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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挑戰与反應———史密斯特遣部隊的英勇抵抗

  一九五O年六月,沿整個三八線對峙的南、北朝鮮軍隊在實力和戰備程度上還存在著很大的差距。可是,北朝鮮軍隊旨在侵占南朝鮮全境的大規模進攻居然為南朝鮮軍隊所阻滯,這确實令人感到惊异。北朝鮮軍隊擁有裝甲部隊,而南朝鮮軍隊卻沒有。北朝鮮軍隊擁有的火炮在數量和射程上都大大超過了我們提供給南朝鮮的火炮。南朝鮮炮兵的大多數火炮已經多中未曾使用。北朝鮮人民軍可以得到飛机的掩護,而南朝鮮軍隊甚至連高炮部隊都感到不足。南朝鮮軍隊也沒有任何可以抗擊對方坦克的火炮。這种情況同以往少數童子軍企圖以手中的輕武器阻止德軍裝甲部隊的情形很相似。
  要想有效地發揮火炮的作用,必須做到能集中火力于重要的軍事目標。這就意味著必須標定出集火射擊的諸元,訓練好炮手,并且對火炮進行試射。而這一切,南朝鮮軍隊基本上都未能做到。可是,北朝鮮人民軍的榴彈炮几個月來卻一直瞄准著在南朝鮮境內的重要目標,并且在此之前已經對開城市進行過兩次炮擊。北朝鮮人民軍不僅為這次進攻作了充分的准備,而且還擬制了詳細周密的計划,甚至連派某些部隊混雜在難民之中潛入南朝鮮境內、破坏交通、散布恐怖言論以及摧毀堅固工事等問題都考慮到了。
  進攻是在一九五0年六月二十五日拂曉發起的。這是一個雨水淅瀝的夏日之晨。敵人對各個進攻地帶亦即通往漢城和春川的的山谷間的主要公路或曰“走廊”實施了猛烈的炮火襲擊。爾后,敵人沿著這些谷地實施了主要突擊。T—34式坦克在前面隆隆地開進,步兵一遇到抵抗就迅速展開成戰斗隊形。為配合這些進攻,敵人侵占了整個瓮律半島,并且沿東海岸實施了一次兩栖迂回行動。這次迂回行動的目的,在于切斷那些守護南北走向的海岸公路和通往西南方向之洪川、原州和堤川的公路的南朝鮮軍隊退路。任何—個在手頭沒有反坦克武器的情況下抗擊過敵坦克的人,都能理解數量上居于劣勢的韓國軍隊中籠罩著的恐怖气氛。
  當時,韓國軍隊正面臨敵人在坦克支援下對漢城實施的鉗形進攻。在這些韓國軍隊中,除那些在過去几個月中曾參加過反游擊戰的部隊之外,很少有什么部隊參加過實際戰斗。許多人几乎根本沒有受過訓練,他們不熟悉自己手中的武器,對指揮官(某些指揮官在開戰頭几天就丟下部隊開了小差)缺乏信心,不知道如何對付一個對自己的翼側實施包圍的數量上占优勢的敵人。部隊几乎沒有為實施縱深防御或者建立補給系統而進行過任何准備。南朝鮮軍隊基本上是為了應付國內治安而進行裝備和訓練的,因此,許多士兵感到無法抗擊大批有組織的蜂擁而至的凶惡敵人。
  在美國軍隊參戰之前,竟然有許多南朝鮮部隊未作任何抵抗。其原因在于他們不懂得如何進行抵抗菌素和完全喪失了組絹紀律性。
  然而,也有一些英勇作戰的例外情況。如果不是少數几支進行了适當作戰准備的韓國軍隊英勇奮戰,可能還會喪失一兩天极其寶貴的時間,也就有可能遭到徹底的失敗。南朝鮮第6師是在北朝鮮入侵前做好戰斗准備的一支部隊。
  駐韓國軍事顧問團的托馬斯·麥克費爾中校曾擔任該師的高級顧問。他很快便征得了該師師長金將軍的同意,著手實施一項緊張的訓練計划。第6師負責防守通向春川的接近路,經常要對付通過春川与江陵之間几條固定路線穿越三八線的成幫的游擊隊。就在北朝鮮軍隊大舉入侵前的几個星期,南朝鮮第6師經常与這些穿越邊界的、人數多少不等的成幫入侵者進行戰斗,所以,他們在激烈的戰斗中經受了一定的鍛練。
