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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憤怒的中國人



  ●彭德怀渡過鴨綠江

  彭德怀司令員從北京毛澤東那里帶回志愿軍入朝作戰命令:
  鄧洪韓解并告賀副司令:
  四個軍及三個炮師決定按預定計划進入朝北作戰,自19
  日晚,從安東和輯安線開始渡鴨綠江,為嚴守秘密,渡江部
  隊每日黃昏開始至翌晨四時停止,五時以前隱蔽完畢,并須
  切實檢查。為取得經驗,第一晚(19日晚),准備渡兩至三
  個師,第二晚再增加或減少,再行斟酌情況,余由高崗德怀
  面告。

  毛澤東
  10月 18日 21時
  鴨綠江流到輯安拉古哨,那里橫江斬斷一條高八十米灰白色攔江大壩。那是著名的中朝水丰發電站,從攔江大壩瀉下的水流,像挂在天上的瀑布,可謂气勢磅礡了。大壩兩端是綠綠山巒,形成哨卡像嗓子眼那么狹窄,兩邊山的低崖又像伸出兩根手指頭掐住大壩兩端,江水從天上潑下,然后翻花打滾,從拉古哨這個小村子門前流過,江水又清又綠,江南岸有漫山坡,在坡下是沙石灘,北岸是平川的沙石灘,到了夏天,兩岸姑娘媳婦們都提著筐。頂著籮在岸邊洗衣服。從打朝鮮戰爭一開始,美國飛机几乎天天在水電站上空飛行,不時在江南岸扔下炸彈。這座水電站是中朝共管,瀉水部位在中國方面,發電部位在朝鮮,兩岸高高鐵塔像巨人似的伸出臂膀,牽著扯上長天的一根根粒粒的輸電線,會上兩岸的山,中間筆直的攔江大壩,加上那吼叫的流水聲,好像整個這一段江就是豎琴,有風天發出嗡嗡響聲。南岸由于有發電站,那里是個小市鎮,北岸拉古哨是在修發電站之后才落成個沿江小村。
  羅鼎防空司令親自帶領高射炮師一個團由安東進駐在拉古哨了。羅鼎帶著作戰部長李明和團、營長在發電站側翼采炮陣地,請當地一位老農當向導,他留著花白胡子,帶頂狼皮帽子,帽耳朵卷著不放下來,警衛員問老人這陣戴大皮帽子早點吧:他笑笑說:“進山戴皮帽子才能鎮住野獸。”羅鼎防空司令一出村在山坡上看見一塊寫著“為億万人造福”的石碑問道:“老人家,這碑有何來歷呀?”
  老人歎口气說:“這是人命!”
  沉默了一會儿說:“日本鬼子抓中朝兩國勞工和抗日分子,建這發電站,整整逼死二十万人。你們跟我走,走到哪里,我一鍬就能挖出一堆白骨頭棒子。”他們走下山坡,老人站住腳,他把肩上鐵鍬插在這漫山白皚的雪地上,榛子棵上還挂著干脆的枯黃葉子,他說,這地還沒有上凍,說著好像這把鍬有千斤重,他用力地挑開雪層挖下去,卡哧一聲黑黃色的土被挖開了,大家注視著,挑出的全是白花花的骨頭棒子。老人連挪三個地方,挖出三堆白骨棒子,看得很清楚,當年這些被害死的勞工,就是扔在這漫山遍野的山溝里,年長日久埋上腐葉和塵土的。
  羅鼎摘下帽子,和他一同來的同志都默默摘下帽子致哀。
  鮑果站在后邊,默默記著筆記。
  大家眼里含著淚水。羅鼎微微地皺著眉頭,他想起抗日聯軍的戰友,他踉楊靖宇從東邊道經寬甸縣打過仗呀。有不少同志犧牲在大山里。
  這時,江對岸遠處天空傳來飛机嗡嗡聲,眨眼工夫,看見机群掠空而來,然后在發電站打著盤旋,又沿江往安東方向飛去了。挖著白骨的老人說:“美國鬼子打來,朝鮮就遭災受罪了。飛机扔炸彈轟炸,南邊的敢死隊見北邊人就殺,這几天不斷地從輯安對面滿浦和咱們下河口,跟過江很多朝鮮老百姓,太悲慘了,听他們說沒有一家不被殺死几口人的。”老人手中端著鐵鍬,好像要對天上的飛机劈過去。
  羅鼎防空司令和團長們,都眨著憤怒的眼光,看著飛机在發電站上空打重地,他們在考慮高射炮陣地要設在哪几座山坡上,才會狠狠地揍下鬼子飛机來。鮑果手里拿著本子咬緊嘴唇在記筆記。
  羅鼎司令說:“我們把炮拉上山,射擊火力面就開闊了,到那時候我們就狠狠地往下揍!”
  有個團長說:“這里挖下一尺土就是石頭,构筑工事要費勁。”
  羅鼎說:“費多大勁,也要把大炮拉上山,想想這里埋著我們死難同胞和戰友,我們在這里向敵机開炮,炮彈是帶著仇恨上天的。”
  老人家抓住羅鼎的手說:“首長,我們可不能再叫鬼子殺過江呀!”老人說著從他那火辣辣眼里流出仇恨的淚水。
  羅鼎說:“老人家,咱們毛主席會下命令的,我們的志愿軍要出國了,會把敵人擋住的。”
  羅鼎他們坐上卡車沿江邊路往長甸河口馳去。在江邊下河口遇見了彭總和鄧華副司令、洪學智副司令、解沛然參謀長,他們是沿鴨綠江往長甸走,由安東到長甸河口、再到拉古哨、輯安等地查測志愿軍過江的地點,在沒封江之前要架設浮橋。
  長甸河口這段江水勢平穩,因為從八十米高的欄江大壩上瀉下的水,到這段較寬的江邊上流得緩慢下來,兩岸又都是沙灘,只要浮橋架离水面一米高就可使志毅軍攜帶輕型武器過去了。過了江,就是一條子山,翻過了山,到朔州、龜城、云山這一帶沒有高山,大多是平原。
  彭總看著羅鼎和高射炮的團長們,他問道:“我們的高射炮太少了,你們要在發電站駐一個團嗎?”他邊問邊抬頭沿江看著無際天邊,和那一座座高聳入云端的輸電鐵塔。
  洪學智副司令問道:“我們還要帶過江兩個炮團去,要保護鐵路橋梁,不然軍需品更難跟上去了。”
  彭總又問:“你們打得准嗎?”
  羅鼎回話說:“我們原來使用的是日本高射炮、美國高射炮,是用肉眼直接瞄准,沒有指揮儀器,最近才改裝蘇式高射炮,有瞄准儀器和指揮儀器了。”
  彭總問:“你們是陸軍改裝的?”
  “一部分是山炮連。”
  “打過飛机嗎?”
  “在天津打掉過國民党飛机。”
  “蘇式炮好用嗎?”
  “比日式、美式好用。不過都是老炮,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羅鼎看著彭總說,“指揮儀器是很精密,操縱難些,要用數學計算,我們從鄉下來的兵多,對這科學的儀器和炮不熟悉,有的炮手看填彈的避銷机嶄亮,還要用江黑細沙擦炮呢。”
  “這是農民擦地家鋤頭嗎?”彭總大聲笑著說,“最近不是來批青年學生嗎?分配給你們多些,可要給我打下飛机來!”
  羅鼎應道:“是,這么辦就好了。”
  彭總看鮑果手里拿著本子和筆問道:“你在給報紙寫稿?”
  “報告首長,是的。”
  “你在寫什么?”彭總問。
  “我在寫拉古哨,我們在万人坑白骨堆上构筑高射炮陣地,讓我們射上天的炮彈帶著仇恨打掉空中強盜。”
  “空中強盜!要打掉這些強盜。”彭總又和羅鼎談話,要調出一團高射炮保護就要架在長甸河口的浮橋,還要派出隨軍高射炮。
  彭總和志愿軍首長們往輯安去了,彭總要在過江之后去見金日成首相。但他知道眼前戰爭正進行到相當殘酷和激烈的階段,彭總接連往返北京三次,面見毛澤東主席,把朝鮮當前基本情況都匯報給毛主席了。据毛主席身邊的同志講,為了志愿軍入朝打好第一仗,毛主席反复思考,他日夜研究在朝鮮這第一仗怎么打好?當他收到情報說麥克阿瑟和杜魯門在威克島會晤后,美軍占領了平壤,向前推動得很快,美第八集團軍和美第十軍,以及英國、土耳其等國都是爭先恐后地往北進軍,一邊直插朝鮮左右最狹窄地段的蜂腰部位,是扇面形的展開,后邊集中兵力往前攻擊,而已目標是無定的,說是根据敵人的抵抗能力而划終止線,如果有抵抗就有進攻,那樣鴨綠江不是個界線了。進攻時間麥克阿瑟好像叫嚷:在圣誕節吃火雞,吃頓丰盛的晚餐,好像是歇歇腿儿,漲滿肚皮儿,還要往前攻。這時,麥克阿瑟把韓國軍隊放在前邊去了,就像邊防軍牽著獵狗一樣,韓國軍的敢死隊沖在前頭,他們一路上殺人如麻,大報北朝鮮在漢城到大田、釜山時對他們征伐的“回敬”,可謂殺得人犬不留了。這樣在聯合國軍、韓國軍隊的前頭,當時稱“屠殺區”,又稱“緩沖區”,可謂戰線前邊殺出的“畸形地區”,人稱血光沖天,腥昧百里。
  彭總听到這戰場全面情況后,他的心情很沉重,這樣,朝鮮同志除了被困在三八線以南地區,留下的游擊區,三八線以北被擠進來的朝鮮人民軍、老百姓和官員在這狹窄地帶大肆遭到屠殺。同時,彭總猜想:金日成首相也定會在這一帶浴血戰斗,所以急著要共商討伐大計。
  彭總在召集志愿軍兵團、軍、師領導同志會上說:“同志們,出國作戰是定下來了。但是毛主席要我們把第一仗打胜,而且是大胜。我們根据毛主席戰略意圖和敵人的目前情況來打,我們第一批要投入戰場四個軍三個炮兵師,于10月19日晚大舉過江。按西線、中線、東線三個方向過江,要保密,要一鼓作气,不准拉大間隔,打,就是狠的,圍,就是緊的,攻,必破,守,必堅。”
  具体方案第四十軍從安東長句河口過江,向球場、德川、宁邊地區開進;第三十九軍從安東長甸河口過江,一部插向批峴、南市洞地布防,主力向龜城、泰川地區開進;第四十二軍從輯安過江,向社倉里、五老里地區開進;第三十八軍尾隨第四十二軍渡江,向江界地區開進,第一百二十六師往東擴展從長津到赴戰岭為一個弧形防守線,第一百二十四師在黃草岭布防。
  彭總很嚴肅地指出:目前我們的戰場很殘酷,地區很狹窄,英雄要有用武之地,在這狹窄的舞台上,我們要充分、淋漓盡致、發展才智地表演。不利條件不少,敵人正在士气高漲,武器精良,又有空軍、海軍協同,在這么一段地區,我們要抗御空軍轟炸,如果在主要戰區四面有我們攻擊,接近的人,看他的炸彈往何處扔。再有供給的重要性,彈藥、糧食夠我們第一個戰役用的,但不能說不挨餓,不挨凍,要爭取少挨餓,少挨凍。最后彭總開朗地說:“把恐美病打掉渾身痛快。戰場是我們的,胜利是我們的!”
  志愿軍出國作戰的首長們被彭總這番話說得群情激奮,斗志昂揚。
  彭總說:“在這熱度很高;我們有利條件多些的時候,我也要談話,我們可利用一個重要一點,那就是我們打響的第一槍,是打在韓國軍人頭上,只要槍一響,就別輕饒了這幫屠殺本民族的敗類。不打則已,打就是狠的,凡是接触的敵人,死死包圍住,要徹底消滅光。
  “另外我們邊打邊做好兩方面的宣傳,一是要對正在阻止的、集結的、退下的人民軍協同好,他們熟悉地形,有民族仇恨感,會勇敢百倍,組織起并肩反擊,乃一大利也。更主要的是,我們打的是人民戰爭,朝鮮人民是我們的堅強后盾,尊重朝鮮領袖,尊重朝鮮人民,尊重异國風俗,愛護朝鮮一草一木,軍紀嚴明,不得有絲毫松懈,違者我按級追究,嚴懲不貸。”
  就在這時,朝鮮內務相朴一禹匆匆赶來了,他已經知道中國領導人下決心出國作戰了,在這時刻里互相還要溝通許多情報,使指揮員知己知彼。
  彭總知道在這緊急時刻,每一條來自前線的消息,都是血泊中取得的,他親切地接見朴一禹同時, 志司首長都在座。 朴一禹一走進屋來,緊緊握住彭總手說:“彭總司令,你們日子也定下了?金日成首相和毛澤東主席通了話。我們放心了。”他又激動得擁抱彭總熱淚滾滾地哭起來。擦把淚水說:“這就好了,不然問題就嚴重了。金日成首相他還沒有离開朝鮮,他在指揮軍民抗擊。”
  彭總和朴一禹同志親切地交談起來,才知道這兩天戰局變化特大。在麥克阿瑟占領平壤之后,還在躲躲閃閃,不時地說他要收兵,僅僅是給北朝鮮軍隊一點教訓。
  韓國第一軍第三師拿下元山之后,美軍第八集團軍中將司令官沃克飛往那里了解形勢,并与那些屬于他指揮的韓國部隊取得聯系。此時,在沃克的右翼韓國第二軍已經在開城東北方的鐵原附近沿著通往元山的道路占領了陣地,沃克赶緊擬定計划,報給麥克阿瑟,他的集團軍向元山橫掃過去,同韓國第—軍會合,橫貫半島已經完成,將兩軍海岸連成一气了。
  可是麥克阿瑟說沃克行動緩慢, 是半死不活的蝸牛。他下達了聯合國軍第4號作戰命令,改變攔腰斬斷朝鮮計划,而是兩支軍隊全面迅速疾進,直插到鴨綠江邊。要求美軍和韓國軍隊在空軍輪番大轟炸掩護下,突破殘余人民軍的兩道防線,然后以坦克為先導把人民軍包圍吃掉,再向鴨綠江發動總攻。
  彭總很鎮靜,拿起紅筆有力地在地圖上划出一塊地區,在偌大的地圖上,已經形成鉗子口上窄窄一條了。問題十分嚴峻了,如果美軍全面推到鴨綠江邊,到那時志愿軍全面出擊,現在江面尚未封凍,四個軍,本來是四把利劍,會變成無數把匕首,那就失去了力量,失去了沖擊,用兵應該擲出刀尖,而且在敵人背后有活動余地,像魚在池子里不行,放在江河里,總是要有活動水流,我們的戰術,不僅僅是正面、側面,尤其是背后,是我們最得意的一招。打仗沒有背后,指揮員感到,最憋屈人。眼觀六路,耳听八万,光有正面是不能做大的戰役的,要有多面。
  彭總雖然和朴一禹談事情,他心里火辣辣著急,出國作戰在眼前了,敵人戰場發生這么大的變化,以變應變,一時要把几十万人調動開就是搖旗發令,也是地動山搖之勢。他親切地對朴一禹說:“老朴同志,我要吹軍號了,我是希望在過江之后,立刻見到金日成首相,我們要請他指示,商量雙方兵力的展開,對美韓侵略者軍隊迎頭痛擊的問題。”他揮著手說得鏗鏘有力。
  朴一禹站起身來說:“彭司令員,我和金日成首相取得聯系,在鴨綠江邊恭候。”他對門外帶來的隨從和警衛擺手,彭總把客人送出屋,客人的五輛吉普車一陣風開走了。
  彭總當机立斷:要部隊今晚19時過江,四個軍三個炮團一齊出動。并在地圖上划定志司所在地為大榆洞。他要第一批部隊過江,快速進駐指揮所。他問道:“若洪,你的后勤保障跟上了不?”
  洪學智說:“彭總,你到哪里,一切都會准備好的。”
  鄧華副司令說:“彭總,我認為你不要先進前敵指揮所,我到那里去頂著。”
  彭總問:“如何這樣說?”
