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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兩翼的斗爭


  壓在我們頭上的烏云越來越濃了。我們所掌握的情報證明,希特勒統帥部在1941年9月初前用來進攻西南方面軍的不僅有原在基輔方向進攻的軍隊,而且有從莫斯科戰略方向和“南方”集團軍群南翼調來的重兵。后來察明敵人共用八個多步兵師、三個坦克師和三個摩托化師對我軍北翼實施突擊,并集中了十二個步兵師、四個坦克師和三個摩托化師對克列緬丘格地域的我軍南翼實施突擊。此外,在奧庫尼諾沃至克列緬丘格地帶,不算那些戰役預備隊,敵人有二十個步兵師、一個坦克師、三個警衛師。
  按最低限度的計算,希特勒統帥部在基輔戰略方向的兵力比西南方面軍多一倍以上。如果考慮到敵軍戰役配置的一切有利因素及其在坦克和航空兵方面的絕對优勢,那就會明白,我們處在多么令人難以置信的艱難條件之下。
  至此,希特勒統帥部的企圖已經越來越明顯。它的企圖是:用強大的集團對外翼側實施突擊,前出我方面軍基本兵力的深遠后方,以便將其合圍。讀者已經知道,北部的情況最令人憂慮。正當布良斯克方面軍南翼各集團軍試圖消滅古德里安留置的強大屏護隊時,古德里安的坦克集團軍主力卻向我剛剛組建、兵力又小的第40集團軍實施了猛攻。我軍英勇作戰,以便將敵坦克群阻于科諾托普和巴赫馬奇以北的謝伊姆河和杰斯納河河間地帶。方面軍首長把自己的全部預備隊都派到這里來了,但仍不能擋住敵人。第40集團軍便一邊進行苦戰,一邊緩慢向南退卻。
  我軍首長自然是把主要注意力放在方面軍這一翼的戰事上。雖然有跡象表明,希特勒分子也想在南面采取行動,但是我們對自己的左翼不那么擔心,認為我軍在這里將較易于打退敵人,因為戰線畢竟是沿著第聶伯河這條大水障礙延伸的,法西斯分子要克服這一水障礙不會那么簡單。況且我們指望,如果能在北面擋住古德里安的坦克,那么敵人在南面的進攻也就達不到目的了。分散在寬大正面的第26、38集團軍各師繼續在基輔以南防御。它們在8月份已打破了敵人強渡第聶伯河的一切企圖,我軍首長有理由信賴它們的堅定精神。
  不久前接替J·A·里亞貝舍夫中將擔任第38集團軍
  司令員的H·B·費克連科少將報告,德軍第17集團軍已在克列緬丘格東南的杰里耶夫卡地域渡到左岸并奪占了一個不大的登陸場。方面軍司令員和司令部甚至在接到這一報告后也還泰然處之。基爾波諾斯命令集團軍司令員以堅決的行動清除登陸場,并答應用預備隊支援他,之后仍象原先那樣把全付精力用于指揮方面軍北翼軍隊的行動。而北翼的事態卻越來越坏。危險不僅威脅著第40集團軍,也威脅著第5集團軍。第5集團軍步兵第15、31軍已向西北推進很遠,其馬蹄鐵形的正面已在切爾尼戈夫以北通過,在柳別奇附近依托第聶伯河,接著沿河岸一直延伸到索羅科希奇,這兩個軍都已處于被合圍威脅之下。被合圍的最早征候早在9月初就出現了,當時德軍第2集團軍在切爾尼戈夫東南強渡了杰斯納河,在維布利地域奪占了一個登陸場。同時,德軍第6集團軍各師也從惹是生非的奧庫尼諾沃登陸場加強猛攻,于9月5日前突入有一個杰斯納河渡口的馬克西姆村地域。假如法西斯分子當時能在此強渡杰斯納河,那么他們早就有可能与由東面迂回切爾尼戈夫的部隊會合了,這樣,我第5集團軍主力當時就會被切斷与方面軍其余軍隊的聯系。維克托·格奧爾吉耶維奇·切爾諾夫上校指揮的步兵第228師指戰員,通過巨大努力,打破了敵人渡河的企圖。遺憾的是這并沒有消除威脅。法西斯分子還有可能沿杰斯納河西岸向切爾尼戈夫推進,切斷步兵第31軍各師的退卻道路。
