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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間諜大戰


  —-群魔共舞于櫻花節,同為《田中奏折》,英、德、美間諜垂涎三尺,土肥原老謀深算重金收買法國女郎,借用涂滿唇膏的嘴放出煙霧。
  1929年的春天,在世界情報史上是個值得大書特書的季節。
  當神奇的櫻花公主從日本列島南端開始跳著輕盈的歡快舞步,一路以魔術般的纖手把嬌嫩碧綠的櫻蕾化作絢麗多彩的櫻花,經九州、京都、名古屋,姍姍到達東京時,世界上最美麗、最歡樂的櫻花節就被人們盼來了。
  今年的櫻花節雖仍然紅火熱鬧,一個個主人照樣慷慨好客,一群群藝妓依舊花枝招展,但細心的人們卻可以發現,整座東京市卻諜影憧憧,平添了濃厚的緊張气氛。据說至少有來自世界各地的2000多名情報人員一下涌進東京,都絞盡腦汁,想把世界情報史上罕見的《田中奏折》搞到手。
  這可忙坏了日本警察。東京警視廳緊急征調3000名外事警察,對皇宮、總理府和外務省等重要部門加強了重點警衛,這就和櫻花節的歡樂气氛顯得有點不那么協調。
  但大多數日本人對此似乎并不理會,他們從四面八方潮水般涌向滿城的櫻花樹林,看罷緋紅的片片輕云,再觀似一夜之間紛飛飄垂的紅霧,离開粉紅明麗的八重櫻,駐足雪白氤氳的雨宿櫻前,又流連忘返于淡黃而帶有綠意的御衣黃櫻之間,人們載歌載舞,如醉如痴,使花事更加熱鬧非凡。
  繁花似火的櫻花樹下,花枝招展的阿香緋紅的臉上泛著春姑娘的喜悅,仿佛要和千姿百態的櫻花比美。她輕啟朱唇,亮開柔和甜嫩的歌喉歡唱:快來啊,快來啊,大家都來看美櫻。
  天上仙子齊下凡,
  流連忘返樂無窮。
  人間美景屬櫻花,
  不胜嬌羞笑臉紅。
  “哈哈,唱得美极了!為帝國拿下滿洲,干杯!”“干杯!"櫻花樹下,永田鐵山、土肥原賢二、石原莞爾、鈴木貞一等一伙縱酒狂歡,浪語沖天。他們都是日本法西斯組織雙葉會、火曜會的重要成員,他們于5月19日將兩組織合并,正式成立了一夕會,實現了以尉級軍官為主的陸軍中央幕僚軍官的橫向聯合,決心“重點解決滿洲問題"。
  有"天不怕、地不怕"之稱的日本少壯派戰略家石原莞爾撅著齊刷刷的小胡子說:“根据滿洲圣地傳說,滿洲早就該是大和民族的樂土!何況我們已為南滿權益耗費了十億國幣,流盡了20万人的鮮血!勿失滿洲,是我們理所當然的口號!“身材粗壯的永田鐵山伸手推推滑下鼻梁的眼鏡說:“張學良不听勸告,頑固易幟,又以反對易幟為借口,槍殺了對帝國友好的楊宇霆、常蔭槐。他對大日本帝國的极端仇視態度,使滿洲形勢更為緊張。為破坏帝國在滿洲的權益,又公然計划興建以葫蘆島為起點,經綏遠、黑河、多倫的三大干線!為与滿鐵相抗衡,還妄想与荷蘭公司訂立借款契約,籌划葫蘆島開港計划!這就使帝國在滿洲受到空前嚴重的挑戰,面臨嚴重的危机!我們的神圣任務,就是執行東方會議精神,按《田中奏折》的戰略部署,迅速拿下滿洲!"性格暴躁的關東軍司令官本庄繁早已气急敗坏,大手搖著他在當日本駐華使館武官時寫的《對支作戰在何种動机下發動之研究》,大言不慚地說:“大日本帝國的出路就是滿洲!最坏的打算也是經由朝鮮半島、日本海,与支那大陸連接,這一切要以滿蒙為中心。因為滿蒙及華北一帶的物資,是大日本帝國國防上唯一的糧源。