  “彭總,大榆洞左邊鴨綠江畔楚山韓國第六師第七團,右翼韓國第十九團一個營在檜木洞,左翼美第二十四師一個團,韓國第六師、第八師,美國騎兵第一師、韓國第七師、第一師,像個口袋嘴儿似的。”鄧華對敵人的部署背得很熟,然后說:“我們殲滅楚山退下的韓國第六師的第七團,在北鎮、丰水洞頂住敵人三個師,右翼頂住美軍第二十四師之后你赶到大榆洞就行。”
  彭總帶著几分火气說:“什么口袋嘴,撕開口袋嘴,就揭了它的口袋底。我老彭打仗從來不藏頭縮尾的,你把第十三兵團各軍給我督上去,別的不用管。老洪,我到大榆洞,供給跟不上我可不饒你呀!”他站起身來走了。
  洪學智看看彭總說:“保證完成任務。”他回答得十分嚴肅。
  就在彭總“首先是調動兵力過江,然后迅速地投入戰斗”明确思想指導下,各軍干部有了敵變我變的思想,應付接触戰斗后的穩住陣角這一關。要前后呼應,不會分散兵力,還能協調,他們知道彭總的性格,指揮果斷,大刀闊斧,嚴格要求部下,他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在他面前拖泥帶水,他會狠狠克你。但今天看出他臉上气色沉重,連往日行動很敏捷的身体,看著也有些笨拙了,大家知道此刻他肩上的擔子該有多么重啊。他聲音提高了說:“我的雙腳一踏上鴨綠江南岸,我跟著你們前進,你們要有應付一切變化的能力。這就叫重任在每個人肩上,開始分擔了。”
  軍委毛主席和彭總戰略意圖已經明确“以積极防御,陣地戰与運動戰相結合,以反擊、襲擊、伏擊來殲滅与消耗敵人有生力量”作戰方針,先在龜城、泰川、球場、德川、宁邊、五老里一線阻止防御,制止敵人進攻,挫傷敵人的銳气,穩定戰局,爭取時間,掩護朝鮮人民軍的北撤整頓,同時也為今后戰略反攻制造了條件。
  彭總几乎一個軍一個軍地問到各軍長,是否了解戰斗總部署,大家都表示明白了。彭總突然站起身來,在同志們眼中,他一下子更加高大起來了,他大聲宣布:“按指定地點、時間過江!”然后他雙手拖腰,在下命令前瞪大的眼睛像落下帷幕,眼皮松耷下來,眨著慈祥的目光,看著每一個走出屋的人,互相一對眼光就走開了,他又側身面向窗外,他像能听出每位軍長的車子開走了一樣,他歎了一口气對張養吾說:“開車過江。”他隨著聲音已經走出了屋。
  鄧華副司令問道:“彭總,你的位置在哪里?”他迅速地走出屋門口。
  “找我的聯絡員吧!”
  彭總車已經開動了。鄧華副司令員對跟隨彭總的其他車喊道:“注意!電台要保證良好!”
  彭總他們從長甸河口過江。鴨綠江從水丰發電站攔江大壩上流來,越流兩岸越平坦,在長甸河口這里的長河口地帶,那兩岸就像大碟子了,距离江水五百米遠是一片沙石,站在高坡上距离遠點看鴨綠江,像一條綠帶子,冷天水更顯得格外的綠,一場大雪,江岸邊几乎沒有人踩個腳印儿,這些架浮橋的工兵披著偽裝衣用立柱和長條木板,几乎緊緊地貼著水面,架一條能并肩行走六人的橋面,在橋面橋、柱之間插滿松枝,飛机不從底空是沒法發現浮橋的。在彭德怀司令員沒有到達之前,已經飛快地穿過浮橋一師人了。
  彭總車的前邊,警衛部隊在邊搜索道路,邊往浮橋跟前行進,等彭總車赶到時,橋面要清除一下,要彭總車一飛而過。
  彭總在上車時并沒有注意車上坐著誰,他今天坐這輛吉普車是朝鮮人民軍從美軍手中繳獲的,特給志愿軍首長送來五輛。他走到車跟前就對警衛員說:“你坐后邊,我坐前邊眼亮些。”他拉開車門和司机同志并坐在前邊,還用手擦擦前邊擋風玻璃。
  彭總的車來到鴨綠江浮橋跟前時,正赶上最后有几門炮車要通過,為了減輕浮橋壓力,把每輛車的距离拉開些。彭總前車慢下來了,他要開到橋頭停下。他見潛伏在江邊等著過江的部隊,戰士們悄悄地站著好像江邊一排排松樹,從這輛車開得這么穩,前后都有警衛部隊,戰士們猜出是彭總司令過江了。
  彭總對司机說:“人就是這樣呀,要過江了,心里就沉顛顛的。這出國打仗和离開家門打仗不一樣呀!在國內可能還熊一點,這一出國這威風勁儿還直抖呢。”他讓車在浮橋邊等炮車過,他要体會一下這离國的滋味儿。”
  這時江邊的黑暗逐漸地褪淡了,那帶著一層紅黃色的橢圓形的月亮,看樣子一滾就要滴溜溜圓了。它把江水照得越發的黑了,照得岸邊的雪是黃色的。車停下時,江水沖激著橋柱子發出嘩嘩響聲。前邊警衛戰士跳下車來,在橋邊和橋左右散開放哨兵,橋頭是作戰部長在指揮,他悄聲地對身邊几個參謀說:“快,把橋面檢查一遍。”這時一輛准備在橋頭的戰備車飛快地開上浮橋。
  彭總下車來,抬頭先看看月亮,再往身后看看,是祖國大地,又往江對岸看看,是异國戰場。 這時他發現身邊站著的人, 在月光下從那件大衣他看出來了,說:“岸英,你怎么跟我先來了?你不是第二梯隊過江嗎?”
  毛岸英往前湊近些說:“彭總,我跟你來了。”他覺得沒什么話可解釋的。
  彭總也不好說什么,他看看橋上還有兩門炮要過江,他抬腿往江橋附近待命上橋的戰士那里走去。此刻人們都精神貫注地過江,除警衛人員注意志愿軍總司令來了,并沒別人注意。毛岸英緊跟著走了過去。
  過江的戰士動作謹慎沒有響動,但心情都很緊張,反而沒話可說。江邊一片出神的、難耐的寂靜,一陣冷風吹得很緊,感覺出風中夾著雪粒子。戰士們穿著大衣,皮帽子都扣上了帽耳朵,腳上的大頭鞋粘成個冰雪疙瘩,他們跺著兩只腳,緊緊地抱著手中大槍,他們在黑暗中互相有趣的看著,橋頭響了三聲尖尖哨子聲,在這夜里听著怪刺耳的。
  彭總很滿意,這么大的舉動,而能這么穩定,這么有組織、有紀律這是十分難得的。偶爾听見戰士們在小聲嘮喀。在他轉身往回走時,他問道:“岸英,你听見戰士說什么了?你看見什么了?”他加快腳步轉身往回走。
  毛岸英緊走几步跟上去說:“我听戰士說,快十五了,月亮快圓了。我看見戰士們抽煙,臉對著祖國這一面。”
  彭總語意很重地說:“誰的心都會是這樣的。”听出他對毛岸英听的看的是他所要問的了。他們赶到車跟前默默上車了,轉身工夫吉普車開上浮橋,車好像走下坡路,顫微微地直勁打滑儿,車開到橋中間像兜在凹凹里,像在沙包上行走。彭總的吉普車很快開下浮橋,消失在黑暗、冷風之中,迎著炮火和子彈流開去了。

  ●會見金日成

  彭總車正往前猛開著,東方放亮了,還沒等到指定的志司駐地,迎面開來一輛吉普車,鳴著喇叭停下了。從車上跳下的是朴一禹和他的翻譯、警衛和兩個軍官。朴一禹問道:“彭司令員嗎?”
  彭總車停下了,彭總推門下了車,往前湊了湊說:“朴一禹同志,你這是從哪里來?找我嗎?怎這巧相遇上了?”
  “彭司令員,金日成首相要見您。”
  “那好,我們一同走吧!”
  臨時編成有五六輛車的車隊,從公路十字路口岔開,轉向右邊的公路開去了。這段路更不平坦,有的地方雪坡還沒有挑開路限,車嗚嗚往上爬。在天還沒大亮的時辰里,格外的寒冷,車在路上不知拐了多少彎儿,才開進一條子窄窄的山溝里,這里樹長得密密麻麻地像苗圃,可是兩邊的山又光禿禿的,山尖上壓著白皚皚的雪。太陽從東邊升起,一露出山頂就斜著照射過山溝里的密林子。這時看見在山底下排著一列坦克,在樹林子邊上停著大炮車,從山半腰都可看見不少人民軍在宿營。這是一條臨時性防線,一路上可謂八步一崗十步一哨,他們這車隊有朴一禹帶隊那就免去了盤問,一直往前開,好像地勢已經越發低洼了。等感到河一股開闊的心情時,到了一個像從歪歪山尖下邊,探出的一個小村子。
  朴一禹車在前打個小踅停下來了。他下車在等候彭總下車,并在周圍崗哨下命令:“報告彭德怀司令員到了。”
  彭總他一個人下車了,因為他說過,要尊敬朝鮮人民、軍隊和他們的領袖,到哪里沒有他的話,別人不准參加活動。他對朴一禹說:“朴一禹同志,這里火藥味也很濃呀。”
  朴一禹引著彭總邊往一間茅草屋里走邊說:“這叫大洞里,是我們大本營呀。”
  “哪里還夠得上大本營。”金日成穿著沒有挂軍銜的軍便裝,腰上扎根皮帶,穿著棉皮靴,沒有戴帽子,看著很利落健捷,滿面春風地迎出來,緊走几步握住彭總的手說:“歡迎彭司令員,歡迎中國人民志愿軍!我可是久仰您的大名啦!”金日成首相操著一口標准的中國東北話。听出來他見到中國人民的使者該有多么激動。
  彭總熱情地說:“你好,金日成同志,毛澤東主瞻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由朴一禹走在前邊引彭總走向茅草房旁邊用木板釘的四框,上邊蓋著苫布,迎面是兩扇木板門,看出是臨時搭的木棚。有兩個軍官拉開門,挑起厚厚棉門帘子,屋里升著火爐,有几張桌子和一些椅子,三面板壁上挂滿了地圖。
  金日成首相以主人身分請彭德怀司令員坐在桌子旁邊兩把寬大的木椅子上說;“謝謝毛澤東主席,謝謝中國共產党!也謝謝彭司令員你這么及時來支援我國。現在我國正處在生死存亡危机關頭。”
  “我們都是社會主義國家,隔著一條鴨綠江.可謂兄弟之邦,接到你的急電,我們的党中央和毛澤東同志非常著急呀!調兵遣將,我是臨危受命,原定的部隊本打算在江北改裝齊備再出國,局勢發展太緊急了,毛澤東同志對戰局十分擔憂,指示我們及時過江,我也就倉促上陣了,究竟能否胜任,會打成什么樣,還難說,要靠首相和朝鮮同志幫助,同舟共濟,一道克服困難。”彭德怀這些肺腑之言是說得十分親切的。
  這時室內工作人員獻上茶,朴一禹同志去了解這一夜情況變化。金日成同志邊听彭德怀講話、邊誠懇地點頭,他敞開胸怀地說:“我知道你們仗還沒打完,剛剛建國,是百業待興之時、再為我們投入這么一場戰爭,我們心中也是很過意不去呀。可仗打到這般地步,根据我們的力量,是抵抗不住了,那么,我們只有想到兄弟國家中國了,我們知道你們會伸出支援之手。”
  “在生死存亡關頭,我們兩個民族互相支援過。我們來為中國人民盡責任吧。”
  兩個老朋友帶著誠懇的關,几乎同時又都站在懸挂的地圖跟前。彭總把昨夜過江的第一批部隊的部署,指給金日成看,并把在第一個戰役几處殲滅敵人的地區指給金日成首相看后說:“我過江這四個軍,從兵力上看是优于敵人兵力,出其不意攻擊到敵近前時,要把敵人包圍在几處,要迅速接近敵人就是要減少敵人飛机的殺傷。等我們一触打散他們,讓他們遍地在雪上跑,看他們炸彈往難頭上扔。我們的炮過了江,也會集中給他們頭上嘗嘗鐵家伙的甜頭。”他說得很有風趣。
  金日成把朝鮮人民抵抗的情況介紹給彭德怀,他分兩方面來談的,他在地圖上指出三八線以南,說:“從美軍在仁川登陸后,越過三八線,推進到平壤,轉而又大踏步向鴨綠江邊推進。朝鮮人民和軍隊在朝鮮党領導下,在三八線南原州、三涉、盈德、金州地區多山沿海地帶,人民軍開展敵后游擊區,同時號召邊打游擊邊越過三八線以北,然后再整編投入戰斗。目前穩住陣角,我們立刻可編兩個軍團師。”他在地圖上插出几片紅旗。
  彭總也把過江的四個軍介紹給金日成首相,以一個軍由輯安南下,分一個師在西線,其余主力則控制東統黃草岭,阻擊北犯的美李軍,另將三個軍全部放在西線,准備平壤、元山一線以北,德川、宁遠一線以南地區,控制要點,构筑工事,組織防御,以求穩住陣角,然后等待時机反攻。
  金日成首相將剛剛從敵人那里轉回來的偵察、作戰人員講的目前敵人的變化告訴彭總。看來敵人已有警覺,把突擊得太遠的以營為單位的作戰体,往回收縮。美軍第二十四師和韓軍第六師開始往兩廂移動,這樣海上航空母艦空軍飛机可以支援,另外這樣一擴展面就寬了,對方要想包圍那就需要更多的兵力。
  彭德怀司令員和金日成首相,立刻研究戰場上的變化与中朝軍隊的部署。他們感到從正面壓的同時還需要從側面以及敵人后背下手,打起來更得心應手。
  這時金日成首相的工作人員請彭德怀用飯。金日成說:“彭司令員咱們開飯吧,吃飽了更有力气。”他熱情地請彭總入座。
  張養吾、毛岸英等跟彭總來的人員都在另一間房里用飯。席間金日成首相談起家常,他說家人都在這條山溝里,這里成了大反擊的根据地了。忽然問道:“彭司令員,听說毛澤東主席的儿子也當了志愿軍?這使我們朝鮮人民深感不安,這种精神千古少見,有机會我定要會見他一面,表示感謝。”他手中擎著酒杯,一臉上充滿感激之情。
  彭德怀立刻舉杯說:“為中朝人民的友誼干杯!”
