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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戰湖南


  江西、浙江、福建、廣東乃到廣西的大部清兵已經到了長沙,并配備了數尊威力無比的紅衣大炮。
  長沙告急。
  夏國相不斷求救。
  于是,吳三桂率領大軍一路經襄陽進軍湖南。
  吳三桂命令胡國柱、馬寶火速行軍,去守長沙,他自己親自率水師順流而下。
  在途中,听說勒爾錦出虎渡口,尚善進入洞庭湖,長江和洞庭湖上的險要地方都被清兵占領了,吳三桂不覺感到很是惊慌,急忙命令戰船揚帆飛駛。到了虎渡口,岸上沒有一個清兵,心里才略略放心。
  又進入洞庭湖,也沒有什么尚善的人馬,吳三桂更加感到寬慰一些。
  原來清兵統帥勒爾錦、尚善等,听說吳三桂進軍湖南,早已嚇得抱頭鼠竄,逃得無影遠蹤。因此,吳三桂的水師沿江而下,又由江入湖,才沒有遇到什么阻擋。
  到了長沙,馬寶早已在城外扎下大營,營的四周挖了很深的濠溝,布滿了鐵蒺藜。
  吳三桂見守法如此嚴密,很是高興,對馬寶及其士兵大加獎勵,兵士們也一片歡呼。
  吳三桂進入城中,見了胡國柱后,才知道夏國相往醴陵御敵去了,遂命令部將高大節,帶領精騎四千,去幫助夏國相。
  高大節驍勇善戰,又足智多謀,乃是吳三桂手下最得力的大將。
  高大節到了醴陵,來助夏國相。
  相見后,夏國相道:“前些時候,我軍已經進入江西,到了萍鄉縣,正想直攻南昌,不料清安親王岳樂,把廣信、建昌、饒州等處都奪了去,接著,他又從袁州來攻長沙。我領大軍到江西去攔截防御,因他有紅衣大炮數十尊,特別厲害,所以敵不過他,退回了醴陵。”
  高大節道:“岳樂統兵前來,江西必然空虛,末將不才,愿帶本部兵馬四千,繞到岳樂背后,你在前面猛打,我從后面沖殺,一定能大獲全胜。”
  夏國相道:“此計甚妙!但你只有四千兵馬,恐怕不夠,我再從我處的兵馬中撥給你几千吧。”
  高大節笑道:“兵在精不在多。從前岳飛只有疲兵五百,能破金兵數万,何況我部下的兵卒,已經有四千,怎么還不夠用呢?”
  夏國相听了很是高興,于是,立即命高大節按計去辦。
  卻說清安親王岳樂,最初奉旨南征,到了南昌時,正值閩藩總兵白顯忠攻陷城池,岳樂督師久攻不下。
  正在無計可施之際,從北京運到紅衣大炮,岳樂大喜,架炮一頓爛轟。白顯忠被嚇得棄城逃走。
  岳樂又乘胜攻克了廣信,饒州。此時,清廷又命他進攻湖南,于是在袁州歇兵三日,進攻湖南。同時,去給簡親王喇布,請求他移鎮江兵到南昌,在后接應。這樣,岳樂才放心大膽地統兵向湖南進發。
  快到醴陵時,忽聞流星探馬來報,說是敵將高大節,已率兵數万,從小路去攻袁州了。
  岳樂惊道:“袁州是吾后路。若被敵將占領了去,對我們极為不利,這可怎么辦呢?”
