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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敲山震虎



  失敗使張倩憤怒到极點。回到西京站她大發雷霆,見什么都亂砸,甚至想放把火把整座大樓都燒掉。
  戴笠親自給她布置下這次謀殺任務,她也向戴笠保證“決不辱命”!為了万無一失,她的确煞費苦心地精心策划了整個行動計划。
  埋地雷和照相机內藏手槍,這都是“以假亂真”的虛晃一槍。她有意將這兩個行動泄漏出去,讓秦進榮得知,同時緊張地布置應付,以轉移秦進榮等人的防范目標。“車禍”才是她最得意的一招!因為這一招既防不胜防,而且事后也無法以政治目的追究責任。她將這套計划呈報戴笠,得到戴笠的夸獎,認為是“既周到又穩妥的最佳方案”。于是她將西京站的兩個行動組長李增和阮超群叫到密室,鄭重其事地對他們說:
  “現在有一項經戴老板親自批准的行動,要你們兩人去執行!此一任務關系重大,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李增和阮超群听了“車禍”行動計划后,不禁面面相覷。他們很明白,去執行這樣的任務,雖容易得手,但后果有兩种可能:一是當場被周恩來方面的保衛人員打死,另一是為了滅口被自己人“密裁”!
  張倩見這兩人態度曖昧,瞪起了眼:“怎么,你們敢抗命嗎?”
  李增和阮超群忙分辯:“不敢!不敢!”
  李增解釋道:“并非卑職等抗命,實在也是為站長著想:周恩來可是中外聞名的大人物,所以要行刺他也會舉世震惊!他長期住在重慶,總部都不敢下手,偏偏要讓我們去干,這不是要把成敗重責加于站長身上嗎?”
  張倩“哼”了一聲:“你們以為戴老板怕擔責任嗎?戴老板提出的口號,‘秉承領袖意旨,体念領袖苦心’,就是要既遵照領袖的意愿去干,又要替領袖著想。如果總部在重慶下手,這責任豈不要領袖承擔!戴老板替領袖著想,我們就應該替戴老板著想。戴老板把這樣重大的任務交給我們,就是對我們的信任和重托!我們能辜負戴老板的厚愛重望嗎?所謂‘不成功則成仁’,如果事有不成,我先自裁,以謝党國!”
  李增和阮超群被張倩說得啞口無言地低下了頭。
  張倩又冷笑道:“我明白你們真正擔心的是怕脫不了身!這一點我早替你們設計好了。胡宗南的人都被我設計調到机場和机場至市區的公路上去了,市區內的治安是由警備司令部負責的。我是警備司令部稽查處長,我會指示稽查處掩護你們。在你們下手的地點附近,我親自帶人去布置,你們一得手,我們的人就以追捕你們為借口朝天鳴槍,槍聲一響,四周圍觀的人群就炸了,你們趁亂混在人群里便可逃之夭夭!”
  听起來這是很周密的掩護計划,但也是一廂情愿的如意算盤。因為這一計划中完全沒有將共方的保衛人員會采取的行動考慮在內,然而張倩卻以“土八路能有多大道行”輕描淡寫地不予重視。
  關鍵在于軍統的“家規”是十分嚴厲的,奉命不得猶豫,更不用說是抗拒了,否則過不了夜便會被“密裁”。李增和阮超群不敢再說什么,硬著頭皮接受下這項“九死一生”的任務。這兩個特務在接受任務后的惶惶心情也可想而知。
  這兩個特務雖凶殘,卻也是色厲內茬,當天回到家里,就做了“后事”安排,然后兩個人去酒館喝得酩酊大醉。所謂“酒助淫邪”,何況此二人原本是酒色之徒,他們在外各与一家暗娼有來往,酒后便分別到暗娼家去鬼混。
  妓院、賭場沒有黑白兩道做后台是不行的,暗娼也不例外,都受洪幫所控制。這些暗娼平時都与什么人來往,洪幫也了如指掌。徐飛虎早已派人叮囑這兩家与特務有來往的暗娼,要探听軍統的行動,并許下了重利。這兩個女人就施展了“功夫”。也因為李增和阮超群面臨“生离死別”方寸大亂,再加之酒醉舌頭長,分別向兩個女人透露了机密。雖不完整,但兩個人的話湊在一起,也就不离八九了。
  這就是徐飛虎能夠破坏“車禍”計划的原因。
  張倩對于“車禍”計划是滿怀信心的。她根本就沒有安排掩護李增和阮超群的行動。一來掩護未必奏效,万一失誤,真情敗露,她也承擔不起責任;二來如要布置掩護,那么,“車禍”行動便會被更多人得知,就會有“机而不密”的危險,所以她決定讓這兩個爪牙“既成功又成仁”。于是她親手在那輛十輪卡車的油箱下面裝上了一顆小型定時炸彈,計算好在“車禍”發生后油箱爆炸,將李增和阮超群燒死在車內。這樣,車毀人亡,一點痕跡都不留,“上帝也查不出誰是主謀”。
  可謂“机關算盡”!