  金日成和彭德怀碰杯干了酒。
  彭德怀說:“毛澤東的儿子是在志愿軍里,是個好青年,用毛澤東同志話說,‘全中國人民都在關注朝鮮戰爭’。中國千百万青年都在爭先恐后參加志愿軍,反擊侵略者人人有責。我們中國人民總結兩句話叫‘抗美援朝,保家衛國’,這就是中朝友誼万古長春的象征呀。”他又舉起一杯酒來。
  金日成首相擎著酒杯連聲說:“中國共產党對中國青年教育的好哇。”他和彭德怀碰杯一飲而盡。
  彭總夾吃泡菜說:“這菜很爽口,要有辣子更煞口。”
  金日成說:“我們這個民族愛吃辣子。拿辣椒來!”他向工作人員說,他們吃得很香。
  离開飯桌雙方把地圖展開又研究今夜投入戰斗的具体工作。這時發現敵人飛机聲音傳來了。在山溝里傳來有組織的防空槍聲,這里沒有一點慌亂。金日成首相說:這里有几條銅礦洞,他的指揮部設在那里,他還沒有過那邊去,對彭總說:“彭司令員,敵人飛机很猖狂,我建議志愿軍司令部要設在銅礦洞那里以便防空。”
  彭總點頭應下說:“謝謝首相,我們要把志司搬到那里。其實我這個人,打仗愛敞亮,飛机是要防的。”
  他們又親切地談起人民的命運和戰爭的前途。
  這時張養吾給彭總送來鄧華副司令員的電報,說他帶來毛澤東主席急電。彭總要他派聯絡員引他們來見。
  凌晨二點半鄧華、洪學智、韓光楚接到毛澤東急電,明确指出:放棄原定計划,改取從運動中殲敵的方針。毛主席分析敵我雙方情況,他當机立斷指出:截至此刻為止,美偽均未料到我志愿軍會參戰,故敢于分散為東西兩路,放膽前進:估計偽首都、偽三兩師要 7天左右才能到達長津,然后折向江界。我軍第一仗如不准備打該兩師,則以第四十二軍第一個師位于長津地區阻敵即夠,第四十二軍的主力則宜放在孟山以南地區(即偽六師的來路),以便切斷元山平壤間的鐵路線,箝制元、平兩地之敵,使之不能北援,便于我集中三個主力師各個殲滅偽六、七、八等三個師。此次是殲滅偽軍三几個師爭取出國第一個胜仗,開始轉變朝鮮戰局极好机會,如何部署,望彭鄧精心計划實施之。
  最后,毛主席還指出:彭鄧要住一起,不要分散。
  凌晨3 時,鄧華收到毛主席電,要鄧的十三兵團應即去彭德怀同志所在之地點和彭住在一起并改組為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部,以便部署作戰。
  凌晨4 時毛主席又給彭鄧發來電報,在戰役部署上指示十分明确,細節問題都不厭其煩,一件件提出注意:(一)請注意控制平安南、平安北、咸鏡三道交界之妙香山小白山制高點,隔斷東西兩敵,勿讓敵人占去為要。(二)敵人測向頗准,請加注意。(三)熙川或其他适當地點建筑可靠的防空洞,保障你們司令部的安全。
  從凌晨2 時、3 時、4時毛主席連著拍來三份電報,可見他几乎是徹夜未眠了。他把敵情分析得這么透徹,連一座小白山的制高點都掌握著,可見敵我雙方的兵力部署了如指掌了。鄧華和洪學智感到立刻要見到彭總傳達毛主席電報。他們找來彭總聯絡員,坐上車往大洞小村赶去了。
  這時天已大亮,他們坐著的車插滿了松枝偽裝,在緊把車后堵處坐著兩個戰士,他們監視著天空,他們是防空哨兵。每天天剛亮,就出現由南往北飛行的美國各种飛机,他們找到一點可疑目標,就扎下來掃射、投彈,鬧哄一陣子。
  從兵團司令部到大洞,這里几片小開闊地,据當地朝鮮老鄉講,這地段是敵人飛机空中封鎖地帶,大白天闖過去還真得有膽量、有運气。
  鄧華和洪學智兩位司令員,總是被認為是有運气的人物,他們并不把飛机放在心里。當車走到這片開闊地時,已經是上午11點多鐘了,正好是敵机活動的黃金時候。他們車正在布滿彈坑的路上顛簸著,防空哨兵耳朵尖,立刻說:“飛机來了!”司机就把車往路邊靠近些,那里長著一排樹這樣就和車上偽裝呼應起來了,飛机是不好發現的,車緩緩地往前開。在司机眼里前邊有座小山,開到山根底下,飛机在頭上打踅,也不容易發現目標了。
  車在往前飛駛,突然砰砰響起兩槍,從一個土坡后邊,有兩個人民軍戰士,大聲喊著話。車上朝語翻譯說:“停下,有飛机,不要暴露目標。”車子靠在那土坡跟前時,十几架深綠的野馬式編成麥形隊飛過來了,飛机的鳴鳴聲,好像一陣滾雷隨著陰云襲過來,飛机沒有發現目標,像推磨似的轉了一圈,扎下頭來,對准夾著兩旁樹林的公路,猛的掃射起來,一時在那段公路卷起一股股塵土,在樹梢頭上滾動,飛机又踅一圈飛走了。
  這時,好像有人下命令,忽拉一聲,土坡后邊,公路邊上,樹林里,出現很多朝鮮人民軍,他們跑上公路,急匆匆往北走,其中也有軍官大都是士兵,還有一些老百姓。有人看著這輛篷子車里坐著中國人,有几個腰上盤著子彈帶,看出是警衛員, 那就知道車里坐著干部了, 他們用親切的火辣辣眼光看著,忍不住地問道:“你們過江了?”
  “是的。”
  “沒有飛机、大炮,擋不住美國鬼子!”
  “不單是擋住,還要打退他們,打敗他們呢!”
  听翻譯把鄧華副司令員的話翻給他們听時,有的止住腳步點頭,伸出大拇指,認為大白天敢開車膽子就不小了。有的搖頭往北走,看樣子不知走到哪里是盡頭。
  鄧華他們走到大洞附近時,朴一禹同志在山溝邊上等候著呢。他說:“你們到了,金日成首相在歡迎你們。”他鑽進志愿軍開來的車,開進一條山溝。
  車開到大洞跟前時,鄧華副司令員一邊市車,一邊說:“又是一條山溝。”
  朴一禹說:“只有這些山溝才使我們站住腳呀。”
  朴一禹要安排鄧華、洪學智副司令員他們吃飯,他們說一:“吃過了,是在車里邊走邊吃的。打這洋仗,習慣吃罐頭盒子了。”
  木板房傳話請他們進去。彭總和金日成首相正在一張桌子上划地圖,他們敬禮后,湊過去和金日成首相握手。
  彭司令員向金日成首相介紹說:“這是我兩員戰將。”
  金日成首相微笑著說:“有這兩員大將,何胜不有。”
  鄧華說:“首相過獎了,我們是彭老總的助手而已。”
  彭總說:“首相,他們在你面前就謙虛了。”
  大家一陣會心的痛快的爽朗的笑聲。
  鄧華說:“彭總,毛主席一夜間來三次電報,他對打好這第一個戰役煞費苦心。”他把電報遞給彭總。
  彭總迅速地看過之后說:“好哇!”他把電報遞給了金日成首相。
  金日成看后很惊訝地點頭說。“毛澤東同志為朝鮮戰爭他太辛苦了。他提出的問題都非常關鍵,妙香山、小白山制高點我們非占領不可。毛澤東同志說得對,占領后就隔斷了東西兩敵,要用半個月時間,把輯安至新安州鐵路以北之美李軍隊圍在云山,這期間我們調游擊隊和部隊領著你們邊打進包圍,這陣要防美李軍在鐵路以南敵人的增援。”金日成在地圖上用手划著。
  彭總說:“我要以第三十八軍從熙川沿鐵路殺向价川,又是增援,又是大包抄!”他干淨利索地在地圖上用手掌有力地掃了一下。
  鄧華、洪學智被彭總旺盛的智慧感染了。他們心里說:“彭大將軍要橫刀立馬了。”
  彭總對鄧華、洪學智說:“說說看。”
  鄧華看看朝鮮地圖然后用手划著說:“我們研究過了。毛主席、金首相、彭總你們總的指導,是這次第一仗的精神。總的設想是立即集中三個主力軍于西線作戰,分別殲滅韓國第六、七、八三個師。具体部署是:東線以第四十二軍的一個師附一個炮兵團堅守長津地區、阻擊韓國首都師、韓國第三師,以該軍主力首先控制小白山地區,視情況再向孟山以南地區挺進。西線,以第四十軍進到德川、宁邊地區,第三十八軍進到熙川,第三十九軍進到泰川、龜城地區.爾后視情況尋机堅決殲滅。彭總,看來你21日給毛主席的電報,你和毛主席意見是一致的,我們贊成。”他說著從自己隨身皮包中取出作戰地圖,舖在桌上。
  “是我們的意見。”彭總看著金日成首相又說:“打仗是千變万化的。現在問題是否能站得住腳,無非三种可能:第一种是站住了腳,殲滅敵人爭取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第二是站住了腳,但雙方僵持不下;第三是站不住腳被打了回去,我們要爭取第一种可能。”
  “二位副司令同志,我對毛澤東同志,對中共中央作出出兵決定表示非常感謝。”金日成同志很誠懇地說著,他拍拍桌上地圖說,“這几天敵人進攻的速度很迅猛,為了先期到達你們的防御陣地,我們配合一下,我現在已僅僅有三個師在手上,一個師在德川、宁邊以北,一個師在肅川,一個坦克師在博川,心還有一個工人團和一個坦克團在長津附近,隔在南邊的部隊正在逐漸地往北撤。”
  彭總說:“這樣有朝鮮人民軍同時出擊,會使整個戰場活起來。你們還有什么問題?”
  洪學智副司令員說:“彭老總,第三十九軍東進之后,新義州、安州地段空虛,為防備敵人從海上登陸,得赶快發命令把天津的第六十六軍調安東來,給他們三天時間,以一個師負責新義州、定州交通線,主要作為志愿軍后備隊。”
  彭總點頭說:“我同意。再把高射師調一個團駐新義州,還有軍需物資給人民軍速撥,我們有啥,他們有啥,不然,老洪,我可拿你是問。”他又對金日成首相眨眨眼說:“他是我的好后勤司令,有兩年,他掌握十多万民工。”
  洪學智副司令說:“彭總,你這是打一巴掌還個甜棗吃。”
  大家都調和地笑起來了。
  金日成說:“新義州,我們可以組織一些民兵,由洪副司令調用。”
  “謝謝首相。”洪學智知道身上擔子很重,三條兵站供應線:長河口、輯安、臨江,跨江的橋梁不知哪天炸斷,此刻他就盼鴨綠江封凍。他的十多万民工,跟隨志愿軍入朝參加戰勤工作。他這個人不怕工作壓滿身,就怕兩手閒。
  彭總指著牆上軍用地圖說:“我和金日成同志商量好了,志愿軍司令部就設在大榆洞。就在這大洞北面,离得很近,你們馬上派人通知解沛然,讓他帶著兵團机關盡快向大偷洞運動。兵團机關一到大榆洞,就和各軍、師溝通通訊聯絡。”
  鄧華說:“我們知道了。”
  彭總說:“你們赶緊去大榆洞,重新調整部署。我在這儿同金日成同志就朝鮮戰局問題再作進一步研究,研究完我就去大榆洞与你們匯合。”
  在金日成首相送鄧華和洪學智時,彭總還在叮嚀一句:“給人民軍撥一千件棉大衣來!”

  ●入朝后的第一戰

  大榆洞這里地勢奇特,山是石頭堆的,水是從礦洞里流出的黃水,有的山從尖到半腰寸草不生,樹是以馬尾松為主的雜木林子,它卻圍繞著山溝密密麻麻地生長著,如果山尖是禿子腦袋,這樹叢就是濃重的眉毛了。沿著山溝有不少人家,大多是采金子工人,這里是有名的金礦。日本霸占朝鮮時,這山挖得太苦了,當地人稱他們為金狗子,哪里礦肥往哪里咬,結果挖得千瘡百孔、貧脊不堪了。解放后,剛剛歸攏出個頭緒來,就又發生美軍侵朝戰爭,美李侵略軍還沒有打到這里,眼看就到了,炸彈扔滿了山溝,樹林燒起几次大火。還好這里橫豎留下無數條大小采洞子,朝鮮把村子叫里,這一帶卻叫各种洞了。礦工大多离家參加了工人團了,他們也都拿起武器走上反侵略戰爭了。
  大榆洞位于平安北道北鎮西北3公里處, 距离金日成首相指揮所不太遠,這里的山坡下邊是破爛的工棚子,志愿軍的司令部就設在木板工棚里了。
  解沛然參謀長帶著志愿軍司政机關駐扎這里之后,上下一齊動手把這里變成指揮机构了、一條條電話線拉來了,几座無線電台的天線杆豎起來了。參謀長下命令,一切露出地表面的物件,都要想到防空,不然就要挨炸。同時動手加快改造銅礦洞子,這是避飛机的好地方,各小單位又都自行挖好防空洞,一時變成了打仗第一,防空第二了。
  毛岸英按直政要求,放下背包召開党團各支部小組會議,然后就動手挖防空洞。他們這個組比在沈陽時又多了彭總軍事秘書楊鳳安,朝語翻譯金昌勳,駕駛員劉祥。過江前在一起開的會,過江后這些人就很難聚到一起了。有時他一個同志一個同志去听意見。但他也有方便的地方,只要跟上彭總,這些人都在他身邊轉。只要彭總一坐下,就圓滿開成党小組會。
  他們跟彭總見了金日成首相,他听到首相提到毛澤東的儿子,真把他嚇一大跳,他多么不喜歡出頭露面呀,至今除了彭總說給張養吾之外,誰也不知道他是毛澤東的儿子。在回到住處時說:“彭叔叔,我真害怕您當時把我指出來呀。”
  彭總說:“這又叫彭叔叔了。你小子認為彭叔叔沒有國際水平嗎?你毛岸英同中國千百万青年一樣,彭德怀是中國千百万我們這代人呀,我們抗美援朝保家衛國,是代表全中國人民,還有比這更光榮的嗎?”他這番話說得毛岸英心里暖,感到身上擔的責任更重了。
  毛岸英他們住在簡易工棚里,鐵皮蓋的頂子,一冬天凍滿了霜雪,屋里有點熱气,到處都是潮濕,摸哪里都是一把水,他把一件舊雨衣頂在睡舖棚頂上接水珠,解開行李除了公家發的衣服、被子全是中文、俄文、英文線裝、平裝、精裝書籍,有些書是他父親送給他讀的。開頭白天大家都躲飛机,他身子靠著棵松樹,就不顧一切地讀書,看得出他讀書是有計划的,現在猛攻的是英文,他說現代社會青年人應該掌握几門外語,為了祖國建設,要打開知識的大門。
  張養吾同志經常提醒他注意身体,這陣工作太累,別把身体搞垮台了。
  在大榆洞,直政號召各小單位都要挖防空洞,之后他們這個小組很忙,很少能湊到一起,可他讀起來就怕飛机。
  挖防空洞的任務領下來之后,防空洞選的山坡陽面沒有多少雪,看著土很松,可是用鐵鍬挑層皮,下邊全是堅硬的鐵礦石。
  毛岸英挖的防空洞在馬尾松林里。那里堆有許多墳堆,在墳堆前立有石碑,刻著主人的名字,在墳頭還有四方的石桌子。他挖累就在石桌上寫字,他正加緊為父親翻譯几篇文章。日久有工夫,慢慢地他把防空洞挖出四框了。
  張養吾他們有時間就來挖。飛机越來越勤了,鬧得夜間工作,白天防空。
  飛机飛來了,毛岸英挾著本子往樹林子里一鑽,坐在石桌子跟前聚精會神地翻譯書,炸彈在山坡上爆炸了,松樹炸起火了,他看一時火燒不到身邊,仍然手不釋卷地看書。他心里想:這時譯的會更扎實。
  一個老大娘背著一捆松枝子,很吃力地跑來了,當她看見還有這么個痴人,在飛机大轟炸時還念書,她看出是志愿軍,走過來說:“頭毛(同志),扁机(飛机)!”她說著把肩上背的柴禾放在地上。
  “阿媽妮,我不怕飛机。”毛岸英把手中書放在石桌上,他兩眼看著這位朝鮮老大娘,中等個儿,圓瓜臉,頭上圍著一塊毛巾,鬢角有几絲白發,白色短襖,白色棉長裙,白布襪,白膠鞋,這渾身洁白,把毛岸英吸引得突然站起身來了。他的腦海里出現了媽媽楊開慧,媽媽愛穿白色,而這位阿媽妮怎這么像媽媽呢?他不由得嘴里叨咕著:“媽媽,媽媽。”他多么想念媽媽呀,在南京國民党大獄里离開媽媽時,他哭得死去活來呀!此刻他愣怔在青青翠翠的樹林里,天上的飛机轟鳴,炸彈爆炸大地顫抖,他都沒有感覺,頭腦里充滿著母親的愛。
  阿媽妮看著眼前這個中國青年人,她想准是個念書人,為朝鮮人解放來打仗了。听他方才發愣時嘴里叨咕:“媽媽,媽媽。”可見他在想念在自己國里的媽媽呀。于是走過來,她指了天上說:“扁机沒了。”她慈祥地對毛岸英說著。
  毛岸英看著阿媽妮,說:“謝謝,媽媽。”他似乎感到眼內含有淚水。看著阿媽妮這身白穿戴,他感到純洁、神圣,好像藍天白云就飄在他腳下,他走向母親。他記得千真万确,當年和母親訣別流落在上海時,他和兩個弟弟白天黑夜都在盼望他們眼里出現的穿身洁白的媽媽呀。后來他見到父親,他當父親講了媽媽被殺害時的情景,媽媽洁白的衣服上染有斑斑血跡,他看見父親眼中含著淚水。后來他長大上學了,多年后回到父親身邊,他發現父親該多么想念媽媽呀,過了這么多年來,就是在戰爭的歲月中,也可見父親的心靈深處沖激著白雪、白色、白云、白霧、白霜,這些洁白的物体都是愛妻的化身,在而后詩詞中欣然命筆表現出來。他岸英是知道、理解父親的感情的。因為在戰爭年代,父親的筆指導革命。本書寫戰爭電文。岸英多么相信父親有朝一日會為母親寫一首贊費詩,是世上最美的愛情詩。這時他心里充實了,悄悄拿起鐵鍬。
  阿媽妮看看毛岸英挖的防空洞,匆匆离開又回來,她還費勁地打來礦山用的鐵撬棍,幫助岸英撬石頭。不久岸英也知道阿媽妮有三個儿干都是礦工,現在隨工人團走了,她在兩間破板房里養著七個孤儿。她上山砍柴,到村子里尋米、鹽,養活七個孩子。她一點不怕辛苦,從早到晚教孩子認識字,每天有無數次飛机從大榆洞飛過去,他要把孩子領進防空洞。毛岸英有點時間就去看望阿媽妮,把分得的罐頭盒子,送到阿媽妮那里給孩子們吃。這時和阿媽妮嘮家常,連比划帶嘮,還寫漢字,使岸英知道阿媽妮是1901年生,正巧母親楊開慧也是這年生,這就使岸英由看見阿媽妮和母親一樣喜歡穿白衣服,他白天躲飛机都到山下阿媽妮家,那里成了湖南板倉家了。
  有次在党小組過生活會時,他說朝鮮這么窮困,帝國主義又給這個國家帶來這么深的災難,但人民很有志气,就說山下阿媽妮扶養的七個孤儿,她總是說等他們長大把朝鮮建設得富有,不再過窮苦的日子了。
  彭總那天也在場,他听了說:“岸英,你很善良,你把罐頭省下來給孩子們吃,是希望他們能很快就大吧?”