  第6師的炮兵分隊和工兵分隊也進行了訓練。長期閒置不用的榴彈炮進行了一定的試射,集火射擊的諾元進行了測定和標定,發射陣地也進行了改善。根据麥克費爾中校很明智的指示,情報分隊得到了加強和訓練,并且被頻繁地派到三八線以北執行任務。他們從那邊返回時所帶的情報有力地證明,敵人的進攻已經迫在眉睫。他們發現了敵軍偽裝良好的坦克,新調來的部隊,以及高炮連。所有這一切都使麥克費爾中校感到時間已經十分緊迫(他曾將這些情報呈報上級,但未引起重視。)。他說服師長取消了六月二十三日的所有周末通行證,充分加強了防御陣地上的兵力。因此,當敵軍果真發起進攻時,南朝鮮第6師已經作好了抵抗的准備。他們進行了英勇的戰斗,阻滯了北朝鮮人民軍向漢城發動的大規模強攻,爭取了三天的寶貴時間。如友鄰部隊對這次進攻也能作好同樣的准備,則這次進攻受阻的時間可能會長得多,那樣便會有足夠的時間沿漢江組織起某种抵抗,其結果也就大不相同了。
  南朝鮮第6師打退了敵人數次進攻,以精确的集火射擊打得敵人惊慌失措,陷于混亂,而且,用預備隊削弱了最初突入的政部隊。但是,此后卻傳來了兩翼友鄰部隊已經倉皇逃跑的稍息。這使得第6師兩翼暴露,有可能很快為敵人所包圍。因此,除撤退外別無出路。在春川以南,已經构筑了防御陣地,第6師港備在那里進一步組織抵抗。
  但是,駐南朝鮮軍事顧問團此時接到了撤离漢城的命令6麥克費爾中校接到指示,令其動身前往大邱,再由那里乘飛机轉移出去。待他能夠返回來幫助重新組織喪魂落魄的南朝鮮部隊時,漢城已落入敵手,退卻已經變成了潰逃。
  在首都防御戰中,南朝鮮第l師也進行了同樣英勇的戰斗。該師的一個步兵連在漢城以北某高地堅持抵抗,直到最后一人戰死為止。然而,其他各處卻是一派惊慌失措的景象。瓮律半島于第二天黃昏完全被敵人占領。于是,敵人進攻瓮律半島的部隊便騰出手來加入了對漢城的強攻。殘存的南朝鮮部隊不得不借助登陸艦撤了出來,以便加強首都毫無希望的防御。開城,該國的一座古城,在第一天拂曉進攻發起后僅僅四個小時就落入北朝鮮人民軍手中。翌日黃昏,敵軍在坦克支援下,沿狹窄的走廊地帶挺進至議政府城下,并包圍了該城,打通了直接通往漢城的首路。平民百姓、潰不成軍的部隊、裝滿壇壇罐罐的大車、小馬駒、大公中,無所不有,都在逃難,形成了一股逃難的人流。在越來越近的隆隆炮聲中,這股人流喧鬧曹雜,然而卻又顯得出奇地耐心。零星的反沖擊几乎無法降低敵人向首都前進的速度。
  但是,在北朝鮮人民軍進入漢城市郊之前,南朝鮮軍隊參謀總長就已經集合起全体隨員越過漢江南逃了。据南朝鮮方面稱,“在本人表示反對的情況下”,蔡將軍“被送上了一輛吉普車,送到漢江以南”。究竟他是以何种形式表示反對,又是哪一級迫使他上的吉普車,我們在漢城的美國人是無從了解的。据美國陸軍在朝鮮作戰的正式史料記載,在沒有通知駐南朝鮮軍事顧問團的情況下,整個南朝鮮陸軍司令部便轉移至漢城至水原半途的始興。當美國人獲知此事之后,在場的美國高級軍官威廉·賴特上校(后晉升為中將)遂召集其參謀人員出發往南,企圖說服南朝鮮人返回來。可是,他們費盡口舌未能成功。結果,仍在漢城以北作戰的南朝鮮部隊同司令部失掉了聯絡。不久,老百姓便恐慌不安起來,大規模逃難開始了。(三天之后,即六月三十日,南朝鮮政府解除了蔡將軍的職務,由鐘日昆將軍接替了他。鐘將軍在指揮上堪稱楷模。他后來成為駿美國大使。現在,也就是一九六七年五月,任外交部長。)六月二十八日凌晨,北朝鮮人民軍進入漢城。城內早已大火熊熊,到處懸挂著共党的旗幟。隨著新生的共和國的文化、政治、交通和精神上的中心漢城的丟失,全部有效的抵抗行動均以徹底失敗告終。南朝鮮軍隊連同大批身穿白色服裝的難民(其中混雜著許多在北方受過訓練的滲透者)一窩蜂地涌過了漢江。可是,東京的總部卻一度認為,可以依托這條河流形成的障礙進行一番抵抗。
