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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光著身子和醉鬼們共眠


  我搬回去和卡米拉一起生活,几乎沒有在公寓里留下什么衣服。在新住宅里共同生活的四個月結果成了我一生中最悲慘的一段時間。少年時代的戀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冷漠而專為自己打算的女人。假笑代替了歇斯底里的尖叫,我們的婚姻此時僅僅是一种擺設。我回到從來不曾在真正意義上存在過的婚姻中來簡直是瘋了,但像個名副其實的痛君子,回來是為了受到更多的懲罰,就像一只正在被擠干的檸檬。
  新住宅坐落在离倫敦約五十英里的伯克郡,我們的女儿和卡米拉的現在已經長成漂亮少女的妹妹們同我們住在一起。在我吸毒以及与家庭很少聯系的這些年里,她們和我疏遠了。我們几乎不說話,我和卡米拉淮一真正的談話都是關于裝飾新房子和買家具要用錢的事。“早上好,你好嗎?’被“我們還需要五百英鎊買地毯”所代替。我電常感到,如果我們在過廳里放個文件盤子來留便條,對大家都要容易一些,省得她們看到我惱火。帕了頓車站后面的酒鬼跟我說的話比我全家人跟我說的話放在一起都要多。
  克拉拉,一個我确實愛著、有可能一起生活得幸福的人,就住在五十英里以外的地方,但是我卻擺脫不掉長期對卡米拉的依戀。我和所有的癌導干一樣欺騙生活,指望著克拉拉能屈居一會等著我。其實我只要承認我的卡米拉夢想已經結束,重新開始生活就行一7。但是我卻做不到。
  使事情更糟的是,在倫敦我公司和團伙的麻煩越來越大了。在一次吸毒后大發脾气時我把剩下的辦公室人員全解雇了,而且換掉了所有的鎖,不讓任何人進到公司里去。在這場感情大混亂的中間,我料定小短腿會出現在每一個街角上。他仍然沒有發現我搬到了什么地方去,但還在到處找我。我急了,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使這個瘋子不要再來騷扰我,便去找內希兄弟。和克雷兄弟一樣,內希兄弟是第一流的暴徒,在倫敦人見人怕。我們安排好在我西摩街的公寓里見面,內希兄弟中的兩位來見了我。
  我在倫敦時總是要和克拉拉會面,他們來的時候克拉拉正在廚房里。我們坐了下來,我听著內希兄弟解釋說。克利福德可不是個傻子,因此要警告他木來騷扰我得花一大疊錢。為什么特德·希思首相不用這幫人來對付斯卡吉爾和礦工呢,我心里在想。內希們很快就能解決煤礦爭端的。當我和倫敦最凶惡的暴徒們談判時,克拉拉端著茶和黃瓜三明治走了進來。突然電燈滅了,礦工的罷工引起了又一次停電。感謝克拉拉,我們的會談得以在燭光下繼續。“挺溫暖親切的。”’她离開房間時說。
  兩個內希兄弟走后,想到要受惠于內希們,我突然感到這比和克利福德打交道要糟多了。現在我成了一部永遠不會結束的恐怖電影中的主角,像人家換用汽車那樣換用暴徒團伙。完成了這筆交易,我把一個瘋狂的殺手換成了一個更為凶惡的暴徒。但是對于克拉拉來說,倫敦的匪徒頭子問她“還有三明治嗎,寶貝?”都只是女子中學里好玩的言行。那天晚上我看見她在記日記:“一天活動領繁。約翰打來電話要求教訓不听話的布賴恩。”
  布賴恩·克利福德受到了口頭警告,由于懼怕內希們的權力,同意不再和我作對,算是一切扯平。這是好消息,但是很快一大堆新問題替代了小短腿。我唯一沒有藏起來的巨額現金是大量的愛爾蘭鈔票,過了一天我用這筆錢來支付內希的第一筆賬。我們在這是不是合法貫采的問題上吵了起來,嚷嚷了半天以后,我同意第二天自己去把它換成英鎊。
  這是使我垮下來的最后一擊。內希兄弟走了以后我崩潰了。我受不了啦。我不想繼續下去了。人們想從我這里得到的就是錢。妻子、父母、匪徒,他們要的只是錢。淮一不要我錢的人是克拉拉,可是那天晚上她對我說,不久她要离開英國到澳大利亞去生活了,她的父母擔心女儿的安全,決定把她送得离我越遠越好。如果她是我的女儿,我也會這樣做的。但是當時我傷心极了,這是針在我棺材上的又一顆釘子。
  我准備第二天就离開公寓,再也不回來了。西摩衍的歲月就此結束。在我向牛津街走去時,我走過一個躺在一家商店門道里的流浪漢。我被他吸引了,站在那儿看著他喝烈酒,全然感覺不到世界的存在,全然感覺不到我的存在。
  我能成為像他這樣的流浪漢嗎?那時就再也不會有人來麻煩我了,我暗自笑著,心里想道。
  那天下午稍晚我到帕了頓的時候,同性戀古玩南馬丁正要關門。我給了他一個“我知道你喜歡我”的笑容后,說服他同意讓我把一些文件存放在他空著沒用的地下室里。他交給我地下室的鑰匙后就坐出租車离開了,臨走時流里流气地笑著說:“寶貝儿,你欠我一份情。”
