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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全妃剛送走燕太妃,一名宮女急匆匆跑進翊坤宮叫道:“全妃娘娘。”
  全妃聞聲出來,一把將她拉到臥室。
  “全妃娘娘,不好了,皇上要立靜妃為皇后。”宮女匆匆說了一遍。
  “果然讓這個騷蹄子搶了先!”全妃气得罵道,旋即鎮定下來,隨手將食指上的貓眼鑽戒退下,塞到宮女手里道:
  “云儿,做得好。赶快回去,別讓太后發覺。”
  “奴婢多謝娘娘!”云儿接過鑽戒,轉身跑出去。
  全妃半臥在香榻上,卻沒有一絲儿困意,孝慎皇后終于去了,滿以為穩操胜券。不料,靜妃偏偏生下龍子,成為自己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我一定要當上皇后。”全妃暗暗咬牙切齒。
  傍晚時分,紫禁城浸沒在暮靄中。
  云儿匆匆走進翊坤宮。
  “全妃娘娘,太后身体不爽,特命奴婢通知娘娘。”云儿拜見過全妃道。
  “娘娘知道了,云儿起來,跟娘娘說會話儿。”全妃和气地拉起云儿。
  云儿連忙搖頭道:“云儿還要去通知靜妃娘娘,不能陪娘娘。”
  全妃听見,忽然靈机一動,有了主意,問道:“太后身体不爽,皇上知道嗎?”
  “太后說,皇上太忙,先不要告訴皇上。”
  “云儿,靜妃那儿,娘娘去跟她說,你去……”附在云儿耳邊,如此這般,云儿依言而去。
  全妃帶了兩名侍女往儲秀宮來。靜妃得報,迎出門外。
  “妹妹,看你愁眉不展的樣子倒更是嬌美動人,我要是男人,怕是要酥了骨頭喲!”全妃還沒坐穩就笑道。
  靜妃卻笑不起來,道:“姐姐真會說笑話。妹妹還在為阿爸的事儿發愁。”
  “妹妹別急。姐姐說過幫你,就一定幫你。妹妹問過花良阿大人了嗎?”
  “妹妹問過,阿爸說,他是被人誣陷,根本就不知道趙御史是被誰毒死的。可是,現在找不到別人誣陷的證据,無法排除阿爸的嫌疑。”
  “這都不要緊,只要花良阿大人是冤枉的,姐姐就敢幫你。”
  “姐姐能有什么辦法?”
  “解鈴還須系鈴人,當然找皇上。姐姐已經跟太后說好,一起在皇上面前幫你說話。可是妹妹要打頭陣,苦苦向皇上求情,姐姐和太后從旁幫你說話。”
  “可是,皇上何時去太后宮中?”
  “這些姐姐早已幫你謀划好了,皇上現在就在太后宮中,咱們快點儿去吧。”
  “謝謝姐姐幫忙片靜妃感激地道。
  兩人各帶了宮女來到慈宁宮門外。全妃一見守候在門口的太監,便知皇上已經在太后宮中,忙命宮女進去通報。
  不多時宮女出來道:“太后請兩位娘娘進去。”兩人走進太后臥室,孝和太后正半依半臥在香榻跟坐在床前的道光帝說著話。一看全妃和靜妃進來,便對道光帝笑道:“你看她們兩個,倒是比皇上的架子還大呢。”
  全妃、靜妃先給太后見過禮,又跟道光帝見過禮。全妃道:“不是奴婢兩個架子大,是路上只顧說話儿走得慢了些,才讓皇上搶了先。”太后笑嗔道:“就你這巧嘴儿會編排理由,在宮內天天見著,有什么要緊的話儿說。”
  “靜妃妹妹說有事儿要跟皇上說,奴婢問她,她不肯說。”
  “愛妃,你要跟朕說什么?”道光帝向靜妃問道。
  “奴婢想……”靜妃遲疑著道,淚珠儿卻已落下了。
  “好妹妹,你說呀!”全妃催道。
  太后也道:“誰欺負你了,說出來,太后給你出气。”
  靜妃擦了擦眼淚,開口道:“奴婢想請求皇上放了阿爸。”
  道光帝一听,心中不悅,但看著身体欠安的孝和太后,只得溫和地勸道:
  “愛妃,花良阿的案子,朕不是已經解釋給你听了嗎?”