  然而,六月二十九日,總司令麥克阿瑟將軍象他以往經常所做的那樣,不顧個人安危親臨現場察看了一番。通過察看,他認識到,如果得不到大規模增援,就不可能阻擋故人進攻的勢頭。麥克阿瑟和他的七名高級參謀,其中包括愛德華·阿爾蒙德將軍和喬治·斯特技特邁耶將軍,由東京飛抵位于漢城以南二十英里的水原,并在前進指揮所听取了駐韓國軍事顧問團兩名剛從漢城返回的軍官所作的簡要匯報。總司令和他的參謀人員与這兩名軍官一道分乘兩輛征用的吉普車向漢江進發,他們在這股由難民、大車、行李、部隊和車輛組成的南逃的洪流中奮力穿行。在一個可以俯瞰漢江谷地的高地上,麥克阿瑟觀察了逃難的混亂景象。不久,他便在一份電報中向參謀長聯席會議報告:“南朝鮮部隊正處于混亂之中,沒有進行認真的抵抗,缺乏指揮。.....他們無力奪取主動權。.....”。
  麥克阿瑟在朝鮮的地面只停留過五個小時,而且,大部分時間都用在听取情況介紹和旅途上,直接用于觀察的時間大概只有一個小時。但是,他就南朝鮮軍隊的抗擊行動所作的刻薄的評价基本上還是公正的:南朝鮮軍隊被打敗了。因此,除非我們迅速投入巨大的兵力,否則整個半島很快就會淪陷。
  (下面的趣聞可以說明麥克阿瑟眼中所觀察到的情況。在其《回憶錄》一書中,麥克阿瑟曾把退卻描繪成一幅栩栩如生的畫面:“被擊敗的、潰散的軍隊形成了一股可怕的逆流。南朝鮮軍隊完全是在狼狽潰逃。”從可以俯視漢江的高地上,他看到了“從漢城的廢墟上冉冉上升的沖天煙柱”和“正在撤退的、潰不成軍、气喘吁吁的隊伍”,看到這些隊伍“常常為滿身塵土、擠來擠去的逃難人群所阻塞而不能舉步”。但是,當時站在麥克阿瑟身旁觀看同樣情景的阿爾蒙德將軍所描繪的景象卻不是這樣地令人絕望。他所見到的部隊既不是气喘吁吁,也不是潰不成軍。相反,盡管追擊炮彈不時地落下——當然,還沒有近到危險的程度——“所有的人卻仍然談笑風生,他們仍然荷槍實彈、武裝整齊,仍然頤得上向我們致意”。還有一點也不很清楚,在斷斷續續地下了十二小時雨的情況下,“人群”怎么還會“滿身塵土”。可是,在麥克阿瑟許多由別人代為捉刀的報告中,一些看問題比我敏銳的人也發現存在言過其實的傾向。)美國為避免即將發生的災難而擬制的計划,此時不得不一小時一小時地重新修定,估計必須投入朝鮮的兵力也几乎是在成几何級數地增加。我們的情報部門事先曾提供過充分的事實情況,本來可以作為我們采取相應步驟的依据。但是,我們未能對這些情報作出正确的判斷,甚至可以說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例如,我們根本沒有想到北朝鮮人民軍是這樣一支訓練有素、軍紀嚴整、具有高度戰備程度的軍隊。結果,我們對這場戰爭的實際規模和樣式毫無思想准備。現在,我們才如夢方醒,才被迫想起了我們遭到嚴重削減的軍隊,才不得不倉促上陣,以便從就要降臨的大災大難中搶救出我們所能搶救的一切。
  我們當前最關心的問題是將入侵所危及的美國國民安全地轉移出去。為此,我們事先曾港備了一份“油煎餅計划”。這是一年前在駐南朝鮮軍事顧問團和美國大使館協助下由東京的總部擬制的。莫西奧大使負責在發生重大的緊急情況時將這項計划付諸實施。現在,緊急情況出現了,這項計划也就毫不遲疑地付諸實施了。海軍、空軍和美國使館都行動起來,干得十分順利、迅速而且有效,結果,全部有關的男人、婦女和儿童一個也沒有丟下,甚至沒有一個人受到重傷。我們的駐遠東部隊所取得的這個小小的胜利,很快就為重大的不幸和災禍掩蓋了,以至于華盛頓本應拍發的“干得好”的電報一直都沒有發來。
