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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正義与邪惡的大較量



  ●杜魯門要停火談判

  經過志愿軍五大戰役,華盛頓的擴大侵朝戰爭計划遭到了決定性的破產。由于屢戰屢敗,使美國統治集團亂作一團,盟國怨聲載道,美國紛紛退兵,英國皇家空軍稱:美國空軍比英國空軍待遇高,在朝鮮死了不上算,再加中國空軍打仗不講究戰術。杜魯門政府日益感到這個對美國來說既不能胜又不許敗的戰爭,實在無法再訂下去了。拐彎抹角地放出了打算停火談判的气球。聯合國秘書長賴伊說:“他認為沿三八線地帶停火就能達到聯合國的目的。”他們知道杜魯門總統下屆的選舉肯定要大失敗的。
  李奇微雖然到朝鮮戰場時間很短,但他挨的打比麥克阿瑟挨得多,他賣個漂亮的關子,把第八集團軍又再次進抵“堪薩斯線”,接著美第一軍和美第九軍所屬部隊向他划的“怀俄明線”挺進,這樣看出他的進攻、阻擊都很有層次了。天上派飛机日夜轟炸, 地面上把大炮集中起來往中朝軍隊陣地猛轟, 他稱這次進攻行動為“打樁机行動”。這樣鬧騰有一周多,開始向三八線大反攻,他揚言首先要把三八線里里外外不齊整的中朝軍隊推成平行線。從6月1日開始大批美殲擊机、轟炸机超過三八線, 在平壤上空与志愿軍米格机一場空戰,雙方都有擊落擊傷的飛机。2月出動879架次轟炸志愿軍前線的貼近供給線,炸毀軍用卡車190輛,馬車120輛;3月用B-29重轟炸机轟炸元山、 威興之間的橋梁;4月投下2000磅級炸彈轟炸永興;5月轟炸中朝軍隊前沿陣地共出動各种飛机850架次;6月 B一29重轟炸机。這是李奇微的“打樁机行動”的第一排炸彈樁子。
  李奇微坐上他的專机,巡視了雙方接触線,他說:“中國人被我的打樁机,打進土里去了。”
  第八集團軍司令范佛里特在瘋狂行動了,以美第九軍和第一軍團從中西線推到春川,韓軍第五師集結在下安興里,在航空兵支援下向志愿軍一個團攻擊。
  范佛里特認為李奇徽上將的“打樁机”會把中國人活著的都打成殘廢了。當他們發動沖鋒時,先是遭到暴雨似的手榴彈襲擊,接著數不清的明晃晃刺刀從塹壕中跳出,挑破美國兵的肚皮,成堆地倒在中國人塹壕前邊200米處。
  范佛里特對沖鋒部隊喊叫:“中國人,是不都被炸掉一條腿?”他得到的回答:“中國人還是長著一雙有力的腿,跳出塹壕,耍刺刀挑我們的肚皮。”
  范佛里特再次要李奇徽派飛机轟炸,用大炮群轟擊。再次發動沖鋒,仍然被手榴彈、刺刀逼下來。這時候他才知道和中國人近戰會吃虧的。
  李奇徽上將又提出“魔爪計划”,就是用一條條戰線不等的長度伸向中國人陣地。他遭到第九軍軍團長霍格少將和第一軍軍團長米爾本少將的不支持,因為他吃過李奇微的“屠夫行動”的苦頭,被中國人殺得丟盔卸甲,所以再伸出“魔爪”來被同樣斬斷那就要更吃大虧了。
  這時蘇聯外長馬立克建議停火。杜魯門當天在田納西州發表講話,表示“愿意參加朝鮮問題的和平解決”。因為他看五角大樓派去替下麥克阿瑟的李奇微打了几仗也沒翻過身來,于是命令李奇微以聯合國軍總司令名義向中國人廣播說聯合國軍准備討論停戰問題。并把談判通知送到中朝軍總部,并提出談判可在元山港一只丹麥傷兵船上舉行。
  彭德怀接到通知,他才從前線回來,他風趣地說:“李奇微發出‘求和書’來了,他到底比麥克阿瑟干的出色,請我們到傷兵船上‘赴宴’。和談和談,總是先打后談,不打是出不來的。”
  總部把情況反映給朝鮮政府和金日成首相,同時立刻報告給毛主席和周恩來總理。”然后由中朝雙方發出复文,建議以三八線上的開城為談判地點。毛主席和周總理預計到談判是不會一帆風順的,他們要求:“打的堅決打,談的耐心談。”并派李克農同志來志司總部傳達,我們的原則是“敵人在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也別想從談判桌上得到。談談打打,打打談談,針鋒相對,有理有据有力。”
  空防軍特約記者鮑果《開城談判紀實》中記:美軍在談判的前一天7月9日,在山坳拗里的開城,好像一下子肅靜一百倍,其實周圍不出三十里開外,雙方都在屯兵百万槍刀相峙。7月9日美第五航空隊司令官埃弗雷斯特中將下令,將第五航空隊使用的大邱、群山、水源机場,均修建9000英尺的跑道,可落大型机,挂超重炸彈。第五航空隊開始向韓國轉移,同時實施果斷的遮斷轟炸。
  遠東空軍獲悉中國人前線軍糧食短缺和每天將 800吨補給品儲備運到前線附近的情況,因此遠東空軍,要發揮空軍力量,阻止共軍儲備補給品,制定了“絞殺戰”計划。這一作戰目的,在于破坏共軍的運輸線,不許共軍做好對付聯合軍進行決定性的攻擊的准備,并削弱共軍續戰能力。“絞殺戰”的空中攻擊目標是:橋梁、机車、鐵路和鐵軌。在這种情況下談判在開城開始了。
  開城是個什么樣城?它依松兵麓,為四面丘陵環繞的大盆地。公元 918年高麗王朝建都于此,城內多松林,又稱“松都”。今后它不僅是歷史名城,而且成為現代史上名城。因為它地處三八線,朝鮮戰爭開始,李承晚軍隊從這里開槍突過三八線,而今停戰談判又選中了開城。美軍諧其意認為這個談判是開著的門,有點害性理虧被關在門外邊。
  開城可稱朝鮮歷史名城,會議定在開城高麗里廣文洞來鳳庄了。來鳳壓真夠得上是鳳凰窩了,四周圍有圈朝鮮民族形式的帶帽檐的圍牆,飛檐吊角的青磚大頂百來間大小四合院的套房,牆外有十二級磚塔,院內各房都是雕花窗子,方磚舖地,充分顯示了民族的特點、如果談判是為實現世界和平,談判稱為“火鳳凰”的話,這風采庄就是風頭了,因為在這里推開了談判的城門。志愿軍日夜加緊收拾出來這座迎接談判的代表,日夜加班把來鳳庄收拾好了。
  特約記并鮑果《開城談判三日記》 寫道:7月10日開城陽光明媚,溫柔的和風吹來周圍山坳里野花野草的香气中還帶有沒散發淨的炮彈硝煙气味。在刺眼的陽光下,10點鐘從開城公路開來插著白旗的車隊。這是“聯合國軍”方面參加談判的代表喬埃海軍中將(首席代表),代表有:美空軍克雷吉少將、美陸軍霍迪斯少將、美海軍伯克少將、韓國軍白善禪少將。他們這車隊每輛車卜都用粗粗柞木杆挑面白旗。憲兵在前邊開路,車頭插面比代表車大些的白旗,在煙塵滾滾的行進中,只有每輛車上的旗那么顯眼、那么引人注目。記者是敏感的,都不約而同地說:“啊!美國人、他們打白旗來了。”
  朝中方面的談判代表是:朝鮮人民軍南日大將為首席代表和李相朝中將、張平山中將,中國人民志愿軍代表為鄧華將軍、解方將軍。他們比美韓代表先進入開城。
  雙方代表都是五比五對等的,當時是按國際談判慣例,雙方一坐下,沉靜七分二十一秒鐘,互相都不看誰,腰板拔得很复,嘴唇抿得很緊。這時一位韓國代表團隨員,大概是過于精神緊張,把折疊椅坐塌架了,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引起大家笑了,這才解了圍。宣布會議開始,雙方就議事議程交換意見。南日大將提出三點意見,主要是以三八線為撤軍分界線;雙方武裝部隊同時撤离三八線10公里;交換俘虜;在盡可能短的時間撤退在朝鮮的一切外國軍隊。
  “聯合國軍”方面喬埃中將表現出對停戰毫無誠意.傲慢的態度,他說停戰談判僅限于戰爭一事。別的閉口不談。一直反复10天爭吵,才扯出五條議程。討論到實質的時候,聯合國軍首席代表喬埃中將提出要從東海岸朝中方現有陣地胡坡里前線以北約20公里處西峨里起,向西南經朝中方現在陣地平康前線以北約:30公里處道修堂向西,再經朝中方現有漣川前線以北約20公平處日岩里,后穿過臨津江向西經金川附近,以迄察半島為軍事分界線。即确定三八線北雙方目前對峙線已北深入朝中方地區之內。就是說,美方不打一搶而獲得2000平方公里的土地。在戰場廣得不周的東西,妄圖在談判桌上得到。
  朝中方代表一個字一個字、一個理由一個理由義正辭嚴他駁斥美方這個荒謬狂妄的提案。以耐心說理的態度闡明三八線為雙方軍事分界線建立非軍事區的主張是公平合理的。三八線是引起戰爭爆發的原有的軍事分界線;中國人民志愿軍之所以進入朝鮮援助朝鮮人民作戰,正是因為美國糾集聯合國軍越過三八線;在一年多的戰爭中雙方軍隊曾經輪流地進入三八線以南和以北各三次,表明三八線是相當地反映著雙方軍事力量的對比的戰斗較量地;即以不足以反映雙方力量對比的目前軍事位置來說,朝中雙方在三八線上所占長度与對方在三八線上所占長度大略相等。朝中雙方在三八線以南所占有的面積比對方在三八線以北所占面積也相差無几。雙方以三八線為軍事分界線,從三八線撤离,依三八線向南北划定一非軍事區,是极不合理、极其不公平的。戰爭既起源于三八線,現在戰爭結束仍然回到三八線,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合理嗎?
  喬埃中將厚著臉皮說:“三八線是一條緯度的地理線不是一條軍界線,三八線是毫無軍事意義的,不利于美方防守的虛線。美國的陸、海、空軍各有一個獨立的戰場,我們的飛机翅膀、戰艦大炮口不是在鴨綠江一線嗎?”他們大吹其海、空軍优勢,其實他們這時以為前線站住了腳,穩住了神,實施催們的“打樁机行動”的絞殺戰了。所以他們的代表公然叫囂:“讓炸彈、大炮和机關槍去辯吧!”并單方宣布休會。
  朝中雙方代表憤然退出會場。
  聯合國軍方代表又鑽進插著白旗的車,開出了開城。中外記者看著喬埃打著白旗去了說: “看來不戰自敗將軍打著白旗走了, 是他們關上開城談判的城門。”(從8月23日起停會)。
  以上這段作者節錄空防軍特約記者寫著:看來美空軍又要瘋狂了,我還是回到部隊干實際工作去打擊美國飛机吧!
  朝鮮戰場沒有一天停止戰斗。一停會,李奇微、范佛里特就利用談判這個時間,做好了進攻准備。揮一只手,發起了地面再次重點攻擊,夏季攻勢和秋季攻勢,中朝軍隊和美韓軍展開了,“傷心岭”、“血岭”激戰。
  李奇微揮動另一只手,整個美國遠東空軍全部出動了,并從國內抽調大批空軍投入“絞殺戰”。
  鼓吹“空中优勢”。
  李奇徽在“絞殺戰”中繼麥克阿瑟任遠東軍總司令,聯合國軍總司令。上任的第二天下令二百五十架各种類型飛机轟炸鴨綠江大橋,他想在雙方堅持在三八線的志愿軍背后插上一刀。這時中國人民志愿軍空軍已投入空戰五師,兩千多架飛机從鴨綠江邊往南一點點、一片片撕出天空奪取制空權。

  ●反空中絞殺

  根据空戰需要,志愿軍飛行團長李雙成率領一個飛行團緊張轉場。在轉場前傳達了彭德怀司令員的命令,奪取制空權!把我們的翅膀掃過清川江。新轉到的這個野戰机場是三面環山,一面靠海。海水一退潮,海灘上花石子、貝殼直閃亮光,站在用棉帳篷搭的飛行員臨時宿舍門前山坡上看海,平平坦坦,湛藍湛藍的海面上涌起的浪花看得很清。早晨排出戰斗值班飛机,預備飛机也在待命,只有沒排上值班的鄭黑馬和李團長他們昨天打了三場空戰,最后一場空戰著陸時已經是黃昏了,他的飛机是最后著陸的,往下一看大海里撒滿黃金,他深深吸口气,他們在李團長率領下以一個大隊追擊美國F —80飛机,可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美机還是憑借大海逃跑了,只取得擊傷一机的戰果。早晨他第一個從帳篷鑽出來,帳篷里悶熱有股海魚气味。他想在海邊上散散步,叫海風吹一吹,頭腦清醒一些。他從參加空戰只是揍掉一架 P-51(野馬式)飛机,好像是最后一架被他打下來的牌子。從那以后朝鮮戰場美軍淘汰了螺旋槳飛机。人家說他黑馬揍掉野馬,他感到很不夠面子。他給李團長當僚机飛行員。現在都在當飛行能手,專打噴气式。他想很快見戰果揍掉一架噴气式,自己當長机。最近來批新飛行員,讓人家看著不好看,說他是揍掉P —51飛机的能手。其實他改裝噴气式飛机很晚,航校本想留他當教員,他寫了几次申請書,才被批准到前線的,他一個人邊走邊琢磨怎么能把噴气式接下來,美机最近用的繞圈戰術,他彎下身子在地上划著。
  李團長走來了,看見鄭黑馬說:“黑馬,幫我撿點漂亮的花石子,給我女儿捎去。你蹲那里琢磨啥?”他見鄭黑馬皺著眉頭,知道他又在想按噴气式飛机繞圈的戰術。他是全團最年輕的飛行員,剛滿十九周歲,剛由螺旋槳跨上噴气式,仰仗他當過几天教員,有理論,再加人聰明敢干,才把他編入野戰飛行團。知道癌細的開玩笑,說鄭黑馬了不得呀,他給林總開過座机。后一句話是說飛迷了航。再有就是參加過建國大檢閱。他也就憑肯學習,勇敢聰明,才選他這個好苗子的,而且能給李團長當上僚机。
  李團長在蘇聯學過飛行,不單有高超的飛行技術,而且善于指揮空戰,他本人在天上飛可稱風雷閃電,在鴨綠江上空第一仗就是李團長揍下兩架噴气式,立了一等功。在鄭黑馬打傷一架噴气式那天,他才第一次作戰回來著陸。長机李團長著陸后,他突然遇見一塊黑云罩住飛机場,他有理論指導沒有實戰經驗,遇見這兩眼看墨黑的云彩,不知道怎么鑽出來,他大聲喊:“怎么鑽?”