  敵人扼守著維布利地域的登陸場。德軍部隊在這里躲進堅固工事隱蔽起來。而我們又沒有足夠的力量把它們赶走。調到這里的步兵第62師兩個營和空降第204旅分隊實施的多次反沖擊沒有結果。敵航空兵出沒在戰場上空,不讓我軍戰士抬頭。波塔波夫將軍命令步兵第15軍軍長不惜一切代价把敵人赶過杰斯納河。M·A·布蘭克上校親自率部沖擊。各分隊傷亡很大,布蘭克也犧牲了,而登陸場卻未清除。
  現在已有必要把第5集團軍撤到杰斯納河對岸,并且通過壓縮正面和騰出預備隊,來改善它的戰役態勢了。可是只允許波諾波夫將軍稍微拉直步兵第31軍的防線。這一措施實際上并沒有改變集團軍的態勢。
  西南方向總司令正确判斷情況后,于9月4日向大本營報告,敵人已在西南方面軍兩翼构成了包圍態勢,并有突入方面軍深遠后方的危險。因此,C·M·布瓊尼請求撥給方面軍必要的預備隊。如果大本營沒有這些預備隊,那就請准許從基輔筑壘地域和第26集團軍各抽調兩個師。總參謀長當天就通知,最高統帥不反對在方面軍內如此變更兵力部署。
  我們在方面軍司令部都知道,這些措施是遠遠不夠的。交戰的規模越來越大,它象海綿吸水一樣,立即吞噬掉我們那些靠減弱暫時未受沖擊地段的兵力組建起來的小小的預備隊。而敵人在任何時候都可能對我防御最薄弱點實施突擊。
  最高統帥部為幫助我們已竭盡全力。我已說過,它所采取的堅決措施有:將中央方面軍和布良斯克方面軍合并統歸葉廖緬科將軍指揮;把大本營預備隊交給他,并賦予唯一的任務——粉碎古德里安軍隊。為達此目的,倉促組建了第40集團軍,它應改善兩方面軍接合部的態勢。但是大本營的力量也有限。
  西南方向總司令密切注視著我方面軍的戰事,他及時看清了克列緬丘格東南敵登陸場隱藏的危險。9月4日,C·M·布瓊尼同基爾波諾斯通了話。
  “遲遲不清除杰里耶夫卡附近的登陸場,無异于死亡。”元帥說,他堅決要求把希特勒分子從第聶伯河左岸赶回去,并建議方面軍派几個負責的代表去幫助集團軍司令員費克連科。
  基爾波諾斯命令我把炮兵主任M·A·帕爾謝戈夫、汽車裝甲坦克兵部部長B·T·沃爾斯基和空軍司令部副參謀長B·M·洛佐沃伊-舍甫琴科叫到他那里去。
  “他們要去費克連科那儿。”他解釋道。“您也准備同他們一起走吧。”
  幸好所有人都在。我們聚集在司令員辦公室里。基爾波諾斯、布爾米斯堅科、雷科夫和圖皮科夫已在那儿。基爾波諾斯說,軍事委員會委托我們幫助第38集團軍首長清除敵人克列緬丘格登陸場。
  “我們實在無法由這里,由普里盧基對這一十分重要的戰役進行應有的關注。你們要就地分析情況,盡力使任務能夠完成。至于戰事進程,你們既要定時向方面軍司令部報告,又要直接向方向總司令報告。”
  “同志們,”M·A·布爾米斯堅科補充說,“我請你們關心一下,要讓集團軍所有指戰員和政治工作人員都能深刻理解,擺在他們面前的任務是多么重要。假如敵人能夠從那里突破,同古德里安軍隊形成對進,我們整個方面軍就有大難臨頭的危險。”
  分別時,方面軍司令員對我說:
  “巴格拉米揚同志,您負責組織這一工作,并負責及時通報。我們明天日終前等您的第一份報告。”
  我們在不同時間出發。從方面軍司令部到第38集團軍指揮所所在地科澤利希納約有一百八十公里。可是我乘汽車几乎走了一天。久雨不晴使土路泥泞不堪,而汽車偏偏大部分時間要在土路上行駛。我費好大勁才找到了集團軍司令部,因為我們為使各級司令部免遭空中突擊,已對它們的配置地點進行了盡量周密的偽裝。
