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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恐怖演出主場開始


  特莎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爸爸,為了我你要贏得監護權。我要在你身邊長大!”這就是我那天真的女儿,非常單純,她始終緊抱著童年時代爸爸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沒有意識到我的毒瘤有多么大。對于她來說,我一直是帶著許多玩具回到家里來的英雄,而實際上我离家是去毒窟消磨時光。即使現在,我們生活在田間寒酸的房間里,而她的幻想仍繼續著。
  頭一天,特莎一整天都興奮地把她的東西拿出來放在公寓各處。她對那四張為我畫的蝴蝶特別感到驕傲,把它們貼在起居室的牆上。住在對門的女人答應給她一只小狗。她最后上床睡覺已經很晚了。“我們給他起名字叫‘包打听’。”她說著閉上了眼睛。我坐在她的床腳頭,看著她入睡,感到自己是多么無助。我是一點希望也沒有的了,毒品已經俘虜了我,我無法停止下來。我听著老鼠在樓板下而奔跑,決定等她醒來時告訴她,她得回到她母親那里去。我必須在還來得及的時候使她离開我這條迅速下沉的小船。
  當地在第二天一大早睜開眼睛的時候,好像已經意識到我要說些什么了。“特莎,我有病,實在沒有精力去打這場監護權的官司。你必須得回到你母親那里去。’哦喉嚨咽便,几乎說不出話來。她開始哭了起來:“不要送我走,爸爸。別這樣做。如果你想贏,如果你真愛我;就能打贏這場官司!”我怎么能夠告訴我的小女儿,她的父親是個可怜的穩君子,沒有毒品就不能活?我又累腦子里又是一塌糊涂,躺在床上不知道下面該怎么辦。
  這對待莎下了床,承擔起了母親的角色,從一個無助的孩子變成了一個能干的護士。“爸爸,你歇著,我給咱們倆做一頓熱的早餐。”她說著驕傲地從自己的儲錢罐里拿出錢去買雞蛋。吃著她做的早餐,我的眼淚不住地落到盤子里。“你為什么哭呀,爸爸?難道你不喜歡我做的早餐嗎?”她問道。“非常喜歡。”我答道,一面強迫自己咽下食物。過了一會儿她上學去了,她向我揮著手,大聲說:“為了我要去贏來監護權,爸爸!”我下了床,從窗口看著她和馬路對面的一個女孩一起走遠。就是在這個時候我下了決心,無論要付出什么代价,無論前途如何,我必須贏得監護權!否則就意味著對她的愛的背叛。
  我振作起所剩無儿的精神,明白首先得搞到一些錢。突然我想起了安迪,一個与我多年交好的希腊銀器商。一個多星期前我看見他開著貨車從我們公寓前經過。他是個善良的人,最后几個還肯給我一點時間的人之一。那天下午我到他的工厂去找他。他看到我的情況,對我產生了惻隱之心,給我二十個銀水果缽去賣,也不搭望著我付錢給他。這是他的告別方式。“這些毒品會要你的命的,”他樣子很難過地說,“你為什么不去尋求幫助呢月我把銀缽放在車里以后,我們握手道別,我去學校接女儿。
  回來的路上我在一片廢棄了的工厂區里迷了路,惊慌之中車子撞在了一只垃圾斗車上。沒有人看到這個事故。我記得那猛的一下碰撞,樓后就失去了知覺。后來我終于蘇醒過來,身子趴在方向盤上,頭流著血。我忍著极大的痛楚設法從撞坏了的車里爬了出來,發現車頭整個被撞啟了。我跌跌撞撞地找到了一個電話亭,打電話叫來了一輛小出租車,出租車司机載著我到了撞坏的汽車旁,他把銀果缽裝到了他的車上。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失去了知覺,因為當我們終于把車停在公寓門外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特莎正站在開著的窗戶旁,看見司机扶我下車時就跑下樓來。我坐在樓梯上,她幫著把銀果缽拿到了我們的過道里。我沒有錢付出租車費,司机同意接受兩個銀果缽,還找給了特莎一點現金。离開之前他扶我上了吱吱嘎嘎的樓梯,問我需不需要找人幫助,我說不用,他把我扶上床就走了。