  李團長跑到塔台對他指揮說:“拿出你的穿云理論,想想該怎么鑽?”他喊道:“用那頭鑽?”他真一時著急了。李團長喊道:“冷靜!大頭朝下鑽!”后邊這句話很刺激人,意思是頭腳都不分了。他被刺激一下冷靜地利用穿云理論鑽出黑云著陸了。大家講起來發笑,志愿軍飛行員都上天打仗了,還有沒學過穿云的呢。怎么跟美國這些飛行老油條干仗呢。人家喝的油比咱們喝的水還多。可我們的飛行員只有憑勇敢,上飛机前把衣袋里東西全掏光,往机械師手中一拍說:“不回來,就代交最后一次党費!”跑步上飛机投入空戰去了。
  這陣子美國遠東空軍把參加第二次大戰的飛行員都調朝鮮戰場來了,人家最少也飛三千小時了。志愿軍飛行員有的還沒飛過一百小時。美國飛行員有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打德國飛行員都戰功顯赫,稱雙料英雄,就是打掉過十架飛机了。
  鄭黑馬撿起几塊花石子,扔給李團長說:“團長,眼看頭頂制空權要奪下來了,我還沒開張呀!”他攤開雙手,意思是沒有揍下噴气式飛机來。
  “黑馬,大意不得,彭總要我們掃過清川江,還遠著呢,這次李奇微要先打几場空戰,然后才發動地面攻擊。有你打的。”李團長說著把鄭黑馬扔來的花石子檢過來,飛到海里去說,“你心不在焉,這花石子我閨女可不要的。”
  這工夫通訊員跑來說:“團長,有戰況。”
  李團長瞟一眼天空說:“黑馬,走。李奇微算今天才上台兩天就干上了?”他們飛步跑回團部去了。
  這天早晨到日影偏西,連著七次空戰,三批飛行員全用上了。美机一次再次換机換人,從西海航空母艦上也起飛參戰,人几個不同的方向向志愿軍飛机進攻,妄想把中國飛行員制服了。
  志愿軍卻決心將美机的气焰壓下去。
  鄭黑馬被挂整齊地坐在机艙里,當第七次空戰著陸之后,他感到有點反胃,一口東西也不想吃。人稱小仔細的机械員肖子奇,也是十几歲年紀。他跑進机務人員休息帳篷,拿來熱水和面包,對他說:“机長,不吃東西身于頂不住哇!”
  鄭黑馬想到這任務的艱巨,只好接過面包和水壺,一口口硬吃下去。小仔細見机長吃東西了,高興得只是笑,掏出擦布擦著机頭。過了一會儿,他見到机長用手捂著嘴,臉色煞白,剛想問個究竟,可是鄭黑馬忙向他擺手,不叫聲張。小仔細當時吃了一惊,他覺得這是出了非同小可的大事,鄭黑馬是李團長的僚机,如果再有次戰斗,鄭黑馬上不了天,一時鬧不好不用說指揮員上不了天,就是慢一秒鐘,全團就有丟掉戰机的可能。對保衛的目標就會失掉安全感。小仔細眨下眼睛,再不敢往坏處想了。
  突然,砰,飛起一顆綠色信號彈!
  鄭黑馬的臉色頓時由白轉紅,兩眼炯炯發光,緊緊望著天空,現出十分藐視神情。他嘩啦一聲拉上座艙蓋,緊跟著馬達怒吼起來,隨著李團長的飛机展翅騰空。接著,一架架雄鷹迎著紅彤彤的晚霞射向天空。
  李團長根据地面的指揮,率隊一直沖向城區,在清川江上空嚴密地搜索著。他們知道翼下是雙方對峙的戰場,如果讓美机飛過戰場,對地面上的戰友的心理有影響。這個背后的空子不能讓美机從空中鑽了。
  李團長喊了聲:“注意!”他看清美机出現了。果然是從西南海面,隱隱約約地閃出八個白點,這是逃不出老飛行員机敏的。眨眼工夫逼近了,已經看得很清楚,是美机最近投到戰場上的F- 86型噴气式戰平机,雙方盤旋一陣,爭奪有利的位置,接著就展開攻擊。第一個回合,敵机被志愿軍飛机擊落擊傷各一架。志愿軍飛机有兩架被擊傷,李團長命令迅速向基地返航,并派戰友護航。等志愿軍飛机再拉起工夫,這批美机一邊海面上逃,一邊集合編隊。
  李團長命令大隊飛机停止追擊,他判斷出美机不是退出戰場,而是耍花招,有意把志愿軍飛机往海面上誘。他們沒有跟蹤往大海的方向窮追,卻迅速地把机頭拉起來。先占領高度。
  這工夫,另外十二架美机偷偷地從志愿軍飛机背后摸上來,妄想咬住志愿軍飛机尾巴。李團長指揮二大隊向美机攻來。他帶著缺兩架飛机的一大隊去護航二大隊,依米格机的性能再爬高些,然后兜過頭來咬住美机的尾巴。沒料到就在這一剎那,敵机見沒把米格机誘過大海,又從另外一個方向猛沖過來四架,鬼鬼祟祟地切半徑向李團長和鄭黑馬的米格机展開了攻擊。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鄭黑馬看得很清楚,李團長決不能回過頭來和敵人火拼。但鄭黑馬不能讓長机吃虧,他加大油門,一歪翅膀,橫著机身向美机沖過去,這就等于頂著敵人炮口堵過去了,但他此刻也等于舉起一把寒光閃閃的鋼刀,迎面對准美机劈下去。好厲害,一時嚇得美机往兩旁一閃。借著這當儿,李團長仰起机頭帶隊爬向高空。可是鄭黑馬整個机身暴露給美机了,同時,机身猛烈地抖動起來。他知道飛机受了傷。他把油門一掌推到盡頭,呼的一聲把飛机拉起來,覺出飛机還沒有被打得操縱失靈,他借著美机倉惶逃跑的一瞬間,大小炮一齊開火,從机頭噴出一道道火光,一架美机在高空爆炸了。這時,李團長帶隊解了二大隊的圍,立刻轉不利為有利,霎時又敲掉了三架美机。打著打著,出現兩批美机。車團長看出美机比米格机多几倍,此刻油量炮彈都不足了,因此不能再戀戰,要趁美机沒有糾合起來之際,迅速地脫离戰區返航。
  鄭黑馬听到了李團長呼喚他返航的命令,他迅速向團長飛机靠攏。就在這時,又聚攏一批美机妄想咬住團長的飛机。鄭黑馬正位于米格机和美机中間,不能眼看美机詭計得逞,他請求長机准許他攔截。于是來了個很大膽的動作,悄悄把速度放慢,搖擺著机身,裝成負重傷的樣子。美机向他追來,他猛地一剎机翼,為首那架美机速度大,沖到前邊去了。他彭彭彭打几炮,那家伙立刻化團子煙火。嚇得其他追赶來的美机四散逃開了。他正想趁机甩開美机,忽見僚机組韓翱翔落在后邊被美机咬住了。他毫不猶豫,為韓翱翔解了圍,可他又被美机包圍住了。十几門炮口都對他瞄准。他一眼看見一架机身畫著白骷髏的家伙,早就聞名,這是美机中所謂王牌,飛行了三千小時,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禿鷹。他心里拿定主意:打蛇先打頭,要沉著!在美机面前,軟弱前面是滅亡。此刻,美机先是一條白線圍著他轉,接著美机越纏越多,線圈越繞越小。他冷靜迅速地觀察著,見美机是上下的繞圈,像一盤磨似地推著轉。他下決心,向畫著白骷髏的禿鷹一頭沖擊過去,清楚地看見這架老狐狸是要逼近他,下毒手,把他接下來,眼看炮口冒火苗,老狐狸認為對手的位置不佳,不敢死拼,他要一頓把他打炸打碎。就在這時沒有料到對手敢對他撞過來,千鈞一發,兩架飛机就要化團煙火同歸于盡。老狐狸立刻惊得把机頭往旁一推,憑他的高超技術,就會溜掉,或者迅速轉机頭,再把沖過去對手打掉。這時駕著受重傷飛机的鄭黑馬,只有逼他走這同歸于盡的一招了。恰巧,老狐狸一逃的剎那給他造成射擊机會,但他知道如果射不中老狐狸,他也是難逃被擊落的厄運了。他不顧這些,牙一咬,手疾眼快,一連串炮彈把老狐狸打了個倒翻,噴煙帶火地摔了下去,眨眼就會摔在山頭上。突然,從被打爛飛机殘骸中冒出一項降落傘。鄭黑馬心里吃惊,這個家伙技術太高超了,在這种粉身碎骨情況下能跳傘?他不由得喊了一聲:“抓住它!”老狐狸被打掉,嚇得繞圈的飛机四散逃去了。鄭黑馬趁勢猛拉飛机,沖出了纏著的亂線團于,同時也有几架美机對他開了火,曳光彈咬咬地帶著風聲,從鄭黑馬兩側飛過去,机身更加激烈地抖動起來。
  飛著飛著感到背后發熱,座艙里有股煤油味,原來机身中彈著了火。他迅速地用了一個滅火彈,把操縱杯往怀里抱了抱,再回頭看,机身內的火熄滅了。他咬住嘴唇,駕著不靈活的飛机,晃悠悠飛著,心里想:“我的鐵鷹呀,你往高飛吧!我可不能离開你,咱們還要戰斗呢!”敵机追著追著,突然倉惶逃跑,啊,在返航途中,是由于朝鮮人民軍机群出擊了。他抬頭見兩架人民軍飛机,在他頭頂上盤旋,是在保護他,他心里產生由衷的感激。
  在返航途中鄭黑馬兩眼往云端下一掃,看到一個村庄被空中強盜炸毀了,濃煙滾滾,火勢熊熊。他兩眼搜索著放火的家伙,忽見六個家伙編著齊整的隊形,干完了殺人放火的勾當,鬼鬼祟祟往清川江南飛。他雖然油量、炮彈都不太充足了,飛机受的傷又不輕。可是鄭黑馬轉念一想:“不行,我怎能把殺人放火強盜從机翼下放過去呢,那還能稱得起是飛行員嗎?打!不把這個家伙打掉,也要嚇破他們的鬼膽!”他再木考慮別的了,飛机已經逼近了美机。眼前一片白云,他更有了主意,把飛机拉進了白云,然后急劇地一個下滑轉彎,從八千多米的高空,像支箭似的射向美机。由于出其不意,鄭黑馬像個大鐵錘一樣,狠狠地砸在六架美机中間,一架美机隨著炮聲被擊落了,其余美机哪里還敢還擊,四散逃開了。鄭黑馬已經下降到五千米了,他這才吸了口气,看了看美机根本就沒敢追來。看看航向沒錯位置,是往飛机場方向飛,他知道是追不上隊伍了,就格外多加小心。
  鄭黑馬又飛了一程,忽然迎頭飛來四十多架美机,惊慌地一邊飛著一邊在空中編隊。 他明白這幫家伙准是挨過了打, 打算往回飛。他精神抖擻,又有了主意:“我也得撿個便宜,見著你們不打,心里刺痒的慌。”他把飛机往高拉了拉,沖!霎時間向美机剛集合起來的机群中間一劈而過,火炮響過,打翻了一架美机,又拉起來直鑽入云霄。……美机一陣大亂,雖然看清了對手是一架,可也未敢追來。鄭黑馬飛著,覺出飛机往前一扎頭。他皺著眉頭,心里說,伙計,這回我不是對付美机,而是要對付你了。……
  太陽往西山墜下去,鄭黑馬的飛机也搖搖擺擺向地面墜落著。他用盡全身力气改平了飛机。咽了口唾沫,向塔台一聲比一聲高地呼叫著,耳机子里吱喳喳地響,啥也沒听見。……又飛了一陣,他忽然听見:“零八號,請回答!你在哪里?我是北京,黑馬!黑馬!……”他听這是團柳政委的聲音,這是党的聲音,是親人在呼喚。他興奮地回答:“北京,北京,我是零八號,我的飛机受了點傷,請求著陸。”嗓子沙啞喊著,他又把受傷的飛机很吃勁地拉起來。耳机子里吱喳喳響,還斷斷續續發出聲音。等快飛到飛机場上空時,飛机往下降了降,風小了,他又听見了呼喚:“零八號,你的飛机受傷了可以跳傘。”
  一鄭黑馬堅決回答,“北京,北京,我的飛机受了點傷,請求著陸!”他把飛机又往起拉了拉,飛机猛烈地震動起來,兩只翅膀抖得要脫离開机身了。机身一個勁往左傾斜,如果壓不住坡度,急促地一轉彎,飛机很容易進入螺旋,那在低空就沒救了。但他沉著蹬住舵,壓住杆,累得熱汗順臉淌。他想到:机場上同志們几百雙眼眼望著天空,望著我呢,我要想盡一切辦法安全著陸。當他看見了机場,看見了白亮亮跑道,一幢幢木板房子和棉帳篷,塔台上迎風招展的旗子時,他像儿女投入母親怀抱一樣,眼角夾著淚花,心里連聲說著:“我回來啦,回來啦!”當他看清了地標T字布時, 精神更加抖擻起來。別看駕著不靈的飛机,也一絲不紊地按著陸的順序做著動作。當飛机飛到第四轉彎時,他心情很穩定地留神著地面,忽然地面打起一顆信號彈,向他指示,起落架沒有放下來。他接到塔台复飛的命令,又把飛机吃力地拉起來,這時他听出是李團長對他說話:“零八號,要沉著,把冷气開關打開。”鄭黑馬做著動作并回答:“冷气開關打不開!”他有些著急了。
  李團長指示:“用雙手扳冷气開關!”