  “是呀!”毛岸英點頭承認了。
  “等赶走美帝國主義,朝鮮和平之后,你留在朝鮮搞建設怎么樣?”
  “可以呀!”
  “有什么要求?”彭老總眨著眼睛,在所反應。
  “把思齊接來。”
  同志們都笑了。彭總這些天把一輛吉普車跑得開了鍋,換上另一部車,他把過江部隊的軍師指揮部都跑一遍,赶到哪里都要親自開會,研究各部隊掌握的敵人情況,要隱蔽好。他回到司令部連夜開會,他指出敵人進展太快了。彭總除了确定云山作為主戰場之后,他又連著圈了几個戰場,不能把敵人放跑了,他在為美李軍選埋葬場。
  還沒等彭總欠開身子,鄧華副司令員要他去休息三個小時,說他操勞過度了。彭總立刻對鄧華瞪眼睛說:“三個小時,你是閆王爺怎么的?好大口气,放了找三個小時假。”
  洪學智說:“閆王爺也受不了老總。”
  韓光楚說:“我折中,兩個小時。”彭總被逼進里屋休息去了。
  正在這個時候,第四十軍第一百二十師打來電話:“拂曉,韓軍第一師先頭部隊,以坦克14輛,自行火炮一部,后邊跟著摩托化步兵,沿云山至溫井公路北犯。7時,已進入第四十軍第一百二十師第三百六十團阻擊地域。”
  彭總從他休息的屋里走出來,拍著桌子說:“打吧!打他個措手不及!”接著整個指揮所一陣緊張的動作、所有通訊設備都打開了。
  參謀向各軍備師喊出各師、軍長代號,取得聯系。
  參謀听到各軍、師長首長回答:“——在!”
  接著各軍、師首長報到之后,通訊儀器上閃動著的信號燈光,它和每個指揮員,各個戰斗員的神經一脈相通,和每個投入戰斗的指戰員的命運牽在一起。此刻,是拂曉,在大榆洞的正前方,就是生死交戰的場所。這里關連著朝鮮的生死存亡,關連著中國人的命運,那微微閃著晨曦的曙光,迎接著黎明,迎接著鮮紅的太陽,鮮紅的血,血与火在相拼了。
  指揮所里的所有的人們,都屏住了一口气。知道這剎那間,整個戰爭的机器轉動起來了。稍微肅靜一下,好像立刻就傳來槍炮聲了。第一次戰役的序幕拉開了。
  彭總說:“給我准備車。”
  鄧華副司令員說:“帥不离位。”
  韓軍第二軍團長劉載興少將,接到美軍前線司令沃克中將的命令,要他迅速往前推進和推進到楚山的韓國第六師第七團拉平,這樣就把參差不齊的戰線扯平。他說這好比是一個容器,裝滿了水,把空气擠出去,就不給對手活動的空間了。
  劉載興听著心里打哆嗦,他知道美軍第二十四師一個團,英第二十七旅一個營有的停下了,有的緩慢前進,如果他帶領部隊往前一拱,鬧不好被人掐住脖子,扔進口袋里。但他又不能不傳命令給第六師金鐘五准將,推第二團兩個營往溫井挺進。第二團團長威炳善上校,要一營營長石順天少校往前挺進。其實他們在昨天探听出朝鮮人民軍在前線增加了不少兵力,他們看志愿軍穿著朝鮮人民軍軍裝,認為是從南方竄回的部隊是他們的手下敗將,所以就在拂曉往前推進了。
  韓軍第六師的正面是高山地帶,狄逾岭山脈和妙香山脈綿延至平安北道楚山郡、碧渲郡以及云山郡形成許多大小山峰,海拔都在1000米以上,有的地段是由懸崖、峽谷与大片原始森林构成險峻的山岳地帶,因而大部隊机動時難与同友鄰部隊和后續部隊聯絡。現在冰天雪地,寒風朔朔,大雪頻繁,視野模糊,緊急航空支援和火力支援大受限制。
  這時麥克阿瑟正在東京准備圣誕晚餐呢。他的東部戰線,美第十軍團在元山登陸之后,和西線,美第H十四師從平壤西北 80 公里處博川渡過大宁江后繼續前出,雙方就可握手了。這時韓國劉載興指揮的第二軍團位于价川,其前方師均前出至云山和熙川,第一線各團成功地前進到楚山。
  劉載興少將向沃克反映,發現有中國人在前方构筑工事。沃克電告麥克阿瑟,東京回電認為有些中國人參戰不足可怕,他們是給北朝鮮人壯壯膽的,要不停地往前進。
  劉載興料到他們進入邊境了,他們整個戰線的進攻軸線,要是遭到強有力的攔截,肯定要吃大虧。他見兵團被麥克阿瑟催得停不住腳了,劉載興只好一邊前進,一邊加強偵察活動。
  韓國第六師師長金鐘五不顧一切地往前推進,他認為麥克阿瑟估計得很准,不管前邊遇見什么對手,一律消滅,別說發現几個中國人,正面是中國人,也要用坦克碾過去。當他收到偵察兵報告,前進中國人增多了,他打算把中國人和北朝鮮軍隊,消滅在該師戰區內。在向軍團長報告時,劉載興大聲說:“前邊出現眾多中國兵,要注意,他們慣用‘拉瓦(口袋)戰術’。”
  金鐘五左:“現在7 時了,天亮了,飛机大炮都用得上了。”他還指揮二團三營加一個炮兵中隊,乘車冒進。
  志愿軍第四十軍第一百二十師第三百六十團向師長羅春生報告,他們已經把韓軍先頭部隊控制在火力网里,是打的時候了。當他們得到彭司令員命令:要打個痛快的時候。一秒鐘內,槍炮聲大作,把山半腰松樹震得技子往地下掉,在軍號聲中“殺!殺!”漫山遍野出現的都是志愿軍,在早晨微弱的陽光下戰士們上刺刀逼近敵軍心坎了。一下子就把敵人步兵逼散了.從公路上往下亂滾。志愿軍戰士像跳滾水雷石一樣跳過去往前沖。
  志愿軍第一百二十師師長羅春生,根据彭總命令,要沖出一段地去再占領有利地形之后,迅速构筑工事,准備抵擋敵軍反扑,并要做好防空隱蔽,白天采取接近敵人,而不急于作戰的辦法,晚間端他們的窩。
  韓軍第六師師長金鐘五准將得知第二團三營触上礁石了,問清楚把他們的三營步兵已經攔腰斬斷了。他一邊命令還在后邊拖著的大炮,停下來猛力轟擊,一邊向軍團長劉載興報告情況。
  劉載興听后,大吃一惊說:“你們鑽進中國人的拉瓦(口袋)戰術了。他們即刻就要采取你退我進戰術,他們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爾后會改變戰術;誘敵深入戰術,把敵誘向他們所希望的有利地形,爾后進行決戰;滲透戰術,尋找對方防線薄弱點進攻;以及迂回戰術与人海戰術并用的夜戰,是它的唯一法寶。你們要多注意!赶快脫离開。”
  金鐘五下令,在炮擊同時,想把志愿軍打散,一邊要美軍空軍派飛机來支援。把退下來的部隊編成攻擊梯隊。要美軍第二十四師從側翼壓過來。
  彭總在地圖前面兩腿有力地站著,好像用身子在抵擋住,他擔心這一接触戰斗,如不能迅速打開局面,戰斗遲遲得不到解決,會增加暴露我軍戰略企圖的机會。
  鄧華副司令員報告,現在戰場情況,各路敵軍仍繼續分兵冒進。英軍第二十七旅已抵南市洞,距离新義州還有三十公里了。美軍第二十四師已進至大館洞,距中國邊境還有三十五公里了。在敵軍不停前進的情況下,為了适時捕捉戰机,全面相應投入戰斗,把敵人包圍在指定地點,進行全殲,此刻要隨机應變,命令各軍:抓住戰机,分頭殲敵!
  這時韓國第六師和來支援的美軍第二十四師一個團,以數十輛坦克和用几十輛卡車快速部隊組成突擊戰隊,一時四處亂竄。他們把圍攏在一起的步兵,看出木能再往前進了,想狡猾地打著盤旋且戰且退下來了。炮火很猛地轟擊著,把山上石頭和大樹都炸翻炸倒下了。
  美空軍飛机先是飛來几架偵察机,貼著山尖繞了兩圈,然后引來大批戰斗、轟炸机, 韓國軍隊對空擺布滿T字布,使飛机攜帶的炸彈往指定方向甩,炸得滿山遍岭升起一股股黑煙柱來。
  韓軍第六師第二團團長咸炳善上校,看看這兩個營差不多傷亡一個營了。他向金鐘五師長報告,經過這陣子轟炸,敵人沒有動靜,請示怎么辦?
  金鐘五下令后退!越快越快地撤离出死窩子,不能攜帶的武器,一律燒毀。
  志愿軍第一百二十師命令第三百六十團,發現敵人撤退,不准放走一人,要全部殲滅掉!
  韓國軍第六師第二團被打散的官兵集合起來,在坦克掩護下順公路往下撤,誰知剛一走動,忽拉一聲,志愿軍挖的工事里從四處開槍打得敵兵抱頭逃竄,前進的几輛坦克,往前進出不到二百米遠,轟隆一聲,全都揚在防坦克溝里,后邊全都撞在一起不能動彈。這陣遭到四處槍擊,一動不能動了。
  劉載興軍團長大罵第六師師長金鐘五是笨蛋,告訴他不要停下來,如果白天沖不出中國人的口袋戰術,晚間就會被吃掉了。他赶忙向麥克阿瑟報告:肯定,中國出動軍隊了!現在不能前進。碰上大麻煩了!
  這時彭總下命令,夜間全面出擊!原計划不能殲滅敵三個師,但要殲滅兩個師。他大聲對第四十軍、第三十九軍、第三十八軍鄭重地說:“你們胃口大?我胃口比你們大得多。但是此刻要冷靜殲敵!”
  彭總這么一說,炊事員听見了,端來四個白面饅頭說:“司令員,不怕你胃口大,不夠吃還有呢!”彭總已經是一天一宿沒有吃飯了。
  鬧得彭總長吁一口气說:“吃吧!”他吃起饅頭來了。
  韓國軍又湊有一營兵力,見天黑下來了,赶快歸堆,用坦克圍起來,把大炮口對准山上。他們害怕夜間遭襲擊。
  劉載興軍團長已經告誡他能熬過這一夜,就有可能活命。他不敢燒火堆,怕挨大炮轟,凍得都鑽進鴨絨被里去了。甚至害怕天上星星掉下來挨砸。他們盼天亮,好借著坦克飛机沖出去。一直熬到凌晨,尋思就不會遭到殲滅了。
  突然飛起几顆信號彈,接著槍聲大作,沖鋒號聲吹得天上星星都發顫抖。韓國軍從寒冷夢中嚇醒,他們最怕吹沖鋒號,從棉帳子里爬出來四處亂竄,有的摸著槍打几下,有的龜縮在睡袋里,在地上打滾儿。等四面點起火堆時,這些家伙知道被圍住了,這一營人很快地就全被殲滅了。
  志愿軍第四十軍要直取溫井了。彭總和副司令員、參謀長,圍著地圖研究敵情。認為美軍和韓國軍在麥克阿瑟指揮下還會繼續冒進。雖然在溫井的韓國軍隊已經處在中國軍隊包圍殲滅之中,但麥克阿瑟仍然認為,中國絕對不敢和美國軍隊對抗,這些發現的中國軍隊,頂多是借給朝鮮人民軍的,中國人害怕美國軍隊打到邊疆,他們才借給北朝鮮万八的軍人來壯膽子罷了。于是,肆無忌憚地繼續向北冒進,他對沃克吼叫:“沃克,圣誕節晚餐你給上帝耽擱了。”這時偽第六師第七團進占距我邊界只有几公里的楚山后,猖狂地向中國邊境炮擊。
  韓國軍丁一權總司令把軍隊挺進情況報告給李承晚總統時,總統臉色發灰。過了一會,總統才喘上口气儿。
  李承晚兩只發黃的眼睛盯著丁一權說:“我命令你們越過三八線時,你不敢,我說三八線并不是肉眼就能清楚可見的几何學線段,三八線上也沒有筑起什么壁障,結果越過了,聯合國軍也跟著我們越過了。現在你們又害怕鴨綠江邊,10月10日第一軍才到元山。難道說他們都沒長腿嗎?”那個劉載興膽小如鼠。他越說越气,張口大罵起來了。
  丁一權總司令說:“元山港永興灣,掃水雷工作太遲緩,這樣影響物資供給。阿爾蒙德少將下達新的命令,我第一軍沿東海岸,向東北部國境地帶挺進,美陸戰第一師警戒軍團掌管后勤供應線,我們拿不到供給不能太冒進,美軍在圣誕節打到鴨綠江邊。”
  “我們要就地挖供給,北朝鮮人是驢子,殺了吃肉。”
  李承晚站起身來,兩腳端著地板說,“麥克阿瑟听說中國人腿也軟了。”
  丁一權展開地圖像驢子似的倔強地向總統解釋說:“我們的第六師第七團進占距中國邊界只有几公里的楚山了。”
  李承晚跳著腳說:“怕什么?用大炮狠狠地轟擊中國邊境。”
  丁一權繼續往下說:“第六師主力進至熙川,第一師正向云山以北進攻,美軍第二十四師,英第27旅分別挺進到泰川、定州以東地區。”
  李承晚揮下手說:“總之,行動太慢,我的理想是在朝鮮落第一場雪之前,占領北朝鮮全部地區。”兩只手亂比划一陣子。
  丁一權說:“今年落雪早。”
  李承晚說:“我想在鴨綠江未封凍前占領北朝鮮全部。”
  丁一權說:“現在鴨綠江還沒有封凍。我們就怕封凍。”
  “怕什么,天捅個窟窿有聯合國接著。”李承晚又吼叫起來,“中國人怎么敢惹美國,何況是聯合國,連俄國斯大林量他也不敢在亞洲來伸伸胳膊腿。”
  丁一權正在向李承晚總統匯報,突然接著前線總指揮沃克中將的急電:美軍第十軍團,陸戰第一師師長命令所屬團下達如下作戰命令:陸戰第一團開赴元山南部庫底和西部馬轉里,接替韓第一軍團部擔任警戒;陸戰第七團在咸興至長津湖的山谷接替第三師, 守備長津和赴戰發電站, 爾后繼續向北挺進。美陸戰第一師設在“麥肯雷小號”艦上的前進指揮所轉移到元山,師結集地定在元山農業大學庭院。
  李承晚听完連聲說:“這不是很清楚,不停前進的跡象嗎?我軍再遲緩前進速度,那就誰慢該殺誰!”
