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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靜妃見老佛爺不再說話,自己所說內容已引起老佛爺的思考,又向孝和太后靠近一點說:
  “大阿哥去世后不久,那孝慎皇后也隨之死去,當時大家都認為慎皇后是痛失大阿哥心志迷亂,發狂而死。現在看來,那時的看法完全是錯誤的。”
  “難道也与那全妃有關?”孝和太后似有不滿。
  “奴婢可沒有這么說,有老佛爺給她撐腰,誰敢說全皇后一個不字?”
  孝和見靜妃這話軟中帶硬,也不可過于指責,就笑著說道:
  “在母后眼中,你們都是一樣的,母后偏過哪個?又向過哪個?誰個有理,母后就偏向于誰!是不是這樣?有話你盡管說嗎!”
  “奴婢就直言不諱了!”
  “但說無妨!”
  “母后是否記得請皇子昨天宴飲時,查出魚中含毒,給那狗吃后的反應?”
  “你是說那狗吃完帶毒魚后,狂叫亂咬,發瘋狂癲而死?”
  “就是這樣!但老佛爺可記得當年孝慎皇后死前的症狀?”
  “她也是瘋狂而死?”
  “母后,這難道是巧合嗎?”
  “宗人府是否查明那魚中放人何种毒品?”
  “听宮中人說,宗人府庄親王綿深將那魚湯帶回去請太醫驗定,查出這魚中之藥叫阿蘇肌丸。”
  “這阿蘇肌丸是怎樣的一种毒藥?”孝和太后好奇地發問。
  “听說阿蘇肌丸原是喇嘛教僧秘制的一种靈藥,藥性极熱,人到害病的時候,只服一丸便可藥到病除。那藥丸只有綠豆一般大,朱砂色,藥力极強,倘要吃兩粒,人便發狂。听說煉制這藥特別神秘。”
  “怎么神秘?”太后對這阿蘇肌丸產生興趣。
  “最初煉藥必有一粒雌藥丸和一粒雄藥丸做种,將這兩粒藥丸封在淨瓶里,供在淨室里。喇嘛每天早晨在太陽沒出之前就必須走進淨室去對著淨瓶上香念咒,再做法術,逢到陰天須加倍上香念咒做法術。就這樣,待七七四十九天后,打開瓶,則瓶中有滿滿一瓶藥丸。等到只剩下最后兩粒時,還得這樣才能制成,一定不能斷种,否則這藥就永無配制之法。听說這藥能治百病,也能使人發狂而死,必須掌握好劑量。”
  孝和太后越听越覺得有趣、离奇,禁不住問道:“那全皇后哪里能得到這种藥呢?”
  “這事奴婢不敢亂說,有傷我大清皇家的尊嚴。”
  “哦,這么嚴重?”孝和太后又是一愣,“盡管說來,母后赦你無罪就是了。即使有什么不雅,也是我們私自說說,又不公布于眾,何必這么吞吞吐吐?”
  “既然老佛爺想听,奴婢就直說了。”
  “直說無妨!”
  “听說睿親王多爾袞喜好女色,府中養著許多妻妾,全靠這阿蘇肌丸支撐身体。那時,多王爺把喇嘛僧供養在府,專門為他煉制這藥丸。”
  “有這回事?”孝和太后覺得這事果然不雅,便隨口說道,“這事可不能亂說!”
  “不是太后赦奴婢無罪,奴婢死也不會說的!”
  “那你從哪里听到的?”
  “曾听御前太監常永貴說起這事!”
  “這個老東西真該死,這事也能胡言亂語。皇上知道,早剝下他的狗皮!”
  “這阿蘇肌丸有壯陽作用,怎么會使人發瘋至狂呢?是否有人服過此藥而發瘋死去?”
  靜妃一听孝和太后這話,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說也不好,不說又怎能讓太后相信全皇后在魚中下的藥是阿蘇肌丸,孝慎成皇后也是飲用這阿蘇肌丸發狂而死的呢?