  一部將建議:“看來只好催簡親王爺進守袁州,我軍方可前進,如不這樣,恐要腹背受敵哩。”
  岳樂听從了這個建議,扎住營寨,差人飛馬給簡親王送信。
  不料前面又有探子來報,報稱夏國相從醴陵來了。
  岳樂急令回軍,霎時大營齊拔,卷旌還轅。大約走了一百余里,天色就已經晚了,見前面有一座大山,岳樂便命倚山扎營,待明日再行。
  這時候軍心已懈,巴不得扎營歇息。
  部署完畢,埋鍋造飯,飽餐一頓。正欲就寢,突聞山下炮聲響亮,全營大惊。
  岳樂急命偵騎探望,回報說這山名叫螺子山,山形如螺殼,樹木蓊翳,郁郁蔥蔥,也不知有多少伏兵,只是滿山遍野都插著大周旗號。
  岳樂道:“山勢既如此峭峻,我軍不宜上山,速發大炮向山上轟擊。”
  營后傳今,就拽著紅衣大炮出營,岳樂親自督戰,對著山上,扑通扑通地放著彈子。等到煙霧飛散,遙望對方,大周旗幟,依然穩穩當當地插在山上。
  岳樂再命放炮,又是扑通扑通的一陣,山上旗幟,雖然打倒了數十面,但還有一多半豎在那里。
  岳樂道:“不好了,我中了敵計了!”
  眾將惊問何故。
  岳樂道:“這分明是疑兵,你听山下并沒啥響動,反使我軍失去無數彈子。”
  岳樂便止住兵士放炮,命將大炮抬回營內。剛進入營中,忽然山上鼓聲亂鳴,矢石齊發。
  岳樂又出營觀望,見山上有一隊敵兵飛馳而下。沖在最前面的一騎,邊抖韁催馬往下沖,邊大叫道:“岳樂休走!”
  此時,岳樂魂飛魄散,急急忙忙上馬逃走。
  清營士卒見統帥已經逃走,還有哪個敢去截陣,自然都沒命地亂跑了,一陣亂竄,自相踐踏,竟死了無數人馬,紅衣大炮也統統落入了敵兵手中。
  岳樂逃過螺子山,天已經黎明。這才惊魂漸定。遂收拾殘兵,棄回袁州,滿望簡親王喇布,在袁州接應,不料袁州城上,已插上了大周旗幟。
  岳樂正在惊疑,又听城東北角有一片喊殺聲音,岳樂忙登高遙望,正是周兵追殺清兵。岳樂捏了一把汗,暗想:“此時不上前救應,我軍亦沒有立足之地了。”遂下山率領隊伍,繞城飛馳救援。
  周兵見后面有清軍殺到,又得回馬來戰岳樂。
  岳樂驅兵掩殺,怎奈用兵隊里有一員大將,橫沖直撞,手中一枝神槍神出鬼沒,竟把清兵刺倒無數。
  岳樂知不能取胜,領兵殺出。望東北而去。
  那將也不追赶,收兵入袁州城。
  原來那將正是高大節。他從小路繞道出袁州,把袁州城奪下。當下派遣百余騎,埋伏螺子山,作為疑兵。他料岳樂回軍,必從此山經過,見了旗幟,定要放炮,炮彈已盡,那時回到袁州,可以截擊。
  那時又正值清簡親王喇布來接應岳樂。他們到了大覺寺,高大節即出兵攔截,殺得喇布大敗而逃。總算岳樂去抵擋了一陣,高大節方才退回。
  這就叫作兵不厭詐。
  再說岳樂迤邐奔回,喇布等還道是敵軍追赶,后來見了清軍旗幟,才把部兵扎住,与岳樂相會。兩下一見面,各說了各自的經過,岳樂才知高大節的厲害,不由歎道:“此人若在江西,非朝廷之福。”
  話還沒說完,探馬飛報吉安也已經失守,岳樂与喇布道:“看來我等只好暫回南昌,再圖進取。”喇布已經喪了膽,自然依了岳樂,同到南昌去了。
  那邊高大節既得了全胜,复又分兵占据吉安,飛遣人至醴陵、長沙告捷。
  此時吳三桂已移師衡州,只留胡國柱居守長沙。
  胡國柱得了捷報,也自歡喜。
  不料胡國柱部下,副將韓大任素与高大節不睦,入見胡國柱道:“高大節确是一員勇將,但恐不能保全始終。”
  胡國柱道:“你憑什么如此說?”