  尼古拉·費拉基米羅維奇·費克連科將軍親切地接待了我。我們是老相識了。早在三十年代,我們就曾在騎兵第5師共事:我當師參謀長,他當机械化團團長。尼古拉·弗拉基米羅維奇當時就因辦事認真、直率和果斷而頗有威信。由于他的團訓練得很出色,他曾被授予列宁勳章。1940年費克連科被任命為坦克師師長,1941年初被任命為机械化第19軍軍長。尼古拉·弗拉基米羅維奇在戰爭頭几星期的戰斗中就表現突出,榮獲紅旗勳章。在我們會見前一星期,他經基爾波諾斯將軍推荐,被任命為第38集團軍司令員。
  費克連科是個誠實而坦率的人,他馬上承認這次上敵人的當了。德國人在奪取普肖爾河与沃爾斯克拉河之間的第聶伯河東岸登陸場之前,曾在切爾卡琴附近克羅列維茨島實施了大規模登陸,成功地制造了這樣的印象:似乎他們是在這里准備強渡第聶伯河,而把島作為投入部隊的跳板。因此,集團軍很大一部分兵力(七個師中的三個師)被拉到了這一地域。其余兵團則在寬大正面上占領防御。隨后几天,費克連科又把自己唯一的預備師調到切爾卡瑟附近。敵人正是利用了這一失算。它選擇了最薄弱點,即普肖爾河与沃爾斯克拉河之間的第聶伯河河岸作為實施突擊的地點,這里寬達五十四公里的正面只有一個步兵師在防御。在強渡地段,我方總共只有一個步兵團。而敵人僅在第一梯隊就投入了近兩個步兵師。費克連科將軍在附近沒有任何預備隊。最初兩天,只有配置在這里的步兵第300師一些部隊和由西南方向、總司令預備隊中轉隸該集團軍的A·A·格列奇科上校1的騎兵第34師赶到的分隊,能對渡過第聶伯河的敵人進行抵抗。步兵第300師師長E·A·庫茲涅佐夫上校企圖机動兵力,從其他地段調來點什么。但是,在他要防守很寬正面的條件下,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敵人利用自己几倍的數量优勢及制空權和炮兵优勢,把我軍分隊從河岸擊退。當由預備隊派來的騎兵第5軍部隊及步兵第304師赶到這里時,渡過來的敵軍已在奪占的登陸場立足。我們來此之前,敵人在第聶伯河左岸已有約五個師。与其對峙的我軍只有兩個步兵師和一個騎兵軍,這個軍在路上就因法西斯航空兵突擊而遭到很大損失。很清楚,靠這些兵力是無法清除敵人登陸場的。必須調攏新的軍隊、坦克和有充足彈藥儲備的炮兵。我立即通過電話把自己的最初印象報告了圖皮科夫將軍,并請他加速派方向總司令答應過的必要的援軍來加強第38集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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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即后來的蘇聯國防部長(1967—1976)。——譯者注。

  晚上,我們整個小組集合在一起了。我簡短地向同志們介紹了情況及与圖皮科夫的談話,并建議分頭到部隊去。我去步兵第304師。陪同我的集團軍作戰處參謀看來很熟悉道路,他不看地圖,滿有信心地領路。途中,敵殲擊机曾几次向我們俯沖,幸好一切都還算順利。向導給我們指了指高出地面的一個土丘:師長的觀察所就設在那里。當我們离土丘還很遠時,法西斯炮兵開始射擊了。土丘隱沒在一片煙霧之中,上面似乎什么都沒有了。我們利用地形使敵人看不到我們的机會,驅車駛近土丘,只見戰士們正用擔架抬著一個受了重傷的上校下來。這是師炮兵主任。
  排除線路障礙的戰士們指出了該走的方向。不一會,我就下到了一條很深的塹壕。這里有几個軍官,一個魁梧和一表堂堂的將軍同他們在一起。我說了自己的姓名后,听到他回答:
  “師長普霍夫少將。”
  當時誰能想到這位溫和、動作緩慢的人會成為真正的英雄,他后來指揮的第13集團軍會在庫爾斯克會戰中由于英勇作戰而遠近馳名呢……