  “可是,我阿爸說他是受人誣陷,他是冤枉的。”靜妃跪倒在地,死死抓住道光帝的龍袍不放。
  “是不是冤枉豈能由他說了算,他說遭人誣陷,可有證据?”道光帝聲色俱厲地道。
  “不管怎樣,皇上總要看在奴婢的情份上,网開一面。”靜妃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
  “靜妃,這种事情你也來求皇上開恩,可叫他怎么面對天下臣民?”太后坐起身來怒斥道。
  靜妃滿心認為太后會幫自己說話,沒料到反被太后訓斥,登時气极。
  “太后,你……你怎么也不幫奴婢說話?”
  太后一听,气得哆嗦著說不出話:“你……”
  全妃一見,赶緊上前扶住太后,向道光帝道:“皇上,太后會气坏身子的。”
  道光帝勃然大怒,抬腿踢開靜妃怒道:
  “太后身体不爽,你不但不聞不問,反而當面頂撞,真是膽大妄為!”說完,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云儿,快來侍候太后,我去勸皇上。”
  全妃將太后交給云儿,轉身飛跑出去。
  “皇上乃万乘之尊,不要跟靜妃一般見識。”全妃緊緊地跟在道光帝身后,邊走邊勸慰道,“皇上龍体要緊啊!”
  “朕的心情,有誰理解?”道光帝停住,看著全妃搖頭道。
  “妾妃知曉,皇上一心為國,卻不為人理解,皇上心里很累。”全妃凝視著道光帝的眼睛道。
  “對,朕覺得活著太累,有時,朕真想什么也不去管,什么也不去想,但是朕不能夠!”
  “那就請皇上暫時什么也不去想,去妾妃宮中,讓妾妃好好給皇上按摩一番,消除一天的勞乏。”
  “那就多謝愛妃了。”道光帝說著便隨全妃朝翊坤官走去。
  “皇上每天忙于政事,心力疲乏,做妃子的就應該讓皇上開心,使皇上精力充沛地治理江山。”全妃一邊為道光帝去外罩,一邊說道。
  “朕也多虧了愛妃們的細心侍候,才有充足的精力處理國政。”道光帝言不由衷地道。
  “皇上,太后的身体怎么樣?”全妃偎在道光帝怀中問道。
  “太后只是偶感風寒,太醫診治過了。”
  “都是靜妃給攪亂了,妾妃也沒來得及問候太后。太后是要气成大病的。”
  “這賤人實在可恨,朕真想懲治懲治她。”
  “靜妃只想為花良阿討回性命罷了。皇上不能恨她,要是花良阿被依律處置,靜妃也就死了心了。”
  “朕當初也想交刑部處置,可是被賽尚阿勸阻了。”
  “這樣的大案,我大清立國以來也不曾有過,皇上應該親自處置,也好面對天下臣民,挽回我大清的聲譽。”
  “愛妃所言极是,朕也早有此心,只是遲疑未決。”
  “皇上應早作決斷,以防節外生枝,釀成禍患。”
  第二天早朝,道光帝御大和殿。
  “眾位愛卿,戶部府庫盜竊一案,乃我大清立國一百八十多年從未有過的大案,舉國震惊,令朕汗顏。為嚴肅我大清律法,朕決定親自處置花良阿。”
  此語一出,滿朝皆惊,大臣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賽尚阿不知道皇上為什么突然改變了主意,便走到殿前問道:
  “老臣想問問,皇上怎么突然要親自處置花良阿?皇上查到花良阿盜竊庫銀的證据了嗎?”
  “老愛卿,朕決定親自處置花良阿理由已如前述,朕尚未查到花良阿盜竊庫銀的證据。朕僅以失察和謀害朝廷命官兩罪處置他,老愛卿不必多說!”
  賽尚阿一听皇上的口气,知道再多說几句准討不了好,忙知趣地退了下去。
  這時,瑞親王綿忻上前奏道:“庫銀被盜一案傳出以后,京城百姓議論紛紛,更有人別有用心,攻擊朝政。此案一日不結,朝廷隱患難消。今日主上圣明,親自處置花良阿,必會贏得天下臣民敬仰。”
  惇郡王綿愷也站出來道:“本王也贊同皇上的決定。”
  接著內務府大臣和世泰、禧恩也表示贊同。
  道光帝一看有這么多的大臣支持自己,更堅信自己不會錯,便喊道:
  “和世泰!”