  韓大任道:“平涼的王輔臣,不是一員猛將么?為什么轉而降清了呢?”
  胡國柱道:“他前時本是清朝的大臣,所以仍舊降清。”
  韓大任道:“清臣且不怕再降,何況高大節呢?從前听說高大節在王爺面前,常常自夸自己智勇無敵,才智和勇武均高于王爺。若清延派人去用重金美色誘惑他,封他高官厚爵,哪有不變心之理?”
  胡國柱不禁心中暗自吃惊,道:“据你所說,該怎么辦呢?”
  韓大任道:“可把高大節從袁州調回。”
  胡國柱道:“調回高大節,誰去代替他的重任而据守袁州呢?”
  韓大任道:“末將不才,愿效此勞。”
  胡國柱遂令韓大任去代高大節,高大節不服。
  韓大任也不与之爭論,遣人飛報胡國柱,說高大節擁兵抗命。
  胡國柱大怒,飛檄召回,高大節無奈,只得把軍務交于韓大任,并且怒目斥責韓大任。
  “大周气運,看來要斷送在你們這群小人之手!”
  高大節隨即怏怏而回。回到長沙,又被胡國柱痛斥了一頓,心中很是憤憤不平。
  針對勒爾錦大軍反應遲緩,統帥平庸的情況,吳三桂在以荊州地段為中心的沒江地段主動出擊。
  吳庄麒、廖進忠、馬寶、胡國柱、柯鋒、高宿隆,兵分六路沿江岸東出作戰。他們迅速占領江西的萍鄉、南康、都昌;又從長沙出去,占領袁州、安福、上高、新昌等地。
  勒爾錦被吳三桂大軍搞的團團轉,不知仗該怎么打。荊州地區人心惶惶,官員個個心怀逃跑之志,只想搜刮民財肥己。
  勒爾錦面對吏治混亂,手握大權無能為力。在康熙嚴令督促下,他曾想率師西出攻重慶以解湖南壓力。但大軍開出三月后。卻又忽然退兵,又鑽到荊州不出來,不再理睬康熙的詔書命令。
  眼看勒爾錦不是吳三桂對手。
  康熙決心罷免勒爾錦統帥職務。
  北風吹著帳前的大旗,士兵們在寒風中凍得發抖。勒爾錦正在衙門中烤著炭火盆讀《孫子兵法》。
  只听大門外一聲高喊:“順承郡王勒爾錦接旨!”
  又是接旨。
  他對皇上這頻頻的指令已習慣了,慢騰騰地站了起來。
  欽差已捧旨進院,進廷……
  他跪到地上听讀圣旨——對圣旨嘛,不管你怎樣不以為然,儀禮還是不能少的。
  欽差臉上毫無表情地念道:
  “……查勒爾錦率我大軍平逆,竟無尺寸戰功,反使叛軍連下州縣……統御大軍無能,貽誤國事,疲憊兵馬,困苦民生,致失大計……一切罪犯,無有重于此者!著即革去宁南靖寇大將軍職,即刻押回京師交部議處罪。欽此。”
  勒爾錦一時弄不清怎么回事,就被欽差大臣帶來的大內侍衛卸去頂戴花翎……
  勒爾錦被押回京師下獄監禁。
  同時,康熙又查辦嚴懲了一批滿族親貴將領。對搶劫騷扰民眾者,對殺良卻冒報軍功者,對借口“舟揖未具,風濤不測”而不肯力戰者,對詐病回京者……一律從嚴懲處,下獄問罪者達百余人以上。
  滿族親貴震惊不已!
  更令這些八旗貴族們震惊的是:康熙取消了“論功免死”的規定!
  清室入主中原,為了表示与八旗功臣休戚与共、同享富貴之意,規定:
  旗人犯罪時,可以根据以往功勞的大小,從輕直至免除懲罰;功勞顯著者可以免去死罪。也就是說,有功之人可以犯死罪而不死。
  一個屢經征戰的馬上民族,誰不是傷痕累累?誰沒有大小戰功?“論功免死”成為他們犯罪的盾牌,此律例廢除后,人人都成了違法違令后的處治對像,誰都難逃罪責,豈有不舉而震惊之理!