  現在,總司令的當務之急是拼湊足夠的兵力和彈藥來進行一場比我們預計的規模要大四倍的戰爭。已經到了需要立即定下決心和迅速采取行動的時刻。在作出反應的問題上,我們的總統和軍事領導人沒有產生片刻的猶豫和怀疑,這是值得贊揚的。從漢城發出的宣布南朝鮮領土遭受北朝鮮軍隊入侵的電報,于六月二十四日1(星期六)下午九時三十分左右傳至華盛頓。下午十時之前,電報的副本就交到了國務卿艾奇遜手中。他立即打電話給在密蘇里州獨立城的杜魯門總統,總統正打算在那里度過一個短暫的假期。星期日凌晨的頭几個小時,政府各部門的值班官員一直在忙著确定他們必須通知的人員名單,以便向那些需要首先知道戰爭已在朝鮮爆發的人發出通告。
  美國在長期采取讓朝鮮任憑命運擺布的政策之后,這次是否會作出什么不同的反應,那是很難肯定的。我們沒有進行戰爭的准備,我們這些最先听到從世界另一面傳來的不樣消息的人,內心里大都以為第三次世界大戰開始了。如果總統在确定應該首先采取何种行動之前能夠先与自己的所有顧問鄭重其事地進行磋商,那就不會有人對他提出批評了。可是,面對這樣的挑戰,优柔寡斷、瞻前顧(1)華盛頓時間比漢城和東京時間早十四個小時。——作者后并不符合杜魯門總統的性格。數小時之內,他就命令使用“美國空、海軍力量為南朝鮮政府軍提供掩護和支援。”
  六月三十日,他批准了麥克阿瑟使用一個團戰斗隊的請求。此后不久,他又授予麥克阿瑟“使用其所屬地面部隊的全權。”
  這些決定所產生的影響,當時在美國并沒有立即為人們感受到。我認為,我們的絕大多數公民,由于深受報刊和政客的影響,由于本身強烈的主觀愿望,覺得朝鮮戰爭的爆發只不過是發生了一場火災,不久就會被我們留在那里專門負責這類事務的人所扑滅。可是,各處的軍人听到這一消息卻深感不安。他們對于國會減少預算將我們的軍事力量砍得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的情況了解得再清楚不過了。他們長期所關心的并不是蘇聯的什么意圖,而是蘇聯的實力。此時,大部分軍人感到擔心的是共產党終于決定要決一雌雄了。
  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這個消息是如何傳給我的,它對我的影響又是多么地深刻。一九五O年六月,我作為陸軍副參謀長在五角大樓值班。當時,我剛剛結束了對賓夕法尼亞州國民警衛隊第28步兵師的視察。那一夜,我象其他許多正在酣睡的人們一樣被床邊的電話鈴聲惊醒。當我听到來自午夜華盛頓的一個鎮定而准确的聲音告訴我莫西奧大使發來的消息時,越來越感到惴惴不安。我將能体諒人的妻子叫醒,把我的憂慮告訴了她,并且讓她赶快穿好衣服,作好回首都的准備。當我們走向自己的汽車時,卡萊爾兵營的重要人物住宅區沉浸在鄉間的靜謐气氛之中。當整個鄉村仍在酣睡之際,我們在夜暗中上了路。一路上,我們很少交談,但彼此心照不宣,納粹投降以來我們所享受的這個短暫的和平時期現在已經結束,在很長很長的時期內,我們將再也享受不到這种和平了。我不禁想到了這條道路兩旁乃至全國各地正在熟睡的千千万万的人們,他們一點也不知道當太陽升起的時候他們的生活可能會發生多么突然而劇烈的變化。
  不用說,我們能夠投入朝鮮的首批部隊只有海軍和空軍,他們已經擔負了將那里的全体美國公民和少數外國人轉移至安全地區的任務。以海軍中將阿瑟·斯特魯布爾指揮的第7艦隊為主力的海軍,賦予其主要作戰部隊第77特混艦隊以這樣的任務:在消滅敵人所有的海軍力量之后,封鎖朝鮮的海岸線。朝鮮戰爭編年表中所記載的內容大部分是關于地面部隊的艱苦戰斗,這是十分公平合理的,因為地面部隊曾被迫与一個足智多謀、數量上占优勢(在一個較長的時期內)的敵人日以繼夜地進行過殊死的戰斗。
