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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政客武夫叛亂


  長城抗戰之時,察哈爾省兵力空虛。日方也不斷在察蒙邊界蠢蠢欲動,只因兵力不足沒有翻起大浪。宋哲元調兵去平東以后,把權力交給副軍長佟麟閣,由佟代察哈爾省主席。
  馮玉祥在山西汾陽被閻錫山解除軟禁之后,到了察哈爾。馮大帥這個人愛國心切而又好動,趁著察哈爾防御空虛,中央軍大部還在南方“剿共”之机,在察哈爾舉起了察哈爾民眾抗日同盟軍的大旗。憑馮大帥昔日的威望及愛國將士的支持,振臂一呼即集聚了10万大軍。這10万大軍包括方振武、吉鴻昌二將軍帶來的較正規部隊和佟麟閣帶領的二十九軍留部外,其他是保安團、義勇軍、軍官學校學員,還有一些反正的偽軍蒙古騎兵。其主要將領就是佟麟閣、方振武、吉鴻昌等。
  當蔣介石、何應欽得知此事后,蔣明确表示只有一個中央,和在中央領導下的軍隊。批評其不得“擅立軍政名義”。何應欽是駐北方的最高軍政長官,對他來說,就不是聲明呼吁的問題了,他要采取行動。當時,龐炳勳第四十軍也在平東參加長城抗戰,在仙安、薊縣、馬蘭石門等地打得不錯,曾給日軍迎頭痛擊。蔣介石与何應欽考慮再三,決定將龐炳勳的四十軍從平東撤出,電令其向張家口進兵。
  為什么偏偏要令龐炳勳去進攻察哈爾抗日同盟軍呢?這也頗具中國用兵特點。
  原來龐炳勳也是馮玉祥舊部,1930年蔣、馮、閻中原大戰,龐炳勳等先后叛馮投蔣,致使馮閻大敗。龐炳勳投靠蔣介石以后,組成了第四十軍。第四十軍一直在河北河間縣駐防。河間只是一個縣,地方小不是養兵之地。其他各路諸侯,照樣和過去一樣爭城奪地。第四十軍感到,蔣介石不時冷遇其部。龐炳勳大有后娘之子之感,如后來龐部編的歌謠所云:“年年當雜牌,天天孤哀子,不求向上沖,但愿餓不死!”要想餓不死,擁有養兵之地尤為重要。蔣介石、何應欽也算摸透了龐炳勳的心思,所以這時把四十軍從長城陣地上撤下來,許以察哈爾省主席之職,趁察哈爾抗日同盟軍北出多倫收复失地之時,令其兵出張家口抄馮玉祥后路,令龐拿著中央的尚方寶劍“勸馮取消名義,奉還張政、离去張垣(張家口),另謀安置”。也就是說,你馮玉祥离開張家口,這地方已是我龐炳勳的了!諸位想,這結果如何!
  龐部得到西調命令后經北平、出南口兵陳沙城,占領宣化,离張家口僅有60華里,与察哈爾首府張家口成對峙局面。
  馮大帥是二十九軍的老統帥,在察哈爾又另樹旗幟拉起隊伍,宋哲元等人如何去想?怕也不是滋味。要說起宋哲元、張自忠、劉汝明、馮治安等人對大帥的尊重那是無可非議的。宋哲元后來回到張家口,馮玉祥到火車站接他,專列尚未停穩,宋哲元這個近50歲的人就跳下火車忙給馮玉祥敬禮。西北軍的正宗教材是四書五經,講孝悌,典型的家長式教導。官大一級如同父母,言之不過。可是在這樣的當口,二十九軍必須表個態度。二十九軍支持馮大帥,這抗日同盟軍可能越搞聲勢越大,尤其在喜峰口得胜,二十九軍聲威正熱的關頭,便是不用出兵,發表個聲明,就會使抗日同盟軍如虎添翼。反之,將是另外一种形勢。
  這時宋哲元表示了什么?“不協助馮先生”,“對馮不用兵”。這不是矛盾嘛!宋哲元明白馮玉祥的抗日決心和熱忱,當時中國太缺少這樣的人物。可是,中國20多年的內戰,已經使國力衰竭,生計凋敝,百姓生活在苦痛之中。一旦內戰再開,國家不堪設想。國軍必然北剿,日人必然尋机鬧事。大帥危矣,察哈爾說不定會落入日本人之手。
  且說龐炳勳的四十軍已經到了宣化下花園、沙城、新保安一帶。這里歷來也是古戰場。當年明英宗御駕北征,就是在這里被异族包圍,而做了敵人的俘虜。后來國共兩軍平津戰役,新保安一仗揭開大戰的序幕,而此一仗也是關鍵一仗。首先截斷平津与張家口的聯系,而使平津陷于孤立,天津失守,北平和平解放。
  龐炳勳到這里以后,未敢輕舉妄動。為什么?不義之師自先狐疑。首先擔心的是二十九軍再抄其后路,到那時候前途難卜。