  這一番整治,清軍面貌大為改觀。
  康熙又改任安親王岳樂為統帥,向吳三桂發動攻擊。
  吳三桂遇到了一員真正的儒將,一個令他傷腦筋的勁敵。
  岳樂,据稱是岳飛后裔,為漢人旗籍親王。他有謀略,作戰冷靜,不以武勇見長。
  然而吳三桂從萍鄉之戰中,卻感到了岳樂的武勇、苦戰不亞于自己……
  那還是勒爾錦任統帥的第一個冬天。
  岳樂自率一部七万大軍,從袁州出發,准備取長沙。
  吳三桂命沿江各鎮堅決反擊!
  誰知岳樂竟在一月之內連克六城,上高、新昌、東鄉、万年、安仁、新城;遂即又下廣州、饒州,進逼萍江城下!
  若再克萍江西進,就會直搗長沙城下。
  督戰湖南的夏國相急向吳三桂求救!
  吳三桂命夏國相為守將,親自督師。嚴令務于萍鄉堵住岳樂!
  那真是一場頑強持久的廝殺!
  夏相國是吳三桂的長女婿,也是一員才兼文武的統兵大將,他率軍七万在萍鄉与岳樂展開了死戰!
  夏國相在萍鄉城外筑起一座木城為第一防線,木城后連掘三道壕溝為第二防線。木城外又遍布陷阱,以竹、木削成的竹槍木槍遍插陷阱周圍……
  這樣堅固的防守應該算牢固的!
  為确保長沙,吳三桂又以醴陵為戰略上的第二道防線,命第一猛將馬寶坐鎮,并配以三千夷族士兵。
  岳樂認真觀察了萍鄉城的守備,對吳三桂的周密部署暗中贊歎不已。
  他組織了一批當地“民兵”,以熟悉地形与膽大靈活為要求。
  在一個漆黑的夜里,這些“民兵”摸入萍鄉外圍,將陷阱外圍的竹槍本矛全數拔出,將一個個不亞于今日地雷的陷阱用鐵鍬鏟平埋實……
  天光未亮,“民兵”退下,岳樂軍中一聲炮響,一万精銳騎兵呼嘯著沖過已填平的陷坑地帶,向木城發起攻擊;后面的步甲士卒大隊跟進,包圍木城,不使夏國相守軍沖出再度設防。
  夏國相在城頭發現木城危急,立即帶一万余名騎兵沖出,城過壕溝,向岳樂軍殺來。
  兩軍混戰到午時,關宁鐵騎的死戰精神發揮了极大威力,硬是將岳樂軍逼回開闊地以外才暫時收軍。
  夏國相血染戰袍,白衣白甲与頭盔都沾滿鮮血……兵士們的白氈帽也都變成了黑紫色的沉甸甸的血盔血帽!
  整個戰場血流滿地,刀槍劍戟到處都是,尸体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的還有冒血,有的還不住地發出呻吟……
  兩軍又在夜間相持,各持火把在開闊地廝殺。
  因為雙方各有顧忌,岳樂不想讓周兵再在夜間布置陷阱;夏國相又怕岳樂夜間再出奇策。
  故此,兩軍在夜間也派步座在開闊地守護,這樣,兩軍一相遇,就又廝殺起來,展開了夜戰。
  不到十天,雙方晝夜廝殺,各自死傷軍兵逾千,岳樂還是拔不掉木城。
  又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岳樂突然發動攻勢,以步騎為前鋒,將大城外守兵壓縮到木城中。隨后將秘密制造好的比木城還高出丈余的百余輛木車樓推到距木城一箭之內。木樓車中隱藏的干余名弓箭手用火箭(箭頭包裹油紗而點燃)向木城齊射。
  霎時,一座堅固的木城便被順風而來的火箭燒起來。大火熊熊,半邊天都照亮了……
  守衛木城的一千人馬無一生還,全都葬身于火海!
