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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次犯罪


  雷蒙德的父親禁止我和我最好的、也是惟一的朋友見面,從而毀掉了我的世界。他的行為是一把鑰匙,打開了我通向犯罪和吸毒的离奇生活之門。
  一九五八年初,我開始大膽地進入到多暴力的地區去,正是在那里我遇見了布賴恩。他比我大兩歲,那年十六。他是個高個子,在街面上混的路數比雷蒙德要精得多。他總是穿一件皮夾克,搽著頭油的棕色頭發朝后梳成鴨屁股式,是個典型的五十年代無賴青年。他哥哥哈利是令人談虎色變的摩托幫里的一員,弟兄倆都有很多零花錢。布賴恩是個自信心很強的少年,總愛笑,在公園里把自己的糖果和廉价香煙拿來和別的孩子分享。好像人人都認識他。我長得越來越大、越來越野,開始把布賴思作為同等的人來對待。我正在很快長大,實在快得該死。晚上我們全都穿著緊身褲、羊皮靴子和皮夾克,一副小馬龍·白蘭度的樣子,聚在摩托車手咖啡廳里消磨時光。那年二月里,咖啡廳里許多男孩子都戴著黑色臂箍。全國的人都被慕尼黑的飛机失事事件惊呆了,很多“巴斯比的孩子”,曼徹斯特聯合足球隊的隊員都遇難了。
  一天晚上,當我們倆一起外出時,布賴恩被一個凶惡的坏蛋打了一頓。他勇敢地反抗,可最后還是給打得鼻青臉腫。那坏蛋走了以后,“勇敢”得甚至不敢卷入爭論的我對布賴恩說:“別擔心,我們會報复那個雜种的。”第二天晚上,那個坏蛋發現我獨自一人,就開始找茬。他把我推倒在地,開始跟我。我不但沒有像布賴恩那樣反抗,反而捂著臉躺在地上討饒。那家伙是個有想曲紅發的胖子,他生起气來,站在我身邊尖叫道:“起來干一仗,你這個大軟蛋!”可是我嚇得根本不敢動。有人路過打斷了他的踢打,那坏小子逃走了,剩下我自己躺在地上哭。最后我終于爬起來回家去了,被接得夠戰,更加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羞愧。
  那晚,我平生第一次拿了家里酒柜里的一瓶酒自個地喝了起來,好“鎮靜神經”。酒使我立刻變了,從一個害怕打架的、膽小的、十四歲的懦夫變成了一個充滿勇气的凶猛的老虎。再痛飲几杯后我變成了個小惡魔,跳上自行車騎到那坏小子家門口。他家住在叫做巴羅威爾綠地的地方,是最亂的地區。那斜坡上的排排房屋又小又破,看上去和我家所在的那條街上的房子很是不同,它們很寬敞,一側与別人家的屋子連著。站在他家被垃圾包圍著的前院里,我能听見什么地方正開足音量放著朗尼·唐尼根1的唱片(我老爹是個垃圾工)。我使勁砰砰地猛敲他家的前門,歇斯底里地大叫,當著他母親和几個哥哥的面勇敢地面對這個折磨過我的人。我扯著嗓門喊道:“我要打架!我要殺了你!我要把你這該死的房子給燒了!”我吵得四鄰都到大門口來看是誰在向這臭名昭著的沙利文兄弟挑戰。那個紅頭發的坏小子和他的哥哥們站在那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們的那位頭上還卷著卷發器的母親大聲叫鄰居去通知警察。我還在那几聲嘶力竭地威脅時當地的警察來了,他們努力平息事端,讓那個坏小子為打腫了我的确向我道歉。我終于心滿意足地騎車离開了,一面回頭向人群喊道:“下回小心點!”那晚我簡直覺得自己是阿爾·卡彭特。