  “車禍”一招失敗后,張倩自己跳出來投毒,那實在是“圖窮匕首見”的被逼無奈,卻不料這最后一招也失敗了!
  關于“車禍”計划,只有她和李增、阮超群三個人知道,結果坏在徐飛虎手里,肯定是李增和阮超群泄密的結果。
  她順著徐飛虎這條線一找,便發現了那兩個暗娼,于是派人去逮捕,卻不料早已人去屋空了!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一次徹底失敗!
  憤怒之時,她恨不得將兩個嘍囉凌遲處死!但是她沒有這樣做。
  有一次戴笠考驗她,讓她看了极其殘忍地處決失職的特務,問她有什么感想。她一笑說:“就像外科醫生在做手術!”使戴笠也惊訝其冷靜、鎮定。
  現在要處決兩個嘍囉,她自己不會手軟含糊。但她冷靜下來,卻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想到即便將兩個嘍囉干刀万剮,也無濟于事。她來到西京站,雖威信已建立起來,卻還沒有拉攏死党。李增和阮超群在特務中是有點“資歷”的,而且也是很得力的打手,他們手下有一幫人,只要抓住了他們,一大幫人就會死心塌地地為她效死了。所以不妨放他們一馬,讓他們感恩報德。
  她將李增和阮超群叫到辦公室。她沒有暴跳如雷,也沒有疾言厲色,她只是弦外有音地說:
  “關于‘車禍’行動,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居然會讓洪幫的人破坏了,你們認為毛病出在哪里?”
  李增和阮超群除了顫抖之外,不敢酬一詞。
  “我知道毛病出在哪里!但現在是要研究如何善后而不是追究毛病。你們認為呢?”
  兩個嘍囉開始頻頻拭著冷汗,仍舊不知該說什么是好。
  張倩繼續說道:“善后有兩個方面,其一,如何向總部解釋這次行動的失敗。當然,這是我的事,由我向戴老板請求處分;其二,對那些膽敢破坏我們行動的人如何懲處并追出幕后指使者的身份,這就是你們的事了!”
  李增和阮超群听張倩這么說,惊魂稍定。
  李增說:“洪幫所以破坏我們的行動,卑職認為是出于秦參謀的指使。但這條線很麻煩,胡宗南公開支持他們,而且給他們的人發了便衣大隊的證件,動他們胡宗南會干涉的……”
  張倩“哼”了一聲:“假如查明主謀是共党分子,西北王也不敢包庇的。”
  李增又說:“問題是只要我們一抓人,胡宗南得知,不等我們審問清楚,他就會興師問罪啊!”
  張倩冷笑一聲:“如果調虎离山,你們是不是就敢下手了?”
  李增和阮超群莫測高深地面面相覷。
  張倩繼續說:“据可靠消息,委座要召見胡宗南,准備晉升他為第一戰區司令長官!也就是說他馬上要离開西安去重慶,至少十天半個月。我想這點時間,足夠你們施展的了。”她不再說什么,便向兩個嘍囉揮了揮手。
  李增和阮超群回到辦公室,琢磨著張倩的話。
  有一次軍統分子在重慶街頭鬧事,打傷了不少人。事為宋美齡得知,告了枕邊狀,說軍統的人污七八糟,民怨鼎沸!次日,蔣介石將戴笠叫去,罵了個狗血噴頭。戴笠回到總部,叫人把軍統的花名冊拿去,大筆一揮,說聲“密裁!”次日,凡他大筆所勾到的人便“失蹤”了。如此令人不寒而栗之事,大家“心照不宣”,誰也不敢探听“失蹤”者的“去向”。
  于是“密裁”不僅是對那些背叛組織者了,也將違反軍統紀律的特務包括在內,都可以使用這种“突然失蹤”的手段。
  張倩接任西京站伊始,居然步戴老板的后塵,也曾接二連三地“密裁”過好几個嘍囉,使西京站的特務們由此認識到這位“軍統之花”并不吃素,比毛人鳳“辣手辣腳”得多,所以她的“威信”一下子就升到了頂峰!
