人,但我根本不在乎這些。我心里說,說下去吧,別停下來,這樣我就可以又熬過一個小時了,但他最終還是放下了電話。
  他對我說:“真對不起,尼克,你最近怎么樣?”
  還沒容得我回話,他的電話鈴又響了。這次又是五分鐘的談話,好极了!我看了看手表。見我這么做,他便放下電話說:“我知道你挺忙,不過我只想打听一下市場的近況。”
  我回答:“一直停留在一万八千与一万八千三百點之間,略有波動,但大地震之后很快平穩了。”
  “真有意思,這些風波怎么會這么快就過去呢?當時八七年十月經濟大崩潰的損失在年底之前全都恢复了。”
  我等著他往下說,自己卻沒開口。假如他的問題就這么多,那簡直太好了,令人有些不敢相信。
  “你負責的那些部位怎么樣?還滿意嗎?”
  我不知道是否該告訴他我剛在洗手間嘔吐的經歷,當時我嘴里仍殘留著几絲苦澀。我擔心自己會馬上就癱在地毯上告訴他不管剛才的話有多要緊都不及我的事重要。但我沒那么做,我只是點了點頭。
  “我是放心了。大多數合同是三月份的,因此如果在現在的市場上賣不出去,我就到期再辦吧。”
  “很好,听起來不錯,籌資的事讓我們費了好大的力气。”
  彼得·諾里斯說。
  他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我便等了一會儿。
  彼得對著話筒說:“稍等一下,”他捂上話筒轉身說:“你現在該走了吧,咱們回頭再談。你今天晚上有空吧?”
  他想請我去馬球俱樂部吃晚飯。本來西蒙·瓊斯沒請我去還有些讓我生气,但想到那是個十分乏味的夜晚,我便有些高興了。
  我起身朝他點了點頭,說:“好吧,再見。”
  “好吧。”他說。
  我回到電梯里,很高興地按下了十四樓的指示鍵。返回辦公室,我看了一下貼在電腦熒幕上的3M黃色留言單:還是些舊名字,布倫達·格倫哥、瑪麗,華爾茲、費南多、麗莎。
  我問尼莎:“sIMEX要求追加保證金的數目是多少?”
  “四千八百万美元。”
  “你能用五十比五十的分類帳把這個數目傳真給布倫達嗎?”
  “沒問題。”
  “對了,按六十比四十分類帳做吧,昨天已經做過五十比五十的帳了。”
  “可以。”尼莎轉身去電腦那邊輸入現金匯划申請單。
  “另外,你可以給瑪麗·華爾茲和布倫達·格倫哥打個電話告訴她們我和彼得。諾里斯在一起嗎?”我又對她說。
  我打電話給麗莎,告訴她我晚上要赴宴去,而且和史蒂弗也安排好了活動。我告訴他我隨后去接她。在這一陣飛快忙碌中,我覺得頭暈,也沒給布倫達和瑪麗回電話,逞自离開了辦公室,想讓大家知道我正和彼得·諾里斯在一起,這樣她們會覺得一切正常,因為彼得是最好的證据了。
  我一拳擊中他的臉部一砰!托尼·拉爾頓倒下去了,他的頭像甜瓜一樣裂開了縫;接著是羅恩。貝克爾——腳踢拳打,砰!又死了;彼得·諾里斯,砰!砰!他跟踉蹌蹌靠在繩圍上,鼻梁斷裂,血順著綠色領帶往下淌;往下是托尼·霍斯——砰!我一下結束了他;西蒙,瓊斯——打、打、打、踢、踢、踢、左、右、上、下,他的下額被打歪了,牙齒像珠子般抖落在地,他仰面朝天倒了下去。我止住了手腳,喘著粗气,渾身是汗。沙袋在我面前旋轉不止,令我目眩,我胸口一起一伏。還有一群人要對付,他們把我擠出了市場,是混帳東西。那一大幫中國人,短頭發、戴著眼鏡、穿著紅前克。我沖向他們左右出擊,還用上了雙腳,拼命地踢沙袋下端。我的頭在旋轉,停下來絕望地喘著气,汗水刺得雙眼發痛。但沙袋絲毫無損,仍然光滑平整,緩緩地轉動,等著進攻。我絕望了,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一動不動。
  沙袋無動于衷,任憑人們再次來發泄,它毫不介意,可以接受一切。拳擊的人們來了又去了,它仍舊挂在那儿,圓鼓鼓的,充滿誘惑。我對它构不成任何傷害,卻只能毀了自己。到吃晚飯的時間了。
  我驅車駛去,途經詹姆斯士·克斯蓋在路邊的家,那是一幢很大的別墅。我心里极不情愿去吃這頓晚飯。早在別人議論赴宴人時我便知道此事,當時沒請我去,覺得受了冷落但心里又挺高興的。但我成了最后一個受邀的客人,心里很生气,一方面是因為這么長時間沒人理會我,另一方面因為又得浪費許多時間,開銷還得記入巴林銀行帳戶,我轉入托馬斯大道,穿過新加坡馬球俱樂部大門。這是本地最奢華的一家俱樂部——當然,如果你喜歡這一套的話。很顯然,我到的最晚,里邊早已停靠了一長排很豪華的小汽車,包括積架車和賓士車。
  我在最末端停車,心里想,這些車一生就是在新加坡的公路上吞噬汽油。
  我沿著台階上行,聞到一股味道,那是玩馬球用的小馬身上散發出來的气味,它們正待在旁邊的馬廄里。我加入到巴林銀行的一伙客人中,站在吧台旁邊。一群彼得·諾里斯的崇拜者正圍著他听他說笑話,他們點頭哈腰,并隨聲附合著,彼得高談闊論亞洲形勢及世界動態;另外還有一群人圍著詹姆士·巴克斯談話。大廳里滿是巴林銀行在各地有頭有臉的人們,亞洲各地重要巴林人士全到齊了,其中有西蒙·瓊斯的小組里一顆新星——湯姆享斯特。我喝了几杯啤酒,希望自己能爛醉,但又想到還得開車回去,而且別人也不會像我一樣喝。我放眼望去,外面是一大片平整的馬球場地,心里想,這也許是全新加坡最大的一片未經人工燈光覆蓋的場地了吧!
