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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凱旋而舊



          將軍凱旋歸故里,万人空巷敬功勳;
          締造和平受青睞,歡樂場面感人怀。

  尼米茲指揮的中路部隊浩浩蕩蕩地向日本本土推進,付出了慘重代价換來的輝煌猶如金色的光環帶來了令人振奮的希望和信心。而此時,麥克阿瑟的部隊從新几內亞方向的進攻并未達到預期的效果,占領呂宋之后,他的部隊仍在西南太平洋地區作戰,只能南進到菲律賓南部和婆羅洲。
  于是,軍种間的內部爭斗又全面展開了。自然是不甘寂寞的麥克阿瑟首先發難,他責怪華盛頓束縛了他和整個陸軍的手腳,他絕對無法容忍的是,當尼米茲指揮的以海軍為核心的各級司令部進攻日本本土的同時,讓他在南邊“坐冷板凳”。因此,他把建立一個由他指揮的統一司令部的觀點再度提出來。但他的觀點遭到了來自海軍的難以辯駁的反對。
  4月3日,參謀長聯席會議頒布了一項折衷方案:在進攻日本時,麥克阿瑟將指揮太平洋地區的全部陸軍地面部隊和航空兵;尼米茲指揮太平洋的全部海軍。這一方案意味著將進一步分裂被尼米茲稱之為“不能團結工作”的聯合指揮部;同時,任何陸軍部隊將來都難以听從海軍將領的指揮。
  尼米茲的耐心已經到了极限,他感到不能再次退讓,否則,他將淪為麥克阿瑟的部屬,而喪失自己的權力和責任。他以不容置疑的語言向麥克阿瑟的特使薩瑟蘭亮出了自己的觀點:“我現在不能答應把對于太平洋海區防務和作戰計划不可或缺的陸軍部隊的作戰指揮權交給他。”
  然而,尼米茲也認識到,早日結束戰爭,比起兩人的不和以及武裝部隊中兩個局部的沖突來說,要重要得多。基于這一考慮,他還是決定去馬尼拉与麥克阿瑟會商,以取得雙方的某种一致,盡早結束戰爭。
  在兩天的會晤中,兩位高級將領盡可能以理智的態度去爭取相同的目標,以謀求雙方會談的基點和最終從海、陸、空三方逼近日本的戰略。會談解決了一些存留的問題,奠定了進攻日本九州、本州及其他島嶼的合作基礎。按照雙方達成的協議,在兩栖進攻中,以海軍將領為主、陸軍將領為輔進行指揮。尼米茲答應將進攻整個琉球群島的任務移交給麥克阿瑟,并保證一如既往地為西南太平洋部隊提供海上掩護。
  這次會談,使尼米茲意識到,他的統一指揮陸、海軍的愿望,是非常不現實的,他將再也不會提及全國范圍的武裝部隊實行統一指揮的建議了。
  2月的一天,一位年輕的海軍中校來到太平洋艦隊總部,捎來金上將帶給尼米茲的一份絕密文件。文件告知,當量為2万吨TNT的原子彈已經研制成功,將于1945年8月1日在太平洋戰場使用。
  一顆炸彈就能毀滅一座城市,全部或几乎全部殺死其居民,尼米茲對此深為惊訝。他在座椅中轉過身來注視著窗外,然后站起來對青年軍官說:“非常感謝你。”并喃喃自語道:“我想,我是生不逢時,出世太早了。”
  此時,7月的“奧林匹克行動”計划和“王冠行動”計划已由繼任總統杜魯門批准在8月實施。尼米茲則繼續實施對日本本土的襲擊,攜帶水雷的潛艇和飛机把日本對各島嶼的攻勢壓了回去。
  5月8日,德國宣告投降,這標志著歐洲軸心國的最后失敗。在欣喜的同時,尼米茲也感到德國的頑固抵抗使歐洲的胜利來得太遲了,已經基本上不會對太平洋戰場產生直接的支援和影響了。他确信,在盟軍部隊從歐洲調來之前,靠封鎖和轟炸,即可迫使日本投降。