  順便說說,我早在戰爭頭几個月就深信,指揮員的真正素質只能在戰斗中見分曉。戰斗是最嚴厲的主考官,它能判定哪一個人能做什么。在這里,在戰火和一系列考驗中,一些善于在最复雜情況下帶領并教會人們打胜仗的勇敢而有才智的指揮員,馬上就會脫穎而出。在他們中間常常可以碰到這樣的人,他們在平時由于性格和其他個人素質的原因,任何方面也不顯得突出,被當成最平庸的軍官。而在戰爭中,他們的优點:有才略、軍人的机智、勇敢、意志堅強等,忽然都鮮明地表現出來了。尼古拉·帕夫洛維奇·普霍夫就是這樣的人。
  有時事情也會這樣:那些在和平年代顯得博學多才和很有組織能力的人,在激烈的戰斗情況下忽然變得遜色和束手無策,他們的优柔寡斷或神經過敏常常坏事。
  當然,這完全不是說不能相信平時的權威了。在平時,生活通常也能把最能干、最當之無愧的人推到最前列。
  不過,我仍然認為,如果說一個外科醫生的才智是在手術台旁充分顯露出來的話,那么一個軍事首長的才智也只有在戰爭中才能完全顯露出來。戰爭將衡量一位統帥的真正价值。照我看來,蘇沃洛夫的命運就可作為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在和平時期,他的軍事天才是多么不引人注目,而他的“古怪行為”又是多么引人注目!同他的許多飛黃騰達的同事比起來,他只不過是一個勤勉的老軍人。而當戰斗號角吹響、霰彈發出呼嘯時,他的統帥天才放射出多么奪目的光輝!……
  ……我問普霍夫戰況如何。沒馬上听到回答。將軍掏出手帕,擦去臉上沾著塵灰的汗水,說:
  “談不上好。三天推進了一、二公里。我們沖一次,敵人就瘋狂反沖擊几次,不把我們再次打退就不罷休。航空兵壓得我們好苦。而且,德國人的炮兵打得很凶,您瞧,把我們逼到洼地來了……您看看現在是什么情況吧。”
  將軍沿梯子爬上掩体胸牆,把望遠鏡遞給我。我們的火炮正從不同方向的許多小高地后進行射擊。可以看到炮彈在前面戰線成扇形的連續爆炸。煙塵遮住了地平線。一連串的爆炸繼續向前延伸。敵人沒有還擊。只是第聶伯河那邊的低空出現了几架飛机,在我炮兵連頭頂上盤旋。有几門高射炮和几挺四聯裝高射机槍開了火。師長象道歉似的解釋道:
  “這就是我們用來對付航空兵的全部家當。”
  炮兵們不顧轟炸,在繼續射擊。可是射擊明顯減弱了:看來,不受損失是不行的。
  “瞧,我們的人沖擊了。”普霍夫用手指著前面小高地的北坡說。
  許多灰色的小身影正登上山坡。火炮的轟鳴聲更強烈了,還可听到机槍和步槍的射擊聲。前排散兵線已到達高地棱線,并翻越過去了。后面一排尾隨前排急沖而去。突然,整個高地都在敵炸彈、迫擊炮彈和炮彈的灰褐色爆煙中消失了。不一會,約二十輛坦克出現在棱線上,緩慢向高地下駛來。戰士們一邊回射,一邊在自己炮兵的掩護下,用躍進方法退卻。
  “我一輛坦克也沒有。”師長說。“我們几乎每一次沖擊都是這樣結束的。”
  是呀,沒有坦克、強大的炮兵和航空兵,在這里顯然什么都做不成。在這樣的條件下進攻是沒意義的。
  我打電話給集團軍司令員,請他准許師長在援軍到達之前,不要再實施沖擊。現在暫時讓這個師在所到達地區固守,整頓部隊,組織彈藥前送。費克連科同意了。
  戰斗停息了。普霍夫叫來了各團團長。將軍鎮靜、認真、絲毫也不激動地同部下談話。他給他們規定新任務時,要求每個團長了解情況,深刻理解師轉入防御后本團的地位和作用。
  不久我回到集團軍指揮所,和去過許多地段的方面軍首長其他代表商量了一下。他們和我意見一致。我們建議費克連科將軍在全線暫停沖擊,并把全部情況報告了C·M·布瓊尼和M·E·基爾波諾斯。