  “雙手也扳不開!”
  “報告一下,你的油量還有多少?”
  “油量決用盡了。零三號,我想搖晃几下飛机,把起落架搖下來,請回答!”
  “黑馬,黑馬,可以搖!如果不成,把飛机盡力往高拉,跳傘!不要顧全飛机。”鄭黑馬听清楚了李團長的指揮, 他仍然不改變已經下定的決心。 于是清楚地說:“零三號,零三號,我的飛机是受了點傷。如果搖晃不出起落架來,我請求往海灘上迫降。”這是很危險的,煞不住車就沖進了大海。他用全身力量把飛机拉了個急轉彎,蹬舵,搖杆,飛机猛地搖晃起來。高度二百米,猛猛地打了兩個橫滾,离地面五十米高了,唰的一聲拉起來。……經過一陣激烈地動作,飛机飄搖搖對准跑道往下滑,此刻飛机是一滴油也沒有了,完全是依靠慣性下滑,他兩眼看著地面。當他打開起落架的時候,很費勁,指示燈沒亮,不知哪個起落架沒有甩出來。他赶忙報告:“我的起落架坏了。”心里不由得噗噗直跳。這兩万多斤重的飛机接触地面就產生二十万斤沖擊力量,可謂舉足輕重了。
  突然,地面飛起一顆紅色信號。李團長在塔台向他指示:“黑馬,黑馬,你做好強迫著陸!注意!注意!”
  鄭黑馬連聲回答:“明白!”這喊話工夫,飛机已經接著跑道了,他憑感覺是有輪子坏了。飛机已經往前猛沖,這么大的速度,憑兩個輪子是沒法煞住車的,鬧不好沖出跑道摔翻跟頭,机毀人亡。可是鄭黑馬心里想:既然,我能落下,就要處理好這雙輪著陸。”就在這個千鈞一發之際,他看著跑道旁邊的飛机掩避的土牆,他決沖到近前時,猛地一蹬舵,好像吱吼一聲,飛机像陀螺打個急轉,整整轉了一圈,恰好地把飛机右翼架在土牆上。沖起一股干煙,這時基地嚇一大跳,救護車、消防車、修理車、牽引拖拉机全開來了。李團長、柳政委坐吉普車跑來了,不見鄭黑馬從座艙里出來,想到出了問題。他們跑到跟前一看,鄭黑馬端坐在飛机里,他好像不愿离開飛机。
  鄭黑馬此時是在想:“總算是回來了。老伙伴沒有把你扔在半路上。”他見飛机跟前有人, 他才不好意思地推開座艙蓋跳下飛机。 他給團長、政委敬個禮說:“沒曾想把它打成這個模樣,是我沒愛護好它呀。”
  李團長抓住鄭黑馬說:“別扯了,你是好樣的!一方面你使咱們團戰友安全著陸,另方面也使友軍飛机占領了高度,狠狠地敲了美机一頓。”
  同志們都大喊:“我們的英雄回來啦!”
  同志們都圍攏過來看飛机。大家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飛机下密麻麻地一片彈洞,方向舵削去半拉,天線杆打彎了,机身里邊渦輪片都打坏了。一看就知道這是經歷了一場多么殘酷的搏斗,几乎把飛机打散了架子了。可是鄭黑馬還說是愛了點傷!
  李團長說:“我的天!打成這般模樣,還說受了點傷!這叫啥呢?”他一時沒有說出個英雄的詞來。
  軍械員把照相机里膠卷取走了。机械員小仔細圍著飛机轉几圈,他想:明天飛机要噴上几顆紅五角星?他查了一遍,机身上共有五十八個洞。
  鄭黑馬問道:“這飛机還能修不?”机械師說:“這是英雄飛机,一定能修好。”
  第二天那個跳傘的美國空軍飛行上尉被抓了俘虜。帶到團部來,當翻譯告訴他是被一個十九歲的中國飛行員擊落的,他使勁地搖著腦袋,嘴里說:“這對我來說,是開個不習慣的玩笑。這是不可能的,我飛了三千小時。”他眨著黃眼珠。讓他看了膠卷。翻譯告訴他這次擊落美軍四架飛机。他突然提出來:“我要看看你們的飛行員和飛机行嗎?”他在膠卷上看到了他的飛机號碼,也不容他不信。后來把他帶到飛机跟前,他記住攻擊他飛机的號碼了。看著打成這樣的飛机還能駕回來,他嚇呆了。這時鄭黑馬走來了。他看見鄭黑馬渾身發顫。扑通一聲跪下說:“上帝呀這是空中擔克!”他痛哭流涕了。
  緊接著在鴨綠江北岸東北地區,二十歲的中國飛行員韓德彩擊落五十一聯隊上尉小隊長、美國第一流的噴气机“空中英雄”、“雙料王牌駕駛員”哈羅德·愛德華·費席爾。
  志愿軍飛行員張積慧擊斃美空軍第四聯隊第三三四中隊中隊長喬治·阿·戴維斯少校。這是被美國空軍吹捧為“百戰不倦”的“特別勇敢善戰”的“空中英雄”、“雙料王牌”、“最了不起的王牌駕駛員”,他有著三千多小時的飛行經歷;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曾戰斗飛行了二百六十六次,具有丰富的空戰經驗,也落得這般下場。
  美國遠東空軍司令威蘭中將在一項特別聲明中,不得不悲切切地承認:戴維斯的被擊斃,是對遠東空軍一大打擊!是一個悲慘的損失!參謀長聯席會議空軍參謀長范登堡上將說:“朝鮮戰場上的中國志愿軍空軍,一夜工夫成為世界空軍第三大國。”
  志愿軍空軍奪取了制空權,用翅膀掃過清川江。遠東空軍威蘭司令計划的“絞殺戰”,而遠東空軍的翅膀被絞掉了,志愿軍空軍翅膀被絞硬了。
  空防聯軍特約記者鮑果《板門店談判紀實》載:
  李奇微這次地面、空中都吃了大虧,于是他又打出停戰
  談判的幌子。只是強調不能在開城了,說在開城談判對美國
  不吉利。說板門店好,因為他不喜歡城門,喜歡板門。板門
  店挨著三八線,它連個小村子都夠不上,它坐落在開城東南
  約八公里的地方,只有四間無人住的小屋,而且有三間早被
  美軍飛机查戶口時炸倒了。美方像被打懵頭的兔子,鑽進一
  間沒有倒塌的破屋子里,"就選定在這里談判了。既然定在板
  門店了,雙方派出聯絡官把吉普車停在破房子跟前比划一气,
  圈出半徑一千碼的圓圈會場區。然后雙方搭起帳篷,就光帳
  篷頂上寫什么字都討論一天。會場區的正中心,搭起一座長
  方形木板、葦席的篷子,是談判會場。在會場區四角挂起四
  個巨大的涂著紅條的白汽球,夜間有四支直射天空的探照燈
  的光柱,地面上舖著紅白相間的標志市,圍著中,心會場都
  是雙方搭起的帳篷,為工作人員和中外記者用的。
  中心會場從東西兩頭開門,雙方代表各走一道門。室內
  放一條長桌,上面舖著條絨台布,桌子兩頭插著朝鮮民主主
  義人民共和國的國旗和聯合國的旗子。
  十月二十五日,停止了六十三天的朝鮮停戰談判,在板
  門店复會了。朝中方代表是南日、邊章五、李朝相、解方、
  斗煥,聯合國軍代表喬埃、克雷奇、霍治、勃克、李享根,
  議程達成之后,美方提出開城要划歸韓國,稱那里是漢城的
  門戶。美軍侵占不成提出他們從金城、高地兩地突出地區撤
  出兩百平方公里。其實美方在多算這兩個地區的公里,根本
  沒有這兩百多平方公里。朝中方說:“這种交換邏輯等于說
  ,把瑞士搬到花園里,花園就美麗了。或者說把金剛山搬到
  華盛頓就可以作為美麗的公園了。”
  美方說:“談判前開城不在你們手中。你方是借著非軍事行
  動而進入開城的。”
  朝中方代表說:“請不要忘記了,你們在所謂秋季攻勢中,曾經企圖繞過開城,到達開城東北,因而使美軍第一騎兵師的大部分士兵喪失了生命。”
  十一月七日。接著雙方調整實際接触線,雙方撤出地區,建立非軍事區。美聯社記者說:“朝中方有誠意,調整合理。這樣美軍今年在圣誕節前可以回家了。”
  執行一切協議的落實。朝中方提出迅速落實,而美方提出:協議中以三十天為期,他們的打算很明顯,即在這三十天之內,以它的“軍事壓力”把軍事分界線再向北推進。
  記者親眼所見美方代表空軍克雷吉少將,在一張白紙上畫出一連串炸彈。
  李奇微下命令對志愿軍的陣地,展開炮擊戰和空襲戰要持續三十天。主要是轟炸鴨綠江水丰發電站,和北朝鮮境內以新安州、順川、价川為主体的公路、鐵路交差點。并揚言讓中朝軍隊嘗嘗“新型炸彈”。
  特約記者鮑果說:“停戰又停止了,開戰又開始了。”

  ●反地面絞殺

  李奇微使用兩手,一手地面上硬拱,一手空中濫炸,結果都沒弄便宜。雙方仍然堅持在三八線附近。他轉身去歐洲當盟軍總司令去了,又把馬克·克拉克調來任聯合國軍司令。
  馬克·克拉克上將是李奇微西點軍校時同學,他沒來朝鮮戰場之前,是國內陸軍野戰部隊司令。五角大樓稱他“工作作風是直言不諱,真誠坦率,并具有根深蒂固的協作意識。”他果真顯露一手他的根深蒂固的協作意識。他下令對鴨綠江電力系統大轟炸,把戰火重新燒到鴨綠江邊。
  空防司令周鼎從彭德怀那里回到指揮部,召集各高射炮部隊師、團長會議。他傳達了彭總表揚空軍,說他們用翅膀把制空權奪過來了。高射炮部隊在地面上保衛重點項目、橋梁、涵洞、倉庫,粉碎敵人的“地毯大轟炸”、“獵犬大轟炸”,把前遠東空軍司令斯特萊梅耶中將打下了台。這位上任的威蘭空軍司令計划的“絞殺戰”,把他們自己的翅膀絞掉了。克拉克這回提出“重點剜心大轟炸”,包括剜城市居民區的居民的心。主要是鴨綠江水丰發電站。并且配合美國政府及五角大樓密令:在北朝鮮和中國東北地區開展“細菌戰”,要在白天把細菌飛机夾在轟炸机群中偷偷撒細菌,黑夜里專門派夜航机撒細菌。周鼎司令要高射炮部隊給教飛賊無情的打擊,粉碎敵人的“重點剜心大轟炸”。從美机偵察活動判斷出,美机要重點轟炸中朝邊界水丰發電站。這個發電站要是被重點剜了心,對北朝鮮工業和中國東北工業破坏太大了。
  周鼎空防司令奉彭總命令,親率高射炮三個師去保衛水丰發電站。這是一場惊天動地的反地面絞殺的戰斗。同時空中有五個飛行師也投入戰斗。