  第二天早上醒來時我感到一陣恐慌,頭天晚上喝醉后發出的威脅使自己十分害怕。我嚇得決定到坏小子家去道歉,走到半路碰見了他和他的哥哥們。我做好發生最坏的事的准備,出了∼身冷汗;但是使我大吃一惊的是,他們三個人都對我微笑,并尊敬地和我握手。后來我遇見了布賴思,他已經听說了我去威脅沙利文兄弟的事。我立時就成了英雄。但付出的是怎樣的代价啊!這一事件給了我改變一生的致命教訓。我從酒瓶里找到了勇气,而味道不同的酒永遠都能夠搞得到。借助于一點化學物質的幫助,我戰胜了自己的克制和無能感,找到了足夠的勇气去唬住那坏小子和地的家人。過去生活中發生的事件使我可悲地失去了自信,而酒把它還給了我。
  酒精改變了我的性格。在我和布賴恩的關系中我成了領頭的,現在布賴恩總是以敬慕的眼光看待我。酒使我想逃避倫敦北部那單調無聊的生活,遁入俠決羅賓儀式生活的幻想世界中去。我開始厭倦像別的孩子那樣在公園里打發時間的生活。一次我想干點什么,便對布賴恩說:“走,我0〕留的是士兵頭,我們不是膽小鬼。可參軍的是埃爾維斯,不是我們!”不久我就建議我們出去搶劫。我們可以像攔路的強盜那樣轉著車猛扑過去搶走婦女的提包。那晚,我們倆從當地的火車站尾隨一位老太太到了一條僻靜的街上。我灌了一肚子酒,發出信號后,我們騎車從兩面包抄她時我搶走了她的提包。我們猛騎著車逃跑時我的心怦怦地跳著,當她的尖叫聲逐漸消失在遠處時,我突然意識到布賴思不見了,丟下我獨自騎著自行車逃跑了。我緊抓著手把,騎到附近一片田野里,把提包里的東西倒了出來,發現有二十個英鎊,這在那時候可是很多錢了。我把錢塞進口袋里,把提包塞到小溪的水底藏了起來。一絲不苟地、小心謹慎地處理掉一切可能成為證据的東西將會在此后的許多年中成為我的病態職業的標志。為保險起見我一直戴著手套,直到回到臥室感到安全時才脫了下來。后來在每一次搶劫的前后各一個星期我總要戴著手套。
  我為什么要這樣干?父母對我的漠然和失去雷蒙德后,這是不是我第一次求救的呼喚呢?我是不是在想,就是受懲罰也比孤獨和被忽視強?
  第二天我主動要給布賴恩在搶劫中他應得的那十英鎊,可是他拒絕了,說他不能繼續干下去,而且也害怕被人捉住。“難道你父母沒有紅葡萄酒嗎?”我厭惡地問道。我們分手了,他祝我好運。他看上去輕松了許多。他要和哥哥騎摩托車到特拉法爾加廣場去看第一支從奧爾德馬斯頓來的“禁止核彈”的游行隊伍到達那里。
  只剩我一個人繼續干下去。在后來的許多星期里,我成功地為闊人減輕了他們多余的錢造成的負擔。當我父母的酒開始減少時,我便找大個子男孩去替我買酒來藏在自己的床底下。隨著酒喝得越來越多,我的表現愈加勇敢,搶劫也愈加膽大。
  一個夏天的晚上,我看見一個婦女夾在兩個男人之間沿一條繁忙的大街走著。試圖搶劫她當然是自取滅亡,但在喝下車把手上瓶子里最后的一點酒以后,我騎車上了人行道,就像約翰·韋恩般插到了他們中間。那女人拼命抓著她的提包,我拖著她走了一截之后她才松開了手。這時三個人全都大喊著追我,我想离開大路,惊慌失措地拐上了第一條向左的路,發現這是條沒有出口的死胡同。有三個大人在后面窮追不舍,很快我就被抓住了。就一個十四歲的人而言,我和兩個大塊頭之間開展的搏斗是夠英勇的,但他們很快就制服了我,把我握在那儿,同時那女人去叫警察。我嚇呆了。啊,上帝,我心里在想,我干了些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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