  方向總司令意識到繼續用那么小的兵力去沖擊是無益的,便命令停止沖擊,同時命令不僅動用該集團軍兵力,而且動用歸其調遣的全部預備隊准備新的反突擊。預定于9月8日晨開始反突擊。第38集團軍參加反突擊的有騎兵第5軍附騎兵第34師,還有四個步兵師。總司令從其預備隊中撥出剛剛組建的三個坦克旅以及几個航空兵團。
  任務是艱巨的。這不單單是因為敵人兵力比我方面軍首長能夠集中的兵力多。准備反突擊的時間只有一晝夜多一點,而各坦克旅和高射炮兵部隊又剛開始到達波爾塔瓦地域。同時,擬制反突擊准備計划的全部工作,都由M·A·波塔波夫上校領導的集團軍司令部作戰處一個人數不多的軍官小組承擔。
  9月6日夜,給軍隊下達了戰斗號令。集團軍司令員決心沿向心方向實施兩個突擊。一個突擊以四個步兵師沿普肖爾左岸向科列別爾達實施;另一個突擊(在集團軍左翼普魯拜、奧澤雷正面)向盤踞登陸場之敵翼側和后方實施,同時前出敵人各渡口。騎兵第5軍加強坦克第3、142旅和坦克第47師(該師共有戰斗車輛約三十輛),承擔了這一任務。
  集團軍司令員定下這种決心的根据是:用于准備反突擊的時間很少,不足以大規模變更軍隊部署。費克連科選定的突擊方向,只要求各部隊進行最低限度的移動,這在時間极為不足的情況下是很重要的。這個主意很有道理,所以我們同意了司令員的決心。
  但是,即使不大規模變更軍隊部署,集團軍也不能在指定時限內完成沖擊准備。那些新編入集團軍的兵團和部隊盡管進行了強行軍,仍來不及進至各自出發地域。方面軍司令員只好把進攻時間向后推延。
  正當我們在集團軍左翼准備反突擊時,敵人在克列緬丘格以南強渡了第聶伯河。德軍部隊從原來奪占的登陸場支援渡河的步兵師。而我們防守克列緬丘格的兵力總共只有步兵第297師一個團。力量太懸殊了。該市便落到了敵人手里。敵人又渡過來一個步兵師后,企圖向北面發展進攻。B·A·阿法納西耶夫上校的步兵第297師部隊實施頑強反沖擊,在克列緬丘格以北阻住了敵人。
  費克連科于9月9日得到關于已在該地域可靠地阻住敵人繼續推進的報告后,又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轉到在本集團軍左翼准備反突擊上面。方面軍首長也沒預料到嚴重危險會來自克列緬丘格方向。他們從偵察部門得到關于在杰里耶夫卡登陸場地域發現敵坦克第9師偵察營的情報后,便推測克萊斯特將軍的坦克集群主力也會到這里來。我第38集團軍突擊集團將要在這里同它們進行戰斗。但是,我們以后可以看到,敵人的計划完全是另一种樣子的……
  我們在埋頭准備第38集團軍的反突擊時,也繼續密切注視著我方面軍北翼戰事的發展。我們每個人都明白,現在正是那里決定著基輔方向交戰的結局。第40集團軍在古德里安的坦克浪頭前能堅持住嗎?
  我們身在費克連科司令部,當然無法想象那一地域戰斗的全部細節。下面的這些細節,是我在返回方面軍司令部后同方面軍參謀長圖皮科夫將軍和我的副部長扎赫瓦塔耶夫上校交談時,從他們的敘述中了解到的。現存的文件也幫助我想起了許多細節。
  下面說的就是那段時間我們北翼所發生的情況。9月上旬,第40集團軍繼續對古德里安軍隊進行最頑強的抵抗。敵軍在航空兵的強大支援下,在坦克、炮兵以及兵力机動性方面,都占了不可估量的优勢。我軍部隊在杰斯納河和謝伊姆河河間地帶把敵坦克和摩托化師阻擋了兩星期。
  戰后,古德里安曾羞愧地承認,他的坦克集群相當大的兵力在1941年9月初曾被蘇軍一個師所牽制,這個師就是得到蘇聯英雄C·A·謝緬琴科將軍獨立坦克第10師几十輛坦克支援的E·O·拉古京上校的步兵第293師。法西斯將軍硬把我們一個步兵師說成四個,而大家知道,當時整個第40集團軍也沒有那么多軍隊。