  開發滿蒙大地,提高其經濟价值,使之無論平時或戰時都能達到足以提供帝國需要的程度,這實為保障帝國及日本人永遠生存唯一緊要之方策,且為帝國存亡攸關之重大關鍵!"石原莞爾激動得摩拳擦掌,蠢蠢欲動:“國策問題不解決,如何改革軍隊就不能決定,研究國策就必須解決滿蒙問題。我根据關東軍擬定的對滿洲武力計划,最近到滿洲各地進行參謀旅行,考察各地軍事地形后起草了《關東軍滿蒙占領計划》、《滿洲占領地行政之研究》,計划以1万皇軍戰胜20万支那軍隊,由關東軍司令官實行軍事統治!--土肥原君,你怎么不說話?你有何高見?"土肥原賢二正要大發宏論,突然看見一個身材魁梧的藍眼珠、高鼻子大漢,穿過錯落交叉、開滿鮮花的櫻樹枝條編織成的瑰麗的粉紅色通道慢慢走來,那熟悉的翻領大衣,微微翹起的旅行帽,嘴上叼著的那根短短的精致煙斗,那特別令人注目的外出時才戴的單片眼鏡,土肥原一躍而起,惊喜地高聲喊道:“端納先生,久違了!"端納是受聘于英國情報部門的高級謀略間諜,曾在中國政壇活躍20多年,以情報靈通、才能橫溢名聲大噪,先后當過兩廣總督岑春渲、中國革命先驅者孫中山和張作霖、蔣介石、張學良的顧問和座上客,是多年來代表英美利益,充分揭露日本侵華陰謀的謀略家和刀筆吏,這次專為探听《田中奏折》的虛實,自南京短期赴日本而來。
  端納正站在一株盛開的古櫻樹前,欣賞宛如古松的粗壯櫻樹上絢爛的櫻花,忽听有人呼喊自己,一看來人那短小身材上的寬額大耳,那令人极不舒服的蒜頭鼻子,就像老朋友似地上前拉住小個子的手搖晃不停:“哎呀,土肥原君,真是幸會!”“何時來到東京?”“昨天剛到!”“來,你我找地方痛飲一杯!"端納從嘴中取下精致的煙斗,說聲"不忙",回身喊道:“韋斯帕,快來見老朋友!"阿梅苹托·韋斯帕是意大利著名情報專家,早年當過墨西哥富有冒險精神的雇佣兵,后加入協約國諜報部門,曾隨著日本軍隊入侵西伯利亞,后來与端納、土肥原成為張作霖的三大顧問。此次受英、意、德等國情報部門的委托,為西方的利益來搞日本獨霸滿洲的情報。
  細高挑儿美男子韋斯帕正在欣賞似云彩低垂、紅艷欲流的櫻花。他手摸粲然發亮的紅色櫻花,任憑三月的香風把柔若飛絮的瓣瓣落英吹落到烏黑的頭發上,洒滿寬闊的肩頭,絲毫無意抖落腳下。他忽然覺得自己也變成了日本人,對櫻花充滿了如醉如痴的神情。
  韋斯帕猛听到端納的呼喊,一看站在十几步外的光頭小個子,就哈哈笑著几步上前一把將土肥原摟了過來,但立刻被土肥原胸前佩前的瑞寶、猛虎、金倩、旭日雙輝勳章硌得肚子生痛,忙開玩笑說:“几時不見,土肥原又賺了那么多大勳章,可別把你壓垮了!”“多謝,承蒙夸獎--二位到東京有何公干?”“特為赶貴國的櫻花節,果然名不虛傳!”“走,咱們三人顧問找個地方敘敘別后之情!"土肥原想搞清這兩個西方著名間諜的來日目的,主動提出請求。
  “我倒有個好主意!"端納為打開搞到《田中奏折》的突破口,笑容滿面地提議。
  “愿聞其詳!"土肥原赶緊提議。
  “你那里人多,不如就到我倆的櫻花樹下,開怀暢飲,你看如何?”“好,好主意!"于是,張學良的三個昔日顧問一同來到端納和韋斯帕占的櫻花樹下,在落英繽紛的地上席地而坐。韋斯帕又拿出一份酒具,在三個酒杯里斟滿酒,端納舉杯開言道:“來,為我們三個顧問异地重逢,干杯!”“干杯!"這杯酒干罷,三人竟一時語塞。