  水丰發電站所在地是一座小城市,三面臨山一面靠鴨綠江,山是白頭山山脈,綿綿山岭,望不到盡頭。鴨綠江由東北流向西南,那碧綠丰富的水流到這座小城市就被攔腰堵在一條百丈高的江堰大堤里。大堰堤東面,八十丈深平得像面鏡子似的人工湖。湖里產魚甚多,風平無浪時小船從水面上划過,大鯉魚躡起尾巴啪啪地一下下打著船幫,水面激起一朵朵浪花花,一群群雪白的魚郎是從鴨綠江入海口沿江飛到這里的,嘎嘎嘎叫著貼水面低飛,叼小魚吃。大堰堤西面,遠看無數條懸河翻花打滾地奔騰而下,几十斤重的大鯉魚從懸河中摔下去,漂在江面放白,孩子們乖乖地擒住它。江岸上的輸電鐵塔巨人般地昂頭屹立著,平伸兩條長臂,好像對中朝兩岸說:人們,我賜給你們光明!架空而過的線路,日夜不停地把電輸送到中朝兩岸大城市和鄉村。
  鴨綠江南岸水丰這座小城,有兩條鐵路交叉線從市中心穿過。一條公路像條帶子似的繞市一周,而后沿高山峻岭伸延向內地。
  麥克阿瑟指揮美韓軍打到楚山時,他那時要是轟炸這座發電站,可說易如反掌。但他們想到這水電站是劫為他們所有了,就成天有飛机在水電站上空踅,沒有扔下炸彈。等他們被中朝軍隊打退回三八線了。他們派出的飛机還是在水電站高空踅,仍然沒有扔下炸彈,因為麥克阿瑟想他們還會打回來。中朝軍隊經五次戰役,把美韓軍打得垮台了,他們回到鴨綠江邊夠美夢破滅了。這時才回頭派出重型轟炸机,投下許多炸彈,把水電站通往鐵路、公路、場房全炸坍塌了,輸電塔炸倒几座,他們知道炸鴨綠江水電站已經晚了。五次戰役后,李奇微再次下決心轟炸鴨綠江水電站。可是這里已經駐有一個高射炮師了,美机飛來就開炮猛往天空上射,打得美机不容易有得手轟炸鴨綠江水電站的主要部位。再加前線打得吃緊,李奇微還沒有緩過手來。從打上甘岭反擊戰以來,公路上,每天都有無數輛載著彈藥、糧食的卡車不停地往返于鴨綠江兩岸。美机偵察出這里是貯存倉庫就猛烈轟炸。
  中朝雙方派出很多工兵、民工在大堰堤旁日夜施工,鑿出一條山洞,把發電站主要部位挪進去了。這時遠東空軍威蘭司令再次要不惜用百万吨炸彈炸毀這發電站,認為在這里炸發電站,會減輕前線的壓力。
  志愿軍東線攻下了紅山頂、金化以北上甘岭右側高地的全部陣地。窮凶极惡的美軍第八集團軍司令范佛里特發動了“金化攻勢”,已告失敗了。
  李奇微妄想挽救失敗就更加瘋狂了,要威蘭出動遠東所有飛机,平均一周四千多架次,幻想切斷志愿軍鋼鐵運輸線,炸碎這顆中朝人民的明珠——水丰發電站。
  五晝夜,出動各种飛机連續大轟炸,這座小城市上空終日徹夜凝結著一片高射炮彈爆炸的褐色煙云。大地在人們的腳下顫抖,美机甩到湖里、江里的炸彈掀起沖天的水柱,嚇得魚儿沉入水底,被炸死的魚漂在水面上白花花一層。
  周鼎空防司令投彭總命令親臨指揮對空大會戰。
  志愿軍大編隊机群從鴨綠江邊往南飛,空中拉滿白煙,嗡嗡的響聲震聾人的耳。周鼎空防司令指揮連續對空作戰,他發現敵人飛机俯沖發電站,被高炮打得直翻跟頭,把炸彈全甩偏,作不中目標。看出美机要下狠心剜他們的眼中釘——高射炮陣地了。他下命令,要三個師九個團變成一盤磨,不斷地更換陣地,圍著水電站轉動,讓美机抓不准目標。這樣大炮、小炮和高射机槍等組成不是一條火网,而是一片多層火网。
  這樣困難很大,要邊戰斗邊拉起大炮轉換新陣地,有時一個連或者一門炮協調出了漏洞就被美机鑽了空子。這連續戰斗构成新炮陣地困難,有時還沒等把大炮拉進陣地,美机就來連續進攻了。忙得炮手們喘不上一口气來。拉響警報,炮手們坐上炮盤,美机飛來了,呼嘯飛走了。他手們剛下炮盤,美机又飛來扔下几顆炸彈飛走了,轉一圈又飛回來。炮手們每天上下炮盤一百多次。冬天在炮盤上吃一頓飯要一兩小時。燙嘴的飯菜凍上冰碴,筷頭子挂冰疙疸儿。炮手們編首快板詩:
  筷頭子越吃越粗,
  大米飯越吃越白。
  保衛目標得安全,
  吃口涼冰心自在。
  有個炮手頭發長了,要班長給他理發,剛剛推子推兩下,美机飛來,剛跑上炮盤,敵机飛過去了,班長又給他推兩下,敵机又飛來,他又跑上炮盤,美机又飛過去了。班長再給他推几推子,推光半拉腦袋工夫,就上上下下炮盤二十几次。
  飛机又飛來了, 終于大炮開火了。這門炮擊落F-80(外號小油挑子)一架。炮手們下了炮盤,不知為啥事笑彎了腰。
  鮑果正好在這里采訪,不知炮手們為什么高興。他過去一看見炮手們笑那個推光半拉腦袋的炮手發笑。那個炮手說:“打這种小油挑子,我用半拉腦袋就夠用。”
  鮑果說:“好家伙,你這半拉頭推得夠值錢的了,換了一架美國小油挑子。”大家听著又笑起來。
  周鼎司令召集打美机最多的連開會研究,美机這么發瘋要怎么對付?大家發言說,美机識破我“推磨戰術”,我們不應被動挨打,讓美机集中攻擊高射炮陣地。周鼎司令總結說:“我們把大炮拉開,和咱們飛机配合起來,摸准美机飛來的路線上,擺出梯形陣地。美机只要飛清川江,咱們的飛机就攔截著打,然后咱們的高射炮,就接著攔截阻打,這樣美机要在一路中天上、地下挨打,等他們飛到水丰發電站時也就沒有多大力量了。這叫“高射炮打游擊,殲滅美机有生力量。”
  高射炮打游擊,消滅美机有生力量的戰術,果真奏奇效,一個月工夫,米格飛机和高射炮共擊落擊傷美机五百多架。遠東空軍司令威蘭將軍被打昏了頭說:“共軍不懂空中戰術。”這個消息被東京記者報告了。
  周鼎收听到后哈哈大笑說:“這就叫打威蘭戰術吧。”
  威蘭沒能炸坏水丰發電站,他也不敢出動這么多飛机集中轟炸剜心了。他又下命令轟炸北朝鮮的其他電站和水利設備。他這回不是剜心,是刮肉了。
  周鼎要各高射炮師團發動群眾,向他報告美机的活動。注意轟炸机出動前先派出偵察机偵察活動,炮手們把偵察机叫“勾死鬼”。這樣從水丰發電站調出兩個師為机動高射炮部隊,在那里發現美偵察机情況就拉大炮去打。要求拉著大炮轉不能扑空,构筑陣地要快,打完拉起大炮就換個地方。這樣把美机撒細菌給抓住了,從打下的美机上和美机扔下的細菌彈殼中,發現遠東空軍擔當了這可恥的任務。炮手們非常憤怒,對打美机打得更狠了。
  高炮二連是志愿軍空防部隊中打出來的英雄連,他們從保衛鴨綠江大橋到保衛順川鐵路、公路交叉點打過大小二百五十多次戰斗,這次保衛水丰發電站的五天五夜對空激戰中成為核心陣地。因為他們的陣地利用地形地物偽裝得巧妙,指揮得靈活,集中火力,打的猛,停的快,卡住美戰斗机的俯沖路線和轟炸机的投彈點。五天五夜中与飛臨他們陣地的美机五百八十四架次作戰中,擊落擊傷各种類形飛机二十五架,全連無一傷亡,創造了每晝夜平均擊落擊傷美机兩架半的光輝。美机吃很大虧之后,忽然停止攻擊,轉而又費盡心机地在高空、中空、低空邊轟炸邊偵察一天零半宿,看出要剜這個核心陣地了,殘酷的戰斗正在繼續著。
  周鼎帶著工作組下到二連來了,鮑果也正在這個組里為志愿軍報寫報導。他在二連當過副指導員,他這個人和誰都混得很熟。這天他去伙房打開水,遇見炊事班長大老馬, 他晚喝開飯, 各班炮手都貓在掩体里開“戰后獻計會”,盡管他喊:“是一口一個肉丸的大包子”,也沒有人來打飯。他是蒙古族,參加過解放戰爭,全連頂屬他歲數大,遇事連長都讓他几分。愛喝酒,一杯酒下肚,兩眼通紅,就把年輕的几個嘴巴子沒毛的戰士找來,供給人家茶水喝,讓人家听他講當年當騎兵的故事。他說:“騎兵乃是神兵!說走就走,說來就來,講究快當,來無蹤去無影。要是不沉著的人可干不了。有次睡到深夜,忽然發生敵情,那就要快備馬,有的人把鞍子搭在牆頭上,兩手亂抓,嘴里直喊:我的馬肚帶呢?逗人一笑了之。有個朝鮮族小戰士叫金來福,听完說:“你要是喝盎馬尿,山都能吹平了。”
  大老馬喊一陣見沒人出來領肉包子,他就雙手叉腰嚷開啦:“大家听真,覺得咱這粗胳膊笨手做的飯菜不合口味,就請提出意見。咱是盛泔水的缸,好坏都裝,有話別憋在心口窩里。咱們都是來抗美援朝為祖國效勞嘛。”其實他最了解每個戰士,誰的飯量大小,口輕口重,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菜一打進誰的碗里,他就端來醬油,應當給誰加醬油是一次也不會錯。
  二炮手賀剛從彈藥庫回來, 他平素愛跟大老馬開玩笑, 他說:“我一心想吃‘燒雞’呢。”他把嘴吧塔山響。
  大老馬又打開話匣子:“昨天咱們打得正熱鬧的時候,我頂著子彈皮子到山下去擔水,山坡上彈坑像大麻子臉,炸起的土都崩我嘴里了。我正走著突嚕一聲飛來一只野雞,一抿翅膀,一頭鑽進我的桶里。我把它抓在手里,它可真嚇掉魂儿了,腦袋直往我袖筒里鑽,鬧得我渾身刺痒痒的。你們看咱們的大炮打得多厲害。”
  賀剛說:“野雞在哪呢?給我炖了。”
  大老馬把賀剛叫黑鋼,說:“黑鋼,你說話大牙不疼?這只雞和我有緣分,我把它放走了。大家想吃燒雞不難,咱們多打下飛机來,對人民有功勞,給后勤供司令上個報告,毛主席親手一批,那就不費吹灰之力准能運一卡車來。”
  金來福向大老馬肚皮一拍山響說:“我們口味高,要吃杜魯門牌的‘燒雞(机)’。”他說話嘴里咈咈漏風,一口小米牙,顆顆有縫。他自己說小時候跟媽媽討飯,喝稀粥把牙喝稀了。
  大老馬明白吃什么“燒雞(机)”了,他兩眼一瞪說:“小豁牙子,你別踉我耍花舌子,我沒工夫和你磨牙蹭嘴,打哈哈湊趣。我搬連長去。”他一轉身看見來打開水的鮑果,說:“副指導員,人是鐵,飯是鋼,大家罷飯可不行。”大老馬邊說邊接過鮑果手中兩個竹殼暖水瓶。
  鮑果說:“大老馬,大家正研究怎么才能多打下來美机,過一會儿我叫他們取肉包子來。”
  金來福把藏在身后的鋁盆往出一亮說:“大老馬消息慢,把土豆當雞蛋。人家不是鮑副指導員,早是大記者了。”他竟意咧咧嘴。說完把盆耍個圈儿說,“打肉包子!”
  大老馬從桶里往出拿熱气騰騰的大包子,給金來福往盆里裝。金來福轉身走了,他對鮑果眨眨眼睛說:“肉包子打狗。”
  鮑果想:這幫人打了五天五宿仗,還這么樂觀,真了不起。
  連長哈久祥從指揮掩体里鑽出來,他對著天空眨眨眼,用手指彈彈帽上落的灰土,他見大老馬對著他晃著勺子,他明白了,喊道:“各班快來打飯!”