  希特勒統帥部完全沒有料到蘇軍會進行那么頑強的抵抗,因而慌了手腳。哈爾德上將那几天決不是用樂觀的腔調評价古德里安的戰果。他在自己的日記中寫道:“坦克第2集團軍在橫渡杰斯納河的進攻過程中,左翼与敵人糾纏得那么緊,以致連向南進攻也停頓了。該集團軍甚至還被迫放棄了已經奪占的一些地段。”
  第40集團軍的最初戰果使基爾波諾斯將軍那么充滿希望,以致他決定調該集團軍一個師,即O·H·斯梅霍特沃羅夫將軍的步兵第135師,去援救第5集團軍——由于敵人已在切爾尼戈夫方向和奧斯捷爾方向深深楔入,該集團軍的處境越來越惡化了。敵人力圖分割第5集團軍的軍隊,并在合圍這些軍隊后,前出到直接在基輔防御的我第37集團軍后方。我們那時由于离開了方面軍司令部,所以怎么也弄不明白基爾波諾斯為什么遲遲不撤回波塔波夫所屬各兵團。后來我得知,是大本營堅決不准這樣做。看來莫斯科還希望布良斯克方面軍的進攻終究能把敵人逐离杰斯納河。
  9月7日,西南方面軍司令員被迫給大本營發去了專門報告,說不能再遲延了。總參謀長征求布瓊尼元帥的意見。布瓊尼堅決支持方面軍首長的申請。9月9日,沙波什尼科夫元帥終于通知:“最高統帥批准將第5集團軍以及第37集團軍右翼撤至杰斯納河。”可是在此之前,法西斯軍隊已經在杰斯納河兩岸鞏固下來。波塔波夫各兵團腹背受敵:德軍第6集團軍從正面,坦克第2集群部隊從后方,分別對它們進行猛攻。
  到9月10日晨,古德里安的坦克對第40集團軍也實施
  了突擊。它們在狹窄地段進攻。這些鋼鐵撞錘發揮其全部威力對著一點猛擊。波德拉斯將軍把這一情況報告了方面軍司令部,請求支援。可是方面軍預備隊中連一個師都沒有了。
  第40集團軍拚死堅守,沒有后退。法西斯坦克只在巴圖林和科諾托普之間為自己打開了一條道路,我軍在這里已經連一個戰士也沒有了。坦克第10師部隊英勇作戰。在該師摩托化步兵第10團地段,當法西斯十七輛坦克和裝甲輸送車沖向彼得羅夫中尉連的余部時,九個還活著的戰士在自己連長帶領下決不后退。他們用手榴彈和燃燒瓶迎戰敵人的車輛。人們從友鄰連的陣地上看到了這一戰斗的過程。几乎全部英雄都陣亡了,可是他們的死使法西斯付出了昂貴的代价:九輛沖擊的坦克和裝甲汽車被擊毀。
  古德里安用自己士兵的尸体舖砌、用坦克燃燒的火焰照亮道路,向位于我方面軍深遠后方的羅姆內急進。我們已經沒有兵力去阻止敵裝甲縱隊了。
  9月10日日終時,莫德爾將軍的德軍坦克第3師先遣部隊与在羅姆內傘降的空降兵會合。我第40集團軍正面被分割為兩部分:空降第2軍退到了友鄰第21集團軍地帶,而其余兵力則扼守著科諾托普,把其斷續的正面向南連接起來。
  盡管敵坦克突然沖進羅姆內,但留守該市的專業兵和后勤机關小分隊并沒有放下武器。這些分隊組織基點或環形防御,奮戰到底。就連古德里安也不得不承認這一事實。他寫道,當他來到他的坦克第3師占領的這一城市時,“要乘裝甲汽車才可通行。”
  關于古德里安各師突入我方面軍深遠后方的情況,我和這几天呆在第38集團軍的同志們知道得很少。我們忙著自己的事。就在古德里安的坦克由科諾托普沖向羅姆內的那天,在本書作者所在的南翼,第38集團軍突擊集群在航空火力准備和炮火准備后,于早晨發起了沖擊。遺憾的是我們的航空兵和炮兵明顯不足,因此未能壓制住敵人的火力配系。進攻各師遭到了十分密集的射擊和猛烈的反沖擊,可是這一切都沒有阻住它們。各師繼續進攻。使人興奮的是在最左翼進攻的O·B·卡姆科夫將軍的騎兵第5軍,緩慢但卻頑強地把敵人赶到了第聶伯河。這天戰果最大的是A·A·格列奇科上校的騎兵第34師部隊。