  這是因為自日俄戰爭特別是辛亥革命之后,圍繞我國東北的國際形勢發生重大變化,斗爭形態由日俄矛頭發展為美蘇英共同對付日本獨霸滿洲。西方列強共同向日本施加壓力,迫使日本人山東退兵就是明顯的例證。這就使日本与美英諸國的政治和經濟矛盾日趨尖銳。
  現在張學良的三個昔日顧問從各國的立場出發,真可以說是同床异夢,自然話不投机半句多了。
  為人奸猾狡詐的土肥原不愧號稱"東方的勞倫斯",首先打破沉默,以攻為守,把矛盾指向端納:“端納先生,咱們三人都已离開張學良和滿蒙,站在异國觀察滿洲,你對滿洲有何高論?"年過半百的端納挺直高大魁偉的身軀,將長臂一揮,胸有成竹地說:“滿洲幅員遼闊,物產丰富,可以說是亞洲的寶庫,也堪稱世界的谷倉,真是肥美的寶地呀!”“是啊,怪不得歐美對滿洲垂涎欲滴,野心勃勃啊!”土肥原以為抓住了可靠證据,竭力揶揄攻擊。
  端納將寬闊的智慧前額一縱,以幽默的口吻反戈一擊道:“英美都發表聲明,主張門戶開放,利益均沾,承認滿洲是中國的領土,支持張學良毅然易幟,否認日本在滿洲的特殊權益!”“請問,日本在滿洲有什么特殊權益?”“貴國一直把滿洲當作雄飛海外的基石,視為建立遠東霸業,當世界盟主的橋梁!"韋斯帕搶著回答。
  “何以見得?”
  “貴國被稱為天才謀略家的石原莞爾公開承認:'滿蒙的農產足以解決日本的糧食問題,鞍山之鐵,撫順之煤足以确立日本重工業的基礎,滿蒙的各种企業可以救濟日本的失業者,并可開拓景气,滿蒙的資源足以支持日本作為東方的代表,雄飛世界!"土肥原巧舞如簧之舌,竭力巧辯道:“這正證明大日本帝國与滿洲聯系之密切,帝國上下對滿洲极為關心,不也是當然之事嗎?”“不,日本對滿洲的圖謀絕不止滿洲本身,而是把滿洲當作爭霸亞洲和世界的橋梁和基地!”“端納先生,不要對敝國存在偏見嘛!敝國与滿洲人民有著傳統的友誼!”“這絕不是什么偏見,貴國的東方會議和《田中奏折》早已臭名遠揚,貴國公然叫囂:要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國,欲征服中國必先征服滿蒙,要征服滿蒙必先變朝鮮為日本的殖民地。世界各國都懂得了這樣一個道理:日本對中國而言沒有友誼,只有強權凌辱和戰爭蹂躪!"端納言之鑿鑿地講到這里,雙眼放出灼熱的光芒,伸開細長大手指著土肥原的鼻子質問:“土肥原君,《田中奏折》上是不是這樣寫的?"土肥原頓時冷汗淋漓,張口結舌否認:“《田中奏折》。……根本不存在。……純粹是子虛烏有之事!"端納和韋斯帕看一貫驕橫恣肆的土肥原這時一副狼狽相,一起開心地笑了起來。土肥原賢二以間諜老手的非凡才能很快鎮定下來,為解脫困境主動提議:“老朋友,別開玩笑了,走,咱們去參加陸軍士官學校的慶祝活動,會會各方面的著名人物如何?”“好,去開開眼界!"端納和韋斯帕欣然同意,立即動手收拾行裝,离開櫻花林。