  丁一枚卷起地圖走了。他的眼前不知會變成一個什么樣的戰局,光憑這么個糟老頭子瞎叫喊會有個什么樣結果?他很擔心發現的中國人,不是北朝鮮借來的,而是踏踏實實打過來的,那么后果就不堪設想了。他老是覺得中國人殺過鴨綠江了。他們正在往他的頭上撒网。他走了,好像比去挨大刀還難受,他上受麥克阿瑟的气,下受李承晚這老八的气。如果中共軍隊真的殺過來,他感到無路可走。

  ●調整戰略部署

  彭德怀剛剛接触韓軍被殲兩個營的消息,他感到這陣要仔細研究一下敵情,因為入朝的軍隊眼看要全面投入戰斗了,不會是嘗試了,而是要組織一次大的戰役了。他和副司令員們先是研究敵人的部署,接著研究志愿軍的部署。他曾經決定集中第三十八軍和第四十軍兩個師,以第四十二軍第一百二十五師,首先重點攻擊熙川之敵韓國第六師一部及韓國第八師兩個團。這就需要以第三十九軍向云山西北地區迅速地前進,阻擊韓國第一師北進及可能向熙川的增援,同時,令第六十六軍當晚進至鐵山、車輦館、枇峴地區集結,准備阻止美第二十四師、英第二十七旅西進。第五O軍主力向安東、新義州地區開進,以保證軍隊后方之安全。
  彭德怀在插滿不同顏色的雙方部署態勢小旗的作戰地圖前。他回過頭對鄧華和韓先楚說:“你們要和第三十八軍一刻不停地聯絡,標出他們的行動。岸英,把三十八軍的小旗准備好。”他說完兩眼又盯住牆上懸挂的地圖。
  毛岸英此刻是夠忙的了,白天飛机來掃射,別人鑽進防空洞睡覺,他坐在防空洞進上翻譯書,從打參加志愿軍跟彭總在一起,就開始記這段最有意義的生活日記,他看著、听著彭總的指揮,使他大為震惊,這千軍万馬的部署,每一步、一招都那么使人感到神秘,好像彭總臉上的每條神經一剎那間就會風雨閃電,千變万化。他想這打仗真夠得上极其奧妙的藝術了。它是一幅美麗的圖畫,每著上一筆顏色,都起著貫通的、深層次的魅力。站在彭總背后,會听見万馬皆喑,千軍的吶喊聲、軍號聲、槍炮聲,可謂万分的壯觀了。
  毛岸英把這些感受都—一記在筆記本上,他甚至一天不記都感到難受。他在筆記本上提前標出頁碼,把彭總的言談笑貌都記得很真摯。几位愛下棋的副司令員經常和彭總來上一盤棋,彭總差不多每次都輸,有時走錯步,他經常跑了神似的掐棋子儿。開頭他們認為這位指揮干軍万馬的大將軍,可能棋招太臭了。他們逐漸地明白了,在彭總的腦海里,只要他一接受任務,他的整個思維都縈繞在工作上了。他吃飯走路,哪怕抬頭看見一條云彩,迎頭飛來一只小鳥,都會聯想他的作戰部署上去了,可謂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和彭總相處日子久了,平日看著他那兩條濃濃的壽眉,該是一位多么慈眉善目祥和的老人,豈不知,他在打起仗來,面對敵人,這兩條濃眉就是晴天陰雨的寒暑表了,斬敵刀了。
  洪學智副司令員最會把握彭老總感情,今天一早他就和鄧華副司令員注意到彭總在打第三十八軍的主意。當鄧華把第三十九軍第一百一十七師及第四十軍一部插到云山以北地區与韓國軍第一師准備進入戰斗時,第一百二十師已打到溫井以東龜頭洞地區与韓第六師第十九團兩個營進入戰斗了。第四十二軍正在赶往草岭,投入戰斗。
  作戰參謀來報第三十八軍距熙川尚有60多公里。參謀剛拿一面小旗去插,被彭總擋住說:“慢插!”他的聲音高得嚇人。
  彭總說:“鄧華,你說第三十八軍未能插入他的指定位置,還能執行殲滅熙川之敵的計划嗎?”他這几句話說得鼻音很重。
  參謀重复一句:“63公里!”
  彭總對在場的副司令員們說:“不是說梁興初是員虎將嗎?怎么,這60多公里路都沒虎出來,這個口子怎么堵住?!”他這時正在火頭上,要解沛然在地圖演練一下敵我雙燈態勢。
  解沛然進在地圖上作業邊解釋說:“敵人正自東、南、西南三個方向向溫并運動,企圖合擊我溫并部隊,复外熙川敵之主力似已撤出。我軍有正面受牽制,把主動變成被動的態勢。”
  彭總豎起濃濃眉毛說:“敵人要鑽出网去逃了!你們看,這個梁興初是怕大炮?是怕飛机?是怕美國鬼子?他就是不怕我彭德怀?告訴他,我彭德怀從來不留情面,我手中也有斬將牌。”
  洪學智說:“彭總,眼下應該馬上改變原訂計划。”
  彭總把緊縮的濃眉慢慢抖開,注視著洪學智,他的气色溫和下來了。
  “既然第三十八軍遲滯赶不到熙川就放棄首殲那里之敵了,以第四十軍堅決阻擊向溫井進攻之敵,對韓國第六師第七團采取圍而不殲的戰術,把熙川、云山韓國第六師第七團來援之集中于第三十八軍、第三十九軍、第四十軍作戰范圍內將敵人圍殲在云山以北。”洪學智說著看看彭總,又在地圖上演練一下。
  彭總一皺皺地在思考,半晌間凝視地圖的鄧華和韓光楚說:“你們的意見?”
  鄧華和韓先楚同聲說:“同意老洪意見。不這樣我們大魚沒抓到手,弄了一把蝦米。”
  彭總和副司令們圍著地圖細節研究一下,馬上下令:向各軍、師發電報:誘敵北上聚殲!
  原計划改變之后,彭總一邊向中央和毛主席報告,一邊又是他的老辦法,在行動之前大家再思考一遍,他跟著要隨著部隊走,下到各軍、師去听取意見,然后在打仗時邊查漏洞,邊堵漏洞。彭總准備好了車,而沒等他動,敵人飛机出現了,有二十多架來勢很猛。從南邊天空壓下來,就連連掃射帶投彈,天翻個地打滾一樣,彭總說:“不管它,走!”副司令員們還是逼著他沒有頂著炸彈開車,憋了志愿軍司令員十分鐘。
  彭總找張養吾叫上毛岸英一同走。
  張養吾說:“彭總,岸英不是您讓他到山下村里了解隨軍民工和運輸隊的情況去了嗎?”
  彭總說:“噢。”
  說話工夫,山下不知是房子還是草堆被飛机炸中燒起沖天大火。几股濃煙燒騰著在松林、山尖上飄動久久不散,飛机還在俯沖投彈。
  張養吾像頭猛獅子往山下村里沖去了。
  志司的首長們都關心地朝山下望著。他們擔心民工和運輸隊受到損失,看出飛机把這一帶山溝盯住了,三天兩頭來轟炸,大家猜中有特務向飛机引導這里是志愿軍總部的目標。
  張養吾跑下山去,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他見有不少民工都很有經驗地在山坡上躺著,炸彈落在身邊他們也不亂跑,他們知道,只要他們一挪一動,飛机就抓住目標,會把天上飛机全都引來,繼續輪番轟炸掃射。張養吾跑到跟前時,村子里不少婦女在房子根底下焦急地等著,他看見毛岸英平日非常愛接近的阿媽妮,身邊圍著五個孩子,渾身抹滿黑灰,衣服都扯破了。孩子們嚇得又哭又叫,讓人恨透的飛机還在天上打踅,有人對背槍民工喊:“開槍往下打呀!”
  阿媽妮用身体護著孩子,兩眼愣怔地看著她那間被炸起火的房子,轉而明白過來了,猛地往著火房子跟前跑,大聲喊:“毛——岸——英——!”
  大家看明白了,在被煙火罩著的房子里,還有孩子沒有救出來呢。這位毛岸英志愿軍還在煙火包圍的房子里救孩子呢。
  阿媽妮邊喊著要往火坑里沖,被迎頭跑過來的張養吾攔住說:“阿媽妮,不要往屋里闖了,房子要塌架了”。他要闖進屋里救毛岸英。
  阿媽妮認出攔他的人是張養吾,扑過去兩手緊緊抓住張養吾衣服,喊道:“救人!救毛岸英,他在火……”阿媽妮一急昏倒下了。
  張養吾讓迎上來的老鄉照看著阿媽妮,他几步扑到被煙火猛燒的房子跟前,大聲喊:“毛——岸——一英——!”他扯起一片澆過水的草帘子往頭上頂,要鑽進屋里去。
  就在這時,見火苗子亂晃蕩,毛岸英身上棉衣有几處冒著火,他抱著一個孩子、背一個孩子從火洞里沖出來。在他剛剛离開房子兩步遠時,扑通一聲,房子被燒塌架了。
  張養吾扑上前去,一邊給毛岸英扑打身上火,一邊只是叫“岸英!岸英!”他滿眼是淚水又能說出什么話來呢。他知道岸英對多難朝鮮日夜不安,對山下村里阿媽妮感情很深厚,不僅僅是把罐頭送去給阿媽妮的孩子們吃,而主要是他從阿媽妮身上感到了媽媽的慈愛和溫暖,他談起來那么深情地在怀念媽媽楊開慧。他當張養吾說過,最近他作夢,不是夢見媽媽楊開慧,就是夢見阿媽妮在不怕苦不怕累的兵荒馬亂中,贍養著六七個被戰火奪去雙親的孤儿。這偉大母親的愛,還會有比這還崇高的嗎?
  阿媽妮醒過來了,她抱住毛岸英,把臉埋在毛岸英胸前,她不是流淚,她是在諦听這個志愿軍戰士的一顆心。
  阿媽妮見毛岸英把孩子放到她身邊,她一聲不吭,然后解下脖上系著被煙火蒸黑的毛巾,蹲下身子給孩子們擦去臉上的灰和淚痕,然后他站起身來悄悄地向志愿軍指揮所走去。
  阿媽妮抓住張養吾的胳膊說:“毛岸英,他從火堆里救出四個孩子!”她說到這時兩眼流出淚水來了。
  毛岸英回到住處換件衣服,對張養吾說:“誰赶上都會這樣做的。”听出他是不讓把這件事說給別人。
  他又坐在屋里埋頭整理從民工和運輸隊那里了解的材料,他會寫得很詳細,然后交給彭總供領導研究參考。
  彭總看后很滿意說:“岸英,你這份材料寫得很生動,我們應該下令節約糧食和彈藥,不然我們往前攻擊的速度太快,敵机又在身后瘋狂轟炸,人要斷糧,槍要斷彈是有可能的,你的意見很好,要在我們身后能防空的地方備一些糧、彈。我要把情況提供給洪副司令員。我們還要在運輸上組織防空,要安排高射炮部隊保衛交通要道和橋梁。我們的飛机也應該在我們頭頂上奪取制空權呀!”兩個人坐下談了很多今后隨著戰爭發展會出現的麻煩。
  下午,彭總又組織一次研究敵人情況的會。
  會上鄧華副司令員把獲得的最新情況報告說:“在和我們對峙一天后,韓軍第八師第十團兩個營由熙川來援。可是韓第八師生力仍然埋伏在熙川、球場地區,朝軍第一師也停于云山以北地區,看來我們誘敵北進的企圖沒能實現。”
  解沛然參謀長匯報敵情:“竄至楚山之韓軍第六師第六團,不敢孤軍深入,已竄回古場及其以南地區。美軍第二十四師,英軍第二十七旅,仍向西冒進,分別進至泰川東南,定州以西地區。但是行進緩慢下來了。”
  彭總說:“看來韓軍發覺我們的大部隊了。美軍還在執行麥克阿瑟的‘麥克防線’計划,還在傲气地往前進發。為不使韓軍不動,我們去圍殲韓軍,美軍來攻擊我們,看來我們還是大膽地先殲滅韓軍。”
  大家又在地圖上像挑豆粒中賊豆粒一樣,把韓軍挑出來准備吃掉。秘書進來說:“彭總,毛主席來電。”
  彭總看過電報說:“毛主席指示我們:目前戰役的關鍵是兩點:一是确實抓住古場楚山之韓軍第七團,不使逃跑,如此則韓軍第一、六、八師非增援不可,有仗可打;二是我三個軍全部到齊并完成戰役展開,如此則我攻擊時迅猛有力,保證殲敵。”
  彭總說,“這次打響就是入朝作戰第一次戰役,算是不期遭遇戰,我們立即改變原行軍部署,利用我軍特有的靈活机動,咬准目標,第四十軍主力迅速地殲滅向溫井進攻之敵,爾后向南突擊。第四十軍第一百一十八師協同第五十軍第四十八師迅速地消滅古場地區之韓國軍隊第六師第七團。令第三十九軍第一百一十五師讓開泰川通往龜城的公路,讓美軍第二十四師繼續北進以分散敵人兵力,抓住敵人之后,集中兵力先將云山之韓國第一師包圍起來,爾后待机殲滅冬令第三十八軍迅速攻占熙川,爾后向球場、軍隅里方向突擊。令第六十六軍急速向龜地前進,阻擊美軍第二十四師。”
  最后彭總說:“在北鎮云山地區消滅了或消滅李承晚軍一部,打退美韓軍的追擊,就立穩了腳跟。我認為大的殲滅在第二次,要一下把美李軍隊推過三八線。”

  ●彭德怀的指揮才能

  美第五團戰斗群在英第二十七族后面跟進,渡過清川江。在美第二十四師指揮的部隊中,這個團是第一個渡過清川江的部隊。越過大宁江,在英第二十七旅右側,繼續向泰川北進,剛接近泰川迎頭遇見阻擊展開激戰,在空軍支援下攻占了泰川。繼續前進在龜城又遭到阻止,激戰后占領了龜城。這時抓住了一些中國俘虜。美第二十四師師長丘奇少將向東京報告:遭到阻止有傷亡,遇見了真正的中國人,看來不是借用的中國人,不是在中國打過仗的北朝鮮人。
  麥克阿瑟听后大罵膽小鬼,命令繼續前進。他說中國人顯示那么點威力無法阻止聯合國軍前進。迅速地跟上澳大利亞第三營攻占定州。結果澳軍第三營在攻占定州后遭到猛烈炮擊,中校格林營長被擊斃。這時英第二十旅感到极度疲勞,旅長科德准將向美第二十四師師長丘奇少將提出要求,讓第二十四師所屬一個團超越該旅前進,傍晚,穿過定州市前進。美軍非但沒有遇到阻止,還耀武揚威前進,在該市舉行入城典禮。
  麥克阿瑟要美軍第七艦隊斯特魯布爾中將在永興灣掃除全部水雷,在陸地西部和東北部地區,作戰的軍隊需要大量物資,大部分由海上運輸到元山港卸載。95·6掃海大隊大隊長斯波福德上校,請麥克阿瑟諒知,因掃雷艇不足,沒法掃清海域,只能掃出一條通路,這樣供給也只能供給部隊現實所需,無能力儲存。麥克阿瑟大發脾气,稱掃雷艇連烏龜都不如。他要儲備大量糧彈,准備北進所需。他的眼睛牢牢地盯住鴨綠江北岸。
  麥克阿瑟先事表揚美遠東空軍司令官斯特萊梅耶中將和轟炸部隊司令官奧唐奈少將、第五航空隊司令官帕特里奇少將,表揚他們主動出擊,開戰以來出動總架次:72224架次,投彈:41127吨;貨物運輸:54430吨;炸死敵人(北朝人民軍為多數)37350人。 麥克阿瑟要求將部隊前進中的所有橋梁、隧道全部炸毀。發現軍事目標要連續轟炸。
  拂曉,韓國軍第一師先頭部隊,坦克十四輛,自行火炮一部,后邊跟隨摩托化步兵,沿云山至溫井公路北犯,7時許,進入志愿軍第四十軍第一百二十師第三百六十團阻擊地域。他們沒有一點發覺,相距200 米遠時,志愿軍阻擊部隊同時有兩個連輕、重机槍,步槍、沖鋒槍,手榴彈,一陣瓢潑大雨樣傾到敵人頭上。在突然打擊下,敵人措手不及,沒有打死的打著滾地避開射擊。敵人接著几次組織兵力、火力反扑,向志愿軍猛烈進攻。在這時他們發現被裝在口袋里了,無法脫身了。用無線電台四處呼叫求救。同時韓國軍第六師第二團三營加強了一個炮中隊,在溫井以西西水洞,毫無偵察搜索的情況下乘車冒進,正好和志愿軍第四十軍第一百一十八師遭遇,敵人被從中間卡斷,被圍成兩塊山地里,遭到志愿軍猛烈炮火襲擊,當挨到射擊時,敵人有一半還在卡車里。活著的紛紛跳下車,潑水似地向下退。無力突擊,只有向師部呼叫,請求增援把他們救出來。
  韓國軍第六師師長金鐘五准將給第七團團長發電:“你團已陷入危險狀態,想法盡最大努力爭取突圍成功。”