  夏國相急紅了眼!
  他親自率全部弓箭手伏于一線壕溝,万箭齊發,將岳樂攻城部隊逼回。
  夏國相命副將守城,自率五千關宁鐵騎于城下扎營拒敵,堅決阻擊敵人于壕溝之外,不讓岳樂再前進一步!
  每當清軍發起攻勢,夏國相的騎兵就從翼側大肆掩殺過來。
  清軍抵擋不住這猛銳之极的沖鋒,攻城戰無法進行。
  相持月余,岳樂在勒爾錦軍令下引軍退出了萍鄉。
  吳三桂親自到萍鄉撫慰夏國相部。又到城外看了雙方攻戰的陣戰遺跡,默默地沒有說一句話,回來只念叨兩個字:
  “岳樂……”
  而今岳樂成為統帥,他該怎樣行動呢?
  吳三桂斷定岳樂必統帥大軍猛攻萍鄉,然后直逼長沙,硬將他赶出長沙。
  他心中冷笑:“岳樂,我定要与你見個高下輸贏!”
  他赶到萍鄉,對夏國相說:“岳樂率三十万大軍來攻,我只要你守十天,如何!”
  夏國相激昂回答:“岳樂休想越過萍鄉,我叫他尸橫遍野!”
  吳三桂又到醴陵,召見馬寶,也要求他至少守十天!
  馬寶冷笑:“王爺莫擔心,我正要見識見識這個岳樂呢!”
  然后,吳三桂自領一軍屯于岳麓山,為長沙城外圍聲援,又令勇將鄭蛟麒統騎兵五万出江西,攻下萍鄉以東的宜春,斬斷岳樂大軍的退路。
  長沙守城大將為胡國柱。
  吳三桂就等著和岳樂大戰長沙了!
  岳樂統大軍直扑萍鄉城下,這次岳樂兵強勇壯,又兼康熙整軍之后,紀律森嚴,是以攻勢如潮。
  五天之內,清軍連拔城外十二座營壘。
  夏國相奮勇死戰,戰死馬步精卒一万余人……
  七天后,夏國相被迫引兵撤到難陵,萍鄉被岳樂攻克。
  馬寶雖然悍勇無比,卻也未能守住醴陵。死數千兵馬后,吳三桂傳令放棄醴陵,撤到長沙以會戰岳樂。
  這時,夏國相接到探馬飛報,袁州已失,代高大節鎮守袁州的韓大任已退守吉安,不禁頓足道:“大節若在,何至于此?”
  正要准備發兵去救援,恰好長沙遣馬寶、王緒帶兵九千來到。夏國相遂命兩人去求吉安。
  兩人行了數日,已抵洋溪下游,隔溪便是吉安城,遙見城下統統扎的是清兵營盤,布得層層密密,城上雖有守兵,卻不十分嚴整。
  馬寶向王緒道:“我看清兵很多,城中應該是危急万分,為什么城上守兵卻不怎么起勁?”
  王緒道:“我們且先開炮,報知城中守兵,如果城中有炮相應,我軍方可渡河,否則,我們千万不能上當!”
  馬寶點了點頭,便命兵士開炮,接連數響,城中卻寂然無聲。
  馬寶道:一這就奇怪了!莫非韓大任已降清兵不成?”
  王緒道:“韓大任誣陷排擠高大節,刁狡可知,難保今日不投降清兵。”
  馬寶道:“他如果已經降清,我等就不宜深入,還得想個万全的法子為好。”
  話沒說完,見清營中一片騷動,忙道:“不好了!清兵要過河來了!”