  我們急于清除敵登陸場,知道這樣就能改善整個方面軍的處境,因為那時古德里安坦克集群的突擊由于得不到南面的支援,就不會造成那么大的危險。遺憾的是第38集團軍突擊集群要抗擊法西斯軍隊不間斷的反沖擊,又因遭敵航空兵襲擊而傷亡很大,所以進展越來越慢。必須最大限度地加強猛攻。方面軍首長的全部代表都到實施進攻的軍隊去了。9月12日晨,我再次到了普霍夫師。到他的指揮所很費勁:敵航空兵不給我們沿無林開闊地行駛的任何可能性。只好把汽車留在掩蔽所。我們不止一次趴在彈坑里。因為德軍炮兵正對整個地面進行梳篦射擊。
  這次我同普霍夫象老相識那樣見了面。他情緒极為樂觀,盡管他的部隊進展甚微。
  “要是能狠狠轟炸法西斯分子一次,”將軍說,“他們早就下河了。”
  費克連科根据我的建議撥出了几個強擊机大隊,在殲擊机護送下支援步兵第300、304師。這多少有點幫助。普霍夫的部隊又前進了。
  我軍在敵登陸場其余地段也未停止頑強的沖擊。我們對把敵人赶下第聶伯河去一直沒有失望。
  下午,費克連科將軍打電話請我火速赶回他的指揮所。我在這里听到了令人不快的消息。正當我們力圖清除杰里耶夫卡附近的登陸場時,克萊斯特將軍卻讓他的坦克和摩托化師偷渡到了克列緬丘格地域。9月12日晨,這些師向步兵第297師一個團猛攻,分割了該師正面,并向北面霍羅爾總方向急進。我們在其進攻地帶內只有极少一點兵力。當然,不難猜出,克萊斯特是要与古德里安對進,后者的先遣部隊這時已經進至羅姆內以南很遠了。
  克萊斯特坦克集群要猛進同古德里安軍隊會合,這本來是不難猜想到的。但我們曾相信敵人會從其在普肖爾河与沃爾斯克拉河之間的那個大登陸場投入自己的坦克,相信法西斯分子正是為了這一目的而如此頑強地擴大該登陸場,并在登陸后架設舟橋。還有一個事實更使我們認為這一見解正确,就是9月10日恰恰在這里抓到了克萊斯特集群的俘虜。
  總而言之,我們未能及時察明克萊斯特在克列緬丘格地域集中坦克,因而也就不可能确定坦克實施突擊的地段。這當然是一個很大的失誤。現在,德軍在整個蘇德戰場所擁有的四個坦克集群中,已有兩個猛扑到我方面軍主力后方來了。
  今天,當那些日子里發生的一切都已真相大白后,人們會情不自禁地想:當初即使我們的偵察幫我們察明了克萊斯特坦克集群實施突擊的地點,我們也未必能阻止它突破。敵人的兵力兵器總优勢太大了。要知道在德軍坦克第1集群(四個坦克師和三個摩托化師)到達這里以前,法西斯分子就已在我方面軍南翼當面集中了約二十個師。而這一切是用來對付第38集團軍五個步兵師和四個騎兵師的。敵人步兵和炮兵差不多比我軍多兩倍,航空兵,特別是坦克多好多倍。
  應該說,我們左鄰的情況是有利于法西斯分子如此集中兵力的。南方面軍在此之前已被壓到第聶伯河口。由于有這條寬闊的水障礙做掩護,“南方”集團軍群頭目在那里便只留下一個不大的屏護隊,而將野戰第17集團軍和坦克第1集群的大部兵力收攏成強大的突擊集團,用以從南面實施突擊,与古德里安各兵團對進。
  第38集團軍的可敬之處,是它在那樣艱難的條件下對普肖爾河与沃爾斯克拉河之間登陸場的敵人進行了應有的反擊,迫使敵人放棄在這對它最有利的方向實施進攻的意圖。費克連科將軍的軍隊在那里异常頑強和猛烈實施的反突擊,迫使敵人另找突破地段,并把自己兵力轉移該處。
  我看到費克連科正陷于苦思冥想中。
  “怎么辦呢,伊万·赫里斯托福羅維奇?”他問。“繼續不繼續進攻?”
  我回答,照我看來,現在反突擊已經沒有意義了,當前主要的是要不惜任何代价消除那個把我們整個方面軍都置于敵人突擊之下的突破口。
  “可是用什么去消除呀?”將軍苦惱地說。“我的預備隊總共還有一個步兵團。就是我們能從突擊集團抽調大部兵力,也沒有把它們調到突破地段的時間。難道現在能追上克萊斯特嗎!”