  團長接到這沒法救援的電報,只有等待白天借助飛机突圍的一線希望了。一直等到早9時,F-51戰斗机四架飛臨上空,他們忙得擺出突圍方向的標志。飛机連著對志愿軍陣地支援轟擊,第七團二營趁机果斷反擊,結果寸步未動,又兜頭遭到射擊。他們沒有料到中國人很快就挖出了防空壕,飛机扔下的炸彈并沒有炸出他們逃跑的豁口。于是集結全團殘余,向突圍方向大撤退。又沒料到中國人又在661高地、517高地一帶利用溪谷占領有利地形,在那里等著他們,結果遭到阻擊,無路可走,企圖向左右兩側投入大量兵力實施突圍,他們認為那里懸崖峭壁形成的山谷地帶,山谷間是迂回曲折的山路,极不便部隊机動,他們認為中國人有多大本領也不敢在這里阻擊。因為天上飛机飛來轟炸,中國人就無處可逃了。他們采取絕路逢生的欲念。他們一离開山谷就遭到阻擊,只有往山谷鑽,時間越拖越長,把集中的火力抻斷了。飛机几次來助威,分不清敵我雙方了,把炸彈都投到山谷里了。中國人繼續增加兵力,韓軍第七團得不到支援,又受到險要地形的限制,補給枯竭,進退維谷,走絕路,鑽了死胡同,面臨全部被殲的后果。
  韓國軍第六師師長金鐘五准將最后發給第七團電報,下令:“除能攜帶的作戰裝備外,其余裝備均予以破坏和燒毀,并到檜木洞集結。”
  就這樣第七團大白天把裝備放火焚燒了,連尸体、傷員全部燒在山谷里,飛來几架 F—51戰斗机被黑煙遮得找不准目標了,把炸彈瞎扔下去。夜里中國人集中火力阻止他們突圍。他們從四面八方實施多次突擊,可以說寸步難移,最后短兵相接,第七團一營、二營和團部被擊潰了。他們認為曾在鴨綠江畔洗刷刀槍的勇士都倒在血泊中了。
  韓國軍第二團知道前進無望了,向价川集結;第十九團從溫并撤出。他們沒有遭到阻擊,第二團根据第二軍團和第六師戰斗計划,占領溫井之后,迅速進擊,前出至鴨綠江南岸的碧潼,所屬的三營為机動營,加強火力,在前頭乘火車快速進擊。沒有想到在溫井北8 公里處突然遭到阻擊,而且仗一打響,就四面被圍了。金鐘五准將立刻下令:由進攻到防御轉移,不惜丟掉血本逃生。
  韓軍第六師第二團團長威炳善上校命令各部死打硬拚繼續突圍。他們這時已經被打得分不清方向了,鬧得突圍、前進都不知道了。乘火車那部分剛离開火車,就遭到中國人奇襲,沒等和團部集結,已經死傷過半了。中國人在天黑時,吹著銅號,點著大火,喊著殺聲,展開了攻擊,在黑暗中第二團陷入混亂狀態。組成敢死隊突圍,和中國人展開匕首、刺刀肉搏戰,血戰到最后,剩下不到兩連人,渡過九龍川,向云山方向撤退。
  轉移到云山的韓國軍殘部,剛剛抵白山西北六至十公里處的鷹峰洞、松亭洞,南山下洞、三灘川,遭到中國人嚴密隱蔽的大部隊阻擊,云山正面、背后已經拉扯起大网,擁韓國集結在云山的部隊裝進口袋,舉行全殲的戰斗。
  彭總在第四十軍第一百一十八師打響后,第三十九軍大打算吸引住敵人,監視三山敵人,采取圍而不打,因為打急了,怕敵人跑了。感到計划要殲之敵尚未完全裝進口袋,在等第三十八軍從熙川方向插下來,抄敵人后路,然后由第三十九軍、第四十軍、第三十八軍三個軍构成犁頭,把敵人耕在圈里一起殲滅。
  志愿軍第三十八軍一過江逆著他們逃難過來朝鮮人前進,這些逃難人沒個准方向。因為美國和李承晚軍隊在大批飛机掩護下,瘋狂地向北進犯,飛机見著老百姓就炸,美韓軍隊見人不是殺掉就是抓走。當老百姓見著這是中國軍隊頂煙去堵擊美李軍隊時,他們把腳步改慢,看看志愿軍沒有拉著大炮天上也沒有飛來中國飛机。
  看著志愿軍說:“你們扛的槍還不如人民軍,回家吧,別去白挨揍了。”
  志愿軍搖搖頭說:“我們剛過江,先用刺刀尖頂一下,我們有飛机大炮還沒帶來呢。”老百姓問:“那你們能抵擋住嗎?”志愿軍說:“沒問題,我們不怕美國鬼子,刺刀頂住他的胸膛,他們就害怕了。”志愿軍第三十八軍往德川以北插下去了。
  老百姓看著志愿軍頂上去了。說志愿軍太生性,有點二虎頭。志愿軍第三十八軍第一百一十二師得知迎面而來的美國黑人團,軍長梁興初有命令,說黑人團戰斗力比白人強,要慎重打,要把黑人團殲滅在熙川。這樣就首先做好隱蔽,白天躲在山上林子里,使飛机抓不著轟炸目標。夜間一到黃昏就猛地行軍赶路。當部隊接近熙川時,師里決定以第338團第339團兩團擔任突擊,當日17時向熙川發展進攻,敵人几乎沒有多大反抗,他們攻進熙川城里,才發現扑了空,并沒有黑人團,駐熙川敵人主力已經南逃了,可謂剎那間失去了殲敵良机。顯然第四十軍在溫并打響之后,打驢馬也惊,引起熙川敵人震惊,他們机械化部隊,倉皇撤逃了。軍長梁興初認為自己對敵人不了解,過于慎重,再加志愿軍徒步行軍,白天躲飛机,夜間赶路,失去了戰机。
  彭總由于第三十八軍沒有插下來,跑了敵人,就要第四十軍、四十二軍、三十九軍揮戈南下打云山。并命令第三十八軍繼續向前插,主要任務切斷敵人向清川江后退的道路。
  云山附近是山岳地帶,有利于志愿軍徒步行軍和夜間山地戰,而清川江流域是比較平坦的低洼地帶。中此往北,是与清川江并行而綿亙狄逾岭山脈;北面的江南山脈綿延至鴨綠江邊,形成一种便于抵御來自清川江溪谷方向進攻的地勢。因此通向鴨綠江的道路有兩條:一條是由宁邊到博川之間的龍川洞經云山至昌城的山間小路,一條是由龍山洞經泰川、龜城沿大宁江至朔州的道路。志愿軍在云山埋下戰場,打響第一仗,這是十分有利的。以第十三兵團五個軍在秋逾岭山脈南麓一線展開阻擊美韓軍隊北進。云山正面以第三十九軍先用部分兵力阻擊朝鮮第一師進擊,爾后待主力部隊開到,隨即沿九龍江圍攻美韓軍殲滅之。
  韓軍軍團右翼第一師起初打算渡清川江向宁邊、云山追擊朝鮮人民軍,爾后沿山路進攻水丰壩。但是在溫州、宁邊、龍城洞遭到志愿軍攻擊,本想打退中國人再北進,經激烈戰斗后受到痛擊。這時美第八集團軍司令沃克中將報告給麥克阿瑟遇上的是中國的正規軍。可是麥克阿瑟仍然認為不是中國正牌軍,是“在滿韓人”或者是“中國邊防守備隊”,絕對不是中國正規軍參戰,他說:“中國人沒有權利出兵,誰給他們權利了?豈有此理。”而且下令:廢除“麥克阿瑟防線”,美第一軍團下達繼續北進的命令。沒有往云山增援,只是派了大批偵察机在天上踅。
  韓軍一師師長白善燁決心以第十五團和第十二團分別向右翼、左翼展開,殲滅當面之敵,繼續北進。其實這是在往中國大部隊張開的口袋里鑽。白善燁准將把前方指揮所設在云山小學,這時他的第十五團指揮所設在云山,把主力放在三灘川。右翼第十二團從興龍洞南下,想在云山以北构筑工事。這時云山至龍山洞團和師的補給線給切斷了。第十一團挨到攻擊后,僅激戰三個小時,就抵抗不住的往北撤退。同時美軍第六坦克營和第十高射炮群已經進退維谷了。這時師長白善燁准將親自觀察敵情判斷說:“當面敵軍确系中共正規部隊。”赶忙向美軍米爾本軍軍團長作了報告。
  但美軍方報告給麥克阿瑟時,他仍然頑固地否認白善燁的報告。認為“中共軍出現是事實,但不是正規編制的部隊,而是個人自愿組成的志愿兵。”當韓國第六師第七團被消滅時,遠東軍總司令部發言人也判斷為“這可能是在滿洲受中共軍訓練的韓國人”。
  這時,師右鄰部隊第二軍團受敵軍圍攻而面臨危机了。韓國軍第六師陷入混亂狀態。在云山北10公里處九峰山,第二團二營均被敵包圍,陷入困境。
  這時美軍騎兵第一師出台了,這是美國建國至今的王牌軍,他們軍裝臂上綴著黑馬頭和一條黑杠,全師沒有一匹馬,是高度机械化部隊。它的師長益伊少將向他所屬的第八團下達果斷的進攻命令:就是往中國人頭上開槍。肯定中國軍隊不敢和美國軍隊正面沖突。美軍是救世主,是奉聯合國之命來營救被困在云山的韓國軍隊的。師長催促騎兵第五團插入龍山洞,這時先頭部隊騎兵第八團一營攻到了云山。他們一到就被志愿軍強大的兵力給阻擊住了。美軍這時才知道向韓國軍施加強大壓力的敵軍是中共正規軍。看來中國軍隊要向美軍頭上開槍了。
  志愿軍第三十九軍主力、第40軍主力都攻擊到云山附近了,形成南北夾擊之勢,立刻在遍山漫野點燃起山火。一面表示敵人已經被圍,并企圖用煙霧阻礙美韓軍隊的空中觀察,掩護其部隊圍攻聚殲。在這徹夜煙火之中,美韓軍已經嚇得團團轉了。
  在這种情況下,韓軍第十二團与美騎兵第八團換防完畢,他們在韓軍護擁下迅速地往南撤退。把韓軍第一師部署在東北、東、東南三個方問,美軍部署在北、西、南三個方向。所以,以云山為中心,形成了兩個師背對背与敵決戰之勢。
  美軍這時相信阻擊他們的是中共正規軍了,立刻邊退邊調整部署。
  彭總對敵人兵力和部署則已基本掌握,敵人在清川江以北僅 5万余作戰人員,志愿軍集中 10-12個師,以 12万一15万人作戰:是敵人的兩到三倍。因此他下決心先消滅韓國軍第八、第七、第一師,然后再看情況殲滅英美軍。他把情況電告給毛主席。立即收到毛主席回電表示同意,并指示:此戰只要我第三十八軍全部及第四十二:軍、師能勇敢穿插至各部敵人的側后,實行分割敵人而各個殲滅之,則胜利必能取得。
  志愿軍第三十九軍晚 7時30分向云山的敵人發起總攻擊,戰士們認為這是黃金時刻,敵人害怕夜戰,白天有飛机助戰,這個時刻揭他們的老營,會打得痛快。槍聲一響,把前面敵人惊嚇得沒敢還擊就四處亂竄,志愿軍打到跟前抓住一些俘虜一看沒大鼻子才弄清楚,原來韓軍第一師第十二團,在當天下午換防。美軍騎兵第一師第八團偷著撤了。敵人集中一下之后,就進行還擊,他們把坦克當成塹壕拼命地抵抗,開頭志愿軍用輕武器打得很吃勁,但打著摸清情況之后,就用迫擊炮往敵人比較集中的地方轟。這次他們用坦克炮轟擊,雙方傷亡很大。志愿軍邊從正面打,邊悄悄往敵人背后運動,要隱蔽,要把敵人背后堵死,運動到那里還要在天亮前挖出塹壕,在塹壕里邊每個戰士還要挖出一個防空洞。這是很費勁,有的地方石頭硬,就用雪塊壘在砍倒的木樁子上。在敵人正面一直激戰到第二天凌晨。第三十九軍把云川攻下一大半,殲滅美韓軍的一部分。
  白天,美韓軍把打散的人又集中起來,飛机一批批來轟炸投彈掃射,這時他們已經發現背后退路被堵死了。他們就用坦克往上沖,后邊用卡車編隊往出硬擠。他們沒有料到,夜間志愿軍在他們的兩例把打坦克炮調過來了,而且距离他們很近,坦克剛開出有 200米遠時,騰騰騰一連十几輛坦克和汽車被擊毀了。這下子敵人亂了營,嚇得往汽車底下鑽,往山根下邊滾,不到半個小時,把以坦克為先導的机械化部隊打癱瘓了,連坦克帶汽車被打毀70多輛,一時被煙火吞沒了。志愿軍戰士從山上扑下來,刺刀挑,手榴彈開花,打得敵人伏在地上。天亮時美國飛机再次襲擊過來時,它保護的目標已經不存在了。
  這時美騎兵第八團直屬隊及其第三營的退路在云山以南給堵住了,并將他們包圍了。他們還打算沖出去,几次拼命,用飛机坦克支援,均未得逞,被志愿軍第三十九軍全部殲滅掉了。
  美騎兵第一師第五團由搏川援助云山,但他們鑽進志愿軍口袋里,激戰一夜被擊潰了,并將該團團長擊斃了,有力地保證了云山戰斗的胜利。志愿軍第三十九軍取得了云山大胜利,志愿軍首次以蘇式裝備殲滅了具有現代化裝備的美騎兵第一師第八團大部以及韓國軍第一師第十二團一部,狠狠地打擊了號稱“王牌軍”的美騎兵第一師。志愿軍土气高漲,認為美軍沒什么可怕的,只要敢打它,它照樣被殲滅。戰士快板:
  美軍韓軍
  一個八兩
  一個半斤
  同樣挨打
  死后再分
  志愿軍第三十八軍梁興初軍長督軍向院里地區猛插。真可謂開始步子慢了,放跑了熙川敵人。這次他們插太快了,尾敵跟蹤追擊,向新興洞、球場、軍隅里方向攻擊前進,向敵側后實施迂回,配合第三十九軍、第四十軍殲滅潛至溫井、元山地區之敵。先頭部隊夜間追進逃跑的韓軍的敗兵之中。志愿軍第一百一十四師第三百四十二團冒大雪猛追,追得敵人亂了營。第三百四十二團一個連的炊事班,在天亮前一處山溝里,架鍋煮飯,打算連里開到正好吃飯,這時在他們背后吹響了軍號,說:“怎么還沒盛出鍋,就吹號了。”司號員吹完號也愣怔住了。
  轉身工夫,眼前從山上跑下一批人來,扑到鍋跟前就動手搶飯吃。炊事班長過去,抓住一個家伙仔細一瞧,是李承晚的兵,都餓紅眼了,一個個連累帶餓都成一灘灘爛泥巴了。他悄悄地找到自連的司號,要他赶快吹號,告訴后邊部隊快上來,這里有敵人。第三百四十二團一營听見號聲從另條山溝里赶上來了,前邊有團長帶著直屬隊頂上來,后邊有一營三個連鉗子一樣抄后路夾過來,形成兩面夾擊。敵人發現被包圍之后,拼命往出闖,敵我雙方距离得太近了,几乎是槍把子碰槍把子了。僅一個上午,就把韓國軍一個加強營擊潰,抓几百名俘虜,繳獲了大量槍支彈藥,還活捉了五個美軍顧問。互相間殺得紅了眼,韓軍不是志愿軍對手。
  戰斗結束以后,戰士們一看煮好的飯凍成了冰疙瘩。這仗打得痛快,炊事班當了偵察兵,也跟著開槍作戰抓俘虜,這真是意外的戰斗。
  志愿軍第三十八軍主力進到球場以南,掃除阻擋進軍的据點院里、軍隅里的敵人,要搖下飛虎山。此刻飛虎山在這群山之中,山頂和山坡上的樹木披著亮亮的雪,它像一只毛皮發亮的昂首要躍過山洞的老虎,兩只前爪搭在軍隅里和价川郡的北面,從哪個方向看它都像屁股坐在軍隅里和价川頭上。從地形上看,它与軍隅里、价川兩地合成等邊三角形。在第三十八軍猛插飛虎山時,韓國軍第七師第五團、第三團搶占了飛虎山。他們是以飛虎山為中心,將第五團配置于右翼,將第三團配置于左翼,阻擊對面之敵。
  韓國軍第七師長申尚澈准將決心固守此地制止志愿軍沿德川和球場洞間險峻的妙香山脈實施大兵團進攻,其主要進攻目標肯定是价川地域;在价川地域,既是東部山地与西部平原地帶的分界線,又是通往各地的交通樞紐。因此從東西部戰況看,該地域是敵我必爭的主要戰術目標;飛虎山以北是清川江,以南是价川、德川間的主要机動道路,山脊棱線分別由此向外延伸,是整理戰線、防守价川的天然屏障,同時也能為构筑陣地爭取更多時間。
  韓國第七師第五團昨晚就接触了志愿軍的先頭部隊,雙方在月峰山作戰,從 4時起, 他們在團長朴升日上校指揮下,采取邊遲滯敵人,邊向飛虎山東南535高地至760高地之間撤退, 占領陣地。第一營作為警戒部隊占領前方 760高地;第二營占領535高地;第三營作為預備隊占領東邊里和新成里之間的地域,此外距离价川7公里,團部設在价川,這樣他們就可以切斷妙香山脈南端德川通往价川的公路,构筑陣地,确立了全面固守態勢。第二軍團有密令:飛虎山丟掉,就等于丟掉大半個北朝鮮,平壤就失去了屏障,更厲害的是美第二十四師、英第二十七旅、美騎兵第一師有被受重創或被殲滅的危險。
  志愿軍第三十八軍軍長梁興初臉色比前些天開朗了,他臨時召集師團長會,他在一手托著地圖,一手指地圖,師團長們也都托著地圖,有的席地而坐,把地圖舖在大腿上。軍長指著地圖說:“价川与軍隅里都是交通樞紐,南可通順川、平壤,東可通德川、古城江,西可通角城、新義州,北通軍隅里、球場、熙川、江界、滿浦,敵人增兵向鴨綠江進犯,軍隅里是必經之地,軍隅里又是敵人北進的補給總站。我軍控制了軍隅里,就等于卡住了北進敵人的脖子。也斷了敵人南逃之路。因此攻占飛虎山預示著一場惡戰即將開始。 ”他說完看著第335團團長,意思是由他攻克飛虎山了。
  梁興初軍長問道:“你們有什么困難?”