  鮑果對連長說:“老哈,讓各班把討論記錄給我。你看看天變了,這對我們有利。”
  天說變就變,吃頓飯工夫,陰云不再像野馬似的互相追逐了,密密麻麻連成一塊儿。眼看墨黑色的云彩披頭蓋頂壓下來,降得低而又低,几乎抬手可以触摸著。遠山山峰被黑云吞蝕了大半截,离遠看活像座齊頭平頂大台子。往常這樣惡劣天气,敵机不會再活動的了。由于五天五宿連續戰斗也打亂了美机的規律,高射炮也打得亂了套數。哈久祥可是個細心人。他是回族工人,家住山西煤礦。祖父、父親舊社會都被埋在四塊石板的窯洞里。他大高個頭、寬肩膀、高鼻梁、濃濃黑眉毛,一雙大而有神的眼睛,眼睫毛長得又密又長又黑,顯得十分英武精神,說話嗓門尖細,但是男子漢的聲音,清脆有勁。有一天他被宣傳隊發現了,要調他演話劇。他听了把指揮紅旗往腰中皮帶一插說:“別逗樂子,我是搶大鎬刨煤的,演話劇?不行,打美机多過德。”他打仗勇敢,解放戰爭年月,他當戰士,有次打仗,他扑進國民党大兵當中,一抖手中大槍,一气扒拉倒三四個。現在打飛机勁頭大著呢,拉響警報,把帽檐往后腦上一推,把指揮紅旗一擎是全連陣地中心。炮手們說:“連長帽檐朝天,計上心間,發出口令,美机冒煙。”他又是個細心人,他邊打邊練,研究美机特點,抓住美机活動規律,求得打一仗進一步。他把全連炮手帶活了,警報一拉響,有時坐在炮盤大半晌,敵机不來,仰得脖子溜溜酸。他在拉警報時,摔斷几節股蜡,往怀里一揣,打一仗不知渾身出几場透汗。戰斗結束,怀里蜡也化軟了,把望遠鏡往脖子上一套,站在掩体里,把方才打仗時美机俯沖陣地、投彈目標時的高度各种姿態像捏泥人似的正面、側面、俯沖、投彈各种難辨別的特點捏成模型,擺滿一桌,讓炮手辨認。這樣時間一長收效很大,炮手們看見美机,一搭眼就能認出是那种型號飛机,他在哪個方位俯沖下來,從炮陣地看美机肚子翅膀是啥模樣,開炮十有九回打中,有次兩架美机在炮陣上空飛過來,炮手們喊:“露肚皮了。”結果被一串炮彈穿了糖葫蘆。炮手們說:“美机一撅尾巴,我們連長就知道它要后几個糞蛋。連長還有一個筆記本子,內容記著年、月、日、霧、雨、陰、暗而外,整篇記著敵机的‘發現’、‘消逝’的方向,紅或藍線划得像蜘蛛网似的。”他的筆記本特點,炮手們說:“連長這個寶本子三天兩晌換新衣裳。就是筆記本包皮,今天包祖國有了拖拉机,明天就換成祖國工厂變新顏。”炮手們稱贊地說:“翻開我們連長日記本,就能看到祖國日新月异的變化。”
  周鼎听了二連的研究分析會之后,同意哈久樣連長的意見:三個師的火力要間歇開炮,看美机飛來的方向不直接威脅目標時,就用炮把它們赶開,有的是高炮打,有的結米格飛机打。這樣,美机一時摸不清天上地下在哪個方位對他們發射。
  這兩天來,轟炸机在大山背后轟炸村庄,炸彈轟隆轟隆連串爆炸著,相隔這么遠,都感到震得腳下大地直顫微,火光燒紅了半面天。炮手們知道,要是在半年前,他們早就拉起大炮打游擊,找到這些飛賊頭上去了。
  周鼎接到雷達站情報:此次轟炸机群分批合攏,向大橋伸延了十二公里,并把一路上村庄全偷襲了,判斷出美机又要轟炸水丰發電站。
  賀剛看見美机轟炸大山背后的村庄,气得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他捏著拳頭憤憤地說:“誰家沒有父母兄弟姐妹,眼瞅著空中強盜逞凶,把那個小村庄炸得沒有骨碴了,我們就沉著气儿不打,柏心口窩想一想,我們來朝鮮,沒有把天空飛机管制住,拿啥臉見祖國人民。”經他這一頓訴說,弄得大家心里好陣發酸。
  金來福跺腳說:“咱們連干瞪眼瞅熱鬧,心里窩火大了。”
  “什么火?是火攻心吧?會燒坏眼睛的。”哈久樣連長跟周司令研究美机活動規律回來,他走進二炮陣地,先對賀剛說:“同志,咱們心都是肉長的,看著美机瘋狂轟炸一樣心痛。周司令讓咱們多動腦子。打飛机那可不是刨煤,一鎬刨下去嘩啦下來一堆煤,這一炮上去打不准,美机就甩下炸彈來。要動動腦筋,要研究怎么能多打下几架來。”他揮著拳頭。炮手們熟悉自己的連長,他遠思近謀,一舉一動,一個神色,一句話,總是邁一步留下兩個腳窩儿。不然怎么周司令下到二連研究經驗呢?笑說:“我向大家透露個美机的軍事秘密,它們今夜不來扔炸彈了。”
  賀剛問:“轟炸机也不來了?這五天五宿可沒斷過呀。”
  “老B也不來了。”哈連長說得很輕松。
  “連長,你可別麻痹人,放跑了美机吃不了兜著走。”大老馬來陣地送開水。他說一天不打飛机,他不知道下米做飯。
  “連長我們該怎么辦?坐在炮盤上唱二簧?”
  “不打飛机難受,眼睜睜地看別人打更難受。”
  正在戰士議論紛紛時,友鄰陣地又拉響警報了,二連也進入陣地了,不大一會儿,美机闖黃昏來了,其他各連高射炮都開了火,打得十分熱鬧,只有二連這一個師沒開火。太陽落山了,師部有線廣播報出,這仗兄弟師打落美机三架擊傷四架。二連指揮排長傳命令,提前一個小時休息!
  各班都鑽進掩体里休息,賀剛一會一看指揮室,往常炮手們休息,連長和指導員在研究戰斗,管制燈光多么嚴,也能看見點亮,這次一點亮未露出來,可見連長也放心睡大覺了。炮手們想:從打來了周司令,他好像會給美机算命,他說在哪里開炮,美机就會在那挨揍。
  其實連長沒有睡大覺,他們在指揮室里開會。周鼎司令在開無線電會,首長見指揮室燈光不嚴就說:“把窗戶門堵嚴了,不然影響炮手們睡覺。”同鼎在和司令部用密碼部署:美机改變戰術之后,高射炮怎么改變戰術。不大一會各師長都坐吉普車赶到二連來了。哈連長、指導員、指揮排長都成了顧問,周司令不時請教二連干部一些問題。最后問道:“你們看咱們這次轉移陣地,同志們會產生些什么意見如思想呢?”他問得很親切。
  指導員說:“有的同志會認為對這次轉移陣地有點冒險,也許會失掉了戰机。”
  周鼎司令問:“會有什么理由這么去想呢?”
  指導員看看連長說:“理由是二連不是失業,沒有飛机可打,而是美机找上門來啦!就該狠狠地揍。咱們過江那陣,美机該有多么瘋狂,摘帽子,串房檐,擦頭發稍飛,但終于被咱們的高射炮和飛机強大火力,把美机由低空驅逐到中空,而今跑到高空飛了。”
  “而今高空也要跟它要通行證了。”哈連長插了一句。
  指揮排長說:“對呀,就從這一點上看來,咱們要仍用快、准、猛射擊,美机決不敢和咱們拼到底。另方面美机這次用的‘車輪戰術’,‘突然出現,短促轟炸’,我們要是撤出陣地,美机忽然闖來,保衛目標火网分散了,美机鑽了空子。”
  周司令听著連連點頭說:“這些顧慮是要的。如果我們一屁股坐在這里不動彈,美机飛來就打,不飛來就等,這還是被動。一方面是,主動飛來的美机越來越少了。我們在這里不動,他們飛到另個地方照樣轟炸。鴨綠江發電站安全些,可是小水庫全炸了,老鄉們過年怎么种地?工厂怎么開工生產?如果我掌握美机的規律主動出擊,消滅威蘭的有生力量,他就不敢太猖狂了。彭司令主動打了麥克阿瑟五次戰役,他們不就安定些了嗎?空子不讓他們鑽,我們設圈套讓他們鑽。也就是說,不給美机忽然闖來的權利。我們的‘作戰方案’不是盲目的,我們是爭取時間,先發制人,不單是美机發現我們陣地,我們才轉移陣地,而是我們戰術上的轉移。我們是用什么力量把美机驅逐到高空的呢?是用勇敢和机智。我們轉移陣地不是盲目性冒險。在現代化戰爭中,越打越現代化。從美机活動規律中,要很快地判斷出來美机將要采取的行動和企圖,我們就要走到美机前頭去。叫它們來撞我們的炮口。大家看有把握沒有?”
  各師長說有把握。只是抽調出的師要緊張,留下保衛目標的師也不輕松,要把三個師的空中火网,要兩個師來織。周司令說:“抗美援朝嘛,誰也輕松不了。”
  這工夫由遠而近傳來美机投彈的爆音,立刻震得指揮掩体棚頂上簌簌地篩下碎土面子。“嗡……嗚……嗡”,听出來美机角度不大,但聲音響動可有個特別勁,慢慢地消逝了。給人們心中久久地留下很沉悶的感覺。
  周鼎司令要偵察科向他報告情況。 大家冷丁一听這報來情況都很惊訝。一架B—26輕型轟炸机在一千五百公尺高度,橫著穿過山下路子,沒有听見扔炸彈就飛走了。
  哈連長思索片刻說:“周司令,單机出動,橫著穿過山路,聲音很怪?這是什么意思呢?沒投彈、沒掃射……”
  周司令听著說:“赶快派偵察員到山下面的路上看看。你們怎么想的?”他向各師長。
  有的師長說:“看來威蘭這是一計。”
  周司令說:“是偵察?我看迅速行動吧,鬧不好威蘭走到我們前頭了,要派飛机封山決戰?!我不能讓它用翅膀封住,我們從后山撤出陣地。我的位置在二連。”于是各師長立刻都走了。
  偵察員從山下打來電話,說:“美机扔下几顆定時炸彈,把一座剛剛修好的小木橋炸翻了。”
  周司令下了撤出陣地命令;“二師撤出陣地!”這時二師長在他身邊,于是向師長下令用暗號指定路線行軍。
  哈久祥連長立刻召集各班班長開會。布置撤出陣地,班長到后,他問周司令有什么指示?周司令說:一這是你連的事別管我。”他用堅定脆快的聲音說:“行動起來的時候,每輛車距离為五百米,第一車為干部偵察車,我在偵察車上,每輛車設有一名鳴槍手,車尾設一名地下監視員,以鳴槍為聯絡信號。原陣地要偽裝好,要插草人套上破軍裝。記住,這是頂頂重要任務。指導員的位置在最后一輛車,我的代理人為指揮排長。”接著要大家提意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能囉嗦,時間不等。”他是個洒脫人把事情交代挺清楚。
  哈連長問大家有沒有意見了,他說:“開始對表!現在時間是二十四點十八分三十二秒,三十分鐘以后開始行動。”
  指導員以嚴肅的目光看著各班班長,他們都是党小組長,他說:“党員同志們,這次任務很艱巨,不過決定任務命運的是党員,我們要思想統一,不但行動要走在前邊,思想同樣要高于群眾。群眾慢了可以拉一把,党員慢了就影響整体。我們不是為了自己陣地而守陣地,只有智慧和勇敢結合起來,才能更有力地消滅美机。我們這次行動肩負兩個目標,在原陣地保衛發電站,撤出陣地保衛順川鐵路大橋。發揮党員力量,發揮集体力量,才能保證胜利。”
  周司令這時悄悄地在陣地里轉,看二連怎么樣撤出陣地。他見正在為二炮偽裝的賀剛結扎的草人披破軍裝。他上前看著說:“同志,你扎這個草人是嚇唬老鴰的嗎?”
  “首長,老鴰還能看見苞米呢,這些挨打的美机駕駛員,俯沖陣地時不敢睜眼睛,保險識不破這草包。”
  周司令被戰士淳朴思想說笑了,他說:“賀剛同志,你說我們偽裝是對誰做工作呢?”
  “報告首長,是對敵机唄!使它不能發現這里是假陣地。”
  “我說呀,同志,你答的是屬于被動方面,要我們偽裝好,有力打擊美机,這才是主動方面,也就是我們的目的。為了一個草人會被美机撕破我們的火力网。別再讓草人挑扁擔了,把它兩手放下來。”
  “首長請放心,這回我得好好打扮打扮它。”
  周司令對身后鮑果說:“小鮑,你看這個連怎么樣?有什么問題?”
  鮑果跟在身后說:“二連是彭總視察的連,從打哈連長來,進步更快了。要說思想問題,我看個別炮手有急躁情緒。”
  他們在二炮掩体跟前听兩個戰士來言去語對話,他們不由得止住腳步。
  “金來福,怎么無緣無故少一發彈殼呢?”問的人把打完的炮彈殼弄得丁當響,顯然是查數儿。
  算了,丟一個炮彈殼算啥?”
  “彈殼是純銅的,指導員不是講過嗎?這鋼能支援祖國建設,要上交的。”
  “是我用它栽棵蔥心,你看咱們陣地周圍,夏天過去了,連巴掌大塊綠顏色都沒看見,大炮震,炸彈炸,煙熏火燎連山下松枝都變了色。在我們延邊的稻田該有多么綠?”說完歎口气。“你真是小孩子脾气,別想家哭鼻子。”摸黑,兩個戰士嘻嘻笑的很起勁。
  炮手們心情緩和了,都積极地准備轉移陣地,有說有笑的。周司令看在眼里心中很高興,看了看其他炮手都分散開了,一個個躲在掩体里在燈光下擦拭自己的輕武器。他們悄悄在陣地里轉,他對身后鮑果說:“一個處處為祖國珍惜針頭線腦的人才能擔當起祖國人民給予的重大任務。”他看看腕上表到點了。
  哨子嘟嚕嘟嚕響了。哈連長又出現在陣地中心位置了,問道:“各班長到了嗎?”回答“到了!”他說:“我們就要撤出陣地了,這行軍和构筑新陣地兩大任務一定要做好。各班領汽車。”山崗上一片汽車聲,開進陣地牽引大地,又過有十分鐘,連長下命令:
  “發動車!”
  “登車!”
  指揮車上人員太多了,周司令他們工作組分開坐在前邊的偵察車、通訊車、指揮儀車、器材車里了。炊事班大老馬一邊把水壺往偵察車上搬,一邊對車上人說:“哎,幫把手,把水壺放在前邊。我是打前站,保證你們一到就把水燒開,飯備好,保證在新地上吃餃子。我們炊事班車裝滿貨了,又是米,又是面,又是寢台車,又是食堂車,比騎高頭大馬強百套。”他上車一看幫他忙的是周司令,他們木好意思地說:“這,這怎么好。”
  周司令說:“怎么,我不吃飯嗎?”