  6月底,尼米茲飛赴舊金山,与金上將進行戰爭年代的最后一次會晤。這次會議為時僅一天,因為兩位高級將領已經充分确信,“奧林匹克行動”与“王冠行動”都將不會付諸實施了。
  破譯的日本電訊表明,日本正試圖通過蘇聯政府,伸出求和的触角。于是,尼米茲、斯普魯恩斯著手將工作重點從制定“奧林匹克行動”方案轉到為日本可能投降作准備上。有關建立民事政府、處理戰犯,一直到戰后重建工作方面的專家等事宜,都成了太平洋艦隊參謀部討論的話題。
  海軍武器專家帶來了在新墨西哥州阿拉莫戈多爆炸的第一顆原子彈的資料影片。尼米茲認為使用原子彈違背人道主義精神和道德准則,這不是一种合法的戰爭手段。但他又同意日本問題專家萊頓的看法,日本人的武士道精神是難以通過常規手段摧毀的。作為美軍統帥,尼米茲還必須考慮另一個實際的問題,即他不想犧牲更多的美國人。
  7月26日,美、英、中政府發布“波茨坦公告”,公告指出:日軍必須無條件投降;除本國四島外,日本應從其占領的一切領土上撤出;否則,只有“自取滅亡”。
  這時,美軍“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巡洋艦已將次臨界鈾235和兩枚原子彈的組成部件運到了位于馬里亞納群島中的提尼安小島上。
  日本政府對“波茨坦公告”所列條文未作出任何反應。
  8月6日清晨,一架B-29型轟炸机裝載著第一顆原子彈從提尼安島起飛。8點15分整,死亡之神在廣島上空降落,不到15分鐘,白色煙云便將全城卷入一片恐怖的火光之中。瞬息之間,城中7万多無辜居民或亡或殘。9點20分,美空軍從1500海里外的“日本上空向提尼安島傳來清晰明确的消息:“任務順利完成!”負責“原子彈計划”的法雷爾將軍迅速將此情向尼米茲報告,并由具体負責該計划的另一將軍格里夫斯轉報正從波茨坦會議返國的杜魯門總統。
  同盟國又向日本發出了波茨坦會議議定的最后通牒。最后通牒重申波茨坦會議精神,要求日本放棄一切領地屬權,并由盟軍占領日本本土,直至建立一個和平、負責的日本政府為上。
  全世界都在拭目以待。尼米茲對日本政府愚頑不化的態度頗為吃惊。此刻日本人也很清楚,他們已絕無獲胜的可能了,他們理應作出明智的反應。
  然而,日本政府繼續保持沉默。
  8月8日,蘇聯向日本宣戰,并出兵中國東北。
  8月9日凌晨,又一架攜帶原子彈的飛机從提尼安島起飛。11點零1分,原子彈炸毀了九州的長崎市。
  這大概是臨近戰爭結束的最后一聲巨響了。戰火硝煙即將散去,和平的捍衛者和奮斗者們將開始贏得他們應有的榮譽。8月10日,英國王室決定授予尼米茲將軍“巴斯騎士大十字勳章”,授勳儀式在英國海軍上將布魯斯·弗雷澤將軍的旗艦“約克公爵”號戰列艦上舉行。一條紫色綬帶從尼米茲肩上披挂到胸前。
  11日清晨,尼米茲收到金將軍的一份電報,宣告了日本已停止抵抗的消息。
  對尼米茲而言,這個消息實現了他對嶄新明天的向往。這也是許許多多作出了崇高犧牲的勇士們的愿望。
  萊頓站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尼米茲。對于一個歷經百戰、經受過無數艱難曲折,終于贏得最后胜利的戰將來說,還有什么比這一時刻更令人激動和歡欣鼓舞呢?然而,尼米茲并未像新聞報道中描述的哈爾西那樣歡呼雀躍,而是平靜地坐在椅中,臉上掠過一絲滿意的微笑。在尼米茲看來,胜利早已是預料之中的事情,這一天,不過是如期來臨而已,就好像是再一次證明了尼米茲的堅定信念和准确判斷一樣。