  “臣在。”和世泰上前應道
  “速將花良阿提出大牢,押往午門處斬!”
  “臣遵旨!”和世泰領旨退出。
  道光帝和王公大臣們在金殿上等著和世泰交旨,皇門官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奏道:“啟稟皇上,靜妃娘娘要進殿西圣,奴才攔也攔不住。”
  道光帝一愣,她怎么知道得這么快,正要開口,靜妃已經闖到殿上。
  “皇上,妾妃求求您饒了我阿爸,他是冤枉的。”靜妃發鬐不整,淚流滿面,跪倒在殿前泣道。
  道光帝一看她這副樣子,再也恨不起她來,只得歎道:
  “愛妃,該說的話朕已經講了千千遍。你回宮去吧!”
  “皇上為什么突然改變了主意,不等審明就處斬我阿爸?”
  “朕還要審什么,一個失察罪,一個謀害朝廷命官罪,足夠斬他兩次。”
  “不,”靜妃抬起頭來,兩眼緊緊地盯住道光,“一定有人暗中向皇上進讒言,皇上才會作出裁決。”
  “簡直強辭奪理,朕豈能任他人言辭左右,朕就是要斬了花良阿。”道光帝龍顏大怒。
  靜妃突然站了起來,兩眼噴火,用手一指罵道:“你……你這個昏君,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說完,直往御案上撞去。
  兩旁的侍衛忙上前阻攔,已經來不及了。還是馬晴晴机靈,往前一沖擋在御案前面。靜妃正撞在馬晴晴腰上,把馬晴晴疼得捂著腰部直叫。
  這一來道光帝龍顏震怒:
  “來人,把這個賤人拖下去,打入冷宮。”兩邊侍衛早已上前摁住了靜妃,將其拖下殿去。
  道光帝再也無心等和世泰交旨,只想早些回后宮,便問道:“各位愛卿,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慢!”忽听有人大喊一聲,道光帝和大臣們循聲望去,只見王鼎一身風塵從殿門外走進來。
  原來王鼎接到道光帝的諭旨,召他進京審理花良阿盜竊庫銀案,便馬不停蹄直奔北京,進了北京城,便直接奔紫禁城而來,剛好路過刑部大堂,正看見和世泰帶著一隊八旗兵押著花良阿往午門來,王鼎一想不對,我這審判官還沒到,怎么就要殺嫌疑犯?赶緊打馬直奔午門,到了午門,丟下馬匹就往皇宮跑,到了太和殿也不等通報就往里闖。
  王鼎顧不上給道光帝行禮,跪倒便問:“皇上,臣尚未到京,怎么就要斬花良阿?”
  道光帝一看王鼎來了,也有點后悔了,但是諭旨已下,他作為皇上怎么能再收回呢,只得道:“王愛卿有所不知,此案關系朝廷聲譽,朕若是不親自處斬花良阿,恐怕難以臣服天下,況且花良阿犯有失察罪、謀害朝廷命官罪已是無疑,朕僅以此二罪處斬他,也不為過。”
  “皇上,此言差矣,我大清以律法治天下,豈有案未審明,先將案犯處斬的道理。正是因為此案乃立國以來未有的大案,關乎朝廷聲譽,才更應該查他個水落石出,抓住真正的罪犯,以謝天下。臣呈請皇上收回成命,將花良阿還押大牢,由臣去查明此案,再作定論。”
  王鼎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道光帝听得連連點頭。唉!朕身邊要是多有几個這樣大臣,也不至做出這樣的事。于是,便道:“速傳朕旨意,著和世泰仍將花良阿押回大牢。”話音沒落,和世泰已經大步來到金殿。
  “臣和世泰交旨。”
  道光帝惊得忙問:
  “花良阿斬了沒有?”
  “回皇上,花良阿已被斬首,人頭就在殿外。”
  “啊!”道光帝、王鼎都气得直跺腳。
  花良阿被處斬,使得王鼎下決心要將庫銀被盜案、毒死趙御史案查個水落石出。回府簡單地向夫人交代几句,便帶了仆從差役直奔戶部府庫。
  王鼎首先將府庫人員逐一過堂訊問,當喊到查庫御史陳炳章時,卻無人應聲。
  “陳炳章何在?”王鼎厲聲喝問。
  戶科掌印給事中景斌上前答道:“回大人,陳御史已經調离府庫。”
  “何時調离?調任何職?”