  這次“車禍”事件失敗后,李增和阮超群嚇得魂不附体,他們絕不指望張倩會饒恕。但他們不敢逃跑,因為凡是接受了任務的人,就有特務跟蹤,一方面是監視其執行任務的情況,另一方面也是防備失敗后畏罪潛逃。更何況逃跑不成還會殃及家屬,所以他們只好硬著頭皮等死了。
  當張倩傳喚他們的時候,兩個人頗有被綁赴刑場的惊恐,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結果卻是“風和雨細”地度過了這場劫難。這兩個人回到辦公室,尚以為在夢中哩。
  對于張倩,他們有過“不服”的心理,但是后來張倩干的事,卻令他們心服口服了。這些“事”,也包括了張倩的凶狠毒辣。他們認為干他們這一行,沒有狠勁、毒勁是不行的。手段越毒,他們就越怕也越服。
  他們緩過神來,才明白張倩放了他們一馬。這不是小事,張倩肯頂住,他們認為連毛人鳳未必有此气魄!所以佩服加感激,使這兩個特務決心要“把腦袋別在褲腰上”,去為張倩賣命了。
  李增和阮超群知道徐飛虎經常出入敵占區販運貨物,他們派人打探,得知徐近日正要從敵戰區返回,于是帶了手下嘍囉和一個憲兵連,在中途設伏,以“抓漢奸’為名,將徐飛虎等人逮捕。
  李增和阮超群來向張倩報功。
  張倩不動聲色地問:“還有個劉志宏沒有歸案哩。”
  李增說:“劉志宏在總司令部,卑職想埋伏附近,等他出來就逮捕!”
  張倩搖搖頭:“這不好!你們如果有膽量,就去總司令部逮捕他!”
  李增和阮超群面面相覷。
  阮超群為難地說:“總司令部我們進不去呀!就是進去了,他們也不會容許我們把人帶走啊!”
  張倩卻冷笑道:“只要你們有膽,我帶你們進司令部;我有辦法讓他們不敢阻攔你們把劉志宏押走!”
  李增試探地問:“逮捕是目的,又何必一定要在總司令部干呢?”
  “這叫‘敲山震虎’!”張倩惡狠狠地說。
  張倩帶著李增等几個特務來到第三十四集團軍總司令部,來找參謀長盛文。
  張倩有點盛气凌人地對盛文說:“參座,据我手下的兩個行動組長報告,貴部參謀劉志宏有共匪嫌疑。經請示戴老板,下令逮捕審訊。請參座批准立即逮捕歸案!”
  盛文大吃一惊:“有這樣的事!怎么事先不透露一點消息?”
  張倩解釋:“共匪分子都十分机敏,万一走漏風聲,使之逃竄,豈不雞飛蛋打!”
  盛文一時沒了主意:“這……胡先生去了重慶,是否可以等先生回來后再請示定奪?”
  張倩軟中透硬地威脅道:“參座,要是一般問題,我決不會使您為難,但事關共匪案,我想就是胡先生在此,也不會阻攔的。當然,如果參座能擔保在胡先生歸來之前,嫌疑犯不至于逃竄,而且也不影響案情偵破進展,那么,我總得給參座留點面子的。”
  盛文一听張倩口气咄咄逼人,似乎有十分把握。雖說從總司令部讓軍統抓走一名軍官有失体面,但劉志宏不過參謀處一中尉參謀,他實在犯不上為一名中尉參謀承擔“包庇共匪分子”的責任。而且他認為張倩所言不無道理,“共匪”一向是敏感問題,現在面臨抗戰“最后階段”,“上面”已將重點轉移到“共匪”問題上來了。胡宗南即使在此,也不會拒絕張倩所提出的要求的。
  “好吧。我將劉志宏叫來,你們把他帶走——最好不要惊動左右,以兔嘩然而影響軍心士气。”
  張倩得意地一笑:“參謀放心,我們會客客气气地把他帶走的。”
  盛文將劉志宏叫到辦公室,交給了張倩。果然還算“客气”,沒有給劉志宏戴手銬,卻是几個特務挾持著走出辦公大樓,登車而去。眾目睽睽之下,怎會不引起“嘩然”!到這時盛文才感到有點不妙。想起胡宗南在臨行之前曾把他和秦進榮同時叫去,吩咐“有事你們兩位共同商量處理”,于是急忙登樓去找秦進榮。
  在張倩來逮捕劉志宏的同時,范秀珍闖進秦進榮的辦公室,緊張而又詭秘地對秦進榮說:“進榮,我得到一個消息,昨天軍統以抓漢奸為由,逮捕了徐飛虎和他手下的人!”