  尼米茲起身下令實施新的戰術手段。他向空中巡邏的飛行員發出信號:“查明并擊落一切偷襲者——盡可能不要采取報复手段。”
  當歡慶胜利的聲音激蕩在美利堅上空時,杜魯門總統在電台宣布,他已委托麥克阿瑟將軍作為盟軍最高司令,由他負責安排和主持日本投降儀式,并簽署和平文件。
  尼米茲頓感憤懣,他認為這是對海軍將土的极大不公。在太平洋的歷次戰斗中都是海軍身負重任,出生入死,而到了胜利時刻,卻讓一位陸軍將領擔當主角,摘取果實。這种任命說明全世界視听將再次集中于麥克阿瑟身上,似乎主要是由他的部隊把日本打敗了。
  尼米茲將此种情況報告金上將,并表達了自己的強烈不滿。金立即向總統提出,如果由一名陸軍將領主持和平協議,那么,儀式應在一艘海軍艦只上而不是在陸上舉行。海軍部長福雷斯特爾還從國務卿處贏得一項協議:如果麥克阿瑟代表盟軍在投降書上簽字,尼米茲將代表美國簽字。
  意外的榮幸終于落到哈爾西的旗艦“密蘇里”號戰列艦上,這里寬闊的露天甲板將作為舉行受降儀式的地方。哈爾西向海軍軍官學校博物館發出特函,要求把1853年馬修·卡爾布雷因·佩里准將進入東京灣時挂在艦上的國旗,用于這一歷史性的時刻。這個要求獲得准許。
  第一批美國占領軍按計划于8月28日在橫須賀附近的厚木机場著陸。29日,第3艦隊的部分艦只,包括“密蘇里”號、“南達科他”號以及英國海軍弗雷澤將軍的旗艦“約克公爵”號駛抵東京灣,下錨停泊。尼米茲也乘水上飛机抵達東京灣,把將旗升在“南達科他”號上。哈爾西指出,在東京地區戰俘營中,有許多戰俘生病并受到非人道的待遇,他建議派出一支包括醫療艦在內的特混大隊前往東京援救。但麥克阿瑟將軍曾有指示,在陸軍未作好准備之前,不得接回戰俘。
  “按你想的去做吧!”尼米茲說,“麥克阿瑟將軍會理解的。”哈爾西于是下達了命令,午夜時分有將近800名俘虜被放了出來。
  30日下午,麥克阿瑟將軍銜著他那著名的玉米芯煙斗走下舷梯,同几小時前到達厚木机場的第8集團軍司令艾克爾伯格將軍握手。麥克阿瑟笑著說:“總算如愿以償了。”
  簽字儀式的細節由麥克阿瑟与日本政府商定。在舉行儀式的前兩天,尼米茲對麥克阿瑟作出最后一次友好的姿態。他命令海軍士兵按海軍上將專用艇的規格將一艘登陸艇改裝為陸軍上將的專用艇。海軍工兵們將艇漆成紅色,椅套為紅白兩色,艇首漆有五顆星。改修過的小艇气派非凡。尼米茲打算把這艘艇交給麥克阿瑟,供他自岸上航渡至“密蘇里”號上主持儀式時使用。
  但當拉馬爾把小艇運到東京灣,送交麥克阿瑟時,他看了一眼說:“太小了,我不乘這個小玩意跑20海里。我要一艘大艦,而且是新艦,我想只有驅逐艦能當此任。”
  麥克阿瑟獲得了驅逐艦“尼古拉斯”號,但在將旗懸挂問題上又出現了麻煩。“密蘇里”號的主桅上究竟應升誰的將旗呢?尼米茲將此問題交由副官拉馬爾中校全權處理。拉馬爾權衡再三,終于決定將麥克阿瑟的紅色將旗和尼米茲的藍色將旗并排升到主桅上。這一舉動成為海軍史上破天荒的事件。
  1945年9月2日,是一個具有歷史意義的日子。7點剛過,包括日本在內的各國新聞記者、攝影記者乘驅逐艦來到“密蘇里”號戰列艦上。8點零几分鐘,尼米茲一行乘專艇赶到簽字地點,艦上哨聲大作,擴音器響起了“海軍上將進行曲”。