  “一個月前就已調离,但陳御史沒說調往何處。”
  王鼎仔細一算時間,陳炳章調离的時間正是府庫被盜案發后,這其中會不會有文章?想到這里,匆匆退堂,帶了仆從直奔吏部尚書府上來。
  “王大人,什么風把您這位貴客吹到合下來了?”吏部尚書端華待王鼎坐定,便問道。
  “是歪風,下官被這歪風吹得不得不到端大人府上來。”王鼎歎息一聲,又問道:“下官听說府庫查庫御史陳炳章一個月前被調离府庫,不知他在何處任職?”
  “對,這個陳炳章是一個月前向吏部申請調离府庫的。吏部外放他到通州做知縣,但他一直沒來吏部報到。下官從沒遇到這類事,便親自去請示瑞親王。瑞親王道,既是不到部,將其開缺了事。”
  王鼎出了端華府,心里著急,陳炳章有重大嫌疑,卻人無蹤影。只得又赶回府庫,繼續訊問府吏兵役。
  審訊又有發現,几個守庫的兵役供稱,几次發現陳炳章深夜進入府庫,行為詭秘。但因他是查庫御史,兵役們沒有發現什么問題,就沒有上報。
  王鼎立即上奏道光帝,請旨緝捕陳炳章。道光帝准奏,立即降諭旨飭令各地嚴密搜捕陳炳章。
  如此巨大的數量庫銀,決不是陳炳章一人所為。王鼎一邊暗中查訪,一邊核查歷年賬簿。終于發現,庫兵采取肛門夾銀的方法盜走庫銀。守庫兵役父傳子,子傳孫,世代相傳,据銀庫為家資。一旦皇上派來御史查庫,司庫人員即向查庫大臣孝敬規銀三千兩,就連查庫大臣的仆從也可得門包三百兩。但是大宗庫銀失盜的最大嫌疑仍然是陳炳章。
  早朝的時候,王鼎將多日來明察暗訪的結果,寫成奏折,呈給道光帝御覽。
  奏折上是長長一列貪污受賄官員的名單,且都是朝廷三四品以上的大員。
  “簡直無恥之至。”道光帝心頭冒火,“朕一定嚴懲不殆!”當即降旨將所有涉嫌官員或處斬、或流放、或革職、或罰賠,一律從重處置。
  散朝之后,回到養心殿,道光帝仍是心煩意亂,無心批閱奏章,只想將滿心的煩惱向誰傾吐出來,便帶著內監朝坤宁宮來尋綺儿。
  道光帝來到坤宁宮門口,守門的太監慌忙跪叩行禮道:
  “啟奏皇上,娘娘帶著素娟去看靜妃娘娘了。奴才這就去請。”
  一听到靜妃,道光帝心里有點過意不去,便揮手道:
  “罷了,朕就在坤宁宮等她。”
  道光帝剛坐下不久,綺儿便帶著素娟回來了,慌忙跪拜在地給道光行禮。
  “綺儿讓皇上久等了,請皇上恕罪。”
  “朕哪里會怪罪你?”
  “綺儿去看望靜妃,皇上也不生气嗎?”
  “朕不生气。”
  “既是皇上不生气,綺儿就斗膽問皇上一句,皇上為什么要把靜妃打入冷宮?”
  道光帝惊异地看著滿面嚴肅之色的綺儿,好像她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半天才道:
  “綺儿,你常說,從不干預朕的國事,今天怎么突然問朕這种話?”
  “皇上,妾身決不敢干預國事,但是靜妃一向溫厚賢淑,她怎么會落得這种下場?”