  “這這……”
  孝和皇太后見靜妃剛才還滔滔不絕地講解,現在卻吞吞吐吐,想講又不敢,心想,其中一定還有著什么隱密之事。整天深居在慈宁宮中,很少有人給她講一些奇聞怪事听,听靜妃這么一說,許多事都很有趣,不免動了心,便催促靜妃說道:
  “剛才那多親王的事都講了,還有比那更不雅的事嗎?隨便說說,也讓母后心中有個了斷!”
  “這事不同多親王那事一樣不雅,但關系到我大清朝宮廷內部之傳聞,奴婢只是听人傳說罷了。”
  “什么傳說?只管講來!”
  “曾听說當年雍正王爺曾用這阿蘇肌丸給康熙皇爺的大阿哥吃了二粒,結果那大阿哥便發瘋發痴而死去。”
  孝和太后一听這事牽扯到祖上的一些謠傳,便生气地說道,“這等事你也相信!盡管康熙皇爺的大阿哥是發瘋死去,但也未必是吃什么阿蘇肌丸,以后不要再提起此事,有傷宮中禮規,皇上知道也會怪罪的!”
  靜妃一看太后生气,也不敢多言,只是跪下謝罪道,“奴婢知罪,以后再也不敢亂說了。”話雖這么說,心中卻說:你明明想听,我說了,反而怪罪我,真是豈有此理!
  孝和太后見靜妃知罪并下跪求饒,也趁此下台階說:“起來吧!今后把住嘴就是了。至于你剛才談到的大阿哥奕詮与孝慎成皇后之死是否与全皇后有關,這事已過多年,不可草率。待我先奏明皇上,再交宗人府庄親王爺查處,然后作出決定。此事你先保密,以免打草惊蛇,一旦沒了證据,將永無對證。”
  “奴婢一切听從皇后安排!”
  宗人府執事庄親王綿深多方查問,只能證實全皇后想用阿蘇肌丸謀害六皇子奕沂和其他几位皇于。至于大阿哥奕詮和孝慎成皇后之死是否歸罪于全皇后,只能是怀疑。有這种可能,并且可能性极大,但當時的物證已不存在,人證也死的死、亡的亡。沒有人證与物證,就無法定案。更何況,道光皇上又特別鐘情于這位全皇后,對別人的話只是隨便听听,不作深究,暗中包庇全皇后的過錯。
  靜妃見皇上對這事明里口口聲聲說嚴查嚴懲,暗中卻對全皇后開脫責任,加以包庇,還想保住全皇后的正宮之位,十分气恨,卻也沒有辦法,只好到庄親王綿深處說一些反話,以此激怒庄親王多次找皇上評理,并以辭去宗人府執事之職相爭。這以外,靜妃不斷到皇太后那里去吹風點火。但皇上不發話,太后又能怎樣,這事也就慢慢擱了下來。
  但事隔不久,宮中又發生一件事,這才將全皇后逼進死路。
  由于全皇后設筵鴆殺皇子一事,孝和太后雖沒有逼迫道光皇上懲處全皇后,但從內心對全皇后已另有看法,再也不像先前那樣信任她了。与此同時,靜妃經常在皇太后面前走動,又時常送給太后一兩樣小禮物或以銀兩接濟一下慈宁宮的開支。因為道光皇上一直提倡節儉,宮中也不例外,不但從自身做起,連母后慈宁宮的開支也算得緊緊的。致使孝和太后賞賜宮人的禮物也大大不如以前,心中偶有不滿。這靜妃正是看准這一點,自己日常節省點,多資助一些給孝和太后,逐漸取得孝和太后的好感。更何況靜妃有一口好嘴皮子,嘴甜、手快,更是哄得太后眉開眼笑。宮中許多事情,都是慈宁宮与儲秀宮相互一致,共同反對翊坤宮的全皇后。
  這一天,孝和太后身邊一位貼身宮女到翊坤宮取宮花,不巧在翊坤宮的花園里揀到一個布人儿,上面插滿針。宮女一看,悄悄將此布人帶回慈宁宮給太后看。太后撕開布人,見里面有一頁紙儿,上面寫著一人的生辰八字。仔細一看,太后气得雙腳直跺,原來這生辰八字正是孝和太后的年庚。
  孝和太后一問知道是從翊坤宮拾到,而大后的生辰八字,整個宮中只有全皇后知道。不是她還有誰?靜妃聞知此事也對全皇后破口大罵:
  “母后,這准是那無情無義的全后做的。鴆殺皇子一事敗露,而母后你又一直追查不休,讓皇上處置她。但皇上不听老佛爺所言,一再包庇縱容這賤人,她一定气惱母后,希望你早死呢!這等狠毒之人再留在宮中,我等必死無疑!”