  又過了一段時間,麥克阿瑟与參謀人員也抵達了。麥克阿瑟和尼米茲相互握手,共同慶祝這一難忘的時刻。
  軍中牧師祈禱后,樂隊高奏美國國歌。麥克阿瑟和尼米茲一起走上露天甲板。哈爾西緊隨其后。麥克阿瑟站在桌后發表了令人難忘的和平講話,然后他請日本帝國政府的代表走向前來簽字。
  麥克阿瑟代表盟軍在日本受降書上簽字時,請美陸軍的喬納森·溫賴特將軍和英國陸軍中校亞瑟·珀西瓦爾站在他的身后,這二人都曾是戰俘,剛從滿洲日本戰俘營乘飛机赶來。
  切斯特·尼米茲海軍五星上將接著走上前來,代表美利堅合眾國簽字。麥克阿瑟五星上將和哈爾西上將、謝爾曼少將站在他的身后。
  在尼米茲后面依次簽字的有中國陸軍上將徐永昌、英國海軍上將布魯斯、弗雷澤爵士以及蘇聯、澳大利亞、加拿大、法國、荷蘭和新西蘭的代表。
  簽字完畢后,麥克阿瑟再次邁步向前,向与會者致辭:“我們共同祝愿,世界從此恢复和平,上帝將使和平永存。”
  儀式于9點25分結束,這時正好云開霧散,太陽放射出金色的光芒。450架艦載戰斗机同數百架陸軍航空兵的飛机在湛藍的天空中列隊飛過。
  尼米茲返回“南達科他”號不久,立即發出一份早已擬好的廣播演講:

    長期而殘酷的戰斗終于結束了。在太平洋海面上、港口和島嶼基地所
  有艦艇上的人員,都為之歡欣鼓舞。
    今天,全世界一切愛好自由的人們都沉浸在胜利的歡樂之中,并為我
  們協同作戰所取得的成就而驕傲。
    在這樣的時刻,我們更應該歌頌那些為保衛自由而獻出生命的人們。
  ……我們對他們承擔著一項庄嚴使命,即保證他們的犧牲將有助于人類創
  造一個更美好、更安定的世界。
    我們將著手致力于重建國家和恢复國力的偉大事業。我确信,我們將
  能運用技能、智謀和敏銳的思想來解決這些問題,就猶如我們為了贏得胜
  利曾經做過的那樣。

  午飯前,尼米茲回到他的艙室給妻子和孩子們寫信,記敘了這一歷史性的時刻。然后請他的同事們共進午餐,接著乘飛机赴關島。
  几天以后,尼米茲登上一架飛机飛返珍珠港,然后去舊金山。這是他百感交集的時刻,他疲勞而興奮,憂傷而充實,愁悶而愉快。他的心中充滿了那种即將凱旋歸國的游子之情。
  他离開關島,從此再沒有回去過。

  歷史一下子改變了方向。在太平洋和大西洋浴血奮戰的將士們即將返回故鄉;長期遭受戰爭災難和恐怖的人們臉上露出了輕松而欣慰的微笑;那种令人窒息的緊張气氛已經煙消云散,街頭巷尾到處是歡呼雀躍的人群。
  這是舉國歡慶的時刻,也是歡迎英雄榮歸故里的時刻。一位位在戰爭風云中閃射异彩的將星們受到了有組織的盛大而隆重的歡迎。德怀特·艾森豪威爾上將、喬納森·溫賴特上將、道格拉斯·麥克阿瑟都受到了最高規格的禮遇。海軍部長福雷斯特爾認為,太平洋美軍總司令像陸軍領袖們一樣為胜利創立了殊功,理應享受同樣的待遇。他准備在10月初為尼米茲舉行一次拋彩帶的夾道歡迎。
  尼米茲一向不是追名逐利的人,他起初反對這种煞費苦心的安排。但是,他必須面對這樣一种事實:他是全國海軍的代表,海軍和陸戰隊員在太平洋戰爭中作出了突出貢獻,可以說,是海軍真正贏得了這場太平洋戰爭的胜利,應該使人民了解這一點。他所接受的將是全体海軍的榮譽,他沒有權利,也沒有理由拒絕這一榮譽。