  “她在金殿之上頂撞朕,辱罵朕,難道還不夠?”道光帝面露慍色。
  “皇上不審不問就將花良阿處斬,靜妃救父心切,才頂撞皇上。”綺儿激動得淚光瀅瀅。
  道光帝气惱成怒:
  “你口口聲聲不干預國政,卻如此与朕說話。”
  “皇上,”綺儿緩和一下口气跪倒在道光帝面前道,“妾身不敢干預國政,花良阿該不該處斬,由大臣們向皇上進諫,妾妃只求皇上開恩,饒了靜妃。”
  “奴婢也求皇上饒過靜妃娘娘。”素娟也跪倒哭著求道。
  “真是荒唐,難道是朕做錯了什么?使得你們都來求朕。”道光帝大聲吼道,“不,朕沒有錯,朕就是不饒她,朕馬上冊立皇后。”說罷,拂袖而去。
  坤宁宮中,燈光明亮,綺儿半臥在香榻上,素娟在旁邊陪坐著。
  今儿個晌午,綺儿听太監們說靜妃被皇上打入冷宮,她不知是怎么回事,便帶著素娟過去看望。靜妃一看綺儿來看她,便哭哭啼啼把滿腹的冤屈傾訴出來。女人的心是最軟的,綺儿和素娟被她哭得鼻子酸酸的,也陪著靜妃掉淚。兩人又勸慰了一番才回坤宁宮。到了宮中一看皇上在,綺儿便一個勁儿為靜妃叫冤鳴不平,硬是把道光帝給气走了。
  “娘娘,你也有些過分了,”素娟責怪綺儿道,“其實皇上很喜歡你的,你這樣為靜妃叫冤恐怕要惹惱皇上的。”
  綺儿苦笑道:“皇上要惱,由他去吧,我這人從小受屈受苦,看不得別人委屈,總想幫那些受屈的人。我雖然貴為皇妃,深受皇上的寵愛,可是我永遠忘不了孤苦伶仃的童年。”說著,不禁眼圈發紅。
  素娟听著,想起自己遭受的苦難,也禁不住落下淚來,本想勸慰綺儿几句,卻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綺儿听不見她說話,抬起頭看見她正低頭掉淚,忙摟住素娟的肩膀道:“咱們倆正是苦命的一對儿,你就當我的妹妹一樣。”又安慰道:“皇上已經說過,要饒過趙明飛的死罪,叫你們夫妻團圓呢。”
  “明飛,你到底在哪儿啊!”素娟心中歎息道。
  “哎呀,我的金釵怎么不見了?”綺儿突然惊叫道。
  素娟听見,忙問:“會不會丟在靜妃那儿?”
  “不會的,從靜妃那儿出來還戴著呢!”綺儿肯定地說。
  “也許丟在路上了,奴婢這就去找。”素娟說完,忙提了燈籠走出宮會。
  今天是初一,外面漆黑一片,素娟打著燈籠邊走邊仔細地搜尋著,漸漸地遠离了坤宁宮,黑漆漆的紫禁城里,一片死寂,素娟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正往前走,突然面前閃過一條黑影,嚇得素娟張口要喊,卻被人一下子捂住了嘴巴,手中的燈籠也摔落在地上熄滅了。
  “素娟,我是明飛。”黑影低聲說道,迅速拉著素娟來到一個僻靜之處。
  “明飛,真的是你?”素娟惊喜交加地看著蒙面的黑影。
  “是我。”黑影揭開面紗,借著微弱的夜光素娟看清楚了,真的是她朝思暮想的丈夫。
  “明飛!”素娟一下子扑到丈夫怀里痛哭起來。
  “素娟,不要哭,咱們要赶快离開這里。”趙明飛赶緊推開妻子。
  “明飛,你要去哪儿?皇上已經答應饒過你的死罪。”素娟拉住丈夫道。
  “那是騙人的,到處都貼滿了緝拿我的告示。”趙明飛拉起素娟就走。
  “明飛,咱們這樣出去很危險的。”
  趙明飛不由分說拉著素娟直奔西華門。過了養心殿,來到隆宗門,趙明飛背起素娟正要翻牆而過,忽听有人喊道:“誰,干什么的?”趙明飛知道被巡夜的大內侍衛發現了,急忙順著牆根調頭又往北走。這時宮內已經大亂,大內侍衛邊追邊喊:“抓刺客,別讓刺客跑了。”