  次日上午,特莎沒有上學,她給處理我們案子的社會工作人員打了電話。不久來了一位高級檢查員帕里先生,他一看見我馬上就叫來了救護車。他們把我抬下樓的時候我想必是暈了過去,什么都不記得了,一兩天以后才在醫院里醒過來。
  想著特莎仍舊是獨自呆在公寓里,我用床頭電話給她打電話,但是沒有人接。我滿腦袋噩夢般的幻覺,給社會工作者打電話,他告訴我我住院已經兩天了,女儿在孤儿院里,很安全。我十分震惊,我明白特莎住在孤儿院這件事可能會嚴重地影響我得到監護權。
  雖然我的腦震蕩還很嚴重,我仍然從床底下拿出衣服,沒有被護士發覺偷偷溜出醫院。我連路都走不穩,在街上到處摔跤,用了很長時間才回到了公寓里。上樓前,我從我們樓后廢墟上一輛破車里找出了我藏在里面的一些毒品。在我病態的、毒品作用下的腦子里,我覺得服用了這些藥丸一切就不會有問題了。那天晚些時候,一個顯然生著病、吸毒吸得暈暈乎乎的人居然能夠從孤儿院把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接回家,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回到公寓以后,我意識到如果要想有任何獲得監護權的机會,我必需再一次減少吸毒量。我沒有人可以依靠,只有給錢普尼療養所打電話。我沒有什么錢,但是琢磨著既然他們認識我,我可以在出院時用支票支付,我明知道那空頭支票會遭到拒付,但我現在已經顧不了這么多了。第二天早上我給特莎的學校打電話說她病了,然后我們就動身到特靈去。我們居然完整地到了那里,他們允許我們住在主樓旁邊的一所小房子里。在我接二連三地跌跤,特莎哭喊著“我爸爸病了”的情況下,他們居然收留了我們,簡直是個奇跡。我感到放了心,知道特莎在名人和闊老之中很安全,就上了床。頭几天我一直在睡覺,得到了我极其需要的休’急。漸漸地我覺得有力气了,就和別的客人一起到主樓去吃飯。電視女演員希爾達·貝克常常在我們桌吃晚飯,飯后我們經常一談就是几個鐘頭。希爾達是個說話坦率的蘭開夏郡姑娘,年紀比我大,在僅僅听我講了一小點我不幸的故事后,她就堅持要我馬上把特莎送回她母親那儿去。“趁現在還不晚,讓特莎离開你這糟糕透頂的生活。”每天晚上我們互道晚安時希爾達都這樣對我說。
  在此期間,托特納姆的社工部門知道了我們在什么地方,知道特莎一直沒有上學,但是監護權的審理日期就要到了,他們也就沒有怎么樣,等待著高級法院作出決定。我覺得當地儿童福利辦公室里所有的人都已經受夠了。我拿不定主意在錢普尼住多久,但是當老板惠勒夫婦拒絕繼續讓我賒欠時,他們就替我作出了決定。那天下午我們离開了那些名流和草每,回到托特納姆和老鼠為伍。
  這時我賣掉了剩下的銀果缽,至少有錢買食物了。一兩天以后,郵差交給我一封在大法官法庭巷的高等法院寄來的信,通知我特莎·瑪麗亞的監護權案將在一個月后審理。經過了三個星期的休息,我腦子清楚了一點,意識到我需要一個得人心的長期解決方案,一個在法庭上讓人覺得牢靠的什么東西。打定主意后我登廣告找一個管家,提供免費住宿作為交換條件。
  第二天就有兩個剛剛到英國的十八歲的愛爾蘭姑娘瑪麗和格雷絲來見我。她們非常單純,在倫敦沒有親戚,很容易就相信了我在興奮劑作用下的一通胡言。胖胖的黑頭發的格雷絲作為免費住宿的交換,同意說她是我們的兼職管家。漂亮的、留著紅色短發的瑪麗則會聲稱她認識我已經很久了,我們已經訂婚,快要結婚了。一個溫暖的小家庭,這對于法庭來說是個十分完美的形象。為完成体面家庭這幅圖像,必需讓人覺得我有固定的職業。為此我去找了一個老相識,他給我寫了證明信,說我在過去的一年中任他的辦公室主任。現在家里顯得情意綿綿、溫馨宜人,特別是每次當地的社工部門的人員來探訪時,家里擺設著給他們看的鮮花和一盤盤水果。
  就連老鼠也似乎規矩了。
  在法庭審理前一周左右,法院的工作人員對特莎、我和兩個愛爾蘭姑娘進行了口頭審查。我們都按照排練好了的說法回答,顯得是個穩固的集体。瑪麗和我甚至還拉著手。我能夠感覺到,法院的人巴不得我們有這樣一個裝出來的格局,在這場審查中我們獲胜了。真正起決定作用的是我那可愛的、自信的、堅決要在爸爸身邊長大的十一歲的女儿。在那時,很少有父親在爭奪子女監護權的案件中獲胜,更別說是一個毫無希望的、吸毒成瘤的罪犯父親了。
