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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不堪回首



  范秀珍將一本六十四開本的密電本遞給秦進榮,秦進榮沒有接,只說:“這里有報紙,你把它包起來,放進保險箱。”
  范秀珍看看秦進榮態度嚴肅,不再多言,便用報紙將密電本包好。秦進榮打開保險箱,讓范秀珍放進去,然后鎖好保險箱。
  他叮囑她:“快去快來,最好今天就取走。”
  她答道:“只要順利,我爭取今天取走就是了。”
  范秀珍走后,秦進榮思考該如何對待這件事。
  如果能取得這本密電碼,那么,今后胡宗南与蔣介石通電,就可以截獲電波進行破譯,對蔣介石的企圖和胡宗南的軍事行動就能了如指掌,也省得今后僅靠自己傳遞情報了。
  現在密電碼就鎖在自己的保險箱里,唾手可得,真所謂“机不可失,時不再來”!
  他几次按捺住了自己的沖動,并再三告誡自己,在沒有弄清范秀珍為什么要把密碼本送到他手中之前,千万不可盲動!
  他分析:先是范秀珍跑來主動要求將密碼本存放在他這里,遭到拒絕后,顯然又是她去找胡宗南,建議將密碼本存放在他這里。很顯然,她是千方百計要這樣做的。如果在過去,他會用她的“天真”來解釋,現在她的面目逐漸明朗,再也不能如此簡單地解釋她的行為了。
  他思考著她的目的,是設計了一個圈套讓他鑽進去?他設想:如果他堅持不理睬,她會不會再一次將密碼本送到他手中?或者是知難而退?他認為前一种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密碼本已經在他這儿存放過了,有無舉動已經分明,她沒有必要再一次試探。也就是說這是惟一的机會了。
  他再設想:他去触動了密碼本,會有什么后果呢?她發現他動過了,她不能直接對他采取任何行動,只能去向胡宗南和張倩報告。在胡宗南方面,他相信不會有什么大的問題,他可以作些解釋,不會引起胡宗南對他產生怀疑;張倩方面現在對范秀珍有敵對情緒,而且認定她多次提供假情報,對她信任程度极差,或者會認為這又是一次挑撥他們之間關系的假情報。
  他甚至認為范秀珍應該知道不可能對他告發成功。
  那么,她設此計的目的又何在呢?
  百思不得其解后他拿起了電話,向軍需處詢問,得知范秀珍已經領了一張支票;再詢問副官處,回答說已派了一名副官、兩名勤務兵隨范秀珍去購買保險箱了。
  一切都很正常。
  他決心冒點風險了。
  他將宋洪叫來,在門外設崗,禁止任何人進入,然后他戴上一副白手套,打開保險箱,取出了那本密電碼。
  他觀察了外包裝那層報紙,記好包疊的式樣,然后打開報紙,取出那本密電碼,細細地觀察封面,看出有過折印,顯然是使用過的了,這倒給他提供了方便。再小心翼翼地翻頁,也沒有發現什么可疑之處。
  他將密碼本拿到里間,放在朝東的窗口處,然后從床下的一只皮箱里取出照相机。
  窗口的陽光很充足,便于他拍照。他逐頁拍照,一切都极順利。
  拍完照后,他將密碼本照原樣包好,放進保險箱內,甚至連放的位置也沒錯。
  做完這一切,他坐下來思索。根据張倩所說,范秀珍已發現他利用拍照竊取文件。他要給對方布下一個疑陣,試探一下張倩所說是否屬實。
  他將一卷空白膠卷放進保險箱內,擺在密碼本的旁邊。
  午后范秀珍回來了。秦進榮打開保險箱,讓范秀珍自己去取出密碼本。他看出她在取密碼本時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頓,顯然是發現了那卷膠卷。
  秦進榮叮囑對方:“你打開報紙,檢查一下密碼本……”
  “嗨——,用不著……”
  “不!關系重大,還是認真點好!”
  她只得當面打開報紙:“沒錯!”
  秦進榮坐下來繼續寫著。
  她搭訕地說:“又忙什么呢?歇會儿聊聊天不好嗎?”