  這次太后真惱了,再加上靜妃火上加油,太后怒沖沖來到太和殿,勒令皇上處死全皇后。無論道光皇上怎樣勸解,太后就是不听,最后拿出宮中禮制逼迫道光,做出決定。
  “皇上,母后祝你如同親生之子,當年大行皇帝駕崩之際,母后放棄親生之子惇親王綿愷,而擁護你繼承大統。到如今,母后年老体衰,本想靠你享几天清福,過几年清靜日子,想不到那全皇后竟日夜咒盼母后早死,如果你寬恕那全賤人,母后這就去死!”
  道光一听孝和太后說的這番話,為難了,耐心解釋道:
  “母后明察,皇儿終生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時刻銘記母后的關怀和愛戴,也日夜希望母后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怎敢惹母后生气?只是布人一事太過蹊蹺,皇儿為了不冤枉好人,才這樣暫且放下,待查明真相后,一定嚴懲!”
  “哼!嚴懲,嚴懲!全后她設筵鴆殺諸皇子,而現在又欲置母后于死地。更何況,當年的大皇子奕詮与孝慎皇后之死莫不与她有關,看皇上還能包庇到哪一天?”
  道光無話可說,好不容易才勸走盛怒而來的孝和太后,心中十分矛盾。
  奕詮是大阿哥,如果這位皇子不是英年早逝,道光一定將皇位傳繼給他,無論是相貌、人品才智,都不是四阿哥和六阿哥所能比擬的。每想到奕詮時,道光就自然想到那個中午,他在上書房与大阿哥對話的情景,有志不在年高。儿子是父親生命的延續,奕詮的才智才是我愛新覺羅家族的才智,也才是我大清江山的后繼者。可惜那么早就仙逝了,這是否是全皇后所害,已不得而知,如果處于當時的心情,即使不是她所為,只要怀疑到她頭上,也會處死她的。但現在不同了,人死不能复活,奕詮再好不能再生,應當顧念活人才對。況且全皇后生下四阿哥奕□,雖不比大阿哥那么有雄才大略,但也寬厚仁慈忠孝,有禮儀之風,也可聊以自慰。
  將慎皇后与全皇后相比,慎皇后穩重有余但活潑不足。她端庄、清麗,能夠作為朕的助手,出謀划策治理家邦,無愧于天下母儀之尊,這是全皇后所無法相比的。全皇后有她的优點:聰明、机靈、會体貼人,善解人意,人又長得美麗、丰潤。是否是她用阿蘇肌丸害死孝慎皇后,也查無對證。即使真是她為,也僅是為了奪取皇后之位;無論誰當皇后都對朕一樣体貼關心。她設鴆席毒害諸皇子是事實,但心里也只為毒害奕沂一人,如此做是為了給四阿哥奕□登上大清寶座掃清障礙。誰不為自己的儿子著想?愛是自私的。難道靜妃就沒有想到要圖謀四阿哥而幫助六阿哥爭奪皇位繼承權嗎?只不過尚沒表現出來,或沒有机會罷了。將自心比人心,自己當年爭奪皇位時,對瑞親王与惇親王不也有此心嗎?對自己的先父皇都那樣做,更何況是他人。道光因此一直寬恕全皇后,只有在全皇后那里,他才覺得自己沒有老,那勃勃的生机仍然潛蘊在体內。也只有在全皇后那里,他才感到滿足,彼此才能相互進入對方,擁有對方,最終完全忘記自己,兩人合為一体,成為一個完人。
  正是這樣,道光怎么舍得讓他心愛的全妃去死呢?讓全妃去死,無异于讓他生命的一半去死,抑或他的整個生命枯萎。生命的一半失去了,另一半還會存在嗎?