  我即將結束自己目前的生活方式了。那個流浪漢給了我如何獲得宁靜的提示。我首先要做的是使公司消失。我環顧那十間辦公室,意識到如果自己一個人干,那就不知要用多少時間,因此我給一家提供辦事員的机构打電話,他們派來了四個壯漢。在我的指點下,他們把整個四層辦公大樓里所有的檔案、分類賬和支票本等一切文件全都搬到了從馬丁的地下室岔出去的一條地道里。我夢想的事業、那個總計划的具体結果現在都被埋葬在馬路下面了,但是我并不悲哀,我自由了。當大約三十只箱子的最后一只放好了以后,我封上了通到岔道去的洞口。在地下室里我留下了几只箱子,好讓馬丁以為這几只箱子就是所有的東西,不知道還有別的。這時那几個人把辦公大樓的門面裝飾拆了下來,拿到我付給他們的錢以后就走了。十五分鐘后一個經營舊家具的小商人來把辦公樓里所有的家具都請走了,只剩下了綠色的地毯。任務完成后我到馬路對面的酒吧去慶祝我的帝國的消失。不到三個小時它就木复存在了。
  沒有公司可以榨取,匪徒們就木會來麻煩我了,我笑著坐上了從帕丁頓到梅登黑德去的火車。我因酒醉駕車被罰不能再開車了。我在火車上,心里考慮著我最后的問題,那就是卡米拉和她永無休止的要求。兩小時以后我回到家里,發現問題已自行解決。卡米拉已經給我打點好了一只箱子。現在檸檬不只看上去干了,而且已經過了銷售期,于是她要在發霉之前把我扔出去。那晚既沒有歇斯底里的尖叫,也沒有爭吵,一切都已經說過無數次了。我只是提起箱子走出了大門,后來證明這是我最后一次走出這扇大門。
  五個孩子都在前院和我告別。大家都很激動。我自己的兩個女儿并不完全理解是怎么回事,但卡米拉的妹妹們看上去很難過。我一個個和她們吻別,然后帶著傷心和解脫混在一起的感情高抬著頭走了。不要回頭看,我滿含眼淚對自己說,不要讓她們看見你哭。在街角處我放下箱子,回頭看了最后一眼,看見她們仍舊遠遠地站在那儿。一時間我感到像回到了馬耳他,我對三個小姑娘說她們的母親正在天堂里和上帝一起吃有雞蛋的早餐。
  沒有了家人,我做好了在吸毒島上過獨自囚禁的生活的准備。
  在我拼命為尋求快感而不斷將各种毒品混合使用時,只有上帝才知道那晚在梅登黑德火車站里我吸食的是什么樣的混合品。在回倫敦的路上我情緒非常糟,一路哭著,當火車轟隆隆駛過伯克郡的鄉村時,我回想起所有那些在毒品左右下的歲月。和同性戀的紐沃姆大夫第一次用興奮劑,紳士喬治,艾倫,整船的毒品,成箱的金錢。一切都在我的腦子里飛速旋轉。我正經歷著身心的全面崩潰。一切都出了故障,全部的螺絲都松了,現在我真的是只差一張牌就什么都齊了。
  我歇斯底里大發作,打開了車窗把箱子里的東西全倒在了行駛著的火車的窗外,然后我從口袋里把錢掏了出來,開始脫衣服。我哭著說:“你們這些雜种不會得到這些了!”就把衣服一件件地扔到了窗外。火車到達帕丁頓的時候我身上一絲不挂,從空車廂里跑出來,經過惊愕的鐵路工作人員,他們根本無法挨近我。沒等有人明白出了什么事,我已經消失在車站后面醉鬼們坐著的地方中了。甚至我的醉醺醺的流浪漢們也對我赤裸裸地來到頗感惊奇。我用模在手里的錢從一個醉鬼那儿買了件大衣,他的朋友把剩下的錢拿去買了酒。突然我意識到我已經沒有興奮劑了,我把藥丸和衣服一起扔到車窗外面去了。但是那晚我把自己喝得人事不知,很快就感到安全了。
  當我們沒有一絲牽挂地互相堆疊在一起睡著了的時候,我終于真正到家了。
  次日早上醒來我感到一片糊涂,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尤為什么我只穿著一件臭烘烘的大衣?“啊,他媽的,昨晚出了什么事?”我大叫道,吵醒了一兩個打著呼暖的朋友。
  我惊慌失措地躺在那儿,迫切需要我的早間安非他明。突然我想起來,在教堂街空空的辦公大樓的地下室里還藏有毒品,离這里只有兩英里遠。只有一個小問題,鑰匙也從車窗扔了出去。我泰然決定破門而入,這畢竟是我的樓房。大約清晨四點鐘時,我穿過空無人跡的大街向那座大樓走去。帕丁頓警署外面的兩個警察在光腳流浪漢拖著腳走過他們時几乎連頭也沒有抬。到了無人的辦公大樓處,我發現從樓后面破門而入非常容易,我在地下室岔出去的一條小地道里找到了藏在那儿的錢和各种各樣的藥丸。
  為了擺脫這一噩夢,我吞服了大量的鎮靜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我混亂動蕩生活的新的一頁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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