  他頭也不抬地說:“先生等著要呢,得忙到晚上了,說不定今晚就住這儿了。”
  她忙說:“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也不走,有什么需要我辦的,讓小宋叫我一聲。”
  他沒有理睬她。
  范秀珍走后,秦進榮發現她將一方手帕放在椅子上,顯然是為她能去而复返留下借口。他略一思索,決定將計就計。
  他將保險箱中的空白膠卷取出,安裝在張倩送給他的相机中,再用報紙將相机包好,報紙上貼了張白條,白條上寫明“送中央醫院李晚霞小姐收”字樣,然后叫來宋洪,命當即送去。并將范秀珍留下的手帕也交宋洪馬上送過去。
  做完這一切,他靜觀其變。
  宋洪一手拿著紙包,一手拿著手帕,來到范秀珍的辦公室門外,只見辦公室的門緊閉。他站在門外听了听,里面傳出撥動算盤珠的響聲。他疑惑地想了想,便伸手敲了敲房門。里面撥動算盤的聲音停止,接著是忙亂的拉抽屜聲。過了一會儿門開了。
  “啊,小宋啊!”范秀珍很熱情地將宋洪拽入,“快進來坐吧……”
  宋洪勉強進入辦公室:“秦參謀讓我送手帕來……”
  “啊。”范秀珍接過手帕,親昵地攬著宋洪的肩頭,“來,快坐下,姐姐這儿有好吃的……”
  宋洪掙脫了:“不!秦參謀派我出去送東西哩……”
  “什么東西呀——給誰送去的呀……”范秀珍說著朝宋洪手里的紙包看了一眼。
  宋洪不肯說明:“我走了……”
  范秀珍攔住了宋洪:“別急呀!又不是什么緊急公文……”她說時眼睛盯著宋洪手里的紙包,同時她的一條手臂蛇一樣地纏住了宋洪的腰部,“來,跟姐姐親熱一會儿——姐姐打心眼里痛你呀!”她將宋洪強擁到椅子上坐下。
  宋洪承認當初他進入服務團時,范秀珍的确幫過他的忙,而且在相處的一段時間里,她也像大姐姐一樣很照顧他。盡管相隔几年后他們再接触,她已不像過去那樣對待他了,甚至很冷淡,然而過去的情誼使他不忍過分拒絕她。
  她見他坐下后仍舊抱著紙包不放,就忙去倒了一杯開水,并拿出餅干筒來遞過去,同時搶過紙包:“放在桌上,吃几塊餅于吧!”
  宋洪沒有防備,紙包被對方搶了過去,而且他發現對方奪過去后就在捏摸著紙包,顯然是在摸索里面包著的東西,便發急地將餅干筒放在桌上,去奪回紙包。
  范秀珍勉強笑道:“干嗎呀——我又不會搶走你的東西……啊,是送給李小姐的呀!巧了,我正好要去醫院看病,我給帶去得了,省得你跑一趟……”
  宋洪忙起身說:“不!我……我走了……”說著抱了紙包,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范秀珍追到房門前,看著宋洪往樓下去了,她并沒有叫喊他,而是回身進房,將房門關好,拿起電話找張倩。
  “處長,宋洪奉秦進榮之命,給李晚霞送去一架照相机。我肯定里面有拍下密電碼的膠卷。請你派人逮捕宋洪!”
  張倩回答的口气十分冷淡:“哼,你又捕風捉影了!”
  范秀珍有點發急了:“處長!這一回百分之百地准确……”
  張倩以不耐煩的口吻說:“行了!行了!你成天疑神疑鬼,什么正經事也沒干成!”
  范秀珍焦急地爭辯:“處長,這一次我用腦袋擔保情報的准确性……”
  听筒里傳來“吧噠”一聲響,顯然是那邊挂斷了電話。
  范秀珍頹然放下了听筒。
  “張倩是有名的軍統之花,竟然為愛情放棄了敵情,我又何必要從中作梗呢?”她產生了十分消极的念頭。
  她想起了秦進榮——在他參加服務團時,她還是天真的少女,從來沒有想過男女之間的事。秦進榮一出現,她竟然對他產生了愛慕之情——自從見面相識后,她就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他。現在想想當時的瘋狂迷戀,令人辛酸,當時自己的感情多么純洁啊!只是為了愛而愛,再沒有想別的什么。她甚至沒有想過如何發展關系以及最終會怎樣,只要能跟他呆在一起,她就覺得很幸福,就心滿意足了。
  她問自己:為什么當初深情熱愛的人,現在竟成了自己必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敵人呢?