  盡管母后在翊坤宮中發現帶太后生辰八字的布人,上面寫滿咒語,但這并不能肯定是全皇后所為,是否有人在陷害她?對她栽贓,欲置她于死地呢?這事不能輕易下結論,一定要慎重行事!也許當年在處理慎皇后与大阿哥之死時太過草率了,冤就冤枉吧,但現在不能再馬虎塞責了。
  道光一個人在太和殿胡思亂想著。正在這時,有太監來報,說全皇后死了。道光心中一涼,晚了,一切都晚了。他急忙隨御前太監馬青青匆匆向翊坤宮赶去。
  龔自珍辭官了。張樂行,馬宗禹等人派遣几名衛兵護送龔自珍及其家眷向江蘇丹陽而去。
  路遇一李姓少年公子,交談融洽,引為知己。龔自珍和李鴻章坐在同一輛馬車里,邊走邊談,從文學談到政治,從桐城派古文談到司馬遷《史記》,從東南沿海鴉片之毒談到朝廷禁煙立場。這一老一少越談越投机,少年書生欽佩老者學識淵博、見多識廣,剖析事理明智通達,入木三分;老者暗歎少年聰明好學、不拘泥陳舊,敢于大膽創新,又有雄心壯志,談吐文雅。兩人均有相見恨晚之感。
  不知不覺,他們到了分手的路口。
  “龔先生,此去丹陽一路尚遠。謹祝先生一路順利,他日有机會,晚生李鴻章一定前往先生住處再次討教,請予指點迷津。”
  “李后生,你雖年幼,但學識非同一般少年可比,憑你現在的聰明才智,明年赴京會考定會金榜有名。”
  “多謝龔先生指點。但晚生自認為才流學淺時候未到,再潛心攻讀几年方可入京与天下舉子一爭高低。”
  “這樣也好,千万別因他事荒疏學業。你我今日就此別過,望你早日有成!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
  說完,龔自珍和家人向東南丹陽行去。
  龔自珍一行人到了應天府,距离丹陽已不太遠,這多日行走,人困馬乏,龔自珍決定在應天住上几日,稍稍休息一下再去丹陽。同時,龔自珍也決定在應天府拜望一下几位舊友。
  這天早晨,龔自珍來到兩江總督府拜訪好友魏源。
  魏源正在客廳和一年輕書生談話,忽听家人來報,說門外有人來訪,魏源急忙出門來見。一見來人,又惊又喜。龔自珍也十分高興,二人相互拜見之后才手拉著手走進客廳。
  “璱人兄,給你介紹一位后生。”魏源指著站起來向龔自珍打躬的年輕人說,“這位后生是我的同鄉,姓曾字伯涵名國藩。”
  龔自珍也立刻打躬還禮,連忙說道: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
  “伯涵,我也給你引荐一下,這就是我剛才給你提起的京都第一學士龔璱人龔自珍先生。有什么學習上的疑難問題盡管請教。”
  曾國藩聞听此言,再次施禮,“晚生久聞龔先生大名,今日能夠相見,實是晚生的大幸。剛剛還听魏先生談論龔先生的京中不平遭遇呢。晚生對龔先生的才學极為欽佩,對先生的為人和气節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望先生對晚生不吝指教,晚生一定虛心相學。”
  龔自珍見這年輕后生儀表堂堂,話說出來也誠懇動听,雖不喜歡別人拍馬逢迎,但對年輕人虛心好學的態度還是大加稱贊的,也慌忙說道:
  “曾小弟不必客气。賜教談不上,你我還有魏兄在一起相互磋商還是可以的,但不知曾小弟日前正在攻讀何書?”