  事實上,海軍是無法被忽略的。來自民間邀請尼米茲參加慶祝活動的請柬,像雪片一樣從各處飛來。那些留有尼米茲成長足跡和業績的城市更是無法忘記這位海軍的杰出人物為他們付出的一切。舊金山、紐約以及得克薩斯州的達拉斯市、奧斯汀市、克維爾和弗雷德里克斯堡的市政當局及普通群眾以無法拒絕的盛情向尼米茲伸出了熱烈歡迎之手。
  在福雷斯特爾的努力下,華盛頓官方決定將10月5日定為“尼米茲日”,將組織3英里長的游行慶功隊伍。屆時,尼米茲將在兩院聯合大會上發表演講,并由哈里·杜魯門授勳。
  “密蘇里”號由東京灣駛往弗吉尼亞的諾福克,途中在珍珠港停留。尼米茲下令將戰列艦重新裝修,并指示參謀部設計一個紀念受降簽字儀式的徽章。尼米茲原打算在兩院演講之后,乘“密蘇里”號沿海岸航行至紐約,主桅上懸挂上將的將旗,以恰當表現出海軍的胜利和榮譽。
  但是,這一安排并未得到杜魯門總統准許,他反對“密蘇里”號參与這一盛典。因為他本人計划在10月27日舉行的“海軍節”活動中,乘“密蘇里”號檢閱艦隊,并在具有歷史意義的艦橋甲板上發表演講。顯然,他不想讓尼米茲捷足先登而使他的活動失去光彩。
  在赴華盛頓出席盛典的路上,尼米茲在舊金山稍事停留。這里是他經常造訪的城市,戰爭期間,他和金上將曾在這里多次舉行軍事會議,凱瑟琳和瑪麗也在這里長期生活。此次,代理市長丹·加拉菲爾邀請他去市政廳以表示特殊敬意。
  市政廳沒來得及組織正式的游行,但尼米茲的行車路線早已家喻戶曉。當汽車經過時,成千上万的人們自發地聚集在街道兩旁歡迎凱旋而歸的將軍。在市政大廳,丹·加拉菲爾當眾把舊金山市的一把鑰匙送給尼米茲。尼米茲將軍說:“為了這把鑰匙,山本五十六可是付出了他的一切啊!”
  人群爆發出陣陣歡呼之聲。舊金山的每個市政官員和公民為他的話而感動。這座地處太平洋東岸、易受敵人襲擊的城市,對這位來自海上的堅定沉著、敏銳睿智、足可信賴的將軍始終充滿著敬意和親切感。
  次日晨,尼米茲及其夫人、拉馬爾中校和謝爾曼少將一行人抵達華盛頓。他們沒有時間休息,直接從机場乘車到國會大廈,尼米茲將在那里向國會議員們發表演講。
  這是絕無僅有的時刻——在兩院聯席會議上發表演講,所有議員都到了會。通道上坐滿了人,樓道里也擠滿了人。這是一种特殊榮譽,人們愿意把掌聲和鮮花給予這位來自前線的默默奮斗的將領。
  尼米茲著重講了4個問題。這些問題成為他在戰后反复演講的中心:海軍在打敗日本的戰爭中起了主要作用舊本提出求和要求是在投擲原子彈之前;必須研制新武器;保持一支強有力的海軍是當務之急。他說:“像原子彈這類新武器可以改變戰爭的特點,但不能改變我們必須獲得制海權的現實。我們現在已經獲得了制海權,我們有力量和資源,把它保持住。”
  尼米茲熱情地呼吁在座的參議員們,要維持一支強大的海上力量,并且在需要時准備使用這支力量。
  在雷鳴般的掌聲歡送下,尼米茲离開國會大廈,坐在汽車高高的后座上,沿著賓夕法尼亞大街和憲法大街駛向華盛頓紀念碑。50万華盛頓市民從商店、學校、政府机關涌向大街向他歡呼。在櫥窗、電線杆、廣告欄上到處張貼著尼米茲的宣傳畫。1000架海軍戰斗机和轟炸机在游行隊伍上空掠過,有的机尾拖著紅、白、藍三色煙霧,一些飛机還組成了“尼米茲”英文字的字形。
  在游行隊列中,牽引車拖著繳獲的日本飛机。隊伍中有大量海軍學員、陸戰隊員、海軍護士、海岸警衛隊婦女后備隊員、海軍婦女隊員以及參加過南太平洋各次海上戰役的老兵。