  這其中有個惊心動魄的轉變過程。
  那是她參加“游擊訓練班”,乘軍用飛机飛到重慶的那天晚上發生的事,那件事使她驟然改變了人生觀。
  到了重慶的當天晚上,軍統設宴招待他們。酒筵丰盛,場面熱鬧。她記得雖然有人竭力勸酒,但她并沒有喝多少,卻竟然喝得大醉了。
  當她醒來的時候,在暗淡的燈光下,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豪華的臥室中,隨即又敏感到自己全身是赤裸的;惊慌之余一側身,又發現一個同樣赤裸的男人躺在自己的身邊!
  她馬上意識到已經發生了什么事!而這樣的事在她當時的觀念中,几乎是与生命同樣重要的大事。
  她沒有哭鬧,因為她惊呆了。
  這個男人覺察到她已蘇醒,便坐了起來,開亮了床頭燈,朝她一笑。
  她這才認出這個男人就是他們參加一游擊訓練班”報名后露面的“主任”,在酒宴中大家稱他為“副座”的毛人鳳。
  毛人鳳并不向她解釋,甚至似乎不想說點什么,只是以滿足的微笑和欣賞的目光對著他。
  她當時產生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殺死這個毀了她清白的男人!但這只不過是沖動的一閃念,這個念頭被那個男人的態度壓迫住了——她感到他的態度似乎在向她說明他有權這樣做!于是她又產生了第二個念頭,死——以死來抗議并結束被玷污的生命!但她又不知該怎么去死,因為她還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
  最后,證明她無能為力的淚水涌了出來。
  毛人鳳到這時才開口說話了:“我會對你負責的,因為我已經知道了你是處女。”
  近在咫尺的話語,她卻覺得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她事后才明白他所說的“負責”的含義:像他們這樣的人,身邊的女人如激流中的浮萍,匆匆漂流而過,若要停留,便會被浪滔所吞沒,他們也就無須負責了。
  她開始抽泣了。
  毛人鳳并沒有去哄她,反倒皺起了眉。
  “如果你不接受,那么,我可以馬上走——或者你馬上走。從此我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這番話說得平靜,語調毫無抑揚頓挫,使她相信他是說得出做得到的。
  她不能不面對現實了。既不能殺他,也不能自殺,那么,如果他拂袖而去,自己又將如何呢?
  他從她的神色間窺透了她內心的空虛,于是又有了笑容:“就像俗話說的——木已成舟,還是听我安排吧。只要你乖乖的,就是我的心肝寶貝,想要什么——洋房、汽車、黃金、珠寶……什么都可以給你。”
  她承認了“木已成舟”的現實,這對當時的她來講,等于命運注定,無法改變了。
  她雖然沒有用語言表達出內心的無可奈何,他卻從她的神色間洞悉了一切。
  他關了床頭燈,躺下來將她摟在怀里,在她耳邊低語:“我惟一感到對你抱歉的,就是在你不清醒的情況下,使你變成了婦人。現在我重新補償給你吧……”
  他在充分滿足后,酣然入睡了。
  她的肉体被蹂躪,同時靈魂也被蹂躪。
  事后他給了她一筆錢,并且照顧了她的家人。這自然不僅僅是對她的“處女之身”的報償,更确切地說是他對她的肉体還很眷戀,還要她繼續付出代价。
  她的觀念從此發生了變化,面對燈紅酒綠,紙醉金迷,她甚至嘲諷過去的自我!
  毛人鳳什么都可以給她,就是不能跟她結婚。而這种姘居關系,是不可能長期維持下去的,她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掙得地位權勢,而且要在尚未失寵時借助毛人鳳的勢力。
  毛人鳳許諾將她培養成第二朵軍統之花!他也确實待她不薄,給她配了一個特別行動小組,允許她獨立活動。
  她再次回到西京,竟然遇上了初戀的情人秦進榮。她有過激動,也產生過欲望,然而卻怎么也找不回當年的感覺,歸根結底,她已不能像當年那樣為愛情而愛情了。
  張倩指示她監視秦進榮,并指示她利用過去的關系迷惑他,給他送去一些假情報。最初她還惟恐自己不能面對這個過去曾經熱戀過的男人,結果她竟做得很坦然,絲毫沒有怜憫之意。
  她從中得知了秦進榮是一條大魚,于是便將實現做第二朵軍統之花的美夢,寄托在突破秦進榮這件事上。她万万沒有想到竟是張倩因迷戀上了秦進榮而阻礙了她!