  土肥原把端納和韋斯帕領進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的慶祝會上,將兩人介紹給身為校長的老將軍和綴滿勳章的日本高級將官,正要坐下飲酒,卻見德國駐日本官員奧特領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向他走來,邊走邊叫:“土肥原君,我給你介紹一位新朋友!"奧特說著走到土肥原面前,熱情地介紹說:“這位是德意志糧食報、法蘭克福報駐上海記者佐爾格,可以說是堪与你媲美的當代奇才!"德國共產党員、蘇聯偵察英雄里哈爾德·佐爾格1929年被派往上海,很快与美國著名記者艾格妮絲·史沫特萊,東京《朝日新聞》記者尾畸秀實成為好朋友,在流亡中國的白俄首領謝荔諾夫的幫助下,搞到了許多有用情報。憑著間諜工作的靈敏嗅覺,他們也擠時間赶到東京,參加了爭奪《田中奏折》的間諜大戰。
  在自上海駛往日本的輪船密室里,佐爾格瞪著他那雙聰敏而明亮的眼睛,給伙伴們分析道:“只有了解日本近代史,才能了解日本今天的大陸政策。
  明治天皇早在50年前就宣稱要播皇威于外洋波濤,聲稱只有實現三個階段的皇道計划,也就是說第一步割取台灣,第二步占据朝鮮,第三步奪取滿蒙,然后才能征服中國和全世界。
  經過甲午戰爭,台灣已被日本霸占;通過日韓合邦,朝鮮也已到手;根据東方會議和《田中奏折》策划的陰謀,現已進入第三個階段,輪到奪取滿洲了!"尾畸秀實濃密的朝后梳得整整齊齊的黑發下,一雙大兵似的眼睛炯炯有神,不由擊節贊歎:“佐爾格,你分析得太精辟了!土肥原之流正在极為否認有《田中奏折》之事,我是相信确有其事的!"史沫特萊在佐爾格還不熟悉中國和日本情況時,以丰富的東方閱歷給了佐爾格猶似黑夜指路燈的幫助。此時,在《田中奏折》問題上,他一反清高孤傲的性格,精力充沛地頭一偏詢問道:“尾畸君,請講講你的根据!”“目前,外國對滿洲的投資几乎全部被日本壟斷,"尾崎秀實直率坦蕩地分析道,"但今年開始的經濟危机把日本拖進去了!田中和森恪為擺脫困境,企圖從占領滿洲事件中尋求出路!日本軍閥把侵略矛頭指向中國,對日本也是場浩劫,太可怕了!他們的夢想能實現嗎?"白俄首領謝苗諾夫伸直微微彎曲的雙腿,蒙古型嘴巴下部兩撒小胡子一撅,問道:“一旦需要,我那一万五千騎兵可以重返疆場!““歸根結底,我們的任務只有一個!"佐爾格大手一揮,斬釘截鐵地做出結論。
  “什么任務?"眾人齊聲問道。
  “盡快把《田中奏折》拿到手,搞清日本的侵略部署,才能決定下一步行動方案!”“對!”“同意!"佐爾格見眾人异口同聲表示贊成,以深思熟慮的邏輯和堅定的樂觀主義精神鼓舞眾人道:“今天,日本制定政策的權力几乎全部落入法西斯分子手中,被田中義一、森恪掌握,他們把'八紘一宇'奉為至高無上的信條,叫嚷什么'世界皆我家,我將統一之',我們要解救滿洲,維護世界和平,就要同他們斗,揭露《田中奏折》的狂妄陰謀!"德國駐日本使館官員奧特又把土肥原介紹給佐爾格道:“這是日本諜報奇才,當今的東方勞倫斯土肥原賢二!"佐爾格伸出大手握著土肥原毛茸茸的小手,口里勉強道出敷衍之辭:“久仰大名,今日一見,万分榮幸!"土肥厚對佐爾格的真正身份雖然還不十分清楚,但一看那威武高大的身軀,明亮聰慧的眼睛,熟練漂亮的外交風度,就知道站在面前的絕非尋常之輩,說不定也和端納、韋斯帕一樣,都為《田中奏折》而來,心中先有了几分警惕,便言不由衷地笑著道出自謙之語:“哪里,哪里,听奧特先生說,佐爾格才是當代間諜大師呢!"佐爾格看土肥原身材短小,面目可憎,不由暗自思忖:“真沒有想到,號稱東方勞倫斯的土肥原賢二竟是這么一副尊榮!論個子,我一個頂他倆!