  趙明飛往四周一看,清兵、侍衛舉著火把拿著兵刃包圍上來,怎么辦?只有一拼。
  這時素娟從丈夫背上掙脫下來,喊道:“跟我來。”拉起趙明飛就跑,沒跑多遠,前面有一個偏門,兩人進了偏門,趙明飛一看已經到了御花園,兩個人沿著樹木花叢的陰影一直跑到坤宁宮,素娟怕給守門的太監看見,不敢走大門,忙拉著丈夫從偏門進去。
  綺儿臥在香榻上等待素娟,忽听外面喊聲連天,正在擔心,忽然看見素娟帶著一個陌生男子進來,不由得嚇了一跳。素娟赶緊上前介紹道:“娘娘,這就是奴婢的夫君趙明飛。明飛快來見過娘娘。”
  “小民趙明飛見過貴妃娘娘。”趙明飛立即跪倒磕頭。
  “他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如意郎君?”綺儿笑道,“今天總其讓你盼到了。”
  一句話說得素娟兩人都紅著臉低下了頭。
  突然,外面太監喊道:
  “貴妃娘娘,外面大內侍衛要進宮搜捕刺客。”
  “知道了。”素娟大聲喊道。
  “明飛,你在這儿等著,我陪娘娘出去看看。”
  綺儿帶著素娟來到門口,門外已經圍滿了大內侍衛。一見綺儿親自出來,侍衛們赶緊跪倒在地。大內總管張乘風開口道:“啟稟貴妃娘娘,剛才宮內發現刺客,奴才們正在搜捕,惊扰了貴妃娘娘,請娘娘恕罪。”
  綺儿裝作惊嚇的樣子道:“你們還不快去搜捕刺客,呆在這里干什么?”
  “回娘娘,奴才們一路追來,那兩名刺客跑到坤宁宮外,就不見了。”
  綺儿故作惊慌地叫道:“那可不得了,素娟快去到各個房間查看。”
  “是。”素娟提著燈籠把所有房間挨個儿走了一遍,回到綺儿身邊道:
  “回娘娘,奴婢全部查看一遍,沒有發現刺客。”
  綺儿轉向張乘風道:“張總管,或許是你們看走了眼,那刺客根本就沒在我宮中,你還是快點到別處搜捕吧!”
  “是,奴才請娘娘多加小心,一旦發現刺客蹤跡,速命人報告奴才。”
  “張總管放心,一定。”
  張乘風帶著侍衛漸漸遠去,素娟才松了口气,回頭一看,一個身材高大的太監站在綺儿身后,心中惊疑,忙追到跟前一看,竟是趙明飛,不知他何時換上了太監的衣服,不由地惊叫著:“好險,剛才張乘風就站在你面前。”
  趙明飛笑道:“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三人回到內室,趙明飛赶緊跪倒在綺儿跟前道:“多謝娘娘救命之恩。”
  綺儿忙道:“快起來吧,哪里算是救命之恩,皇上早就有言,饒你死罪。”
  “是的,皇上曾親口跟我說過要饒過你的死罪。”素娟也附和道。
  趙明飛搖搖頭道:“恐怕未必。我在穎州起義,王鼎就命清兵到處宣揚皇上的旨意,說皇上已經處斬了容安、慶廉父子給我爹報了仇,還說素娟已被收留宮中。我當時以為是王鼎設的奸計要誘捕我,就沒有相信。但是我們白蓮教的總舵主卻對我疑心頓起,命人將我赶出總舵。后來白蓮教總舵被王鼎包圍,起義失敗,我則僥幸逃脫。這時我已無處可去,就抱著僥幸的心理,來到京城,打听素娟的下落。不料京城里已經到處貼滿緝捕我的文告。我只得晝伏夜出,躲避官府的緝捕。后來打听到容安、慶廉父子果真被皇上依法處斬,我才相信素娟就在皇宮。便在夜里悄悄潛入大內,但是偌大一座皇宮,我潛形躡足,找了一夜,也沒有找到素娟的影子。以后又几次潛入宮中尋找,有一次還被巡夜的侍衛發現,只得又待了几天,才敢再次潛入宮中。碰巧,看見素娟正打著燈籠,在路上尋找什么東西,這才得以夫妻相見。我是朝廷要犯,又多次潛入皇宮,道光皇帝豈能饒我!”