  對于張倩,她曾經很崇拜,發誓要以張倩為榜樣。現在她不以為然了,她理解張倩這樣也許是“功成名就”之后的蛻變,歷史上不乏先例,但她相信自己到什么時候也不會這樣做。
  因為她覺得自己付出太多了。
  要想保持毛人鳳對她的歡心,并且讓他對她倍加寵愛,她不得不拋棄廉恥去由意奉承;現在,為了能繼續留在司令部,她又何嘗不是做盡了皮肉的犧牲!
  盡管她現在的觀念已非當初,把這种事看成了逢場作戲,但畢竟是付出了代价。既然付出,便要得到,她認為這是极公平的。
  “你不做,我來做!”她下了決心。
  “做”,包括兩种含義,一是對秦進榮的突破,另一便是針對“軍統之花”。事實上這是有連帶關系的——如果她突破了秦進榮,就要告倒張倩取而代之!
  她再次拿起電話,用命令的口吻說:
  “秦進榮的傳令兵宋洪正在去中央醫院送一紙包的途中,截住他,把紙包奪過來!”
  過了兩小時,宋洪回來了,他哭喪著臉對秦進榮說:“我騎車經過一條小巷,迎面來了兩輛自行車,把我撞倒了。我跟他們發生爭吵。后來又有兩個騎車人路過解勸……等他們走后我才發現那個紙包丟了……”
  秦進榮并沒有埋怨,反倒安慰宋洪:“丟了就丟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東西。也怪我,應該讓副官處派輛車送你去的。這樣吧,從明天起你也學開車,學會了辦什么事就開我的車去,也方便一些。”
  宋洪見秦進榮絲毫沒有埋怨,更感內疚。但秦進榮不讓他再說,只催他去休息。
  宋洪走后,秦進榮拿起電話找張倩:
  “倩倩,李小姐要借用照相机,我派宋洪送去,中途被人搶走!顯然是有預謀的,請你這位稽查處長給個說法吧!”
  “有這樣的事嗎?”雖是惊訝之詞,但張倩的口吻并不惊訝,“啊,進榮,今晚我就給你個說法。”她補充了一句溫情蜜意的話,“別生气,今晚我會好好給你賠個不是的。”
  張倩把范秀珍叫到西京站。
  “是你干的?”
  范秀珍抗辯:“你不干我就干!”
  “你指派什么人干的?”
  范秀珍繼續抗爭:“你不派人干,我就派人干!”
  張倩不動聲色地說:“把相机交出來!”
  范秀珍“哼”了一聲:“過去你不相信秦進榮有照相机的。”
  “你不要自作聰明,這架相机是我送給他的,所以你必須馬上交還!”
  范秀珍從提包里取出相机遞給張倩。
  張倩接過相机,打開來看看,并沒有膠卷,于是冷笑著問:“大概還有個惊人的報告吧!”
  范秀珍回答:“我承認上當了,但絕不承認判斷失誤!”
  張倩冷笑道:“我不听解釋。要么交出拍了密電碼的膠卷,要么把腦袋放在這儿!”
  “處長……”
  張倩拍桌站起:“范秀珍!不是我倚老賣老,我干這一行的時候,你還在穿開襠褲哩!我的命令你不服從,甚至竟敢背著我另搞一套!好,看在毛先生份上,我再饒你一次。但事不過三!”
  范秀珍欲去又止:“我想知道:你大概還沒有、也不會告訴他是我干的吧?”
  “他既然要我給他個說法,你以為他會不知道是你干的?”