  從法院開車回家時我們經過了麗生樹叢街和馬丁的古董店。看到這些熟悉的景象我產生了奇怪的感覺,停下車呆了一會儿。我自己也無法回答自己究竟在尋找什么這個問題,便重又上車回家。第二天早上特莎上學后,我突然想起了一切。我簡直能夠看見自己把許多箱子埋在馬丁的地下室里的情形,但是我的腦子里亂成一團,想不清楚細節。格雷絲工作去了,因此我帶著瑪麗到教堂街去查看。一路上,我一面听著阿巴唱(滑鐵盧),一面激動地告訴她埋藏財物的事。到達帕丁頓后,我惊奇地發現馬丁已不再擁有那片產業,現在在不遠處經營著一家小商店。那家新公司的經理告訴我,地下室的房間全是空的,他接手后親自把里面沒用的東西都清了出去。我仍堅持要看上一眼,不知何故,他雖不怎么情愿還是讓我們下去了,他自己則在照顧一個剛進門的顧客。我壘的磚頭沒有人動過,我使勁一誰就推倒了,頃刻之間瑪麗和我就把大約二十個箱子中的第一批搬到了上面的院子里。我很快叫了兩輛黑色的出租車,把箱子從大門上遞出去,把兩輛出租車裝得滿滿的。經理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著五分鐘前剛到的這奇怪的一對在出租車的護送下离去。一切發生得如此迅速,他連作出反應的机會都沒有。
  回到托特納姆后,我們把箱子搬到休息室里,用瑪麗存下的最后一點錢付了出租車費。不久格雷絲回來了,看見二十來個奇怪的箱子簡直惊呆了。我竭力想把鎖弄開、但是總是不行。我越來越激動,最后拿一把切肉刀把箱子划開了。
  我在興奮劑的影響下不能完全明白我發掘出的這些東西意味著什么。電擊治療后的記憶缺損使我無法理解這一切。我像個發現了久已遺失的玩具的孩子,但箱子里的東西卻触發了大量的記憶,使我狂亂起來。這時已是一九七四年,但是看到所有那些文件后我堅信這仍是一九七O年,我周圍的人都是從某位博士的時間机器中出來的。我沒法全部理解。我在世界各地的銀行里有著几十個存折,為什么卻和托特納姆的老鼠住在一起?箱子里有許多汽車和產業的鑰匙,藏匿起來的錢箱的清單,太复雜了,我弄不明白。在一個信封里我找到了一千英鎊現金,我欣喜若狂,大叫:“我們是百万富翁了!”兩個愛爾蘭姑娘跑了進來,看見這些鈔票后也開始相信我真的找到了我那失去的百万錢財了。我們三個都瘋也似的把其余的箱子撕扯開,發現了一個又一個的惊喜。
  我用一些新找到的錢買了一台電打字机,開始口授有關五年前就已經了結了的事件的完全沒有任何用處的信件。最后我和格雷絲就信上應寫什么日期的事激烈地爭吵了起來。她要寫上一九七四年,可是我怒火万丈地堅持是一九七O年。當她拿著一張報紙回來給我看日期時,我非常生气。“是他媽假的!”我嚷道,但是腦子更糊涂了,于是不再寫信。
  到特莎放學回來時,為了慶祝找回財寶,我喝完了好几瓶香濱酒,已經醉了。瑪麗和格雷絲也有點醉醒醒的。一個滿臉狐疑的小學生在長沙發上坐下,拼命想弄明白在她遍遍的托特納姆家里出現的這一幕是怎么回事。“你一直就想要几只鸚鵡來著!”我醉醒醒地吻著特莎的額頭,大聲說道。我給了格雷絲一把鈔票,一個小時以后她和特莎一起坐出租車帶了兩只卿卿喳喳的鳥回到家里。大鳥籠里的鸚鵡被驕傲地放置在地板中央,周圍是鈔票、汽車鑰匙和天知道什么的別的東西。我們以我的一個強盜朋友的名字為一只鸚鵡取名叫查利,另一只的名字是斯威維,馬耳他語幸運的意思。
  我們把兩只鸚鵡放出籠子,讓他們在房間里亂飛,公寓簡直變成了像瘋子辦的茶會。房間里大音量放著滾石樂隊的(這只不過是搖滾樂可我喜歡),推一沒有醉的人是特莎。她像個被弄糊涂了的愛麗斯,最后在地板上睡著了。過了一會儿瑪麗和格雷絲互相摟著在長沙發上睡得人事不知,只有我一個人絲毫睡意也沒有。好奇的鸚鵡從籠子里鑽進鑽出,查看他們陌生的新環境,我則在吞服安非他明和重新審查文件中度過了整整一夜。
  到了早晨,我已經決定到林福德堂“薩米”宅去住,相信在好一些的環境中我能夠想得更清楚些。我開始忘乎所以,把三個女孩子全都叫醒了,聲音尖得像個吸了毒的流浪風笛手:“我們是百万富翁了,我們要像王室一樣生活。跟我來!”