  范天恩團長說:“感到糧彈不足。”
  梁興初軍長問道:“怎么個不足?”
  范天恩團長說:“特別是吃的,連續行軍作戰,干糧袋子早就癟了,但是沒有人因為肚子餓叫屈,大家都投入緊張的戰斗工作。這次我領下任務來,餓也不餓了。”
  軍政委劉西元說:“餓還餓,我們除了克服困難,還要想辦法解決一些困難。我看老江(江擁輝)向志后通個電話,說說我們斷糧的情況。除此之外,軍直、師直、團直的干部把干糧交出來支援第335團。”
  軍師直領導表態,立刻收糧袋支援。
  第334團團長說: “我們在熙川截獲五台汽車,全部都是餅干、糖、威士忌等食品飲料。我們正想把繳獲品送軍部來。”
  梁興初軍長逗趣地說;“威士忌你們自己留下喝吧!當然別忘在打下飛虎山時,給我送來几瓶,喝慶功酒。”
  范天恩帶領營連干部和測繪員,在飛虎山對面的九龍山,對照地圖,反复觀察了對面山上地形。接近飛虎山時,再仔細地看飛虎山像一把彎曲的鐮刀、刀背向著軍隅里,山上油松茂密,雜草叢生,看模樣便于部隊隱蔽,也便于敵人火攻。
  范天恩對飛虎山作了實地了解之后,緩緩地放下望遠鏡,環視了周圍的干部,向二營營長陳德俊說:“老陳,你看怎么打?”
  陳德俊審視著對面的飛虎山說: “右面是梁山,海拔700公尺,我看那是個登飛虎山的梯子。從右面打,順山梁打到主峰。”他把大手揮了一下。
  范天恩贊許地點點頭,說:“右邊有新土,是耗子盜的嗎?敵人构筑了工事。我看偏左點,從洼的地方打上去。明晨5點攻擊,你估計几點能打下來。”
  “9點鐘差不多。”
  “這就夠晚的了,飛机該報到了。還得挖出阻擊塹壕和防空洞。”
  這夜,剛天黑,就下起蒙蒙細雨來了。雨點落在脖子里冰涼,雨里夾著雪花,看這稀稀拉拉勁頭儿下不太長久。第335團指揮所設在一個銅礦洞子里。
  范天恩向營長交待任務,這時連他在內也沒吃飯,他要炊事員拿出餅干招待各營長。這時軍、師直屬隊干部把餅干送來了,有的口袋上寫著:
  英雄吃一塊餅干,
  沖上飛虎山山尖,
  活捉美李侵略軍,
  插上軍隅里門閂。
  九龍山到飛虎山之間, 是一片約有5里多路的開闊地,中間有條干河,是敵人炮火封鎖地段。 這天拂曉,小雨仍然下得很帶勁儿,這時看高達600米的飛虎山籠罩在雨霧之中。 4點10分,擔任主攻的二營進行了輕裝,扔下背包,在軍號聲中向飛虎山守敵發起了攻擊。
  在此同時,飛虎山另兩面,也發起佯攻。各种大炮同時往飛虎山上猛楔。敵人果然以猛烈炮火封鎖開闊地。在通往那道干河時,往對面山上打了几排炮,把山上油松炸著火了,黑煙騰空而起,被雨霧往下一壓,給干河溝罩上了一頂帽子,這樣沖鋒的戰士就拼命沖過了這條干河。
  志愿軍從右翼偏左方向往飛虎山上攻擊,這里是韓國軍隊第五團和第三團之間的接合部九龍山地域,他們看出志愿軍企圖要控制飛虎山,邊打邊增加兵力,有兩團人在炮火支援下猛攻上來,槍炮聲響徹云霄,猶如雷鳴。這時,占領風泉里前方警戒部隊第二營,也投入了激戰,不久被包圍了。眼看志愿軍已經沖過了干河,飛虎山就等于被人把老虎攔腰斬斷。他們本打算邊遲滯志愿軍,邊向松林站、間站地域撤退,在激戰中,由于志愿軍連續炮擊,營各連間有線通信网被炸斷,只好半盲目地往下撤退,志愿軍勢如潮水,緊追該營,在主抵抗線上雙方連續激戰三個小時。經過三次反复爭奪,雙方各占据飛虎山一半。從攻擊看志愿軍有力,已經騎在老虎脖子上了。這時韓軍第5團防御被瓦解,飛虎山陣地大半被志愿軍占領了。
  韓軍第七師的防御線變成鳳鳴里、中站、間站、龍淵里、院里一線,价川處于險境。預備隊第三團又投入戰斗,阻止向价川挺進的志愿軍,想奮力奪回飛虎山。
  德川至价川公路志愿軍攻進云興里,黎明前發起突襲,韓軍第五團,在炮兵及美軍第二師炮兵的支援下,雙方展開激烈戰斗。由于大霧,炮火無法發揮效果,于是雙方展開了白刃格斗,韓軍第五師因數量上處于劣勢,不得不在預備隊第三團和左鄰第九團的掩護下,向价川撤退。
  韓軍第八團在右翼,同志愿軍兩個營兵力展開激戰,占領飛虎山的二營,因該地志愿軍同二營當面實施強攻,在飛虎山展開了反复的爭奪。韓軍由于兵力不足,山頂被志愿軍搶占了,二營傷亡慘重,沒有從飛虎山上退下几個人來。韓軍第三營在間站阻擊由飛虎山向价川之志愿軍,切斷德川至价川之間的主要作戰的公路。
  右鄰美軍第九團和聯軍所有炮兵,同時集中火力炮擊飛虎山,整條老虎被煙霧蒙住了。借水撤退的韓國軍不得不在前出線上占領臨時防御陣地。飛虎山這只老虎被騎在中國軍隊的胯下了。
  志愿軍第三三五團范天恩乘勢指揮部隊擴大戰果,命令一營攻擊軍隅里,戰士不顧饑餓和疲勞沖向軍隅里。敵人為了控制軍隅里,向飛虎山進行瘋狂的反扑。白天飛机不停地轟炸掃射,接著敵人在坦克掩護下反攻,但一次次都被打退了。
  當夜,第三三五團以一營、三營向軍隅里發起攻擊。戰斗的情況瞬息万變,第三三五團未能及時攻下軍隅里,向安州和新安州攻擊前進,這就給敵人創造出一個大空隙,因為未能切斷韓軍后路。沒出半小時,韓軍出現大批飛机連續在自己身后轟炸,好要筑一條火壩把他們和志愿軍隔開。第三三五團先頭部隊把情況報告給志司。鄧華副司令員說,彭總去前線了。
  彭總看著飛机這么瘋狂,沉默地看著,回頭問道:“梁興初,你看這是發哪股瘋?”他到第三十八軍指揮所,對這位梁興初軍長態度好轉了。因為他們奪下飛虎山,這陣才和他話多了。
  “彭總,我看敵人沒有反攻飛虎山的意思了,他們是另有新算計。”梁興初看著彭總那嚴肅的臉活軟起來,又說,“他怕我們奪軍隅里吧?”
  彭總一擺手說:“走,我再往近看看去。”他說著往身后吉普車走了。
  司机說:“彭總,往哪里開?”
  “往看飛机轟炸清楚的地方開二”
  梁興初軍長說:“彭總,敵人有偵察机!”
  “偵察机發現不了我的目標。”
  彭總鑽進車里,他看著跟他來的毛岸英說:“岸英,你說我該往前更看個仔細吧?”他喜歡毛岸英遇事多思考,他要辦的事情并不多言多語。他們又爬上一個山頭,他看著飛机的舉動,在地面只是炸條攔阻火牆,韓軍的坦克在活動,但向前開得并不猛,是為了把背后的步兵引出來,天上不斷出現新机群,看出是偵察志愿軍炮兵陣地,發現立刻就飛來轟炸,看見是怕他們活動的步兵,遭到了志愿軍炮兵的炮擊。
  彭總看著地圖說:“梁興初,這是沃克在指揮他的部隊倉皇的撤退呀,他是心疼他的騎兵第一師被咱們給打塌架了。特別是院里被你攻占了,使其側翼受到了嚴重威脅,他是深恐价川、新安州再被我們控制,退路被我們截斷,從而使其在清川江以北的各個部隊被我們分割包圍,各個殲滅,為擺脫其十分不利的態勢,才在這些空軍、炮兵和坦克的掩護下,同時以韓軍第一師在宁邊東北地區,美第二師、韓第七師及韓第六師在价川、軍隅里地區掩護,阻滯我軍進攻,實行了全面撤退。”他說著歎口气。
  梁興初激動地說:“彭總,你下令,我迅速地抓住敵人,不讓他們逃脫,向軍隅里、安州、新安州攻擊,切斷敵人由新安州通往肅川的后方。”
  彭總抓住激動地梁興初的手說:“軍長,他們是机械化行軍,我們徒步行軍,比我們行進快得多。我們在餓著肚皮,槍里沒有多少子彈的情況下,這就很不錯了。讓他們体面地撤退吧。看出他們在清川江以南,新安州至价川一線占領了沿江有利陣地,准備反扑。”
  彭總鑒于殲敵机會已失,糧彈供應發生困難,同時考慮到此役殲敵不多,志愿軍實力尚未暴露,敵人很可能在稍事喘息、調整之后再次發起進攻,乃令各軍于11月5日停止進攻,結束戰役。
  美、英軍和韓軍利用机械化迅速地退至清川江与德川地區集結,构筑野戰工事,見志愿軍未跟蹤猛追,僅僅消滅韓軍六、七個營和美軍一小部分,還沒有消滅他們主力,敵机械化部隊運動迅速,构筑工事亦快,主要是坦克部隊,已交織成防御体系。以志愿軍現在技術裝備去向他們進行陣地戰,是不利的,甚至可能打個敗仗。
  兩線志愿軍除以一部兵力監視美韓軍外,將主力集結于枇峴龜城、泰川、云山和球場以北等地區,立即補充糧彈,總結經驗准備找好戰机連續作戰。

  ●友誼交織在愛与恨之中

  毛岸英召集党小組會,彭總也參加了,每個党員都要在第一戰役結束時,從思想到工作小結一下,另件事是送張養吾同志回國。張養吾是搞經濟工作的,中央突然派飛机接彭總去北京,彭總以為是參加財經工作會議呢,帶上張養吾就飛北京了。到北京之后才知道是出兵朝鮮,張養吾也就跟隨入朝了。他不懂軍事只好管彭總的行政工作。這時西安又需要他回去干擱下的經濟工作,因此他被調回西安。這一陣子毛岸英和張養吾感情處得很親近。他很喜歡毛岸英這個好學上進青年,他有一腔報國熱情,忘我的工作精神,刻苦學習的態度,突出的平民風格,尤其岸英同情心极強,對山下村里阿媽妮和那群朝鮮孤儿,他挂在心上了,好像他家的親人了。上次救火很少有人知道,他從來也沒有說過。當然毛岸英也不是十全十美。他不喜歡那种傲气十足,覺得自己門楣高,干工作不認真,喜歡吹牛,看不起群眾的人,對這些人很冷淡。他對生活起居不那么緊張。張養吾臨走時給他提出三點意見:要按時起床、按時就餐、按時防空。
  有次毛岸英起床晚了,張養吾他們等他一起去吃早飯,他剛端起飯碗飛机來了,他們四個人被堵在屋里,他們在屋里一個人蹲一個角落,毛岸英很過意不去,他當大家面說:“以后我注意。”這時飛机一連串炸彈扔在山溝村子里,毛岸英騰地站起身子,雙手按住窗戶台,兩眼瞪得很大,他要沖出屋子。張養吾站在他身后,他們都注視著飛机。張養吾小聲說:“岸英,要冷靜喲!”這時山半腰爆破一串串炸彈,有几架飛机從他們房頂上穿過去,扔下的炸彈距离他們的房子只有几十公尺,滿屋子亂晃落,后窗戶被震落下了。這時看毛岸英滿臉剛正之气,恨不得把飛机引到自己頭上來。屋里同志看得很清楚,飛机把炸彈白扔在山半腰了,不然他會沖出屋子去看山下阿媽妮和那几個孤儿。
  在小組會上,彭總檢討自己過于忙著第一次戰役,有兩次党小組會沒有參加上。在部署工作時有急躁情緒,對同志態度不和藹。
  毛岸英翻著筆記本子說:“彭德怀同志過后都向我談了。”
  司机同志給彭總提意見,說:“彭德怀同志一意孤行,他逼我把車開到距离敵人炮火射擊區很近的地方,忘了自己是指揮千軍万馬的志愿軍司令員。”
  彭德怀表示接受意見,今后改正。
  警衛員說:“飛机在頭頂上踅,彭德怀同志站在高坡上,拿著望遠鏡還是不停地看,我怕把飛机晃過來。可他說我四六不懂。”
  彭德怀表示接受意見,并說:“同志,望遠鏡晃不來飛机。”
  警衛員說:“要虛心嘛,當時飛机在咱們頭頂上還沒有一樹高呢。”
  彭德怀同志接受了意見。
  大家听了張養吾同志的自我小結,說他很留念同志們,雖然在一起才40几天,但是在戰斗環境中鍛煉人、考驗人,這是他終生的一次最有意義的生活。大家給他提了意見,也征得他對自己的意見。
  張養吾同志給大家提完意見之后,給党小組長毛岸英同志提了意見,先說了岸英的优點,肯于學習,對彭德怀同志指揮藝術很欽佩,而且在記許多隨軍筆記。
  彭德怀插話說:“我那點本領還不是從毛澤東同志那里學來的嘛。”
  張養吾提給毛岸英的意見:要注意身体,有時弄得一點閒時間也沒有了,連飛机白天來騷扰,他還坐在防空洞旁邊翻譯書,半夜想起翻譯中一點東西,打亮手電筒照著記下來,這种精神可學可嘉,但身体是學習伯本錢,不能累垮了。再有你對思齊同志信寫得很少,但你在日記中寫了很多思念的話,你給讀過几篇,听了覺得你們愛情很真摯。希望你能多給她寫信。
  彭德怀同志說:“岸英同志,別搞地下,要公開。要給思齊寫信。”
  張養吾最后一條意見:“特別是要注意按規定防空,千万不要麻痹大意!”