  秦進榮一惊,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淡淡一笑:“不能吧,徐飛虎是西京有名的洪幫老大,怎么會是漢奸呢?”
  范秀珍急得跺著腳說:“進榮,此事千真万确,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來告訴你的……”
  此時秦進榮已完全冷靜下來了:“啊,那你以后千万別再冒險了。徐飛虎是不是漢奸与我無關;他們軍統的所作所為,由他們自己負責,我也沒有必要為他們操心啊!”
  范秀珍愣住了,漸漸地,在她眼圈中閃動了淚光:“……好……好……既然如此,那就再不會有‘以后’了……”說罷,她掩面而去。
  秦進榮望著范秀珍的背影愣了片刻。他并不怀疑范秀珍的“消息”的可靠性,因為他預料在“車禍”被破坏后,張倩會采取報复行動,所以他叮囑徐飛虎要多加小心。徐飛虎也是為“避風頭”才到敵占區去走了一趟。秦進榮万万沒有想到張倩會趁胡宗南去重慶之机,以“抓漢奸”為名逮捕了徐飛虎!現在要盡快營救徐飛虎,否則軍統會以非刑將徐飛虎整殘,甚至是整死的。
  秦進榮正在思考對策,盛文走了進來:
  “老弟,剛才張倩帶人來把劉志宏參謀抓走了!”
  秦進榮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啊——!怎么可以讓她隨便抓我們的人呢?”
  盛文拍著屁股說:“我一听說事關‘共匪’案,覺得事關重大,所以……可是現在參謀處的人議論紛紛……所以我來請教老弟……”
  秦進榮苦笑搖頭:“無獨有偶——剛才我听說昨天軍統以‘抓漢奸’為由,逮捕了徐飛虎!”
  盛文也大吃一惊:“噢——!老弟以為這兩件事有什么聯系嗎?”
  秦進榮在辦公室里踱了一陣,終于決定了對策:“參座,事情要聯系不久前歡迎周恩來,軍統策划多起陰謀遭到破坏來考慮。徐飛虎和劉志宏都是在關鍵時刻出手破坏了軍統的行動,軍統自然要借机報复。或者有更深遠的目的哩!”
  盛文思索著:“有更深遠的目的?”
  秦進榮肯定地回答:“是的,因為徐飛虎与我有交往,在先生布置我与劉處長負責安全保衛工作時,我請示先生批准,要求徐飛虎相助,所以徐飛虎才派人采取相應行動,破坏了軍統預謀的‘車禍’行動。現在軍統逮捕徐飛虎,顯然是想株連我!”
  盛文想了想,才點點頭說:“不錯!老弟与徐飛虎交往甚密,這是眾所周知的。那天在酒會上劉志宏撞翻了張倩遞給周恩來的酒杯時,老弟也搶步上前,令人怀疑劉志宏的莽撞行為是老弟所指使。”他皺起了眉,“既然如此,老弟還是深居簡出為好——最好在司令部不要外出,他們總不敢闖來對老弟……等先生回來就好辦了。”
  秦進榮卻十分堅定地說:“不!既然他們都是受我的連累,而且張倩也在逼我出面,那么,我就去与張倩面對面地把問題搞清楚!”
  盛文大惊:“啊不!不!老弟千万不能去……先生臨行時,將總司令部一切大事都托付你我,倘若軍統留難于你,那……”
  秦進榮安慰對方:“參座放心。所謂‘真金不怕火煉’,而且這种事回避是沒有用的。我倒要去會會這位軍統之花,看她到底有多大道行!”