  但是,美國海軍的全体艦上人員以其特有的勇敢精神進行了卓有成效的戰斗。他們沿朝鮮海岸執行封鎖任務,不顧一切地從事排除航道中水雷的艱苦而危險的工作,他們還要遂行水下爆破任務,這項工作常常要在零度以下的寒冷天气里進行。至于說到飛行員,如果沒有他們,這場戰爭可能在六十天之內就會告終,整個朝鮮也就會落到共產党手中。由于缺少受過專業訓練的照片判讀人員,飛行人員遂行偵察任務受到了影響。但是,陸軍、海軍和海軍陸戰隊的飛行人員和地勤人員在各种气象條件下晝夜不停地工作,從狹小的跑道或光滑的甲板上起飛作戰,因而仍得以在戰爭之初消滅北朝鮮的空軍,摧毀其大部分裝甲車輛,并將急需的人員和補給運往最危急的地點。海軍控制著航道并防止了任何規模的敵部隊由兩側的海岸登陸,同時輸送了迅速加強第8集團軍所必需的補給品和裝備器材。空軍則掌握著絕對的制空權。由于這些原因,我們的地面部隊才能在朝鮮奪得一個不太穩固的立足點,并能在援軍到達之前進行固守。
  由于批准使用的那個團戰斗隊(一個加強步兵團)無法及時從夏威夷赶到作戰地帶,麥克阿瑟將軍遂命令立即空運一個步兵營到朝鮮應急,命令該營盡可能靠前地与敵人建立接触,并通過遲滯行動爭取時間以使更多的部隊能運至朝鮮。該營預定飛往當時仍在己方部隊手中的水原机場,但是由于為惡劣的天气所耽擱,最后只得降落在釜山机常他們從釜山出發,沿公路和鐵路向前机動,去迎擊正在穩步推進的敵人。
  這支部隊就是史密斯特遣部隊,是根据其指揮官史密斯中校的名字命名的。在那艱苦奮戰的几天之中,這是唯一的一支在地面作戰的美國部隊。這支部隊只有五百人:兩個步兵連、兩個4.2英寸追擊炮排(不得不全部作為野戰炮兵使用)、一個75毫米無后座力炮組,以及六個2.36英寸火箭筒小隊。他們的對手是數量上為他們一百多倍的、裝備有T—34式坦克和野戰火炮的敵軍。史密斯特遣部隊沒有預備隊,沒有可擊毀裝甲很厚的敵坦克的武器,也沒有可与敵之榴彈炮相抗衡的武器。(史密斯特遣部隊倒是轄有第52野炮營的A連,但是,在向前方机動時該連掉隊,七月五日戰斗打晌時未能赶到。)談起這一小股裝備低劣的部隊的情況是令人傷心的:他們過去所受的訓練只是為了适應執行守備任務的需要,而不是為了打仗。他們剛切口失去了在平靜的日本所享受的那种悠閒、安逸的生活。在日本,他們吃慣了盛撰佳看,与女友一起消磨時光,甚至連擦自己的皮鞋也要找人代勞。
  在朝鮮,他們毫無怨言地施著沉重的腳步向前開進,到一些既無掩蔽又無蔭蔽的山崗上或污泥齊腿深的、臭气熏天的稻田里去迎接死亡。他們所進行的抵抗看起來也許徒勞無功,毫無希望。他們所能做的一切至多不過是在一些高地上堅守陣地,直到敵軍几乎完全把他們包圍或者自己彈盡糧絕為止。爾后,他們通過一些自己所不熟悉的、每個居民都可能是敵人的地區實施后撤,并拼命設法在某個地點重新集合部隊,進行另一次毫無希望的抵抗。在進行第一次戰斗時,特遣部隊有些恐慌,顯得非常混亂。七月五日上午八時,敵人以三十輛坦克和一支強大的步兵部隊向烏山附近發起了進攻。史密斯特遣部隊不久便被迫在退卻与被殲之間進行抉擇。他們堅守陣地,一直打到彈藥告專罄才開始有些混亂地撤退。撤退中遭到很大損失。
  在此后的數周之內,部隊就是以這种方式進行戰斗的。
  敵人以數量上占絕對优勢的兵力發起進攻,不斷對暴露的兩翼進行試探,并且還机動其裝甲部隊,象對付玩具槍一樣對付我們的火力。沒有預備隊的第24步兵師几乎在不斷地与敵人進行戰斗。他們有時在行軍中就打起腦來,常常是多日咆不上一頓熱飯,但是,他們卻能頑強地堅持,以爭取极其寶貴的時間。七月五日晚,第21步兵團戰斗隊第l營全体人員投入了戰斗,与此同時,第24師剩余部隊開始在大田地區建立防御陣地。
  麥克阿瑟將軍從一開始就擬制了范圍廣泛、森羅万象的計划:他打算盡可能靠前地与敵人建立接触;投入他能迅速運送到那里的各种部隊,阻止敵人的進攻;直接利用寬闊的漢江這一天然障礙(漢江是朝鮮為數甚少的几條河水很深、難以徒涉的河流)進行抵抗。他准備迅速集結起兩個美軍師的兵力。這支部隊加上南朝鮮軍隊便足以(根据麥克阿瑟最初的判斷)遲滯敵人的進攻,并保證在半島上保持足夠的立足地區。爾后,在獲得足夠的兵力之后(總司令估計,這要花兩個月的時間),他將首先以兩個師組成的軍實施一次兩栖突擊,從而轉入進攻,奪占仁川——漢城地區,控制敵交通与補給線,爾后全殲敵軍。