  我從馬路那頭一個市場攤主那里借來了一輛運水果的舊卡車,兩個睡眼股跳的愛爾蘭姑娘幫著一個快活极了的女學生裝車。她們把二十個箱子、兩只鸚鵡和几床毯子放在敞蓬卡車后面。那輛老卡車一路上拋了好几次錨。我們看上去像一群流動的山民或吉普賽人。那天晚上很晚的時候我們終于嘎嘎響著開進了林福德堂的大門,在滿月下,站在台階上看宅子隱在一片黑暗之中。進到里面之后,我發現電源和電話,實際上是所有的一切都被切斷了,感到十分震惊。從我上次來過以后,這所宅子的地毯和電燈裝置全被拆卸一空。什么東西都沒有了,連洗滌槽和抽水馬桶都給拆了。我非常生气,開始像個什么怪物似的大喊大叫。那兩個愛爾蘭姑娘不愿睡在光地板上,非要我把她們和特莎送到旅館去過夜。
  把三個筋疲力盡的女孩子留在村里的客店過夜,我又開著運水果的貨車回到了那座無人的宅子里,更加發起瘋來。我在整幢房子里跑來跑去,尖聲叫喊:“我要把那找不到的几百万緒燒了,哪個臭東西也別想弄到手!”在近于完全神經錯亂的狀態下我正是這么干的。我在房子的后回廊上燃起了一堆巨大的黃火。我點著了二十個箱子里的東西,把錢藏在什么地方的具体細節全銷毀了。我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失去了多少錢,但我知道絕對是一個很大的數目。我喝掉了最后一瓶香模酒,喝醉以后看著火焰躥上天空,開始唱起歌來。那夜刮著風,火沒有蔓延到附近的樹林里,也沒有把房子燒掉,真是運气。
  一定是有人通知了警察,因為在這一片混亂之中開來了一輛當地的警車。兩個村普看到眼前的情況時眼睛都瞪圓了。他們問了許多問題,其中一個不斷重复問我:“你在燒什么?”放在運水果的貨車后面的鸚鵡查利開始模仿他。“讓那只該死的鳥住嘴,你也別笑了。”警官非常不高興地說。他說話的時候鸚鵡繼續叫道:“你在燒什么,你在燒什么?”
  最后我平靜了一些,給他們看我手上的這片房產的鑰匙和所謂的租賃協議。我沒有犯法。光是燒燒髯火不是犯法行為,而且這時火也已經滅了。警察怒沖沖地走回警車,說他要和地方當局查對這座宅子的所有權問題。“我肯定會再見到你的。”他沖我晃著手指頭說道。
  警察走了以后我開車离開了,听任灰燼自己熄滅。我開著排气管像坦克樣轟響著的貨車回到客店,叫醒了可怜的女孩子們。我們開始長途驅車返回到僅僅十四個小時前才离開的托特納姆的老鼠窩時,是凌晨四點。
  回到公寓后我癱倒在地,睡著了。晚上醒來時我意識到我可能已經花掉、丟失或燒光了我所有的現金。在頭昏腦漲的情況下我決定要干些更加瘋狂不怕死的絕事。監護權案子要在那個星期三審理,我感到十分擔心。盡管我們做了一切努力,還是可能會輸掉官司。如果真輸了,我要特莎風風光光地离開我。為了能好好地最后款待她一次,我吸食了更多的毒品,好有勇气去偷更多的錢。
  我們的公寓在我父親的舊裁縫店上面,這地方現在租給了一個賣高級首飾的印度珠寶商。他的店舖里有防盜系統,但是我知道自己能從走廊的內牆破牆而入,不會引響警鈴。半夜里,當女孩子們在樓上安睡之際,我在吸毒后的幻覺中在牆上挖了個洞,很快進到了首飾店里,偷了一大堆華麗的首飾,甚至都沒有考慮店主下星期一開門時會出現的問題。
  星期日早上,兩個茫然的愛爾蘭姑娘和特莎陪我去到女人巷的露天市場,我們把偷來的首飾在那里賣得了許多錢。我們每個人買了一套新衣服,廉洒漂亮地提著第三只名叫閃亮的鸚鵡,去到大東方飯店享受一頓豪華的香濱宴。我們為希望取得監護權官司的胜利而干杯,就連侍者祝我們幸運時也喝了一杯酒。回到家里以后,在我等待警察到來之際我們繼續喝著酒。