  兩人忙今后軍作前軍,前軍作后軍,二人親自斷后,徐徐引退。
  行了還不到几里地,后面喊聲大起,清兵已經追到。
  馬寶令軍士各挾強弩,等到清兵快走近了,才一聲號令,箭如雨發,清兵只得站住。
  馬寶等又退了數里,清兵又追將過來,馬寶仍用老法子射住清兵。
  如此几次,清兵仍緊追不舍。
  馬寶惱得性起,大喊一聲,領兵回馬廝殺。
  這邊清兵,系簡親王喇布統領,喇布本是個沒用的人物,因見敵軍退走,想趁此占些便宜,立點功勞,不防馬寶回身一陣酣斗,眼見得敵他不過,只得拍馬馳回。軍士也跟著退了回去,便宜沒討著,反被馬寶殺了一陣,奪了許多軍仗從容歸去。
  喇布仍退到吉安城下,也不敢急攻。
  城內的韓大任,此時并未投降清兵,只因隔河鳴炮,還當是清兵誘他出來,所以在城中按兵沒動。等到听說清兵追擊馬寶,已懊悔不及,于是趁黑夜棄城逃去。
  喇布還道韓大任出來劫營,只全部兵守住營寨,任由韓大任渡河逃走。
  喇布卻也沒費力就占領了吉安。
  到此時,各路兵變已基本肅清,惟余吳三桂一支孤軍了。
  吳三桂感到戰爭對他越來越不利。
  五月底,岳樂兵臨長沙城下。
  次月,吳三桂親領大軍与岳樂布陣于長沙城外大戰。清軍前陣是統領喇布与副將軍希根的三万鐵騎。
  此時,猛將高大節請令:愿率百騎陷陣,以挫岳樂銳气!
  吳三桂命高大節率四千鐵騎為前陣大戰喇布。
  高大節將四千人排成錐形梯隊,自率百騎為前鋒,殺入敵陣!
  吳三桂在一座小山上親自擂動戰鼓,為高大節助威!
  喊殺連天中,高大節一馬當先,所向披靡,百騎勇士每到之處如狂風巨浪;后隊四千精騎戰刀雪亮,在數万人馬的軍陣中如一股鐵流,攪得敵陣頓時大亂……
  吳三桂想起自己十八歲時第一次率五十騎沖陣救父的情景,熱血沸騰,大叫:
  “大節真勇將也!”
  在高大節的沖擊下,喇布率軍倉惶退走,潰逃三十里,岳樂后軍也被逼退數十里。
  然而岳樂大軍的主力并未喪失。
  稍作整休,岳樂大軍又兵圍長沙。
  月余苦戰,雙方相持不下。
  這時候,吳三桂得到一個消息,貝勒尚善從岳州方向將給岳樂大軍送來三千匹戰馬,以補充岳樂騎兵之馬匹死傷。
  吳三桂大喜過望。
  這時候他也缺馬呀,這三千匹戰馬都是康熙從蒙古、青海、甘肅一帶訓練好的戰馬,一經到手便能編騎,能讓岳樂得這三千匹戰馬來對付自己嗎?
  他將馬寶召來,秘密布置了一番。
  馬寶這名將領的主要戰爭經歷是在大西軍李定國部下作戰。農民軍是長期的流動作戰,對于偷襲、夜戰、山戰、脫身戰等一應動態戰術,都是久經磨練,經驗异常丰富。尤其是馬寶在廣西、云南曾保護永歷帝,打過几年叢林山地戰,整日在吳三桂大軍追逼下流動作戰,其勇猛、快速、秘密,都堪稱軍中一絕。
  更重要的是,他愛馬,亦曾為李定國訓練過大批戰馬,對于戰馬的大批量輸送有實際經驗。
  他投降吳三桂時,与別人的不同之處,就是他在流動作戰中尚能將近兩千匹戰馬隨軍流動轉移,最后獻給吳三桂……
  派馬寶去劫馬,最為合适不過。
  吳三桂親切地笑著說:“馬寶呵,你這名字好,与馬有緣,馬听你的,呵。”
  馬寶也高聲大笑,道:
  “末將是王爺的弼馬溫呀!”