  可是,這個計划是在總部了解敵人的實力之前制定的。
  所以,戰斗一打響,麥克阿瑟將軍對所需兵力的估計數便急劇地增加。漢江几乎沒有降低敵人進攻的速度,南岸的南朝鮮步兵在猛烈的、無法回擊的炮火打擊下很快便士崩瓦解。北朝鮮人民軍迅速越過了這道天然障礙,開始向南迅猛突擊。第24師的前方分隊沿漢城至釜山的主要公路和雙軌鐵路的總軸線主動實施退卻。我空軍摧毀了敵軍大量坦克,殺傷了許多徒步步兵,并且不斷地在近距离上阻止敵軍前進。但是,在那里与敵人爭奪陣地的卻只是一個師的殘余部隊。該師本來就人員不足,已遭受沉重打擊,并月.在火力上也弱于對方。
  在十七天的艱苦戰斗中,這些疲憊不堪的士兵們進行了五次大的遲滯作戰行動,后撤了七十英里。七月五日和六日,他們在烏山附近進行了首次阻擊;八日,他們又于天安附近再次組織抵抗;十一日,在全義和鳥致院之間的地區作戰;爾后,從七月十三日到十五日,他們沿錦江抗擊敵人達三天之久。也許,他們最艱苦的戰斗是在大田市及其周圍進行的,這次戰斗使他們失去了勇敢的指揮官威廉·迪安少將(在那儿被俘)。就是在這個地區,他們冒著街巷兩側房頂上敵人狙擊手和自動槍手的火力,經過苦戰才穿過了危險的街巷。
  敵人利用坦克突破我軍防御之后,常以步兵從兩翼對我實施迂回,包圍炮兵分隊,爾后向后方實施卷擊。因此,每個成員(炮手、憲兵、甚至衛生兵)到時都得拿起卡賓槍或步槍倉促建立起環形防御圈,并作好奪路撤至后方的准備。
  在游擊隊和受過訓練的共產党破坏分子襲扰下,我們的補給線不斷遭到破坏,后方地區也沒有安全保障。這些人都是混在無數難民中滲入我方的。到處是無休止的戰斗,無休止的退卻,無休止的危險。巡邏兵被派出去尋找同部隊失掉聯系的人員時常常發現這些人員反剪著雙臂死在地上,每個人后腦勺上都有一個槍眼。這段時間,有時大雨如注,有時夏日的驕陽蒸烤著人們的衣服和皮膚,一個個口干舌燥。
  七月二十日,大團棄守。此后不几天,因獲得從第?
  步兵師(現為我留駐日本的全部戰斗守備部隊)抽調的部分兵力而勉強可以作戰的第25師和第1騎兵師,在一百英里寬的戰線上的各個地點進入了戰斗。這條戰線由大田——大邱公路和鐵路以西一直延伸到浦項洞以北的日本海海域。第24師傷亡慘重,病苦、疲憊而且肮髒,他們四處尋找喘息的机會,然而希望落空,他們被迅速調至洛東江西部和南部地區,准備在那里阻止敵軍對我軍南翼實施迂回。
  敵人對我得到加強的防線的壓力在繼續增大。不久,問題就很清楚:我們必須進一步縮小防御正面,以便形成足夠的防御縱深,防止敵人達成突貫。值得慶幸的是,在此關鍵時刻,又有增援部隊在釜山上陸,從而加強了我軍前線的力量。陸軍第5團戰斗隊于八月一日由夏威夷赶到朝鮮,第3步兵師于同一天開始在釜山登陸。第二天,第l暫編陸戰旅上岸。他們到達的時間几乎分秒不差,因為,當時的情況已十分危急。
  五角大樓的觀察員們早就知道一場災難威脅著南方,因為,通過空中偵察,我們不斷得到敵軍一支隊伍沿西海岸向半島頂端的馬山運動的情況。如果敵軍在這個地點達成突破,就可能出現十分嚴重的災難性后果,整個半島就要放棄,我們拼湊起來的部隊在奪路逃跑的過程中就會遭到血腥屠殺。
  但是,指揮第8集團軍的沃爾頓·沃克中將已經宣布,巴丹島那樣的事情決不會重演。七月二十九日晉州陷落之后,在第8集團軍的處境仍在急劇惡化的情況下,沃克宣布:“決不能再后撤了!....我們必須戰斗到底!....我們要守住這條防線!我們要贏得胜利!”