  “尼克。”
  我一轉身發現西蒙·瓊斯正站在我身邊。
  “那些查帳人員怎么樣?”
  “我想我們已經擺脫掉這些人了,真不容易。”
  我毫無談話的興致,點點頭便走開了。但隨后看見詹姆士·巴克斯向我示意,便和他一起走向餐廳,不過沒有去主飯廳,而是在一個陽台上停了下來,那上面有一張桌子,上面點著小蜡燭,要是換個人,這場面簡真算得上浪漫了。我跟著別人往前走,他們都爭著找最佳座位。我坐在一張靠后的椅子上,遠离彼得·諾里斯和詹姆士·巴克斯。話題無非是馬球比賽以及所用的小馬及養馬的費用。我對這些事不感興趣,只是低頭看菜單。侍者過來紀錄客人點的酒水時,沒人要,我也一樣,希望早點离開這個地方。
  周圍的人都在說話,我卻盯著桌上搖曳不定的漂亮的燭光發呆,心里一直在琢磨著那筆八八八八八帳號的部位。假如那些人知道我在想什么,就不會這樣快活地品嘗牛排和龍蝦了,他們一定會被這些美味噎祝在過去的兩周里,我的損失驟然劇增。我几乎不愿意再去拿起那個八八八八八交易部位的打字結果,我真不想和它有任何牽扯,也不想在那上面留下我的指紋。損失從几千猛漲到了几億的的數目。
  鄰座的卡爾總想和我談市場的事,但我很快搪塞了過去。
  我一直低著頭,靜靜吃東西,盼著早點儿走,幸虧羅恩·貝克爾不在場,否則他早就站起來大肆炫耀我們是如何的成功了。
  彼得·諾里斯一直在那邊聊天,并不時地看看手表,大家都知道他要搭乘晚上的飛机回倫敦了。他又一次看手表時,和詹姆士·巴克斯耳語了几句,然后起身要走,我很高興。他向我們揮了揮手,像皇室成員要告別一樣,詹姆士·巴克斯把他送到俱樂部門口,他的司机正在那儿等他。他終于走了,令我高興的是他來一趟卻沒發現我的秘密,但我也知道他是一個极妙的保護桑有誰再向我打听什么,我就可以說我和彼得·諾里斯都談過了,也可以說我們倆在一起,他什么都清楚,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再疑心了。他現走了,又少了一道屏障。我們返回酒吧,卻沒有再拿酒杯,桌上一片狼藉,侍者們吹熄了蜡燭,開始收拾桌子。晚會終于結束了。

  二月十七日,星期五

  一陣狂怒中,我离開巴林銀行的攤位走到日經交易場地那邊去,責罵喬治也沒用。他在這個市場里也是亂撞,沒人會注意他。他剪了一個滑稽的發型,看上去很傻,別人怎么會把他當回事呢?市場跌破了一万八千點,它需要往上走,需要更多的買進。我從口袋里拿出交易單,站在喬治身邊,低頭看著他,又看了看身邊無數張面孔,他們全都是賣主。我要把他們全買下來。他們是一群盲動的家伙。馬克是怎么稱呼他們來著?沒骨頭的家伙。他們是一群渣滓廢物,他們擋著我的路。
  “九百五十買進一百股!”我沖著他們大喊,伸出雙手朝他們揮動。砰、砰、砰,我又買了四份二十五股的合同,很快填好了表,市場卻仍在下跌。
  “九百五十九再買一百股。”
  我的嗓門更高了,我又買了兩份五十股,并填上表。
  市場又跌了十點,交易者早忘了我是誰,他們越賣越多。
  我明白他們知道我買進了很多,有很長很長的的股,他們知道我不得不适時降低交易規模。但我要向他們證實我在大阪曾胜利過,而且我買長位是為了平衡帳位。
  我又大喊:“九百四十點買進一千!”全然不顧靜靜地站在一邊旁觀的喬治,我買下了整個市常哈!這回時間長了一些,我現在令他們產生了疑心。當他們吞并這些合同時遲疑了,繼而我又買下一些地方合同,并轉向一些大戶。摩根史坦力和挪姆拉。
  “九百四十點買五百股。”我的聲音有些撕裂了。我這次改變了買股方法,市場上升了五點。姆拉賣給我一百股,我又環顧了一下四周。
  “九百六十點買五百股。”
  我又從挪姆拉那儿買了一百股,但摩根史坦力對此不感興趣了。
  我沖著喬治大喊:“來呀,喬治,把這個混帳市場抬上去!”