  馬達齊鳴,在這靜靜的夜里高炮又出征了,每個炮手的心都激動跳動得更歡了。
  行軍開始了。哈連長站在指揮車上,身子緊貼著駕駛篷,腳下墊兩個炮彈箱子,像一尊塑像似的站在上邊,全副精力注視著前方。山風呼呼地削著耳朵。他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大概是餓了,從背著的飯包里掏出塊餅干嚼著,兩眼注視著下山的路子。通訊兵郭奎靠著車廂板睡覺,他睡得夠香的,夢中嘴里叨咕著:通信兵的電話線炸斷,它連在我心上。打起仗來還要扛炮彈呢,為祖國效勞嘛。
  哈連長看著身邊戰士心里想:這五天五宿的連續戰斗,戰士們夠疲勞的了,全靠堅強的意志在支持著。滾滾黑云迎著炮車滾向南方,他仰望飛奔的云彩,像是大炮車開的慢了。煙車在山路上行駛,美机炸的彈坑,炸了填,填了炸沒法弄平坦。像走在橫壟地上一樣,車身被擰扭顛簸地嘎吱吱怪響,山谷里玻璃樹葉子被秋風掃得沙沙響,遠處不時傳來美夜航机投彈轟炸的動靜,不時有村子被炸彈炸毀,被煙火吞沒,火光燒紅半邊天。
  哈連長入朝三年了,他所看見的朝鮮大地上,一塊塊土地都在燃燒,一片片山崗燒得連一棵樹都不生長了,青青的松林,燒得只剩下几根糊焦焦的樹樁子,門前流著溪水的小村子,布滿了美國空中強盜炸出的彈坑,在這些彈坑里,也不止一次看到白發的阿媽妮插秧苗時,炸死在稻田里,收割的季節阿媽妮抱著稻插被美机掃射永遠也站不起身來了。對這些凄慘的景象,他不止一次想:可不能讓背后的祖國出現呀……。他參加志愿軍入朝那天,老婆剛生下儿子兩天,老婆要他死釘釘坐在身邊不動,她眼圈是一汪水,只要張嘴一說話,眼淚准會址成串的淌下來。她后來終于說:“孩子睜開眼睛的時候,你就能回來了吧?”對這樣天真的問話,他又能怎么回答呢?他邁門坎走出屋的時候,孩子哭了,他听見老婆哭著說:“狼來啦,虎來啦,爸爸給你打死它……。”
  前邊路上是山洞子,連長在沉默地站著,鼻子一吸气,車還是猛勁往前跑,他大聲喊道:“停——車——!”用拳頭擂鼓似的捶著駕駛篷。嘎——!車子猛地煞住閘。車身猛地往高一額,連長身子往前一竄動,立足不穩,一只腳登空了,從炮彈箱子上滑下來,腳板踩在通訊兵郭奎的肩膀頭上,他夢中翻個身喃喃地說:“這箱炮彈,真夠重了,放心吧,連長我扛動了。”連長心里真難受,郭奎平日是個机靈漢子,落地一根針,他都听出蹦几蹦,現在猛踩他一腳都未醒。
  哈連長對偵察兵說:“前邊山洞不通風了,還有股火藥煙气味。打紅、黃兩顆信號彈!”這是要后邊車停下來,擺好射擊位置,遇見敵机偷襲立刻開炮。他說完兩腿一是跨出車箱,跑到偵察車跟前,一手板住車門說:“往前開!”他這一套干得很利索。他到洞子跟前跳下車,邊往洞子跟前走,邊掐路邊几個草葉用舌尖一舐說:“哎,這么苦。”走到公路洞邊上看清楚了,敵人用重型炸彈,在山洞上邊投下一組,雖然沒把山洞炸穿,但在巨大震動下,把洞內震塌方了。
  調司令從偵察車下來,他用無線電台要通師的另兩個團,命令迅速地往保衛目標大宁、清川兩江鐵路交叉點集中進入陣地,把火力分配好,組織好火网,堵住這個團被隔住的火网。
  哈久樣已經探看明白了,他回來說:“山洞中間被震塌方了,估計沒有完全堵死,因為還可以体會出兩頭通風。這樣排除山洞中塌方,如果石塊塌下的不多,可用一個小時排除完。如果退回去再走另一條路必須三個小時。他當班排長們講清楚了,他決定排除塌方。他要鑽進洞里查看清楚。
  “警報!”突然地面防空哨槍響了。四架夜航輕型轟炸机飛臨公路附近,兄弟部隊炮火展開了射擊。美机在被驅逐當儿,一架夜間蚊式偵察机沿公路飛過去了。顯然是施以威力偵察。同時二連撤出陣地也被偵察了。
  .賀剛撓撓后腦勺子說:“這家伙飛得太低了,我給草人正經人擺地穿好了衣服,我還給他戴頂帽子,不然還真露了餡呢。”
  哈久祥連長指定在他進山洞時,全炮連由指揮排長負責,后頭由指導員負責,他說完帶著偵察員鑽進了山洞去了。大家要攔住連長,害怕山洞有毒气熏了。連長笑著而又嚴肅地指了山洞說:“我是煤礦工人,鑽過的洞子有這山洞几百個長。不要緊張,我們都帶著防毒面具呢。”他就這樣帶頭地去執行任務。
  周司令明白這哈連長非要搶出這被堵在半路時間。他感到有這么好的干部,威蘭的飛机都要敗下陣去。
  大家守在山洞外邊,通訊員守著電話机子。郭奎一邊放線一邊跟連長進山洞了。大家都擔心洞中出問題。等有一分鐘,都感到比一天還長。“丁鈴鈴”電話鈴響了,指揮排長抓起電話,听著高興地放下耳机子說:“准備由炮一排出兩輛牽引車,每個班出五名同志。連長在洞里,快行動,進去拉石頭。”很快兩輛車拉著戰士進了山洞子。
  過25分鐘,哈連長他們裝滿兩車石頭,車倒退著開出來,十几名戰士和連長都被黑煙子連親帶染地成了灰人,只有眼珠子和牙齒是白的了。他們為了多裝石頭都是跟在車后跑出來的。
  周司令很受感動,他見哈連長兩只手都擦破流血了,原來有個戰士沒戴手套,他用電律照見了,在摸黑里把手套給了戰士。
  哈連長看看腕上表,走到周司令跟前敬個禮說。“周司令,我們能把時間搶出來,美机翅膀壓不住我的炮車□轆。”他說得那么堅定有力。
  周司令抓住哈連長的手,說:“哈連長,你是干部的榜樣,你戰胜了美机翅膀。”
  哈連長下命令通過山洞,他仍然在前邊第一輛車上,問司机:“小劉,要注意鑽山洞子。”
  “連長,我能鑽出山洞去。”
  “鑽出山洞算啥,你要給我搶出二十九分鐘來,給你立功。”
  “放心吧連長,俺是青年團員。”
  二連安全地鑽出了山洞。司机邊開車嘴里愉快地唱著:
  金達萊花火炭紅,
  插在車頭當車燈;
  盤山路上走平道,
  咱也立個國際功。
  車開得平穩、很快地開起來,耳邊只听見嗖嗖風聲,后邊的路淹沒在滾滾煙塵里。
  足足搶出25分,就開到二連新陣地了。牽引大炮的車隊排開像一條長蛇,盤在這山根底下,大家仰起臉直勾勾往山上看著,直皺眉毛,直吐舌頭,打了兩三年仗,還頭一回把高射炮拉上山尖呢。有人說:“高射炮也搶占制高點了。”
  彎彎的下弦月牙儿快落地了,稀薄的灰白色云彩,一朵朵慢悠悠飄蕩過來,貼近月亮映成淡黃色,堆擠在西天邊垛成了個棉山。一些叫不出名的星辰,閃耀著微微的光亮,緊貼著山尖,擠眉弄眼地像放意識嘲人似的,好像說:這座山不矮吧?上啊,高射炮兵!東天邊露出魚肚子白色,螞炸在草葉上吸露水珠,虫子也不吵叫了。山谷里幽靜得很,有人輕輕一咳嗽,也瓮聲瓮气一條聲地響一陣子。
  通到山上沒有路了,當地朝鮮老鄉說:“那還是在天公娘娘上山采藥時踩過腳印,以后沒人上過山。”看來要把上万斤重的大炮拉上山去太難了。夜里還下場小雨,像潑了層油,人們踏上去一溜一滑地搭不住腳。
  哈連長探路回來了,他說:“這山上沒有路,咱們心中有路,把大地拉上山去,就截斷美机轟炸大宁江橋的航路。”最后決定全連集中力量,一門炮一門炮拉上山。他的話音一落,指揮排長修路突擊組先行把進山偽裝好,然后赶到山上占領陣地,架通有線電話,設起無線電台,构造指揮掩体。在連長一聲令下:“第一門炮上山!”百十多人圍著一門大炮往山上推。
  山根至山腰這段路又高又陡,彎路右邊就是懸崖峭壁,黑洞洞十几丈深,從溝底席卷上來的風濕漉漉涼颼颼的,往下瞅一眼真是頭暈眼花,頭發根發麻。假如從上邊掉下個人去,定會把骨摔斷。
  大家把大炮連推帶拉闖過了山半腰這段路,開始拐胳膊肘硬彎了,在前邊拉著繩子的人,干瞪兩眼使不上勁,在后邊推炮的人仰臉朝天,几乎要仰頭摔倒。衣裳被汗濕得像剛從水里撈出來,褲管緊緊裹著腿。周司令帶來的小組也在跟著推炮。大家都憋足一口气,一寸一寸地把大炮往山上挪,連口大气都不敢喘,眼珠都不敢亂轉一下。一腳蹬不住摔個嘛溜爬,就有几個人跟著摔倒。
  哈連長扛報几十斤重的榜子木,這是墊炮□轆的,他站在最危險的地方,讓人看著都害怕,一腳蹬空就會摔下山崖去,他手中的楞子木一下墊不穩,大煙滾下山,要砸傷許多人。他讓大家暫停下來,把人分成三股,一股推,一股拉,一股扶住大炮,這要讓人們把勁使均勻,大炮往山上動得很快了。推著出了毛病,山路又太滑,腳上的膠鞋又使不上勁。
  賀剛甩掉腳上鞋說:“連長,讓我光腳板試驗一下,興許就不清了。
  “光腳?山石把你腳趾頭割掉了。”連長制止著。他讓大家把鞋上沾的粘泥路掉就少打滑了。
  這時一個四川戰士罵罵咧咧地說:“熊膠孩子真滑,佬子爬山穿草孩子。”
  哈連長听著心一動.喊司務長把車上稻草抱來,每個搓根草繩橫著綁在膠鞋上。果然不滑了,樂得大家說這叫挂“草掌”。連長緊貼懸崖邊上指揮,雙手掐著几十斤重的楞子木,不錯眼珠地盯著炮□轆,邊推進一字字喊:“拐一!停一!墊枕木一!拐一!墊枕木一!拐一!”第一門大炮推了 40分鐘,第二門 25分,第三門19分,第四門18分,就這樣群策群力把大炮推上山。
  指揮排長和指導員划好各炮位。指導員說:“同志們,已經很累了,我們大炮得進入陣地!”
  炊事班長大老馬領著飲事班挑上山來“辣子稀粥”,說是解餓壯气,赶快占領陣地。全連團結好,干事一環套一環,很火爆。山尖上是五花雜色硬棒棒石頭,還長著一疙瘩一片的蘚苔,鋼鎬刨下起一個小白點,當嘟當嘟怪響的,火星子亂爆,震得掄鎬的人虎口發麻。有人怨:修陣地比打下飛机還難。
  哈連長蹲下身子,雙手摸著石頭挨個炮陣看了看,然后把掄圓的一把鋼搞,吭的聲刨下去,碑拉石頭劈開了花。然后他往陣地中間一站說:“大家不要使瞎勁,首先要摸准石頭茬再下鎬。我看這比煤還好刨呢。大家要輪班干,輪班休息。
  鮑果這時站在陣地中間,用石頭敲著鐵鍬說:“二連陣地中央廣播電台,波長四門炮,現在廣播挖陣地快板:
  火星四射打火鏈,
  開山英雄請點煙;
  高山頂上抽一口
  眨眼山尖變平川。”
  指導員給炮手們點慰問煙卷(印有打擊侵略者),炊事班送上大碗茶。賀剛喊:“鮑副指導員,再來個快板。”
  鮑果敲響鐵鍬板數道:
  抽口祖國煙,
  力量大無邊;
  一鍬挖出一眼井,
  一鎬刨平半座山。
  賀剛掄鎬猛創,忽然目惊地叫道:“嚇,打炮啦!”這一聲可把大家嚇一跳,因為他們的大炮還沒有進入陣地呢。
  “敵机上來啦?在哪儿?”炮手們都抬頭往天上看是那個方向陣地開炮了,在找天空上開炮后的爆煙。
  “快干,快干,沒有爆煙,是打的不響炮,我說手上打泡啦!”
  金來福說:“黑鋼,你再瞎放炮,我們動手把你蹲放泡了。”
  大家嘻嘻哈哈干活真快,眼看炮陣地挖出來了。
  金來福掄著搞說:“哎呀,掉雨點啦!”他仰臉往天上看。
  “你瞪眼說瞎話,響晴天下什么雨?”

  “真的也落我臉上几個雨點。”
  “你盼下雨是屬王八的?”