  魏源也插進話來,“自珍兄,曾小弟攻讀十分刻苦,五經四書、兵法、策論等全都爛熟于心。現在准備赴京會考,順便到應天過訪愚弟這里,讓愚弟再給指點一二,同時也讓愚弟給京中諸友推荐一下。愚弟在總督大人府下做個幕賓,長久遠离京都,京中舊友長期無甚往來,哪有合适人選推荐給曾小弟呢?魏兄,你剛從京都而來,不知是否有交往過密的朋友,不妨也給推荐一下?”
  曾國藩又忙施禮說道:“晚生也只是順路拜訪一下魏先生,推荐一事只是順口而出,魏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如無合适人可荐也就算了。初次相識龔先生,晚生怎能有勞龔先生?”
  龔自珍見曾國藩這樣說話,也不好再推辭,便說道:“龔某雖在京為官多年,也僅是一禮部司祭主事這等小官。龔某的性情魏老弟是清楚的,我不會在那些達官貴人面前拍馬逢迎,對那些貪官污吏我更是嗤之以鼻。所結交之人多是正直無私的中下層小官,如果曾小弟不介意的話,龔某當然樂意效勞。”
  曾國藩心想,一品大員結交不上,能暫時結識一些中下層官吏抑或一些文人雅士也是好的,自己現在尚是一介寒酸的窮秀才,哪有資格高攀那些皇親貴人呢?想至此,急忙施禮說:
  “晚生想讓先生給推荐一下,并非要通過推荐之人而投机鑽營,實在是想結識一些龔先生与魏先生這樣的文人雅士,潛心求學以成就個人學業。的确別無他意,龔先生不必多慮!”
  “既然如此,自珍兄,你就委屈一下,給曾小弟推荐一位舊友吧!他在京中万一有事,也好有個求助之人。”
  “龔某所說的好友,就是當今朝中大學士翰林院編休何紹基。此人詩文均較有名气,更令人贊美的是寫得一手好字,素有京中第一書法美稱。宮中許多文告均出自他手。”
  “龔兄所言舊友原來是何紹基學士!龔兄所言不錯,此人猶擅書法,已達到相當境界,現在又深得皇上信任,整理宮中奏折文告等。曾小弟,龔兄給你引荐此人再好不過。”
  “那太感謝龔先生了!”說完又是一躬,“初見龔先生,先生就如此慷慨大度,可見先生一貫的為人,能在此相識龔先生,晚生真乃三生有幸。”
  “曾小弟,你這樣客气,實在讓龔某慚愧。雖然你我初識,你是魏老弟的同鄉又是好友,當然也是龔某的好友,彼此有事相幫是理所當然。不必多禮。”
  “就是,就是!”魏源向龔自珍點點頭。
  “年輕人好學是當兄長最為寬心的,能幫助他們提高學業也是我們兄長的心愿。多日前,我在安徽廬州府地界曾無意結識一位年僅十六七歲的小后生叫李鴻章,此人也像曾小弟一樣好學,知識也較淵博、論辯也极為合情入理,談吐不俗、對答如流。”
  “晚生喜好結交有識之友,像龔先生所說的這位李鴻章小弟,曾某也特別想結交認識,共同研讀,攜手前進,可惜無緣相識,甚憾,甚憾!也不知他今年是否入京會試?”
  “哦!這事當時我也問過,并鼓勵他前去應試,一決雄雌。但他极為謙遜,希望再潛心攻讀几年再去應試。曾小弟,將來有机會与李鴻章相遇,可以相互切磋學問,共同進步,彼此都會大有裨益。”
  “龔先生所言,晚生盡皆熟記于心,終生不會忘記先生的恩德。”
  “龔兄,筆墨紙硯已備好,你就給曾小弟寫封荐書給何學士吧?”
  “好說,好說!”
  龔自珍走到案前,舖紙提筆,一盞茶工夫,一封荐書寫好,交給曾國藩收起。魏源那邊已命家人擺好酒席,招呼兩人入席,邊吃酒邊敘話。
  “魏老弟剛從廣州過來,對禁煙之事有何反應?”