“但看到土肥原胸前閃閃發光,叮咚作響的菊花勳章,佐爾格又馬上想到:“決不能以貌取人,我要刺探的軍事机密就掌握在他的手中,我將与他比個高低!別看此人其貌不揚,可能還真不好斗呢!"土肥原馬上占据上風頭,主動發起進攻:“薩因,拜因魯!"佐爾格大吃一惊,沒想到土肥原竟劈頭用蒙語問"您好",就赶忙亦用蒙語回答:“薩因,拜因魯!"土肥原見佐爾格也懂蒙語,又皮笑肉不笑地冷笑兩聲,仍首先想從語言上將對方壓倒:“我在中國住了15年,會講13种語言,用哪种語言交談,我都可以奉陪!"佐爾格冷漠地一笑,未再和土肥原糾纏,便拉著奧特去与日本著名間諜石原莞爾、河本大作、板垣征四郎等會見。
  土肥原賢二看著佐爾格离他而去的高大身影,想到几天來云集東京的端納、韋斯帕、徐恩曾等成百上千名世界著名間諜,都為同一個《田中奏折》而來,若不制造轟動一時的間諜事件,將使日本吞并滿洲的計划處于极其艱難的境地。
  土肥原想到這里,像上緊了勁儿的彈簧般一躍而起,匆匆來到縱情狂歡的舞會上。
  此時,舞會達到高潮。陸軍士官學校軍樂團團員拚命吹打,樂聲發瘋般震天巨響,大鼓像開机關槍似地拚命敲打,五彩紙屑似投出的照明彈一樣發出耀眼的光芒。
  土肥原向舞場一看,只見人們正狂歡縱舞;系綬帶、佩勳章的日本法西斯軍官摟著身穿鮮艷和服的藝妓發瘋般旋轉;日本政界要人對搖動著翡翠耳環、身穿旗袍的中國姑娘特感興趣;日本財界大亨對發髻上插著帶香味的白蘭花、隱隱露出亡命之憂的俄國姑娘愛不釋手;豪華晚禮服裹著丰滿腰肢的法國女郎則被霞關高級官員帶著滿場飛,使這個舞會又充滿了強烈的异國情調。
  舞場上,美貌風騷的兩面間諜麗莎被黑龍會頭目田原天牛緊緊抱著,用盡力气也無法掙脫。麗莎被田原天牛的滿嘴臭气熏得呲牙咧嘴,怒火中燒。一曲終了,麗莎如獲大赦就要逃跑,又被田原天牛死死纏住,干癟的馬車夫臉上露出猙獰的陰笑:“麗莎,不要跑,今晚就陪我一個人玩吧!”“討厭,滾開!”“放聰明點儿,誰敢惹黑龍會的大爺!"麗莎瞅個空子扭頭就跑,田原天牛在后面追,麗莎眼尖,見一個胸佩三枚菊花勳章的軍官迎面走來,急中生智,忙躲到那個威風凜凜的軍官后面。
  田原天牛仗著黑龍會的万丈凶焰,在后緊緊追赶,正好和那個日本軍官撞個滿怀。那軍官怒火滿腔,掄圓手掌一個耳光打去,只听"啪"地一聲脆響!田原天牛哪里吃過這個虧?頓時破口大罵,就要還手打人,卻被對方又一耳光打得雙眼直冒金星。心想:這是誰吃了豹子膽,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他斜眼一看,舉在半空的手閃電般下垂,干癟的馬車夫臉上立刻堆滿了下賤的奉承巴結神情:“土肥原大校,是您?對不起。……”“滾開,我找麗莎小姐。……”“是,我滾!"麗莎心想找韋斯帕、端納之類的魁梧英雄男人跳個痛快,但万沒想到,剛赶走一個“干癟的馬車夫",又來了一個"干瘦的小癟三"!听說土肥原要找她,以為是來邀他跳舞,便將彎彎曲曲的長卷發一甩,嬌嫩紅潤的美麗臉龐上流露出厭惡的神情,鮮紅的櫻桃小口撅得老高。