  “快干吧,時間寶貴,我臉上汗太多了,我甩了甩腦袋。”賀剛連擦把汗的工夫都舍不得,都在爭分奪秒的和美机翅膀搶時間。
  東天邊一會比一會發白,遠山也灰涂涂影綽綽地亮了。山坡上松枝由深黑色變成深綠色,鳥儿卿卿叫喚著,緊貼山尖飛過去了,朝著放亮的地方往高空拔著翅。當東天邊抹出一條子很均勻。的紅線時,二連大炮和指揮儀器都進入陣地了。炮手們搖著大炮長長炮管,在天空威武地划著圈。大家一鼓作气用松枝把大炮偽裝好了。一群小鳥卿卿喳喳叫著貼山尖飛來,一束翅膀落在偽裝松枝上。賀剛伸手一抓,嚇得小鳥抖翅飛了。他笑笑說:“尾巴長一點,我就把它給活抓住了。”這說明偽裝得很出色了,這就是給美机布下了天羅地网。
  無線電台通了,周司令要回司令部了解全盤情況,決心打好這一仗。他把鮑果留在二連寫報導。他對二連同志講:“我很滿意,二連無愧是能打能走的鋼鐵二連。威蘭叫嚷他們‘空中优勢’,我。們高射炮和米格机已經把他們打成‘空中优死’了。威蘭說要坐飛机來指揮這場空戰,我周鼎坐吉普車和他賽時間。”
  天空出現一架高空偵察机,迎著太陽看出一個小白點點,他划方圓不規格的道子,一會儿消失了,炮手們叫它是B-29重型轟炸机的死鬼。
  風在雨之頭,激戰要開始了。
  上午七點,陣地“歐歐歐……”搖響了警報器。
  五秒鐘全連做好了戰備工作。
  天空出現美机, 是八架F-80噴气式,高度在兩千米,大搖大擺由東往西飛,恰好由二連陣地上空飛過去,正在大炮射程之內,每門炮昂著頭,張著嘴,只等連長下口令,憤怒的火焰就將從這高山頂上噴射出去。但連長沒有下達射擊口令。美机很快地拐過頭逃出火力网。連長命令:“監視大橋上空!准備射擊。”因為這批美机對目標沒有多大威脅,所以就不輕易暴露火力位置,同時判斷出這批美机航行方向是另有花招。
  原二連陣地,接著飛起兩顆紅色信號彈,哈連長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了。
  突然,另八架F—80噴气式美机借大山做隱蔽,由低空向原 二連陣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急降地俯沖而下。從響動,從美机的大編隊,從美机的种類會想到一分鐘傾瀉到原二連陣地几十顆炸彈,會把陣地掀翻了,黑煙滾滾塵土飛揚。因為他們吃過這核心陣地的苦頭,成為保衛水丰發電站的咽喉陣地。他們怎么不來報复呢!美机翻轉回來,穿梭似的齊頭蓋頂往下扎,机關槍“咕咕咕”一個點的猛勁掃射,從遠處看天空上划出一條紅斑痕,象在那里燒烤大地。這些飛賊然后倒楞翅膀,將兩翼油箱扔下,做成躲避地面炮火惊險之狀,曲線地鑽向高空。
  二連戰士們看著笑破地皮,知道美机中了“空城計”。
  “常胜將軍,常胜將軍,三十二號桌子(方位)擺好酒宴,快來赴席!”無線報話員呼喚著。“咕咕咕……”報話机清脆悅耳地響著,師、團指揮所叫著。
  “我們的銀燕,出動了!”二十八架米格机在万米高空往南壓去。
  偷襲二連陣地的美机,渾身甩完炸彈,炮彈也掃射光了,油料更不太充足了,往回返航了,它們此刻成了套上磨的驢子,干等著挨打了。
  這批飛賊在返航時,遭到米格机空中攔截,由高空往下一壓,美机不敢迎戰,狡猾地迅速降低高度往公海方向逃跑,大多來不及往南逃,妄想迂回米格机,依大山做影身想躥山溝逃跑。
  正好從二連陣地上空飛過。哈連長手中紅旗一擺:“兩千五百公尺!齊放!”一聲令下,四門炮一個響動,緊接著兄弟連大炮、小炮也非常猛烈地射過來了。立刻把這八架美机擊得碎鐵橫飛。
  逃出炮火的美机,像炸了窩的老鴿東逃西散,他們亂往天上鑽,米格机從高空圍攏過來,齊頭蓋項地由上往下壓,“通通通通”一陣比南柱還稠密的机關炮彈瀉下來,又使想逃跑的四架美机剛逃出高射炮火力网,就被米格机机關炮擊落了,一架架喝醉酒似的一搖一晃地在空中爆炸了。震得人耳朵嗡嗡發響,一團濃煙烈火栽到山澗里去了。
  高射炮手們心里痛快极了,這批美机被空、炮協同給連窩端。
  就在這時電話線斷了。郭奎像只老虎沖出掩体去山下接通線路。
  周司令剛說出:“二連,你們要抗住,美机要挖你們陣地,要隨時報告……”電話就沒聲音了。
  美高空偵察机發現了這高山頂上的高炮陣地,這里只要炮一響,就成高炮火力网的中心點,也是空中飛机的聯絡點,同時米格机返航可以安全飛過去,美机追來就遭到攔截。為了撕開空、炮火力网,公海上的美航空艦上艦載机就狠狠扑來襲擊高山陣地。這次美机是采取混合机种層層編隊,自四面八方臨空而至,架架高度、俯沖點、角度不一,對不同目標投下低空殺傷彈、破坏彈、凝固汽油彈、定時彈,要死打硬拼,陣地和水丰電站一齊搞。
  哈連長判斷當時情況,毫不猶豫地命令二炮自衛,并要掩護友鄰火炮陣地。由指導員擔任指揮。仗一打響就成為一場激烈地對空戰。賀鋼二炮手填炮速度特快,兩只手掌磨成了紫色血泡,他被預備炮手替換下來,衛生員一邊擦藥,他一邊看著大炮筒的轉動,也不管預備炮手听見听不見,他嘶啞地喊:“快!快填!”
  敵机見水電站和大橋都貼近不了,就集中各种類型飛机,轟轟隆隆地從四面八方攻二連陣地,這是美机俯沖目標的咽喉陣地。黑壓壓机群越通越近,哈連長指東打東,打西打西,打得美机亂轉,炮彈組成火网,堵住俯沖點。這時高空米格机又出現了,嚇得美机把炸藥全部扔下來逃命。刷一劇一啦一啦陣地上一陣狂烈風暴長嘯,炸彈、燃燒彈、殺傷彈在到處爆炸,劇烈地气浪呼啦扑擊陣地,煙塵在翻滾著,炸彈片在陣地上呼嘯飛過,泥土、碎石飛起几丈高,陣地里嗆嗓子眼、鼻窟窿,像塞進去一把辣椒面子,熱辣辣的又打噴嚏、流鼻涕。陣地顫動得厲害,人們像坐在浪尖的小船上來回晃動。激烈戰斗足有十八分鐘,水電站、大橋四周圍組成了嚴密的火网,擊散了美机群,封鎖住了美机各方位的投彈點。二連成了激戰中的核心陣地。
  陣地爆炸几顆炸彈,崩起來的石塊滿陣地飛。一架美机殘骸中,迸出一團燃燒得正旺的液体物,落在二炮手掩体旁邊,忽啦一下子就把他通身衣裳燒著了,就地一滾扑滅了身上火。全陣地炮手嗓子眼像塞個火團儿,都喊渴得很呀。炊事班長大老馬擔進陣地兩桶水,被炸彈皮子打漏桶。
  “水!頭毛(同志)水!”山下阿媽妮,冒著硝煙炮火踉蹌跑進陣地。她臉煞白,眉毛皺皺著,咬著嘴唇,臉上肌肉直跳動。指導員從掩体跳出來,跑到阿媽妮跟前,雙手捧過水罐子。把阿媽妮扶進掩体。
  “水!水!”賀剛他滾滅身上火又去裝填炮彈,等他被預備炮手替換下來之后,他渴得嗓子冒煙大聲喊著。
  阿媽妮把掩体里的水罐抱賀剛跟前說:“頭毛,水!水!”,她舀出一瓢水親手遞給賀剛。
  賀剛咕嘟咕嘟几口就喝干了。他給阿媽妮彎腰施個禮,又沖到二炮跟前替換下預備炮手,大炮又猛烈地射擊起來,几乎一發也沒有耽誤,打得猛,打得狠,大炮身上插著的偽裝松枝被打紅的炮管燙得吱吱響,冒著一股股濃煙飄滿陣地。整個山上、山下、平原所有高射炮陣地,一顆顆炮彈飛上天空,組成一道道火牆,織成一片片火网。把進攻目標的美机打散了,米格机在空中追蹤痛殲,一架架被打下來,變成一團火球摔在地上燃燒。
  警報解除了,惊天動地的炮聲停止了。
  哈連長傳達空防指揮部戰果:B- 29五批、九十架,戰斗机十八批九十六架,被志愿軍空防部隊火力擊落B- 29机十二架、傷二十架,擊落擊傷戰斗机十四架。戰斗時間為一小時二十二分五十秒。
  賀剛雙手被纏上紗布,他在微風吹傲的硝煙中晃著看拳頭,太陽光強力地照在地上。哈連長接到周司令的電話,表揚二連的英勇戰斗,保衛了水丰發電站和鴨綠江大橋,并轉告司令部通訊團電話,在美机轟炸時線路被炸斷時,二連郭奎電話員查線,在線路無法接通的一瞬間,用身子接通了電話,使全團指揮本能中斷。并要留在二連的鮑果迅速寫出報告,然后去板門店采訪。因為志愿軍總部收到板門店消息,美國用“空中优勢”的大轟炸又告破產,已經通知了中朝雙方又一次坐回談判桌談判。
  哈連長站在陣地中央,他看著碗上表說:“炮手們,現在整8 點15分,從祖國開往平壤的一列火車通過大橋。”天空格外藍,太陽紅彤彤,一列火車開上大橋隆隆聲中奔向三八線前方。

  ●杜魯門結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空防軍特約記者鮑果在《板門店談判紀實》中載:克拉克“剜心大轟炸”鴨綠江和水丰發電站的計划失敗了,可惜沒有剜出心,卻使遠東空軍飛机損失慘重。威蘭空軍上將叫嚷:“如果再去剜像鴨綠江大橋和水電站這樣目標,我就成了光杆司令,轟炸机都將變成廢鐵。不少飛行員得了恐懼症,說北朝鮮天空沒有上帝,十分可怕。”因此,克拉克又回到板門店停戰談判桌上。不過來個改頭換面,把喬埃中將首席談判代表職位給了二星將哈里遜。
  喬埃最后一次發言,他极力把自己打扮成天使的化身,說他是“善良”、“誠實”、“充滿誠意”代表著“強大、自尊与自由”,他能為原則而作巨大的犧牲。他誣蔑、咒罵朝中代表團是惡魔“猜疑、貪婪、惡毒、欺騙”,甚至說“小气”,沒能把奶酪大小一塊“開城”吐出嘴。他不得不承認,在十個月的談判中,他雖然使出了渾身解數,也對付不了朝中代表團。他嘟嘟嚷嚷讀完發言稿,未待翻譯過來,他便气急敗坏地离開了帳篷。(記者語:因本人英文水平低,未能全記下。但喬埃中將闖出帳篷時的印像很深:象頭被砍去一條腿的驢子,倔強、蹦跳著鑽出帳篷。)
  喬埃的繼任者哈里遜,是美國第九位總統威廉·亨利·哈里遜的直系后裔,原是第八集團軍參謀長。在喬埃最后一次發言時吹捧他的繼任者“勤勉能干”、“正直磊落”,這位磊落將軍在他主任第一次雙方第一次代表大會上,屁股剛一沾椅子,就說:“建議休會三天。”三天后,在大會上哈里遜坐在桌旁吹口哨。談判到這陣只剩下一塊難啃的骨頭——關于戰俘安排問題。美方提出了違反日內瓦公約的所謂“自愿遣返”、“一對一交換”等方案。全世界人民都知道美方施展扣留戰俘的陰謀,已經進行了井正在進行著野蠻的屠殺行為。
  當朝中雙方質問哈里遜:“為什么對你方戰俘營內發生的無數次屠殺,你們不交待呢?”