  尼米茲到達華盛頓紀念碑后,發表了這天的第二次演講。在這篇演講詞中,他說:“也許,毋須更多的預示,人們即可明白,歷史將認為現階段不僅是一場大戰的結束,而且是新的原子時代的開始。”他希望原子能將被駕馭和使用在“工業和對人類有益的事業上”。
  尼米茲一行接著駛抵白宮玫瑰花園,杜魯門總統在這里授予他殊勳勳章。尼米茲表示,他是代表戰斗在太平洋的200多万名官兵接受這枚勳章的。他希望借此机會向水兵、士兵、陸戰隊員和海岸警備隊員致以敬意。他向總統說:“我接受這項榮譽也像你‘圓滿完成’一項工作而接受榮譽一樣,工作是他們完成的。”
  當晚,尼米茲一家人參加了為他舉行的祝捷晚宴。
  次日,尼米茲對海軍部長福雷斯特爾作了一次私人拜訪,向部長打听對他未來工作的安排。多年以來,尼米茲一直渴望擔任海軍作戰部部長,在金上將即將退休之際,他認為自己出任該職的時机已經來臨。然而,尼米茲与福雷斯特爾久有積怨,福雷斯特爾承認尼米茲是海軍的杰出代表,卻無意任命一位与金一樣率直而固執的人出任該職。他對尼米茲的解釋是:如果尼米茲出任作戰部長,將有損于他在太平洋戰爭中所取得的突出地位和威望。他建議尼米茲出任海軍軍法委員會主席或繼續留任太平洋艦隊總司令。
  尼米茲不愿作此選擇,也不同意福雷斯特爾提出的理由,會見在一种既客气又冷淡的气氛中結束。
  10月9日,尼米茲一行飛往紐約,在那里接受另一支歡迎大軍的儀式。尼米茲登上一輛敞篷汽車,在他后面是獲得“榮譽勳章”的老兵組成的車隊。歡呼聲響徹整個市區,五顏六色的紙花在空中飄舞。“簡直令人不知所措,”尼米茲說,“我以為我是在做夢。”
  在紐約市政大廳廣場,尼米茲向35万群眾呼吁“要用足夠的海上力量來保證我們不再失去和平”。
  他說:“我們應肯定,現在,以及為了獲得和平的未來,我們應保持強大,絕不能由于力量薄弱而招致威脅。我們應對那些曾經為我們戰斗過的人員以及今天正在成長的年輕人負責。”
  集會之后,紐約市長在沃爾道夫一阿斯托里亞旅館舉行了冷餐招待會,包括海軍軍官學校的同學在內的2000多位客人向尼米茲祝賀井敬酒。
  次日,尼米茲返回華盛頓。在一個偶然的机會里,再次見到海軍部長福雷斯特爾。尼米茲發現海軍部長在自己任職問題上的態度有所改變。顯然,尼米茲的許多朋友和同事對此事施加了影響。但是,福雷斯特爾還企圖打消尼米茲的念頭。他問尼米茲,是否受得了這項工作中的那些例行的約束。這种工于心計的問法大概意在作出一种暗示:你還不明白這項工作的性質和意義。尼米茲為這种笨拙的作法所激怒,他堅定而明确地答道:“我充分了解這項工作的特點,而且确信自己能當此任,并能以模范行動作出表率。”
  福雷斯特爾態度軟下來,他說,如果尼米茲愿繼任金的職位,他可向總統推荐,但提出了下列條件:第一,尼米茲參謀班子的人員組成應獲得他們兩人的同意;第二,他的任期限定為兩年;第三,他應在總的原則上同意新的海軍部的組織体制。
  福雷斯特爾這樣做的目的在于,保證尼米茲不會使他大權旁落,更不會超越他而直接与總統打交道。尼米茲全盤接受了他的條件。尼米茲說,他的任期不會超過兩年,且完全贊同新体制中關于作戰部長不再兼任美國艦隊總司令的決定。
  盡管如此,尼米茲仍然隱隱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福雷斯特爾居然會如此提出推荐此職的要求條件。