  兩人一齊哈哈大笑。
  馬寶很興奮。
  自起兵以來,大仗沒少打。但這种奇襲劫道的老行當卻是二十年沒干了。重操舊業,且又是截獲一批良馬,馬寶心中真是痒痒的。
  馬寶特意挑選了當年大西軍投過來的一批老弟兄五百人;又率三千精銳騎兵,秘密從長沙向岳州方向開去……
  岳州到長沙之間,直線距离大約四五百華里。
  這是古時楚國舊地。淚羅江就在岳州至長沙的中間地段。這里山水綿延,人煙稀少。
  汩羅江在一座青山轉彎處,形成了一片谷地。這片谷地青草茂盛,汩羅江清清流過;江邊至山腳又很平坦,風被大山擋住,顯得分外安靜溫馨。出谷地便是湘陽大道,可奔長沙而去。
  馬寶反复踏勘,選定了這塊谷地。
  他知道,大隊赶馬須緩行,每夜必須于河谷地段水草丰美處歇息。否則馬匹不足以支持日間干草料消耗帶來的饑渴。若几日無水草,這馬群瘟病一起,群馬就等于全完。是以一般販馬客商或輸送戰馬的官軍,都是事先測好路線,一站一站走,這种路線不能走城鎮,只能走靠近官道的河流山谷。几千匹馬,哪個城鎮能經此騷扰?
  馬寶看到了這個谷口的一處記號。
  那肯定是前哨人馬划定的宿馬地。
  沿途十余個歇馬點他都一一踩過,此處最合适他做的事。
  日近山頂時,湘陽官道上人喊馬嘶,煙塵卷起,向谷地而來。
  約有一二百名馬夫像草原牧馬人一樣,手執長鞭,散布在長長馬隊西邊,率先進入谷地。最后是大約千余名騎兵進谷。他們是押送者,頭領好像是一名清軍參將。
  騎兵將谷口一封。牧馬人聲口哨,群馬長嘶,四散奔馳在谷中草地,吃草飲水,生气勃勃……
  騎兵士卒們架好二十座軍帳,便埋鍋造飯。縷縷炊煙升起,肉香飯香便四面飄去,牧馬人在地上舖了六條寬約三四尺的厚蓬布,每條几乎有數十丈長,將豆料厚厚舖撒在布上;戰馬便自動排成六排吃料,然后又去飲水……
  入夜,戰馬被分別圈在二十個用皮韁木樁圍起來的欄里,每座馬欄前有兩名馬夫看護。
  軍帳里燈燭熄滅,一片片鼾聲響起……
  惟有谷口兩座軍帳前有兩盞“气死風”燈。兩名哨兵持刀站在燈下,他人全皆在帳中酣睡了。
  天交三更時分,谷中靜悄悄的,馬儿們也睡著了似的……
  一聲貓頭鷹叫在山頂響起。
  谷口的兩盞“气死風”燈不知被什么東西掩了一下,輕輕的“扑”一聲熄滅了。
  兩名哨兵眼前一黑,未及反應間,就無聲地倒在地上。帳外草地上悄悄飄起數十條黑影儿,像箭一般飛進帳中,只听一陣悶哼,帳中便無聲無息了。
  谷中二十座帳篷前,每座帳篷外都飄出一片無聲的黑影,它們像鬼魅一樣飛進帳中,一片又一片悶哼便相繼發生!
  一盞茶功夫!
  所有馬欄外的牧馬人都沒有覺察。
  只有几匹戰馬警覺地“灰灰”噴鼻。
  所有的牧馬人都被揪著耳朵扯到一座空空的軍帳里。
  從熟睡中被惊醒的牧馬人,惊慌失措地向帳里四下張望。
  帳里挂著兩盞“气死風”燈,燈光下站著一位陌生的清軍將領,正虎視耽耽地盯著被押進來的牧馬人。
  牧馬人惊疑不定地望著這個陌生人和他周圍腰懸大刀的士兵們。
  不用說,這就是馬寶!