  他們果然贏得了胜利,這是通過殊死的戰斗和出色的机動贏得的胜利。首先,沃克急速以加強后接近戰斗編制實力的架子部隊來對付最嚴重的威脅——正在由南面迫近的敵軍縱隊。這支隊伍有可能席卷沃克的整個防線。第25師巧妙、快速地實施机動,從敵軍兵力當時還比較薄弱的北面轉移到南面,那里,馬山——晉州防線正瀕于崩潰。
  剛口上陸的第1暫編陸戰旅也立即投入到那一地段,從而大大加強了那里的力量。愛德華·克雷格准將指揮的這個旅下轄第5陸戰團和第33陸戰隊航空大隊。該旅到達時,實力不足編制數,缺編的單位与第8集團軍所屬其他部隊差不多(一個步兵營只有兩個步兵連,而不是三個;炮兵連只有四門炮,而不是六門)。該旅的兵力總共六千五百人,能夠在M—26“潘興”式坦克的支援下加入戰斗。這种坦克裝備有90毫米火炮,比T—34式坦克強。這支部隊使南部轉危為安,阻止了敵人的前進。(由于敵人是在夜間行進,我們的飛机在此之前未能降低故人的前進速度。)現在,第8集團軍已建立了自己的最后防線,即后來的所謂“釜山環形防御圈”。防御圈是一個三面臨敵的寬大防線,保護著連接大邱、馬山、釜山、慶州的鐵路四邊形地區。這個鐵路四邊形是為我們分散配置的部隊提供補給的生命線。為避免這條生命線被敵人切斷和遭到炮火襲擊,沃克決定盡量扼守洛東江一線,盡管當時敵人已經在洛東江的好几個地點遠遠地突入江南地區。
  這并不是一條綿亙的防線。我們根本沒有足夠的兵力來建立一條堅固的防線。這道防線是由一些分散的支撐點組成的。我們的部隊可以由這些支撐點向外出擊,如同第8集團軍參謀長利文·艾倫將軍所形容的那樣,“一次又一砍地扑滅大火”。疲憊不堪的部隊沒有休息的机會,沒有預備隊。在六個星期當中,敵人不斷向兩翼實施強大的突擊,同時在中央發起旨在查明薄弱點的試探性進攻。無論何時,拂曉或是午夜,都經常要迅速召集起一切可以抽調出來的人員(譬如,由某師抽調的一個營,從另一師抽調的一個連,從某個其他的部隊抽調的五十或一百名士兵)去應討一些十分危急的情況。一堆火剛被扑滅,不知什么地方又會突然冒出火苗,出現危急情況,又不得不采取零零星屋的辦法加以應付。
  參加這次為期六周戰斗的部隊計有:第8集團軍所屬四個不滿員的師、英軍第27旅、南朝鮮軍隊殘存的所有部隊(五個師)、第l暫編陸戰旅以及陸戰隊、空軍和海軍所能提供的所有作戰飛机。在進行仁川登陸的准備時,陸戰隊被抽調了出去。這使沃克陷入缺少兵力和補給的絕境。但是,他還是堅持下去了,這反映出他堅韌不跋的精神和所屬部隊的勇猛頑強作風。沃克本人象第8集團軍的許多軍官一樣,認為由于總部偏向由麥克阿瑟的參謀長阿爾蒙德將軍指揮的、正在准備實施仁川登陸的第10軍,所以,第8集團軍的實力受到了影響。但是,他們沒有以實力不足作為向敵人退讓的借口。沃克經過艱苦的努力果斷地在最需要兵力的地方集中起自己的一點點可怜的兵力。爾后,當估計仁川登陸使敵軍處于致命的危險境地時,他又奮力突出了環形防御圍。但是,他那在戰斗中已大大損耗的部隊由于缺乏應有的器材,根本無法強渡洛東江。雖然,隨著仁川登陸的消息傳來,我們轟炸了敵人的戰線,但是,敵人有好几天似乎并不知道已方部隊在北部遭到了痛擊。在洛東江一線,也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說明空軍的攻擊已經“將北朝鮮人民軍打得屈膝投降”(這是空軍正式史料中的說法)。隔著寬闊的、難以跨越的洛東江天塹与沃克對峙的,仍然是一個軍紀嚴明、裝備精良、決心堅定的敵人。