  盛文竭力阻攔:“老弟!老弟!何必跟一個女人賭气呢?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容我跟先生通個電話請示一下……”
  秦進榮苦笑道:“先生受委座召見,在重慶正忙著,我們何必給他添亂呢?再說這里的情況他又不了解,電話里未必能說清,徒使先生煩惱又于事無益,實在可以休矣!”
  秦進榮不顧盛文阻攔,堅定地走出了辦公室。
  宋洪挎著盒子槍追著秦進榮下樓:“先生,我跟你去……”
  秦進榮一反常態,怒喝:“不用!”
  宋洪只好站住了。
  秦進榮獨自駕駛著一輛吉普車,出了司令部大門,便一直向北開去,其方向不是去西京站,而是開向郊區。
  在他的車后,有特務駕車釘梢緊跟。
  此時盛文卻在辦公室連連向總机吼叫:“快接通重慶辦事處,找先生接電話——就說我有十万火急情況向先生報告!快!快!快!”
  盛文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總机回答說:“線路不通,請參座稍候!”盛文便破口大罵:“王八蛋!限你十分鐘接通,否則要你腦袋!”好容易接通了,重慶辦事處回答說,胡宗南去見蔣介石了。他猶不肯相信:先生到重慶三天了,怎么才受接見呢?但他不能再向辦事處的人發脾气,只好說保持聯系,每十分鐘通一次話。
  事后据胡宗南說,盡管胡宗南是蔣介石的得意門生,親信中最親信,但要見蔣介石,也必須在侍從室登記,听候安排傳見。不僅他如此,就連何應欽、陳誠這樣的大員,同樣不能例外。惟有一人可以直接登堂入室,那就是戴笠——戴笠甚至可以半夜三更直接闖進蔣介石的臥室,要求蔣介石馬上“挪挪窩”!蔣介石還絲毫不敢遲疑哩。
  正當盛文連連電話催促之際,劉橫波闖入他的辦公室:“參座!那張倩算計秦參謀已非一日,秦參謀此去豈非羊入虎口啊!”
  盛文連連敲著辦公桌說:“我這不正在著急嗎?他偏要自投羅网,我又攔不住,只好打電話向先生請示,可先生又去見委座了……你說該怎么辦?”
  劉橫波沉不住气:“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呀!我看我還是帶警衛營去把西京站包圍起來,告誡張倩不得無禮!”
  盛文搖搖頭。軍統是蔣介石的御用組織,兵戎相見,他擔不起這責任。
  劉橫波見盛文不敢擔責任,便威脅道:“參座若不采取措施,万一秦參謀有閃失,參座何以向先生交代!”
  盛文急得團團亂轉:“是啊!是啊!可是……我一個少將參謀長,又能有多大能力呀!”
  劉橫波倒是“知恩圖報”者,他指出:“這不是能力問題,是敢不敢擔責任!好,你不敢,我拿腦袋跟張倩賭一把!”
  劉橫波正要拂袖而去,桌上電話鈴響了。盛文惊喜地叫道:“啊,必是先生的電話……”
  劉橫波也以為是胡宗南回電話了,便站住了等消息。
  盛文喜形于色地拿起听筒,但听著听著卻臉色大變,最后頹然放下了听筒。
  劉橫波見盛文傻愣著,急得拍著巴掌問:“參座!參座!先生到底怎么說的呀?”
  盛文長歎一聲:“不是先生打來的……”
  “那是誰打來的呀?”
  “他媽的這個娘們又放什么屁了?”
  “她說……她說秦參謀駕車向北出了市區,有出逃之嫌!她已派人追赶,并命市界處憲兵檢查站攔截,只要秦進榮闖出市界,就以叛逃罪逮捕!”
  “什——么?”劉橫波几乎是在蹦跳了,“叛逃——她怀疑秦參謀要去投共!嘿嘿,放著眼看就要飛黃騰達的官不做,逃到共產党那儿去吃糠咽菜?笑話!笑話!”他見盛文似信非信,便拍著腦袋嚷,“我用吃飯的家伙替他擔保!”