  土肥原斜眼一瞧,什么都明白了,便微笑著口吐极富誘惑力之言:“我今天不請麗莎姑娘跳舞,只想用你几分鐘時間,給麗莎一個發大財的机會!"麗莎听了,頓時喜上眉梢,跳著輕盈的舞步上前,伸出染著蔻丹指甲的手挽往土肥原的胳膊,來到一個平靜的角落坐下。麗莎將一杯日本青酒遞給土肥原,自己也端起一杯主動一碰道:“土肥原大校,你給我什么發財机會?"土肥原陪麗莎干完一杯,又端起酒瓶給麗莎斟上一杯青酒遞過去說:“我要你悄悄對人們講:麗莎已經通過特殊途徑,把《田中奏折》搞到手了!”“啊?這。……"麗莎大吃一惊,竟將土肥原遞過來的那杯日本青酒洒了大半,朱紅嘴唇張得小碗口大,半天收不回來。
  土肥原賢二津津有味地欣賞著麗莎吃惊的神情,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大疊鈔票塞到麗莎的紅酥手中,頗具吸引力地說:“為你放這個口風,我再給你3万日元!“麗莎又吃一惊,心中暗想,"我的媽呀,3万元日元可不是小數目,我要發大財啦!"但她很快以兩面間諜的特有本領安定下來,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土肥原大校既然肯出這個大价錢,就說明值,自己也肯定不會蝕本,我就收下了--你要我對外怎么講?”“就說你已從日本某位外務省高級官員手中,用30万日元取得了《田中奏折》!”“我用什么來當《田中奏折》!”“我早已准備好了代用品,請拿去!"麗莎將文件接過看了一眼再交給土肥原,又側頭詢問:“你把它放在哪里?”“存在東京的維也納洋行,交給威利董事長,他會將文件鎖在最保險的柜子里!”“好,一言為定!"麗莎興沖沖离開土肥原賢二,來到燈火輝煌的舞廳中心,正好碰上大和文藝社主編井上文一,見他不僅身材魁梧,風度翩翩,而且知道他是擅寫戀愛和凶殺偵探題材小說的著名作家,在日本新聞界和文藝界很有影響,正是理想的放火對象,于是便像一只花蝴蝶一般,飄然飛到井上文一面前,嫣然一笑道:“井上先生,想請你跳舞可以嗎?"井上文一見麗莎是一位風韻十足的歐洲窈窕女郎,其美貌簡直令人神魂顛倒:她的肌膚就像中國的杭州綢緞那樣光滑滋潤,微啟的嘴唇猶如剛剛綻開的花瓣,兩只水汪汪的大眼顧盼有神,香气四溢的披肩長發在燈光下秀美誘人,宛如一位西方天使從天而降。
  好色之徒井上文一見如此漂亮的西方女子請自己跳舞,馬上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樂得合不扰嘴,拉住麗莎跳起舞來,邊跳邊盡揀好听的話說:“姑娘,你人漂亮,舞跳得更好,真希望一晚上都和你共舞!”“真的嗎?听到什么消息也不走嗎?““那當然!誰肯离開這么富有誘惑力的姑娘呢?”“好,我麗莎姑娘就告訴你一件頭號新聞!”“太好了,講請!”“本姑娘麗莎,用30万日元搞到了《田中奏折》!”“搞到了什么?”“《田中奏折》!”“啊?用30万日元。……從哪里搞到的?”“從外務省一位高級官員那里搞到的!”“能讓我看看嗎?”“對不起,哪能隨便給別人看?”“那也得謝謝你向我提供了頭號新聞,我井上文一可要大出風頭,又賺大錢啦!"井上文一說著,一把將麗莎從怀中推開,扭頭就走,麗莎故意追上去,拉住井上文一不放,將小嘴一撅假裝生气道:“井上先生說話不算數,剛才還說我人漂亮,舞跳得更好,要和我跳一晚舞呢!怎么說走就走!"井上文一被纏得哭笑不得,難以脫身,只好笑臉相陪說:“今天我真有急事,明天一定奉陪!“井上文一越是想走,麗莎越故意纏住不放,怎奈井上文一發財出名的勁儿大,气得一把將麗莎推倒在地,急匆匆要揚長而去,麗莎故意上前拉住井上文一,呼天搶地哭叫:“這個沒良心的,一听說我搞到了《田中奏折》,就扔下我要跑呀!”一石擊起千層浪,麗莎的一句話立刻掀起軒然大波。舞場上的人個個目瞪口呆,使爭奪《田中奏折》的間諜大戰進入白熱化階段。