  “少穆兄做事堅決果斷,虎門銷煙极為壯觀,也振奮人心,但卻气惱了外國紅毛賊。”
  “紅毛從海外遠地來到我大清天朝大國地盤,再气惱又會怎樣?”曾國藩放下酒杯說。
  “可不能這樣看。古語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龔自珍沉思一下說。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這幫夷人來我中華弄槍使棒,豈不是魯班門前弄大斧,不會有好結果。”曾國藩還有點不服气。
  “行軍作戰,重要的是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了解域外紅毛的國情民力和軍備是關鍵!”
  “嗯,魏老弟所言极是。但目前,我大清朝對紅毛國的實力了解欠缺,這方面的資料也太少,太少!”
  “龔兄,你能否給愚弟提供一些這方面的信息,愚弟急用。”
  “魏老弟尋找這方面材料是為兩江總督大人准備的吧?”龔自珍側過頭回道。
  “也是也不是。一方面總督大人急需這方面的資料。另一方面,愚弟想編一套書來介紹域外各國情況。”
  “那真是太好了!現下,我朝正需這些書,魏老弟如能完成實是對我朝一大貢獻。魏老弟,你一定要完成此書!”
  “一定,一定!”
  “但不知魏先生所編之書為何名?晚生了解一下書名,他日也好拜讀拜讀。”
  “曾小弟,拜讀談不上,提一些建議倒是應該的。書名暫叫《海國圖志》,最后完成再定名吧!你們要碰到這方面的材料,可一定要轉給魏某。”
  “龔兄這次赴丹陽云陽書院,如在那里能找到域外情況的材料也盡量轉來,讓我等共同完成此書。”
  “那當然,魏老弟為我朝做這等大事,為兄怎會袖手旁觀?”
  “來,喝酒,喝酒!”
  道光和徹前太監馬青青悄悄來到文華殿檢閱進士招考情況。
  今科進士招考是皇上欽命禮部尚書奎照,吏部尚書端華及翰林院編修何紹基等人負責的。
  道光來到考務部巡察。奎照等人一見皇上親自前來檢閱,急忙跪下請罪:
  “臣等不知陛下駕臨,有失遠迎,請陛下發落!”
  “不必多禮,免罪請起!你等閱卷辛苦,朕特來問候!”
  “臣等謝陛下關心!”
  “今科開考,為朝廷選拔人才,万万不可苟且塞責,一定要讓有真才實學之士脫穎而出。”
  奎照急忙應道:“臣理解陛下求賢若渴的心情,我等以錄取分組閱卷,層層選拔的方式為皇上求得治國安邦之英才。”
  “唔,好!但不知今科試卷是否有出類拔革之人?不妨拿來讓朕過目。”
  奎照忙把剛才選出的前十名試卷呈給道光。道光把試卷攤放在案前一一過目。看了兩份,并沒發現有什么新奇過人的獨特論述,道光有所疲倦,又把試卷按剛才順序放好。呆坐片刻,甚是失望,堂堂天朝大國,今科選出的這等优秀試卷尚且如此,那一般試卷水平可想而知。難道是這些考官水平有限,不能做到慧眼識英才嗎?道光又重新從這摞試卷底下抽出一份認真看起來。
  這份試卷也是完全按照八股文的格式進行剖題、析題、論述,并無什么形式上的突破。內容上是從《尚書》中的一句古文而展開論述,所論述內容也僅限于傷春思人悲別离,但文采較華美,所述之事触動道光心事。全皇后死了,宮中美女雖多,但道光一時無法移情別愛,靜妃想方設法討好道光,仍不能讓皇上割舍對全皇后的無限愛心。這淡淡憂傷和淡淡哀思時隱時現,不斷索繞于道光心頭。而今,讀起此類傷感文字,頗有同感。內心澀澀無法排泄,在這些臣子面前,道光又不想流露出自己內心感情,便起身准備告辭。臨行,又再三叮囑奎照、端華、何紹基等人几句,才帶著馬青青回宮。
  奎照等人忐忐忑忑地等待著道光閱完試卷,唯恐哪里有所不妥而遭到皇上斥罵。但道光隨便看完几份試卷后,既沒批評也沒表揚就匆匆而回。奎照等人搞不清是怎么回事,但一顆懸著的心還是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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