  帶著一絲复雜的心緒”,尼米茲回到他闊別多年的得克薩斯州。在達拉斯市,家鄉父老于2個多月前就為他准備好了1万盞彩燈,黃昏時分,彩燈閃亮,宛如夜幕中綴飾的璀璨明珠。溫馨熱情的場面使尼米茲神清气爽,煩惱頓消。對于這位征服了太平洋的海上將領來說沒有比今天更美好的日子了。尼米茲實現了他1901年离家去安納波利斯時立下的志愿:當上將軍,衣錦榮歸。
  滿頭白發的尼米茲接受了達拉斯市的鑰匙。此時,成千上万的鄉親們怀著無比激動的心情注視著這歷史性的一幕。這似乎在說明,任何地方都不像這里的公眾那樣如此了解尼米茲為什么會取得成功,正如傳記作家杰克·克魯格所寫的,“正是這位說話柔和、有一雙閃爍的藍眼睛的人,用美國的海上力量狠揍了日本人,叫他們屈膝稱臣。這完全需要一种毫無雜念的頑強精神才能做到這一占”
  尼米茲在州政府大廳講述了擊敗日本的几點秘密。他說,首先,是由于聯合指揮部提供了對陸、海、空的統一指揮。其次,太平洋艦隊采取了兩班輪換制,使每一個戰斗群体都能夠保持最佳的斗志。第三,美軍海上部隊具有快速、方便、及時的海上補給,這种辦法使艦隊能夠順利橫越廣袤的太平洋。尼米茲最后著重強調,如果沒有海上力量,我們在太平洋戰爭中決不能前進一步。
  為尼米茲歡呼的聲浪此起彼伏。人們用各种方式設法向他問好。有人這樣描寫當時的場面,“我看到愉快,看到驕傲,看到尊敬,看到眼淚。我沒有看到一個人不是用雙眼緊緊盯著這位。漂悍的人物,他在戰斗中承擔了最艱苦的任務,并使這項任務取得了最偉大的胜利。”
  10月13日,星期六,尼米茲一行在斯蒂文森州長陪同下,乘車前往他度過童年的地方克維爾。在歡迎的人群中,尼米茲看到了自己敬佩的老師蘇珊·摩爾和約翰·格·托蘭德。正是他們幫助尼米茲考上了安納波利斯海軍軍官學校,打開了未來將軍的美好前程。80高齡的約翰·格·托蘭德激動地走近尼米茲,用顫微微的雙手向他補發了高中畢業證書。
  尼米茲又一次回到了他的出生地弗雷德里克斯堡和他終生難忘的輪船旅館。物是人非,但一切還是那樣親切熟悉,恍同昨日。妹妹多拉回憶起許多引人發笑的事情,她說:“有一年圣誕節,我點燃了第一只花炮,切斯特一下子就用槍射滅了。如果他在太平洋扑滅戰火也能那樣快,事情就好辦了。”
  一位朋友回憶說,尼米茲小時候很喜歡惡作劇,有一次,他躲到低音提琴師的身后,伸手捏住了樂譜,樂譜無法翻轉,老琴師錯奏連篇。還有一次,他把一面鏡子放到雞場里,一只雞對著鏡子几乎把腦袋都撞破了,一心要把鏡中的雞打敗。
  尼米茲在致辭中感激家鄉人民賦予他的优良品質和堅強性格。他幽默地告訴家鄉的親人們:“在東京的投降談判中,我最為擔心的是無法勸說得克薩斯人停止戰爭。但是,我們最終還是達成了令人滿意的協議。”
  在尼米茲行將离別的時刻,有人向他提出了一個具有代表性的敏感問題:“你會被任命為下一屆海軍作戰部部長嗎?”
  尼米茲沉吟片刻,只能這樣回答:“這不是我能說、也不是我能回答的問題。這不是我有權決定的。”
  但是,此刻的尼米茲已經不再為隱隱的失落而傷怀,他的心中充溢著家鄉人民給予的溫暖和榮譽感!他為自己實現了老船長亨利爺爺夢寐已求的希望而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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