  馬寶盯著這些馬夫,挨個儿看過去,只看得這些人個個心里感到莫名其妙地緊張不安。
  好半天,馬寶才低聲而沉著地向這些牧馬人發話,道:
  “現在,我們行走路線要變動一下,你們必須按著我的命令去做,不需問為什么,否則,你們可小心你們項上的人頭。干得不錯的話,沒准儿大爺還賞賜你們一下,另外,這里所發生的一切,你們必須保密,如有敢違令逃跑者,抓住后一律就地處死!”
  天亮了。
  一隊騎兵開出谷口,向湘陽大道飛馳而去。他們全是清軍服裝。
  稍后,馬群赶出谷口,依然是那些牧馬人。
  馬群出谷后一個時辰,又一隊騎兵約有千余人,又馳出谷口。
  谷中干干淨淨的,仿佛沒人來過一樣。
  有的只是江邊的馬蹄印。
  當吳三桂听完馬寶這段劫馬三千的經過之時,高興得拍著馬寶肩膀:“奇才,奇才!馬寶可做江湖大盜了!”
  然而長沙戰況沒有因三千匹戰馬而扭轉。
  相反,在岳樂步步進逼,步步為壘的戰術下,吳三桂軍隊卻士气低落。
  吳三桂心中焦急万分而無計可施,只得從另一方面來發泄心中的悶气。
  他每天升帳理完軍情大事后,就轉入內室來發泄他的獸欲。他本想派人再把四面玲瓏接到軍前受用,可因戰事太緊,無法抽調人手而作罷。
  這天吳三桂聞馬寶劫馬成功后,興沖沖地直奔八面玲瓏的臥室。
  此時,八面觀音還在被窩里熟睡,仰面平躺在床上,可能是因為做了個什么好夢,臉上正露出嫵媚的、妖冶的微笑,嘴唇還在輕輕地蠕動著。
  吳三桂進帳后,示意侍女們別做聲,輕輕地給他脫了衣服。然后他輕輕地上了床,手腳麻利而動作輕微微地把八面觀音的繡被撩到了一邊。
  他低頭把昏花的老眼湊近一看,八面觀音的下体濕乎乎的,吳三桂心里暗自罵道:“這淫婦可真浪得可以,睡覺都不休息,仍在夢里尋歡作樂!”
  他輕輕的把她兩腿分開。此時,八面觀音仍在睡夢中微笑,對自己身邊所發生的一切一點都沒覺察。
  隨著“啊”的一聲痛苦而尖銳的惊叫,八面觀音使勁地扭動了一下身体,卻沒能擺脫吳三桂堅強而有力的雙手的掌握,猛地睜開了朦朦朧朧的雙眼。
  一看是吳三桂,心里不禁感到有點害怕。在云南時,吳三桂似乎沒有這么強的性欲,也沒有這么殘忍。吳三桂每次都是被八面觀音和四面玲瓏弄得精疲力盡,而在這儿,卻使她難以招架。
  這時,吳三桂正睜著淫邪的雙眼緊盯著她,而動作并未放慢。
  八面觀音不得不強忍疼痛,勉強裝出笑臉,使勁地扭動身子迎合著他。
  這几天八面觀音正好是月經期。由于吳三桂的殘暴,流血特別多。
  但吳三桂不顧惜她的身子,只是盡情地發泄,動作之大,速度之猛,都令人吃惊。
  就在吳三桂縱欲的同時,吳軍中發生了一件大事:高大節病亡。
  原來高大節被韓大任讒言陷害,回到長沙后,心里就一直气憤不已。
  那日長沙大戰,他憋著一肚子气率領千余騎橫掃岳樂大軍,心里才略微好受了點儿。
  而此時卻听到戰報,說韓大任失了袁州,又棄吉安而走,回想當時他奪城時的艱難,而今卻被韓大任一夕全給丟光,一時痰涌,气得昏了過去。
  從此,就一病不起。
  過了月余,竟气絕身亡。
  吳三桂聞之,大為歎息,本想殺韓大任以報高大節的忠誠和勇猛,卻苦于一時找不到韓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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