  毛岸英說:“我記下了。”
  張養吾跟毛岸英兩個人感情處得很深,兩個人有點依依難舍。張養吾把他保管的机要電報移交給毛岸英了。交接完畢,兩個人競相對無語,張養吾把發給他的罐頭留下,要毛岸英捎給山下阿媽妮。他搭乘一輛卡車到安東去。毛岸英折一捆松枝,為卡車插上偽裝,一直忙到車要開走了,他拉住張養吾的手才松開。他默默地站在路立。張養吾心里說:“岸英,是個多么重感情的人呀!”
  這一陣子志愿軍總部比往常都忙,上下都訂計划,准備投入第二次戰役。敵人退到清川江以南之后,進攻停下了,但是飛机比往日多几倍,同志們說:“麥克阿瑟這是又打起飛机戰來了。是欺負我們沒有這藝術,很快我們就會有的,到那時會把你們打冒煙了。”為了對付飛机狂轟亂炸,志司利用廢銅礦洞,收拾成作戰室。當時在彭總這個稱臨時作戰室旁邊,距离兩三百米遠,有個僅可容納六、七個人的小銅洞,給彭總臨時藏身的。彭總從來不往里邊鑽。誰要催,他就說:“大洞子搞完我搬進去,你們給我几口自由空气。”
  這天高崗從沈陽來朝鮮大榆洞看望志愿軍,并帶來中央的慰問。彭總很高興,他直接听了中央對這次戰役的意見,他還把下次戰役的設想也談了。他主要是要求高崗后勤供應問題。
  高崗說:“老彭,糧食和彈藥我都准備挺足。就是運輸太困難了。朝鮮境內大多橋梁被炸斷,有的沒有炸,飛机白天看的很緊,有一點著眼,就掃射扔炸彈。說是要釣魚,要把志愿軍窒息到北朝鮮。”
  彭總說:“飛机扔它的炸彈,我的戰士要吃飯。等我們打完下一個戰役,把美軍赶過三八線,我還要打飛机。”
  高崗說:“鴨綠江封凍了,那我們就施展開手腳了。我們用大□轆拉,哪怕馬馱人背也要送到。”
  彭總告訴高崗,他怎么打第二次戰役,這次要恢复朝鮮人民民主共和國的全部領土。他說得很有气魄。
  高崗說:“老彭,這打仗有你的,關于供給我下保證。”他這次來除了解決供應問題,還代表中央与金日成首相和彭德怀商量中朝聯軍的指揮問題。商量結果是彭德怀為聯軍司令員,鄧華為副司令員,朴一禹為副政委,朝鮮人民軍總參謀長金雄任副司令。金日成首相已經批准,這時朝鮮人民在志愿軍第一次戰役阻擊、擊退美軍、“聯合國軍”、韓國軍隊,借這空隙搞整編擴建,已經有 5個軍團,很快就投入3個軍團,這樣就并肩抗擊侵略者了。
  高崗一切事都辦完了。他忽然想起來問道:“老彭,毛主席的儿子在這里嗎?怎么沒有來見我呢?”他眨眨眼看著彭德怀說的很有意思。
  彭德怀有意地說:“一個普通小干部,工作很忙的,他來見你干啥。”听出毛澤東亦沒有讓高崗給毛岸英捎什么信來。
  高崗伸下脖子說:“真的,干啥工作?”
  彭德怀笑笑說:“你這兩天不見他几回了嗎?”說的很隨便。
  高崗惊奇地問:“誰呀?”
  “我們早晨散步,那個拿四只竹殼暖瓶到伙房打開水的人。”彭德怀說得很慢。毛岸英習慣地每天給辦公室打開水。
  “噢,我都認不出來了。”高崗說著他想起是在北京時見過毛岸英。
  “戰爭能改造人哪。”彭德怀說著并沒有把毛岸英叫來見高崗。
  高崗第二天走時, 敵4架偵察机,從志司駐地上空飛過去。接著不出二十分鐘兩次來轟炸,把山坡上變電所炸坏了。本打算調高射炮來保衛指揮所,但鴨綠江沒有封凍,還是保衛大橋重要。志司首長研究提前了几天進銅礦洞辦公。
  送走高崗,彭總又回到老住處,他一進屋鼻子就哼了一聲說:“誰把我地圖揭了,不讓我吃這碗飯了?”他有個老習慣,走路、哪怕吃飯腦子里也在地圖上打轉轉,他一進屋就雙手倒背著看地圖,有時在地圖前倒退几步,又前進半步,他無時無刻不把整個戰場裝在腦海里,一分一秒地在活動著。他怎么能沒有地圖呢?
  洪學智副司令員在彭總身后跟來了,因為這地圖是他揭走的,說:“老總,我拿到上面防空大洞去了,在那里已經為你挂好了。還添了零件,上邊給你安排燈。”
  彭總說了句:“你手快。”他不動地方仍然面對挂地圖那里站著。
  “老總,等你去開會。”
  “在這開吧!”
  “飛机一會一鬧,那里安全。”
  彭總剛一轉身,洪副司令員就要警衛員卷起舖蓋拿銅礦洞去了。彭總說:“我不去,在那不見天日的洞子里憋的慌。”
  洪學智副司令員笑著說:“夜里沒事再搬回來。”他心里說:這一挪就別回來了。他們上了山進了大洞工夫,几架飛机在中空飛過去了。人們誤認為是偵察。
  另一排房子警衛員在收拾東西,毛岸英、成普、高瑞欣也在收拾東西。就在這時飛机又飛來了,偷襲的飛机貼山失鑽下來,冷不防地對准原來志司住的几排木板房,掃射轟炸。几顆凝固汽油彈准當地扔在彭總住的房子上了,房子立刻變成一團火焰,房蓋鐵皮燒得砰砰響,兩分鐘不到房子就被燒塌架了。
  彭總站在大洞口對洪學智說:“今日不是你,老夫休矣。大家都安全嗎?”
  這時緊緊挨著彭總房子的几間房,几乎同時裹在火海里了。彭總看著這片大火又問道:“同志們都撤出來沒有?”他不管天上還有飛机打踅,他往火場跟前去查看。
  跟在他身后的几位首長說:“飛机還在天上踅著,盡搞冷不防的偷襲,我們早晨下令要大家都撒進大洞子。”頭頂上又傳來飛机聲音,彭總站在那里不動。
  這工夫成普參謀大衣上還冒著煙,燒著火,他拼命地跑過來,大聲喊叫:“房里還有人呀!救火!”
  有人邊跑過來,邊對成普喊:“你快打個滾,你身上還燎著火苗子呢。”
  彭總已經來到成普跟前,問道:“還有誰在房子里呢?”
  成普半天才喘上一口气說:“當時還有高參謀和岸英!”他轉身往房子跟前跑。
  “高參謀!”
  “岸英!”
  在還沒有散去的煙之中,人們一陣忙亂,齊聲呼叫。救火隊也跑到現場來了。這時人們都不顧天上還有飛机,地上大火噴出的烈焰烤人,大家都不顧一切,奮力地在扒燒塌架的房子。
  彭總臉上像塊燒鑄的青鋼,他一聲不吭地站在那里,眼內燃燒著憤怒的火焰。兩眼凝視著藍天,他心里狠狠地說:“我彭德怀也會打下這些狗日的飛机來!”
  成普站在彭總跟前說;“發現飛机時我們就往屋外跑,看見飛机向鴨綠江万向飛去了,我們認為又是去炸鴨綠江大橋呢。誰知道飛机半路途中又返回來,這么一轉身工夫,我們立刻听見飛机把炸彈投在作戰室上了。我們這時往屋外沖,岸英他把我推在前頭,他怀里抱著一大像子書和他保管的机要電報材料,當我沖出門時,我見他跌了一跤,他在地上用手撿書工夫,炸彈就下來了。……”他說著已經泣不成聲了。
  這時從火坑里扒出兩具尸体,已經燒焦了。從一具手骨上套著一只外國手表的殘骸來斷定,這具尸体就是毛岸英。
  這一陣子忙碌到紅紅的太陽當頭照,已經晌午了。大家還是在沉默之中。說來當時,所有到現場來的除了彭總和志司几位首長,及回國的張養吾、警衛員知道毛岸英的身世,此外無論是誰也不知這位犧牲的翻譯是毛澤東的儿子,只是知道他是個很和靄的青年人,彭總親自把毛岸英的尸体處理好了之后,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里抽悶煙,誰也不准去打攪。
  這時山下的阿媽妮來了。她穿一身白來到這里,她從人們的表情中,從這燒塌的房子上,兩眼滯呆呆看著,她猜中出了不幸,但她沒問任何一個人,悄悄地坐在門旁一塊石頭上。太陽快下山了,她走了,在黃昏的時候,她把六個孩子全帶來了,仍然一聲不吭,她也不向任何一個人打听,因為她知道:只要她一露面,毛岸英總是迎出來,和她打著手式嘮得非常親熱。毛岸英不管他坐著站著孩子們見了他,都圍著又跳又叫,像一群活潑的小鳥,可今天這里冷清极了,來回上下山的志愿軍,都站在遠處看著,遠處繞道走過去。眼看天黑了,一位首長帶著伙房炊事員端來飯菜,可是阿媽妮和孩子們誰也不吃一口。天黑了,今天正好是中國農歷十月十五,月亮那么圓,那么亮,那么深情,默默地瞪視著人間的一切。這位阿媽妮,她用母親般的慈愛眼光看著從异國他鄉身披戰袍來的儿女,她疼愛他們,她理解他們,他們占据著這位朝鮮阿媽妮的心田。
  志愿軍首長第三次派人來了,把阿媽妮攙扶上車,把孩子們抱上車,把他們送下山了,送回了阿媽妮的家。這么長的一段時間,阿媽妮和孩子們沒有哭,他們默默地在恨派飛机來轟炸的侵略者。
  一連几天,彭總每天起床很早,他在大洞口旁的松樹林里慢慢地慢慢地來回踱著步,棉布鞋踩著落在地上的松枝和積雪,他渾身在使勁。這一陣他吃飯、睡覺都失去了規律。同志們知道,他在思念毛岸英,他雖然同毛岸英處的日子僅僅40多天,但他很喜歡這個性格爽朗的好學習的青年,他們朝夕處出感情來了。對毛岸英來說,他是位長者,當然,也是他尊敬的毛澤東的儿子……
  有天早晨,被飛机炸彈震落在地上的翠綠松枝,蒙上一層白白的霜花,眼前山坳里股股助□的罩著一層輕紗般的煙霧,最近這一陣子,美國飛机更猖狂了,夜里B —29轟炸机群出動,一夜要光顧几次,滿山遍野扔炸彈,人們說麥克阿瑟僅僅打這么一小仗就輸瘋了。恐怕他還未卜他這位美國五星上將的命運和前途呢?看來彭總仍然是老樣子,沉悶地皺著濃眉,在緩慢地散步。往常在他散步的時候,警衛員都要有一段距离,怕打攪他的沉思和凝靜。
  今天警衛員悄悄地跟在彭總身后,他沒有止住腳,緊緊地跟著首長往前走,看出警衛員今天有些反常,從他那雙亮亮的眸子看來,他有話非要和首長嘮嘮不可了。
  彭總停下腳步,倒背雙手往遠處山巒看著。前天防空司令員羅鼎來見,說已經抽調一個高炮團到大榆這里來了,昨天夜里就空地進行一場戰斗。往价川去的一條涵洞被炸塌了, 高射炮團向志司報告,擊落一架B-29型重轟炸机,机上駕駛員跳傘了。他在想:我們的飛机在什么時候也要和美國飛机翅膀對翅膀的地抗起來。
  警衛員站在彭總跟前說:“彭總,你這一陣精神不愉快,心里太悶,對吧?”
  彭總鼻子哼了一聲說:“怎么見得?”
  “我看首長,你是為毛岸英的犧牲,心里發悶,因為他是毛主席的儿子。”
  彭總沒有吱聲,兩眼注視著這個小鬼,這個小鬼和他一個党小組過生活,知道党員一律平等,有啥意見,站在党員立場都可以提一下子的。他擺出听意見的模樣。
  “毛岸英同志我們很尊敬他,說來,他的犧牲我們心中都很難受。可是作為首長你是咱們志愿軍的司令員,咱們得還要打下去!”警衛員說到這里時不知怎么立正站著了。
  彭總听出他的話還沒說完,他說的“咱們”是指的党小組中的警衛員、通訊員、司机,于是很順從地往下听。
  “有事悶在心里不行。說個普通理吧,毛岸英是毛主席的儿子,我們志愿軍眼下几十万,也都有父母,這次戰役也有不少同志犧牲了!難道說都是這么墜司令員您的心嗎?”警衛員沉寂一會說,“首長,你是司令員,我們還要靠你指揮干軍万馬打仗呀。要為毛岸英同志一樣犧牲的人報仇!”
  彭總兩眼合一下,轉身往山坡下走了,走出几步才說:“警衛員同志,給我找車。”
  吉普車開來了,彭總上車說:“去高射炮指揮部。”
  吉普車剛開過一會,到了阿媽妮住的小村子,見迎頭有一群朝鮮老鄉圍成一堆大吵大嚷,車還沒有開到近前,就看人群中有渾身穿著白衣服的阿媽妮。阿媽妮從打毛岸英犧牲,他經常帶孩子到毛岸英墳頭坐著,好像她在守候著這座墳,不久她帶的那群孩子被政府接走了,送到安全地方學習去了。可是這位阿媽妮,仍然時常一個人坐在毛岸英墳前。志愿軍被她的深情所感動,都叫她志愿軍阿媽妮。
  吉普車開到人群近前一看,朝鮮老鄉圍著三個志愿軍戰士,其中有一個朝鮮翻譯,他們都背著槍,押著昨夜打下的 B-29的駕駛員。他們走到村頭被阿媽妮看見了,志愿軍戰士當阿媽尼說要水喝。阿媽妮知道志愿軍喝開水,她用桶送來開水,舀一葫蘆瓢水遞給志愿軍,原來不是志愿軍喝,他對阿媽妮指著美國俘虜說:“他是開飛机的。”把水瓢遞到了俘虜手里。
  阿媽妮猛地舉起手中棒子,一下把俘虜手中水瓢打掉在地上了。開水燙,再加嚇,那個俘虜扑通一聲跪下了,雙手抱著腦袋。
  這時村子里跑出几個老鄉,說開飛机的美國鬼子太坏了,他們往老百姓住的村子里投下許多炸彈,炸死了很多人。說著就動手挖坑,非要把這個飛行員活埋了不可。阿媽妮气得渾身亂顫抖,在她的眼里,好像毛岸英的死,是這個家伙奶的炸彈。
  彭總下了車,听志愿軍押俘虜戰士一講,他親切地對阿媽妮說:“阿媽妮,當他扔炸彈的時候他是我們的敵人,現在他被我們抓住了,就成了俘虜。對俘虜我們志愿軍和金日成首相都有俘虜政策,不能像還拿著武器的敵人那樣對待。我們要把俘虜看管起來。”
  警衛員告訴朝語翻譯,說這是志愿軍首長,沒有說是彭司令員。可是志愿軍都認出他來了。朝鮮老鄉和阿媽妮看出這位志愿軍官不小,也就不再挖坑要埋這個飛行員了。阿媽妮舀瓢水時還沒有消气,但阿媽妮卻把水給俘虜喝了。
  彭總看著志愿軍把俘虜押走了。他給阿媽妮敬個禮上車走了。
  彭總到了高炮指揮所,羅鼎帶他去到高射炮陣地去視察。他說是來看望高射炮戰士的,夸他們打得好!居然打下一架老 B來,彭總看了蘇制高射炮。他向戰士們問了一句:“這炮好用嗎?”
  戰士們說:“很好用,就是老點,是蘇軍第二次大戰用過的。
  彭總點點頭說:“以后我們自己會制造出好炮的。”
  彭總見鮑果在記錄,問道:“你又在寫什么稿?”
  鮑果說:“報導昨夜打掉B—29型重轟炸机。”
  彭總說:“要很快、很好地宣傳,我們的高射炮把美國 B一29打掉下來了。”他在羅鼎陪同下看了高射炮的測高机,這是很精密的測高儀器。在他臨离開陣地時問道:“我們再打几個戰役,部隊要往前開,需要大量物資供應,公路、鐵路都是命脈。我們的飛机也要出動,要把制空權奪下來,我才放心。”
  戰士們熱烈鼓掌說:“我們一定多打下敵机,請彭司令員放心。”彭總离開高射炮陣地。鮑果在報上發表“志愿軍彭德怀司令員視察高射炮陣地,老美B —29重轟炸机被打掉,活捉飛行員”的報導。看來敵机橫行霸道的日子也不會長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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