  “他知道和你向他承認那可是兩回事。”范秀珍冷笑道,“處長大人,你說過——事不過三,那么,再賣給毛先生一次面子,別向他挑明是我干的。謝了!”她帶點諷刺地朝張倩深深一鞠躬,轉身而去。
  張倩見范秀珍如此有恃無恐,气得很想喝住她狠狠教訓一頓,但她還是克制住了自己。
  她已經得知范秀珍搞了個“行動小組”在單獨活動,這自然是不允許的。戴笠跟她打哈哈:“毛先生這樣做,好比嬌慣一個孩子,那是不會有什么結果的。”言外之意是勸她容忍。她知道戴笠很看重毛人鳳,她不能使戴笠為難,同時她也認為范秀珍不過一個毛丫頭,干不出什么大事來,樂得賣給毛人鳳一個人情,自己裝聾作啞。她沒有想到范秀珍卻以為有所恃,逐漸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當然,她現在還沒有意識到“姑息養奸”之患,只認為不值得為個無足輕重的女人跟毛人鳳傷了和气。
  她把玩著相机,一邊在回憶著剛才范秀珍的話。她認為范秀珍現在和她當初一樣,頑固地怀疑著秦進榮,而且她也相信范秀珍有和自己同樣的心情,是既深愛著他又怀疑著他。在這兩方面她并不在意,因為她有把握自己在任何方面都不會輸給對方。
  但她忽然想起范秀珍最后的一番話。很顯然,只要她不向秦進榮說明是范秀珍所為,范秀珍就可以若無其事地再与秦進榮見面、相處。從這一點來看,這個女人已不像她所想象的那么簡單了。她惟恐秦進榮對付不了這個難纏的對手,所以還是決定把真相告訴秦進榮。
  她向秦進榮建議:“我看你不妨讓胡先生把她調离司令部,也省得她跟你搗亂!”
  秦進榮苦笑搖頭:“我是作茧自縛了——當初是我好心好意將她安排到司令部的,如今是請神容易送神難——胡先生不知為什么突然賞識起她來了,你看現在把這樣的軍机大事都交給了她,還怎么可能同意把她調走呢?”
  張倩抿嘴一笑:“這有什么不好解釋的——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小范年輕,又有几分姿色,不用說胡先生現在身邊沒有夫人,就算有,男人嘛,逢場作戲也是有的,這一點你不比我更明白……”
  “算了吧,說來說去,又是你們老娘們常吵吵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張倩“扑哧”一笑:“我可沒說過啊!”她摟住了秦進榮,“我愛的男人可真是好東西——再也不多瞧別的女人一眼的。”
  秦進榮掙脫了:“別把肉麻當有趣!”
  她以為他是在為范秀珍的事生气:“好了,我讓小范來認個錯吧!”
  “你當我是孩子!”
  “那你說怎么辦——關她几天禁閉?”
  “不痛不痒,反倒鬧得滿城風雨!”
  她犯了難:“那你要怎樣呢?把她槍斃了——我倒不怕為了你得罪毛人鳳,恐怕胡先生就不答應……唉呀,小爺!你到底要怎么樣呢?”
  他扭著身子不答理。
  她皺著眉想了想:“這樣吧,我把她叫來,命令她親自把照相机給李小姐送去——既罰了她,也給你找回面子,如何?”
  “哼,我當時不派宋洪,拜托她跑一趟,給她提供一點方便,什么事都不會發生了!”
  她拿起電話找到了范秀珍:“我在秦參謀公館,你馬上來一趟!”
  秦進榮搖搖頭:“我一個小小侍從參謀,混到現在連個家都沒有,你居然把這個窩稱之為‘公館’!”
  她笑道:“為什么不能?如果說必須將軍級的官員家才能稱為‘公館’,那么,起碼現在我夠上了將軍級。進榮,我們結婚吧!”
  “當前需要解決的是范秀珍馬上要奉命來到!”
  “范秀珍我能擺平,你不要打岔!”
  他聳了聳肩:“倩倩,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地做。”
  她歎了一口气:“好吧,其實結婚只不過是名義,只要你對我是真情實意的,又何求過多呢?”她打開照相机后蓋看了看,“有膠卷嗎——總不能給李小姐一架空相机吧。”
  “我看還是空相机的好,免得她又疑神疑鬼。”
  “哼,我交給她的東西,她要敢私自拆看,我叫她當場就死!”她有點賭气,“你去找一卷膠卷來,我親手交給她!”
  秦進榮進里屋去取膠卷時,張倩打電話到西京站,命令李增帶几個人監視范秀珍的行動:如果膽敢在途中私拆包裝,偷看內容,當場格殺勿論!
  秦進榮拿來裝在暗盒里的膠卷,張倩將膠卷和相机用白紙包好,再用漿糊封口,在封口處寫上字。
  稍頃,范秀珍來到。
  張倩嚴肅地命令:“你馬上將這一紙包送交李晚霞小姐——我警告你,放老實點,別往我的槍口上撞!”
  范秀珍接過紙包,冷冷一笑:“遵命!”行了軍禮,轉身就走。她沒有看秦進榮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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