  “追赶克萊斯特是沒用了。”我表示同意。“不過,假如我們能從兩翼實施突擊封閉缺口,那么,他的坦克和摩托化師的補給線就將被切斷,方面軍首長也就較易于對付突入的敵軍快速兵團。”
  回顧一下往事,我應該承認,在當時那种情況下我的樂觀主義是沒有根据的,因為正如后來所看到的,西南方面軍首長只能從第26集團軍調兩個步兵師去對付突入我軍深遠后方的兩個坦克集團軍。
  費克連科將軍明白在當時情況下沒有別的出路,便請求方向總司令准許在集團軍左翼停止沖擊,從那里調出部分兵力編入預備隊,用于恢复被突破的正面和擋住敵可能對波爾塔瓦實施的進攻。布瓊尼元帥馬上就批准了,同時他還命令集團軍司令員立即把編入第38集團軍的全部坦克旅調到突破地段去。
  傍晚已經徹底察明,費克連科集團軍三個右翼師在集團軍司令部率領下,已被割斷同主力的聯系,正与德軍第17集團軍從東南面猛攻它們的強大集團進行艱苦戰斗。總司令部得知此情后,知道分布在一百四十公里正面的第38集團軍從此將實際上在兩個离心戰役方向實施戰斗行動了:一個是克列緬丘格、羅莫丹方向,一個是科列別爾達、波爾塔瓦方向。
  現在我們再回頭說說方面軍北翼的戰事。第5集團軍得到向杰斯納河對岸退卻的為時太晚的許可后,只好一邊苦戰一邊為自己打開一條沖擊敵軍合圍圈的道路。敵人對他們進行跟蹤追擊,從四面八方進行不間斷的沖擊。在這极端困難的情況中,步兵第15、13軍指戰員表現了不屈不撓的意志。他們雖然遭到不間斷的轟炸和掃射,但仍頑強沖到杰斯納河。
  法西斯軍隊曾兩次合圍E·A·巴拉巴諾夫上校的步兵第215師1第711團,但指戰員們以堅決的沖擊打開了一條道路。A·C·別列斯托夫上校的步兵第193師各部隊在激烈的搏斗中僅兩天就消滅七百名法西斯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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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原是摩托化師。所有摩托化步兵師和摩托化師從8月22日起均改編為步兵師。

  第5集團軍各師都沒有后方,因為到處都是前方。當德軍步兵和坦克在我步兵第200師穿越戰斗隊形打到師司令部時,參謀人員、通信兵、警衛戰士都迎著他們扑上去。師長A·E·科樂帕切夫少校親自指揮戰斗。許多人在力量懸殊的搏斗中犧牲了,但敵人傷亡也很大。還有三輛坦克在繼續前進。這時,紅軍戰士庫拉科夫、奧西波夫和謝爾蓋耶夫沖上去擋住它們的去路。他們在十至十五米距离外向敵坦克投燃燒瓶。司令部轉危為安。
  可以想象,當指戰員們沖到杰斯納河卻發現河岸已被法西斯分子搶占時,心里是什么滋味。由步兵第195師師長B·H·涅斯梅洛夫將軍統一指揮的步兵第31軍第193、195、215師,就陷入了那种境地。它們受到前后夾擊,無論到哪里都找不到出路。于是決定以一部兵力阻住從西面沖擊的敵軍,以另一部兵力一邊戰斗一邊強渡杰斯納河。沒有渡河器材,只好把火炮和汽車毀掉。該軍只有步兵第200師未遭法西斯分子截擊。師長不僅擺脫了追擊,而且先敵到達杰斯納河,保住了全部炮兵和后勤。步兵第15軍和第45、62師在切爾尼戈夫以南進至杰斯納河。這里的河岸也已落入希特勒分子手里。軍長C·C·莫斯卡連科少將(接替犧牲的布蘭克)巧妙組織了沖擊。我軍各部隊一齊猛攻,擊潰了敵人,突出了合圍圈。
  經過這些极為緊張的戰斗,第5集團軍遭到很大損失,但終于在9月11日突出重圍。
  在方面軍右翼部隊打開突圍道路時,第37集團軍各右翼兵團也在打破敵軍強大集團從東北面迂回基輔的企圖。它們的頑強防御使第5集團軍的處境有所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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