  盛文苦笑道:“是先生信得過的人,我有什么信不過的。只是……事關涉嫌共党……”
  劉橫波揮了揮手,“嗨——!那是那個娘們拿頂紅帽子嚇唬您的呀!”他走過去拿起電話,“接情報處……我是劉橫渡,在參謀長辦公室。問問便衣大隊,軍統的人在干什么?……什么——有了報告……傾巢出動!他媽的!好,隨時報告!”他放下電話,對盛文說,“据便衣大隊報告,軍統傾巢出動,追赶秦參謀去了!”
  盛文拍著巴掌說:“你看!你看!他們如此大的舉動,不會無的放矢的。”
  劉橫波強著脖子:“我他媽的就是不信邪!參座甭管了,我帶人去跟他干,大不了吃飯家伙搬家……”
  盛文急得直跺腳:“不可造次!”他拿起了電話,“總机!總机!他媽的重慶辦事處怎么還沒有電話來?你他媽的赶緊接重慶!”
  如此反复三次,重慶辦事處總是回答胡宗南尚未歸來。盛文和劉橫波如熱鍋上的螞蟻,在辦公室里團團亂轉。
  突然電話鈴響了,盛文和劉橫波同時朝電話扑過去,兩人像搶寶一樣爭搶電話,結果將電話机搶得掉在地上了。盛文端起了參謀長架子,喝道:“搶什么!一點規矩都沒有了嗎?”
  劉橫波這才意識到對方畢竟是上級,連連后退:“請參座接吧……”
  盛文將電話机搬到桌上,然后拿起話筒,但只“喂”了一聲,就遞給了劉橫波:“找你的。”
  劉橫波听完電話歡呼:“妙极了!妙极了!据便衣大隊跟蹤報告:秦參謀車到市界邊境,突然調頭返回,弄得那些追赶的特務避讓不迭!哈……妙极了!妙极了!”
  盛文不解地搔著頭皮:“秦參謀這是在干什么呀?”
  劉橫波還在笑:“跟張倩耍一把嘛!哈……”
  盛文卻笑不起來——這种時候還搞小動作,于事何益?他皺著眉還是連連催促總机接重慶辦事處,但重慶的回答仍然是“先生尚未歸來”。最后盛文想了個辦法:“派人去委座官邸附近等候,先生一出來,就向先生報告,說我有十万火急情況向他報告,請先生就近馬上回個電話。”應該說他這一招可謂“急中生智”,至少可以節約胡宗南從蔣介石的黃山官邸至市區辦事處這一大段路程的時間——從黃山至市區不僅有漫長路程,而且隔著一條長江,汽車需要輪渡運送過渡,那是很費時間的。然而關鍵在于胡宗南什么時候才能走出蔣介石官邸。蔣介石有与親信部將“共進午餐”以示慰勉的習慣,雖席間無酒,菜肴不丰,但有宋美齡作陪,會使親信倍感“皇恩浩蕩而受寵若惊”!
  胡宗南的電話沒有等到,便衣大隊的報告又來了:秦進榮的吉普車返回市區后,直奔軍統西京站而去!
  盛文拍桌大呼:“莫名其妙——他怎么還是自投羅网去了?”
  劉橫波更是急得搓手跺腳,但他也急中生智:“參座!想當初發生軍事泄密事件,戴笠在此,向先生要人,准備轉往軍統審訊,先生堅決拒絕。先生說:‘我的人我自己處置,決不容許外人插手!’現在先生雖不在,但若按先生的原則處理,想必是不會錯的。請允許我帶人去把所有的人都要回,由我們關押,等候先生回來處理。你以為如何?”
  盛文點點頭:“這倒是個极好的緩沖辦法。但是……徐飛虎等人……”
  劉橫波指出:“先生曾指示我處發給徐飛虎的人便衣大隊第二支隊證件,從屬我便衣大隊外圍,也算是我們的人啊。”
  盛文揮了一下手:“好吧,事不宜遲,就請你率警衛營一個連前往。但是,總宜和平解決為好……盡量避免動武……”
  劉橫波見盛文已同意,十分興奮:“參座放心,西京站的警衛只不過一個憲兵排——憲兵是中看不中用的,哪里敢跟我們動武!我們曾經為營救宋洪干過一次了,這一回是輕車熟路啊!”
  盛文拿起電話通知警衛營准備執行任務,然后叮囑劉橫渡:“此去仍須謹慎行事。我這里繼續呼叫先生,能通得上話那是最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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