  “我們是后娘養的”,沃克在電話里向總部說(指他們未能得到所需要的工兵器材),“。.....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認為我會因此裹足不前”。他果然沒有裹足不前。然而,敵人仍然象仁川登陸之前一樣瘋狂地在戰斗。敵人認為,沃克將軍當時根本無法將自己的裝甲部隊弄到對岸。沃克曾受命于九月十五日發起進攻,由防御圈出擊。后來,麥克阿瑟又同意他推遲一天行動,以便在仁川登陸的次日再開始出擊。二十一日,沃克仍然未能打開突圍之路,敵人毫無撤退的跡象。麥克阿瑟對自己的計划遭受的這一挫折甚為關切,要他的參謀人員著手制定一個短期的速決作戰方案——在漢城正南一百英里處、位于西海岸的錦山實施一次登陸。可是,在這個方案的最后階段尚未制定出來之前,敵人終于表現出無心戀戰的跡象。仁川登陸成功了,北朝鮮人民軍處于被消滅的危險境地。九月二十三日,艾倫將軍通過電話向東京總部說:“肯定要出什么事了。我們已經有一整天沒有遭到反擊了。”不久,位于最南部的那些很可能被切斷退路的敵軍部隊開始北撤。沃克立即命令實施追擊,指示各路縱隊置兩翼安危于不顧,毫不遲疑地向漢城方向發起猛攻。部隊執行了沃克的命令,他們象所有作好戰斗港備、終于看到胜利曙光的部隊一樣全力投入了這次追擊。
  九月二十七日,向北卷擊的第1騎兵師的士兵們在水原附近与向南突擊的美第7師的先頭分隊會合。口袋終于扎了起來。這時,北朝鮮人民軍開始土崩瓦解,數万人被源源不斷地送進了由第8集團軍和第10軍臨時建立起來的許多戰俘營。
  麥克阿瑟又表現出他那一貫過于樂觀的情緒,在沒有真正贏得胜利之前就認為已經取得了徹底胜利。九月二十五日,他和阿爾蒙德將軍都宣布,漢城“已再次掌握在我們手中”。可是,第10軍所屬部隊,尤其是陸戰師所遇到的情況卻不一樣。他們在這之后還進行了三天激烈的巷戰,戰斗人員和居民又遭到一些傷亡。直到九月二十八日,該城的所有殘敵才最后肅清。接著,在一次簡短而激動人心的慶典上,麥克阿瑟將軍正式將朝鮮的都城轉交給李總統。
  參加這次作戰的所有部隊都得到了榮譽,而這次作戰的卓越組織者麥克阿瑟將軍則獲得了特殊的榮譽。在我們軍界領導人中,差不多唯有他獨具慧眼,看到了我們可以做些什么,做了之后又能得到些什么。但是,隨著戰爭第一階段的結束,許多人的心中更是對史密斯特遣部隊堪稱英勇的作戰行動,當然還有第24師的作戰行動,充滿了感激之情。史密斯特遣部隊是一支裝備不足、人數甚少、几乎被人忘卻的弱小美國戰斗部隊,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是缺乏實戰經驗的年輕新兵。正如杜魯門總統在贊揚他們的抵抗行動時所說的,他們确實“進行了一次軍事史上最出色的后衛戰斗”。總統說,“由于几位杰出的將軍指揮的一小批英勇的年輕人能力挽狂瀾,我們才得以集結起反突擊的兵力。”
  确實,由于我們的空中力量不斷給北朝鮮人民軍以沉重打擊,我們才有可能進行抵抗。但是,事情并不象某些正式材料肯定的那樣,我認為,粉碎北朝鮮人民軍、使我地面部隊能比較容易地吃掉他們的真正原因,既不是這种沉重的打擊,也不是被一枚地雷炸死的北朝鮮人民軍最得力的領導人姜健中將(美國人稱之為金空)之死。沿釜山環形防御圈与北朝鮮人民軍對抗的士兵們發現,這是一個凶猛、狡詐、殘忍和堅決的敵人,他們不得不通過地面戰斗來戰胜這個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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