  “九百七十點買進五百股。”喬治也在我旁邊大喊著。我們都在叫价,嗓門很大。市場被抬了上去。我們向任何賣主進攻,不僅是從他們那儿買股,而且是迅速地買,不給他們有喘息的机會。他們應接不暇,來不及證實我們出的价格,我們便買下了合同。我數不清買了多少份,真是瘋狂了!我完全昏了頭,在市場里亂轉,大聲叫喊,打手勢,迷迷糊糊地覺得喬治很安靜,好像是力塞爾在那邊把單子傳給馬士蘭,都是賣單,他一邊整理單据一邊向喬治詢問,不讓他多買了。
  “我買五百份!”我喊的肺都快炸了,一心想抬起市常它一點一點地升上了一万八千點。
  我离開市場,看了看頭上的盤面,又回到巴林交易攤位邊,從柜台上拿起一瓶水,喝了几口,又往頭上澆了一些,雙手插在頭發里。
  “尼克!”托尼·拉爾頓像個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在我身邊。
  他媽的,他怎么跑到這儿來了?
  “你好!”
  “尼克,我必須得和你一起討論一下這些帳目了!”
  “好吧!”我一邊搓著頭一邊回答他。我發現市場又跌破了一万八千點。
  “等一下我就來。”我一邊說著一邊急步返回交易場地,心里很生气。
  我大叫道:“九百七十買五百份,九百七十買五百份!”
  我買到几個出售的合同,又把市場往上抬了一下但它升到一万八千零五十點后又回來了。我看見托尼站在巴林銀行的攤位邊。滾他的吧!隨他在那儿站著吧。我大罵髒話,雙手揮動,還大聲叫喊:“五十買五百份,五十買五百份!”實際上我比另一個買主買進的少,所以也沒人擠我出去,但我可以一天,都站在那儿大聲叫喊,任憑托尼·拉爾頓像個廢物一樣站在攤位那邊。
  “五十買五百份!”我仍舊在大喊,直到听見另外几個人也和我一樣喊。“五十”很快變成了一個中間价位,每個人都叫著“五十”比划著“五十”。到處是人們五個手指。真是個奇跡!他們几乎全在替我叫价。我突然很激動,明白了“替我叫价”的意義。他們都在那儿,交易場地中所有穿紅夾克的人其實全在為我叫价。全世界各地的交易人都會把這個消息傳給接線員,接線員再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的客戶:有人在极力支撐著一万八千點,市場不會跌破這個水平線。假如真能調動起人們的信心,市場也許真的會處于一万八千點之上。對市場的信心是永恒的,而且信心就來自于我本人。
  我蹣跚著走出交易場地,托尼·拉爾頓早就無影無蹤了。
  他留了一張條子,要我在辦公室等他談話。我走出交易大廳,直奔那個“費歐雷”酒吧。沒有人知道我躲在那儿,我可以在那里一直待到六點鐘,直到不得不回辦公室給倫敦打電話申請籌資。其實,今天有一些資金已經來了,因為市場在跟我走。我從口袋里掏出交易單,仔細地看著。總共買進一万五千個日經期貨合同。我憑腦子算不出這些數目,但市場堅挺了一些,我在sIMEX其他部位中賺了一些錢。但我交納今天的追加保證金。也許我不會太遠离平衡點的。這倒也讓人放心。雖然我由于把這些期貨全買進大大增加了差額,但我又能再混一天了。假如我沒買這些合同,市場也許會跌破一万七千五百點,那樣不可能再給布倫達去電話了——我得再申請兩億美元,然后我們一起化作青煙升天去,按照現在的狀況,我不用向她匯報購買情況,不用向她要錢,也許不用償還借的錢,我還可以度過這個周末了。我也不會和瑪麗。華爾茲或羅恩·貝克爾談這件事。
  把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后,我覺得血液在流動了,有些溫暖的感覺。我能應付得了這些下星期此時就是分紅的時間了,其后第二天,也就是二月二十五日是我的生日,我只有一周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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