  第二天一早帕特爾先生打開了店門。我听見他的惊叫聲:“哎呀老天爺,牆上有個洞!”不久警察來到公寓對我們進行詢問。為了看起來好像有人從外面破門而入,我已經把街門砸開了。我們聲稱昨天晚上很晚回來的時候,發現有人盜劫,大家都非常吃惊,但是我們全都喝醉了,沒有能打電話報警。警官們并不完全相信我們的話,但是暫時离開了。這就夠了,監護權案子兩天后就要審理,我并不需要太長的時間。
  星期三,在大法官法庭巷的高等法院里,盡管我的前妻指控我嚴重犯罪、吸毒和大量其他事情,我還是得到了一個十一歲孩子的監護權。即使在法庭上,在漫長的審理過程中,我仍在不斷吞服更多的藥丸。我已接近精神錯亂,也沒有錢。更糟的是,我沒有前途,只有一個老鼠成災的家,但我還是贏了。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如果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這個制度就有什么地方在腐爛發臭。畢竟這是我女儿生命攸關的大事。
  在這場有重大意義的案件結束后,我完全垮了,在床上一直躺了一個多星期,由瑪麗和格雷絲照顧特莎。
  很快事情越來越糟。警察威脅說要指控我和兩個愛爾蘭姑娘,甚至可能包括我的女儿,犯了盜竊罪。為了保護女孩子們,我別無選擇,只能承認,說自己是在喝醉酒的情況下干的。我被指控,但不久即交保釋放。瑪麗和格雷絲的父母十分擔心,几天后把她們接回愛爾蘭去了。她們以進入我的生活時同樣迅速的速度离開了我的生活,兩個天真的姑娘不幸地陷入了一個痛君子的悲慘的蛛网中。
  那個高級社工人員一向對許多事情采取視而不見的態度,他打一開始就知道我從來沒有工作過。具有諷刺意義的是,現在正是他在幫助我申請社會保險金。我們一星期得到大約二十英鎊,在一開始領到補助金時特莎就負責掌管這筆錢。“我們要按定量來支配錢,”她自豪地說,“一半用來買食品,一半給你買頭痛藥。”這就是這個可愛的天真無邪的孩子眼中的我的安非他明藥丸!我們像這樣生活了几個星期,特莎成了小學生兼媽媽,而吸毒在我身上造成的傷害則一天比一天嚴重。然而特莎還是很高興,因為她的爸爸在家,我們的新小狗“包打听”睡在她的床腳頭。
  風暴總要來到的,而且也的确來到了。有一天當我和特莎從學校回到家里時,我們發現叫斯威維的那只鸚鵡頭朝下栽在金魚缸里。門馬上開了,布賴恩·克利福德走了進來。和他一起的是一個魁梧的男人,身高超過六英尺,還有個有一頭金黃色短發和兩只冷酷的眼睛的年紀稍大的女人。“這些事故其令人不快。”克利福德向死鸚鵡的方向點點頭說。
  特莎伸出胳膊抱住我,開始哭了起來。那個大個子用槍指著我。這可真糟糕。只有我和寶貝女儿在家,這個危險的精神變態者又找上了我。對于小短腿來說,如果那天他气不順,那么你的老婆、孩子、爹媽都是他攻擊對象。我嚇得哆哆瞟咳地緊摟著特莎,准備著最坏的事情發生。雖然克利福德仍舊認為我欺騙了他,但是在當時這并不相干,因為我根本什么也不記得了。小短腿只是代表了我過去生活中存在過的一位人物,除了最近在林福德里那可怕的一夜之外,一切其他事情在我腦子里都是十分模糊的。那兩個男人抓住了我,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那金發女人把特莎從公寓里帶走。我被捆了起來,但仍不住求他們把我女儿還給我。“我是個有病的吸毒成病的人,”我哭喊道,“我什么都不記得了。我接受過電擊治療。”當另一個人搜查房間的時候,克利福德拿著一把切肉刀向我走來,尖聲叫道:“也許來點臉部手術會喚起你的記憶。”我感到冰冷的刀刃割破了我臉的一側,溫暖的血開始順著脖子流了下來。他把我推得后背須在牆上,我的雙手被捆在背后,只能看著血滴在T恤衫上。我閉上了眼睛,准備死去,這時另一個人回到房間里來了。他很不耐煩,開始和克利福德爭吵了起來。“這一切依然是白費工夫。走吧。”他喊叫道。