  東京維也納商行自然成為眾矢之的,商行董事長維利和他的秘書瑪麗特小姐更成了"東京明星",轉眼間便被人刮目相看了。
  在東京維也納商行舉辦的豪華舞會上,瑪麗特小姐身穿气派的裘皮大衣,外罩雪白的薄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楚楚動人,花一樣的紅唇和高高的鼻梁顯得与眾不同,但她卻是那么不高興,原來她是被黑龍會頭目田原天牛死死纏住了。因為田原天牛纏不住美女麗莎,又盯上了聰明、標致的絕代佳人瑪麗特小姐。
  歡快的樂曲一停,瑪麗特似漏网之魚急忙逃跑,田原天牛在后面拼命追赶,正好与對面來人撞個滿怀。
  田原天牛气急敗坏正想發火,卻見來人派頭更大,以不可抗拒之勢發話道:“田原君,請你冷靜冷靜,知趣些!"田原天牛將干癟的馬車夫眼一斜,見來者是個精明強悍的小伙子,便拿出黑社會頭目的蠻橫勁憤怒地問:“你是什么人?”“你喝醉了嗎?不認識我徐祖華啦?大家都是熟人,你這樣干,不覺得難為情嗎?“田原天牛借著酒勁儿,耍黑龍會的威風,舉拳便朝徐祖華的胸口打來,豈知徐祖華輕輕抬手一撥拉,田原天牛便像肥豬一樣笨拙地倒在地上。田原天牛看自己不是徐祖華的對手,只好夾著尾巴狼狽而去。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請你跳舞好嗎?"瑪麗特見徐祖華聰明漂亮,一表人才,為表示感謝而提出要求。
  徐祖華奉蔡智堪之命,為搞到《田中奏折》而接近瑪麗特,正愁無處下手,沒想到田原天牛提供了絕好机會。
  徐祖華攜瑪麗特返回舞廳,使出渾身解數陪瑪麗特跳舞,他体態修長,儀表堂堂,又曲意逢迎,很快討得了瑪麗特的歡心。兩人由此結為朋友,來往密切起來。
  一天晚上,兩人跳完舞后,到一家小酒館吃夜宵。几杯酒下肚,兩人身上發熱,便都把外衣脫掉。徐祖華忽然看到瑪麗特脖子上挂著一個金質紀念章,便問道:“瑪麗特小姐隨身佩帶的心愛寶物,肯定有什么特殊意義吧?"瑪麗特莞爾一笑,用雙手托起金質紀念章,以帶傷感的聲調講起了她的傳奇家世。
  原來,瑪麗特的父親奧古斯特·鮑梅爾特是虔誠的奧地利基督教徒,早年從歐洲歷史名城維也納來到日本傳教。在舞鶴的維也納基督教學校任教時,与同校老師水木康子相愛。
  兩人不顧親人和同事的反對,毅然結婚,出于對日本軍閥的憎恨又与英國間諜机构發生了聯系。日本警察發現蛛絲馬跡后將奧古斯特驅逐出境。母親水木康子生下瑪麗特后恥于間諜騙子的惡名投河自荊瑪麗特被外祖父、外祖母撫養成人,先在神戶舞廳工作,后來到東京維也納商行當秘書。
  徐祖華听瑪麗特講到這里,吃惊地指著紀念章上風度翩翩的一對夫妻問道:“這就是你的雙親?”“是的,是我的父親奧古斯特·鮑梅爾特和母親水木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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