  哈里遜瞪大眼睛說:“那顯然是欺騙。”說完又吹口哨,打哈欠,無精打采的。
  朝中雙方代表質問道:“2月18日和3月13日美方在巨濟島屠殺我方被俘人員事件, 是經聯合國軍司令部發表的。5月20日在釜山殺傷我方被俘人員事件,是范佛里特的第八集團軍發表的,4月4日的巨濟島屠殺事件,是美聯社、路透社發表的。難道是你們的上司在欺騙你嗎?”(特約記者鮑果記:問得好!何等的好!哈里遜目瞪口呆。)
  哈里遜口哨吹不響了,耍起流氓來了,搖頭擺尾巴地最后建議說;“看來,沒有什么有益的理由來天天開會。”建議無限期休會。(特約記者鮑果記:哈里遜狼狽逃离會場。)
  朝中雙方代表立刻指出:“我們要向全世界宣布,你們是搞‘逃會’。”(特約記者鮑果記:中外記者均稱“逃會”一詞加在哈里遜頭上最美了。)
  哈里遜的行為被金日成、彭德怀致克拉克信中加以指責:“如果你方意欲借此破坏談判,那你方應公開宣布,承擔責任。……你方如尚有停戰談判的誠意,你就應該命令你方代表,按正常程序前來板門店開會。”
  克拉克复信中為美方代表中途退出會場的無理舉動作辯解,說哈里遜的性格是天生的幽默活潑的家伙,說他那逃會是一种“可嘉的忍耐”。但這位聯合國軍司令不敢把金日成、彭德怀給他的信公布。更不敢把他的代表“可嘉的忍耐”報導出來。
  這時這位“可嘉忍耐”哈里遜的上司克拉克將軍在發動“金化攻勢”。自稱為陸戰專家的克拉克,集中三、四百門大炮日夜向金化以北五圣山轟擊,在這里守軍是志愿軍第十五軍,他們挨炮彈最多的是上甘岭陣地。在連續兩天兩夜的火力突擊后,又以數百架飛机參加了輪番大轟炸,炮彈、炸彈像一陣驟雨,一場接一場地往陣地上潑,把整個山頭劈變形了,愣把山尖給削平了,炸起的碎石,把陣地一人半深的交通溝埋得無影無蹤,堅硬的岩石變成了黑色粉末,人們趟著走上去好像在黑水里。
  克拉克看了偵察机攝取的照片二百多張,判斷專家看過說“這一帶不會再有生物了。”他還不放心又坐進他的專机,在護航机掩護下,低空視察了金化地區。回到東京總部后向第八集團軍司令官范佛里特下令:14 日凌晨5時,美軍第七師、韓軍第二師各一部共湊七個營的兵力向上甘岭陣地發起猛烈攻擊。
  范佛里特表示他要顯一手,迎接他的生日。在沒有進攻之前,他先召集美第一軍、第七軍、第十軍軍長會議,然后秘密地抵達金化地區中部戰線美第七師陣地巡視。回過頭來范佛里特又和李承晚視察了美軍第七師和韓軍第二師、第九師防務,然后召集了陣地前高級軍官會議,對前線物資、人員都給了充分補充。一切准備妥當之后,采取白天運兵后撤,夜間秘密增兵,在坦克上插著紅旗,沿金化至鐵原公路西開,聲東擊西、虛虛實實的伎倆,又在陣地前多次演習,以小分隊向上甘岭陣地進行多次試探性進攻,然后又冷下來一槍不發。把進攻的矛頭不放在五圣山以西,以大量坦克威力進攻平康、平原地區,而放在險峻易守難攻的五圣方向,企圖打個攻其不備。
  在進攻那天,克拉克親自下令開炮,這三、四百門大炮的炮彈,放在三·七平方公里的兩個小山頭上,而且不惜使用六万人的兵力于一點上,可稱這位陸軍專家的“集中兵力”進攻絕招了。戰斗打響之后,再用大炮轟擊之后,美韓陸軍先是小心攻入陣地范圍,見山上無一棵好樹,腳下淌著炮彈炸成岩石的黑灰,他就認為只有從地洞中抓出些負重傷的中國人了。土兵把槍背在身后,成爬山運動員了,吃力地趟著黑灰,吹著口哨。
  “嘩啦”一聲,沒法說難是什么響動,子彈、手榴彈在攻上山的美軍身上爆炸了。像似水庫的閘門打開了,猛地沖出不可抵擋的大股洪水,立刻把摸上陣地的美軍,像割草一樣被割倒下了。美軍又攻上一批,被從陣地中跳出坑道的志愿軍,先用沖鋒槍掃,接著用刺刀挑,雙方拚殺、肉搏和美軍展開殊死的爭奪,子彈打光了,就用槍托往美軍頭上砸,拉響爆破筒沖入美軍同歸于盡。沖上來的美軍被全部消滅在陣地里。
  美軍又有大炮開始轟擊、飛机又日夜投彈轟炸。美軍白天借助掩護火力攻占了陣地,夜晚又被志愿軍奪下去,有的陣地一天之中就几次易手。上甘岭成了一片火海,美偵察机沖洗出的偵察照片,陣地像噴發的火山口。美軍先后投入十七個營的進攻,被殲滅七千多名。美軍第七師第十七團二營有一個連只剩下一名少尉軍官。
  志愿軍在艱苦卓絕的戰斗中,打出許多英雄,有牛保才、葛洪臣、孫占元、特級英雄黃繼光等英模,殺得美韓軍膽戰心惊。他們說:“這么多炸彈、炮彈沒有炸倒中國人,真是不可思議。”
  美軍前線指揮官惊呼:“中國軍隊為什么不怕死?可能是服用了不怕死藥物。”七天七夜反复爭奪陣地,這是在朝鮮戰場中規模大的一次陣地進攻戰役。
  彭總在戰斗打響之前報告給毛主席。同時收到毛主席指示:“擬再給李承晚軍以打擊,再消滅美李軍一万五千人。”結果殲滅美韓軍七万八千人。打退美韓軍四個師25公里的正面陣地進攻,打進18公里,基本上拉直了金城以南的戰線。
  克拉克先發動“金化攻勢”后發動“丁字山戰斗”,他碰了中朝部隊的大河子,碰得頭破血流。范佛里特這一仗雖然有“陸戰專家”指揮,但還是大敗了,總算不賴,他在生日之后,弄張退休證回美國老家去了。同時調來個泰勒將軍擔任美軍第八集團軍司令。他上任第一道命令:繼續炮戰,繼續用飛机轟炸非軍事目標:水庫、江堤、 民宅和學校。泰勒有句名言:老百姓的血和軍 人的血同是紅色的。老百姓多流血軍人就少流血。
  志愿軍總部下令:前沿部隊全部退人坑道,開始艱苦的地道戰。
  特約記者鮑果在《板門店談判紀實》中載:克拉克東撞一頭吃了虧,又想西撞一頭,在西海岸摘登陸。另一只手又搖起橄欖枝,回到停戰談判桌。哈里遜這回發言規矩些,說:“我們愿意誠意地覓求停戰,以終結朝鮮流血。”并且承認解決戰俘遣返問題的方案,必須是一個在合理的程度上适合對方要求的解決方案。
  談判總算坐回桌前了。談判桌上只剩下戰俘遣返問題,雙方還在一條條一句句地爭辯,人們的耳朵里仍然響著槍炮聲,只炸大腦,不炸肉体而已。
  這天鮑果忽然听見外記者擠在一起,話題是談論斯大林。說他死了!慨歎說這位頂天立地的大人物,死在一間屋子里,几個小時都沒有人發現,他的身邊沒有親人,夫人自殺多年了,儿子戰死,女儿逃亡國外。這位大人物七尺之軀也不過躺在地上占了一條七尺地板而已,爾后,他的功過要由后人評說了。……鮑果赶忙尋找,果真不見《塔斯社》、《真理報》、《消息報》記者了。一直到下午才普遍地傳出斯大林逝世的消息。朝中雙方參加停戰談判的人員都很悲痛!
  這時美國國內杜魯門政府出現政治、經濟危机,人民反對戰爭,朝鮮戰爭中美國財產損失特大,美國人死傷過多,再加美國的不人道,在朝鮮戰場投“細菌彈”,遭到世界人民的指責,盟國也感到不光彩。在這种內外交困的處境下,杜魯門總統又在奮力參加競選下屆的總統。盡管他怎么使勁吹噓,也無法挽救他下台的命運。
  杜魯門還在掙扎著爭取獲胜,他的最后一次投票是他夫人和女儿瑪格麗特一道吃過早飯到獨立城紀念堂進行的。他在這里投票已經三十多年了,他從這個票箱出任美國三十三屆總統。這里雖然距离他家只有很短一段路,這次投票他感到是一种新的体驗,當他投票的時候,三十多年來,很少說在候選人名單上沒有他的名字。這些年不擔任這項公職,便是擔任那項公職。這次把票投進票箱,他和夫人、女儿想到了將來可以回到獨立城老家安安靜靜地過和平生活的愉快的情景,他微笑了,但感到鼻梁上的眼鏡框卡的慌。立刻搭上開回華盛頓的總統專車,有些茫然而去之感了。他在心里說:我不再惦念,也不作什么猜測。在車上就寢時候,甚至在他還沒有就寢以前,他就料想到這次選舉上是失敗了。半夜時分,秘書把他叫醒,遞給他一大摞子關于各地選舉結果的電報。他從上面看到,艾森豪威爾獲得這次選舉的胜利。
  杜魯門把電報扔到一邊去,他不打算看下去,想閉上眼睛睡大覺,就像惡魔纏身一樣,怎么也睡不著,最后在轉得滾熱的腦瓜里想:親手給艾森豪威爾草擬一份電報:
  祝賀您獲得大胜。1954年預算必須在1月 15日前交國
  會。初步數字已全部編制好,您應指派一名代表立即和預算
  局長會商。如您仍然想要前往朝鮮,《獨立號》當歸您使用。

  哈里·杜魯門
  天亮時杜魯門被叫醒,全國已廣播艾森豪威爾當選三十四屆總統。
  艾森豪威爾立刻回電:
  我非常感謝您拍給我的慷慨和多禮的電報。我想爭取在
  兩三天內作出安排,派遣我的私人代表和預算局長會商。最
  令我感激的是,您提出要我使用《獨立號》,但是請放心,三
  軍中有誰能提供任何一架合适的運輸机,便足以滿足我計划
  中的朝鮮之行了。在取得許多情況下,我將把擬議中的啟程
  日期盡早地通知國防部長。

  德怀特·艾森豪威爾
  艾森豪威爾在競選時,他說要在朝鮮戰爭中取胜。杜魯門曾諷刺說:“你去朝鮮競選,我把《獨立號》讓給你坐。”可是艾克的胜利,是沒法阻擋了。杜魯門在給英國的溫斯頓·邱吉爾的信中說:“人民選舉了他們的偉大的軍事英雄”。他背后說“艾森豪威爾先生可以像帶兵一樣地來管理他的白宮。”
  在离開白宮的最后几天,杜魯門帶著第一夫人和女儿去參加在古老的貝拉斯科劇院舉行的美國軍人服務組織成立周年慶祝活動。第一夫人切蛋糕,要抽簽把第一塊給誰?結果被一個海軍陸戰隊員抽中了號碼。杜魯門說了句不得体的蠢驢一樣的話(后來報紙上這樣說的):“小伙子,這塊蛋糕切給你了,我的第一夫人也讓給你了。”
  真是悲中加悲,杜魯門的華萊士岳母去世了。在剩下最后一口气時,她拉住杜魯門手說:“我真不愿意离開白宮。還好,我死在這里了。”
  杜魯門和麥克阿瑟和艾森豪威爾在他离白宮的最后几天還在沖突。艾森豪威爾當選,麥克阿瑟他們就商談起來了,而且立刻要去朝鮮。當記者采訪文森豪威爾時,艾森豪威爾說:“對于解決朝鮮問題,我沒有‘錦囊妙計’。”說得挺滑頭,因為這句話是杜魯門說過的。白宮的老傳統,即將卸任的總統要在白宮請即將就任的總統于就職前共進午餐。艾森豪威爾冷漠地拒絕了。
  在艾森豪威爾就職典禮的路途中,在斯塔特勒旅館迎他上車。杜魯門稱:他還在沒有交出總統的一秒鐘前,他還是總統。艾克不來接他,他就自個驅車前往。艾克來接杜魯門了,在驅車去國會當中,他們交談几句。“
  艾克說:勺948年,您就職總統典禮,我沒有出席。”
  杜魯門說:“不過,要是我給你通知,你是會來的、”
  艾克說:“不知誰該對我的儿子約翰奉命從朝鮮回華盛頓一事負責?不知是誰設法刁難我?”
  “美國總統命令你儿子前來參加你的就職典禮,如果你覺得有誰利用這個命令設法刁難你,那么,我這個還有几秒鐘的總統承擔全部責任。”杜魯門本是表示体貼才命令艾克儿子從朝鮮回國,艾克的儿子指責他父親徇私,危害公眾利益。
  在就職典禮電視途中,突然闖出一人抱住杜魯門總統親吻,大家一看是馬歇爾將軍,杜魯門落淚了,他認為這是极好的告別。典禮完畢,杜魯門鑽進轎車時,第一個和他說話的是女性,叫道:“喂!杜魯門先生。”這是他的女儿瑪格麗特。他立刻領會了這個玩笑,而且很欣賞。這是他出世以來第一次沒有戴著官銜。接著親人們在唱《憶往時》歌曲,這位先生的夫人放聲哭了。
  艾森豪威爾是軍人出身,他就是嘴里唱著“和平”,也是內含殺气的。不過軍人說謊更赤裸一點罷了。他對待朝鮮戰爭的態度,按軍事家說,走的是一個“之”字形的道路,即停止戰爭——擴大戰爭——停止戰爭的道路。還在競選期間,他利用美國人民強烈要求早日結束朝鮮戰爭的愿望,曾向選民許下諾言,說什么,如果他當選,他打算前去朝鮮,親自判斷那個國家的情況,并沒法結束戰爭。這個諾言使他獲得了大量選票,當選為美國第三十四屆總統。他在就職演說中就轉變了調子。他說:“我們尋求的和平,不只是讓大炮停止轟鳴,減輕戰爭的痛苦;也不是避免死亡。和平就是一种生活方式。和平不只是精疲力竭的人們的歇腳站,它更是勇敢者的希望。”評論家說艾克的講演是:“挂羊頭賣狗肉的大滑頭講演。”“艾森豪威爾在競選總統胜利之后,他完成了朝鮮之行。他說,新政府首要任務是盡快地和体面地停止朝鮮戰爭。為達到此目的,他要親自去援朝鮮戰場,他在朝鮮要馬克·克拉克將朝鮮戰爭繼續打下去,他要去安撫李承晚,幫助制止住韓國的危机。他秘密訪問朝鮮兩天,帶去新任國防部長威爾遜,即將上任的司法部長布朗內爾,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布萊德雷,太平洋艦隊司令雷德福德,他視察了前線部隊,他說:“我們不能在看不到任何良好結果情況下,永遠對峙在一條固定的戰線上,繼續蒙受傷亡。在小山小岭上小打小鬧,是結束不了這場戰爭的。必要時要在朝鮮使用原子彈。”把在朝鮮使用原子彈的問題重新提到日程上來。他說,“為了不使在朝鮮的進攻帶來极為慘重的傷亡,使用原子彈武器的必要性是顯而易見的。在我當選總統后還在紐約的時候,麥克阿瑟將軍向我提出了這個建議。除了國內戰爭和兩次世界大戰以外,這次是美國歷史上流血最多的一次戰爭。”他主張亞洲人打亞洲人的戰爭。他接著下令把原子彈運到沖繩島。他下令用美國遠東空軍飛机,把北朝鮮炸爛,這就是用炸彈的威力,最大的威力還要扔原子彈!這樣在朝鮮戰場“絞殺戰”開始了。炸彈、細菌彈扔下來了,還差扔下原子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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