  “他有錢,我知道。”克利福德堅持說,一面開始踢我。我倒了下去,躺在地上忍受地皮靴的猛踢,我真希望多年前沒有留他一命。可是我不可能殺他或別的任何人,我從來都不是個暴徒,而只是一個可怜巴巴的德君子,滿腦袋的關于羅賓漢的幻想把我帶到了遠离他的好漢們的現實生活的情景之中。“你如果不說,我們就帶走你的孩子!’馳叫嚷道。听到這話,那個大個子大發脾气,開始喊道:“我才不愿意被指控綁架呢!這個臭東西病得太厲害了,說不出東西來,咱們快走吧。”克利福德尖叫著說:“我總有一天會回來的!”他望我臉上辭了一日唾沫,跟著大個子离開了公寓。
  啊,他媽的,出了什么事了?我沒法給自己松綁,只能捆著胳膊躺在地上。我的女儿在什么地方?恐怖的念頭使我的思維完全麻痹了。克利福德把我的安非他明扔得滿地都是,我的兩只胳膊被捆在背后,只能滾動著倒轉身子,把藥丸舔到嘴里嚼碎,到死都是個痛君子。毒品剛剛開始發揮作用時突然門開了,特莎沖了進來。盡管看到父親被捆綁著,身上都是血,她并沒有哭,一直十分冷靜。她給我把捆著的手解開的時候,小狗“包打葉’開始舔去我身上的血。特莎給我洗去血污,把一張床單撕成一條條的,為我包扎好臉上的傷,止住了血。
  不久,當最厲害的一次吸毒引發的惊恐出現時,我全身開始發抖。我把“包打听”鎖在特莎的房間里,拉著女儿到了最繁華的購物街上。住在街對面的女人看到我們這么急慌慌地往外跑吃了一惊。我們搭火車到了倫敦的飛机場,特莎在那里頭枕在我腿上睡了一夜。我在人群中不僅沒有感到安全,反而開始認為机場大廳里的每一個人都在暗中監視我們,想象每一次宣布航班都是有關我們在什么地方的暗號。坐在那里被安非他明搞得滿腦子幻覺真是巨大的折磨。早上七點左右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惊慌,就叫醒了特莎,開始長達八小時的認并不存在的人身邊逃跑。我堅信有人在跟蹤我們,拖著可怜的孩子在倫敦四處上下公共汽車。我們在地鐵里折騰了好几個鐘頭,在一列車上坐兩站,突然便跳下車坐上往相反方向行駛的車子。我神志不清的頭腦中在重演電影(法國接頭)中的一幕。在整整一天中我不斷用藥丸給自己加油,越來越惊恐。最后我們在漢普斯特德站出了地鐵。來到地面上,我看見一架直升飛机在頭上盤旋,覺得是在找我們。現在追捕開始了!我們推開惊愕的購物人群,拼命往漢普斯特德山上跑。在杰克·斯特勞斯城堡邊上的水塘旁,我听見直升飛机發動机的聲音越來越響。我相信他們隨時都會開槍,我把特莎推到水塘對面長滿青草的岸上,自己迅速找地方隱蔽。我們滾到坡下藏在小樹叢里,我緊緊地抱著我的女儿。特莎哭著結結巴巴地問:“爸爸,出什么事了?誰在追我們?”我指著直升飛机,大聲說:“是他們!”
  特莎突然又繼續扮演成年人的角色,從樹叢中鑽了出來,“它飛走了,爸爸!”她說,淚水從她肮髒、疲乏的臉上流下。她穿著撕破了的校服站在那里,嚴厲地說:“爸爸,我餓了。你不能走這么快。你吃几粒晚上吃的藍顏色的藥丸吧。”她臉上的神情使我震惊,我回到了現實之中。啊,上帝,看著我都對孩子做了些什么呀!
  我把自己的寶貝女儿帶到了我吸毒形成的偏執妄想狂的病態世界里來生活了。
  是我綁架她來到了吸毒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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