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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省


  從東京忙完,在回台北的飛机上,朋友傳來報紙娛樂版給我,各种紛紛嚷嚷,不知道為什么,好像都离我很遠。
  我其實很清楚,這個工作里喜歡我的人很多,不喜歡我的人也不少,他們給我很多評語,比如花心、做作、虛偽……等等。這么久了,從一開始的很生气,到后來的置身事外,有時真讓人覺得這樣的工作,一開始就催促著你要老去。
  在日本的深夜,撥電話給一個好朋友,他忽然問我:“你對于那些覺得你不真實的人怎么想?”我沉默了好久,誠實地回答:“對呀,我是對某些人不真心,尤其是一部分的記者朋友,因為對他們來說,我也不過是一個話柄呀。”
  出道時,剛從學校畢業,認為世界很美好,相信只要真心。只要努力,沒什么事會做不到,好多的憧憬、好多的夢。身邊也有許多异性朋友,不過都是很健康地交往。當時認識的一位女記者,常打電話找我,而离家的自己在台北又無親友,就把她當姐姐一樣,無話不說。
  過了一年多,劉文正大哥帶我們四處聞天下,總算闖出了名聲。有一天劉大哥打電話來,要我去便利商店買一本人開雜志,我去了,結果在商店里哭得不能自已,書的標題是我和數位圍內外异性朋友的复雜關系,內文還寫到我的家庭不健全。
  可是怎么會呢?這些异性的确是我的朋友,但真的是打保齡球、看電影,和大部分年輕人一樣單純的朋友,為什么會被歪曲成這般不堪入目?
  而家庭的陰影尚未在心里打開,這樣被報道,就像話生生被剝皮了一樣,家庭不健全不是我的鋁,家里人也不愿意如此,為什么卻被當成娛樂大眾的新聞?
  于是,我開始小心了。
  不久,那位女記者打電話來,她說:“沒辦法,你告訴我,不就是要我寫嗎?”我气得全身發抖,只蹦出一句;“我相信你,把你當做姐姐。”
  后面的對話也不愿再提了,可是小小的心靈第一次知道媽媽說的:“這社會是有坏人的。”
  多年后,又碰到類似的經驗。一位男記者深夜要我回電,我回了,他說港台盛傳我和某人的三角戀,問我做何感想,我只答:“很好啊,做音樂的人走在一起。”
  結果第二天文章出來不但大大走樣,還說是我主動發新聞,那時我在想:“我絕不輸給你們,你們要我倒,要我難看,但我偏偏不,我要憑自己的努力去追到自己的夢。”
  也因為如此,我開始愈來愈不相信人類,真的可以說成假的,正的可以倒成反的,是与非的界限這樣模糊,說真話的人變說假話的人,說假話的人卻成了真理的代言人,當時20歲的我真的是恨哪。
  類似的經驗愈來愈少,因為做公益活動,形象也端正多了,說我沽名釣譽的人也有,如果我回答我還年輕得想不到這些呢,就會有人回你太精明啦。
  記者會上問我:“到底有沒有和某人在一起嘛?”我回:“我好辛苦做的唱片,今天是為唱片開的記者會,可以問音樂的事嗎?”結果就有人說:“你不是很喜歡利用誹聞宣傳嗎?”
  在日本制作唱片,花了好多時間,也有人說:“她在日本根本是騙人的,想造勢罷了。”
  還好現在專輯在日本發行了,我親自參与制作,寫了半首詞,而且是六首歌的迷你唱片,讓作品來辯解吧。
  就像我參加《好男好女》的演出時,多少人說:“伊能靜去演候孝賢的電影,怎么适合?”而候導執意要用我,就起了更多風言風語,但導演亦說;“用作品辯解吧。”
  第一次出書時,好多人說那一定是代筆的,而且內容幼稚死了,我想寫作是一輩子的,我不反擊,而且更堅定我要寫下去。
  不久前看到一本雜志,將种种傳言寫得像真的一樣,還模擬本人的語气,毫無文品,我就想,這世界是怎么回事呢?
  而那些認為我不真誠的人,有沒有反思我有時多么怕他們的關愛和渲染。
  我一直很好強,而且是沉默的咬緊牙根型。
  如今朋友呵護我,感情平穩安定,歌迷也沒有因我轉型离去,賺來的錢,買了房子,我有時會感激那些逆來的攻擊,如果沒有它們,我沒有辦法有這么強的念力想去證明。
  沒有用的,我只會更幸福。
  可是前兩天,我忽然豁訪清楚了。
  是不是真誠也可以有距离?君子之交談如水不是嗎?
  如果謠言和閒話可以激勵我們也許是好事,但起報复心卻万万不可。
  更何況是不是人怎么對我,我們就該怎么對人呢?
  朋友告訴我一個故事。

  一位有名的文豪坐上了一輛英國的老爺計程車,因路況不佳,那司机不斷口出穢語,結果下車時文豪還是禮貌地道了謝,文豪的朋友很不以為然地問:“為什么你還要以禮相待?”文豪輕松地回答:“我可不能因為他的失禮就改變了我的人格呀。”

  我深深地思考,是對的。
  更何況還是有些記者朋友或圈內朋友想真心相待,只是我太害怕了,結果也失去了机會不是嗎?
  我開始反省自己,要學會更真誠面對。
  這又讓我想到一件事,某報誤報我和某位女藝人爭風頭,我為了證明有誤,還去調了電視當天的播出,結果他們以無比的報德登了小小一則誤刊啟事。很多亂寫的人對你的抗議不理不睬,認為你不過又想炒一次新聞,但我只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于是他們的編輯本著負責的態度,發出更正。
  雖然那篇文章令我到現在上電視都不太敢站在中間或說太多話,不過我并不怪什么了,至少這個誤會也澄清了。
  如果,我再遇到那位女記者朋友,我也愿意和她握握手,因為她也有她的工作職責吧。
  心中不再怨怪,也忘了過去的糾葛,從今天開始做一個新的出發,愈來愈真實地面對自己,別人對我疑問,我先反省,為什么他們會有這樣的感覺?我自己多少也不好吧。
  然后伸出手說;“從現在開始,請你們認識真正的我吧。”
  學會了反省。面對自己、面對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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