  素娟堅持道:“明飛,不要怕,皇上說過的話,不會不算數的,而且,貴妃娘娘也會幫你說情的。”
  綺儿也道:“只要你愿意投靠朝廷,我一定在皇上面前幫你求情。”
  “我不會投靠清廷的。”趙明飛堅決地搖搖頭道,“撇開朝廷殺害我這么多白蓮教弟兄不說,清廷官吏,上自王公大臣,下至差役走卒,哪個不是如狼似虎,欺壓良善。就在這天子腳下的北京城里,我親眼看見那惇郡王綿愷吃喝嫖賭,強奸民女,欺壓良善。”
  綺儿惊訝地道:“那惇郡王竟敢這樣胡作非為,皇上怎么不知道?”
  “豈止這些,皇上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那惇郡王還伙同瑞親王綿忻盜竊戶部府銀,毒害按察御史趙佩湘。”
  “是他!”綺儿、素娟都惊得張大了小嘴儿,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怎么知道?”綺儿問道。
  趙明飛冷笑道:“我為尋找素娟,几次潛入大內,可是看到不少不應該知道的事情。”
  原來有一次,趙明飛潛入大內,因為不知道素娟在哪個宮中,也沒法找人打听,只得挨個宮殿窺探。不知不覺到了燕太妃住的永壽宮。趙明飛跳進宮中,先將兩邊下房窺探一遍,沒有素娟,還不死心,一看正房西間亮著燈光,便躡足斂手走到窗前捅開窗戶紙往里查看。房間里,一位衣著華貴的貴婦人半臥在軟榻上,軟榻前跪著一位三十多歲的王爺。
  趙明飛一看里面沒有素娟,轉身要走,忽听那貴婦訓斥道:“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混小子,當初額娘要你去爭奪皇位,為你考慮得多么周全,你裝縮頭王八,不敢去干。如今倒好,反去盜竊那府庫的銀子,做這种不成气候的事。要是皇上追究下來,看你怎么收場!”
  趙明飛一听,知道与名震朝野的庫銀被盜案有關,便屏住气息,繼續听下去。
  只听那王爺气惱地道:“事情坏就坏在惇郡王這個笨鳥手里,孩儿對他說,把那御史干掉!原是想把查庫御史陳炳章除掉了事,誰料惇郡王誤會了,反把按察御史趙佩湘給毒死了。孩儿沒辦法,只得親自動手,把陳炳章除掉。”
  貴婦哼了一聲,冷笑道:“你以為這樣就万事大吉了嗎?若不是額娘去找那全妃,叫她在皇上跟前吹吹枕邊風,皇上怎么會殺了花良阿!花良阿一死,皇上對天下臣民有了交代,就不會再追究下去了。額娘現在最擔心的是那王鼎,他要是抓住此案不放,對我儿恐有不利。”
  “額娘放心,所有事情都是孩儿交代惇郡王派人做的,就是出了事情,孩儿也可推到惇郡王身上。”那王爺滿有把握地道。
  趙明飛接著道:“我一听,盜竊庫銀,毒死趙御史,陷害花良阿的就是這個王爺,真恨不得立即沖進去,將他碎尸万段,但是我還沒有找到素娟,不能這么莽撞,只得悄悄离開永壽宮。”
  綺儿高興地道:“如今你幫助朝廷查出了盜竊庫銀,謀害官員的要犯,皇上不但會饒你死罪,還要重用你。”
  “我決不會投靠朝廷的。”趙明飛態度堅決地道。
  素娟急忙拉開趙明飛向綺儿道:
  “娘娘放心,我會慢慢地勸導他,只求娘娘一定在皇上面前美言。”
  綺儿笑道:“我一定會的,你們夫妻好不容易相見,就去西間好好談談吧。”
  “謝謝娘娘!”素娟羞紅了臉,拉起趙明飛往西間走去。
  “素娟,我們要赶快离開這里。”趙明飛一走進西間就著急地道。
  “明飛,不要害怕,你就是在這儿住上十天半月的,也不會有人知道的,娘娘是個好人。”素娟安慰道。
  趙明飛這才放心地坐下,雙目注視著妻子愛怜的道:“素娟,這些年你受苦了。”
  “明飛,”素娟一下子扑到丈夫怀里,熱淚橫流,“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容安不是說你被燒死了嗎?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趙明飛感歎道:“我還沒有見到心愛的素娟,容安是燒不死我的。”便向素娟說出了逃出容安府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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