  龐炳勳這個人在當年時也是個人物,他看到國事日非決心投筆從戎。當其報名參軍時,名額已滿,其自愿自備服裝口糧入伍。那時候講究當兵吃糧,用現在的話說,也就是雇佣兵。龐自費當兵,創中國陸軍史上自費服役的先例。后來還參加了孫中山的同盟會。后看中馮玉祥西北軍軍紀嚴明有革命精神,所以帶著隊伍投靠了馮玉祥,中原大戰以后龐部脫离馮以后,軍心渙散軍紀松弛。下面的人借著有一支軍隊的勢力做起了煙土(鴉片)買賣。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軍餉無著。當年馮玉祥紀律嚴明,過得清苦,所以有石友三、韓复矩等人叛离。水至清則無魚!后來自己也吸起了大煙,煙癮一上來,多重要的軍事會議也得停下來,赶緊鑽進里屋,點起煙泡,過足了癮才能出來。在這時候就是敵人端著刺刀沖到屋門口,他倒在煙炕上也不會起來。諸位別覺得奇怪,那時候有多少將領要員不抽大煙?張學良、趙登禹……
  俗稱雙槍將,就是指拿著手槍又拿著煙槍的將軍們。龐炳勳正在煙床上,吞云吐霧。突然副官來報告:“藎忱、仰之來了!”龐炳勳一惊坐了起來,藎忱是誰,藎忱是張自忠,張自忠字藎忱。仰之是馮治安,馮治安字仰之。龐炳勳知道此次張自忠、馮治安來訪,必然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原來二十九軍將士已經從喜峰口退了下來,退到了通州,在喜峰口已經殺紅了眼,退到平原准備挨打心實不甘,正在摩拳擦掌,准備再拼個魚死网破之時,得知龐炳勳帶兵來到沙城,壓迫察哈爾抗日同盟軍,當然也是抄了二十九軍的老家。個個要求去沙城打龐拐子(龐在馮部打仗時一條腿負過傷)。
  宋哲元、張自忠等与龐原為袍澤,也深了解,知道龐拐子這人色厲膽落,先禮后兵為上。宋哲元派張自忠、馮治安騎馬速去沙城与龐交涉。前線戰爭瞬息万變,為什么要把兩個主力師的師長派出去?前面已經說過,這西北軍很講究資歷和上下關系。派張自忠一個人自然可以,可是張自忠這個人性格內向,最不會出口傷人,雖然貧困農民出身,但四書五經學得好,講起話來,不是引經据典,也附和儒者精神。馮治安,此人無論從相貌到語言行動都是見棱見角,机智敏銳敢做敢為,不然他三十几歲怎么能在講究論資排輩的西北軍中手握重兵,馮、張一紅臉一白臉真是好搭當。
  龐炳勳剛從煙床上坐起來,張自忠、馮治安一先一后掀起門帘儿已經走了進來。先是給他敬了個軍禮,因為無論從過去還是現在,龐的軍階都比他倆高。龐慌忙讓座。馮治安劈頭就是一句話:“听說軍長要去打老長官(指馮玉祥),那也別怪兄弟們翻臉對不起大哥了!”你听這話,一句不就把龐炳勳頂到牆角上了。龐炳勳愣了半天,他知道自己號稱一個軍,實際戰斗力不行。那二十九軍雖然在喜峰口已經被日本人打掉了6000人,可是,是得胜之師,已經聲震中外,如果和二十九軍打起來,人心所向,眾人必然百中之百支持他們,就是自己領的隊伍也會有一半逃過去。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事,而是雞也飛了蛋也打了。
  龐炳勳不知怎么就說出了:“哪里,哪里!哪敢哪敢!”
  三個人在屋里安靜了半天,只見大煙燈冒著裊裊青煙。張自忠打破了沉寂,說:“仁兄,就好自為之吧!”說著,張自忠、馮治安掀門帘儿走了。龐炳勳坐在煙床上半天沒動彈,既沒有說送客,也沒再躺下。
  其實,龐炳勳帶兵來察的時候心里就犯嘀咕,主要就嘀咕這二十九軍,察哈爾是二十九軍的地盤,二十九軍几個高級將領都是老馮親信,老馮能在察哈爾搞起民眾抗日同盟軍,一定得到二十九軍的支持,說不定還是他們一塊儿擺弄好的哩!路過北平的時候,听說電影院都在放映長城抗戰的電影,他脫下戎裝,穿上長袍,戴上禮帽,護兵也換了便衣,一起到大觀樓電影院看看電影。那年頭不像現在,能把片子調來,在自己公館里仰在沙發上慢慢地看。那年頭觀眾都是平等的,都得去電影院,冷了一起打哆嗦,熱了一起流汗。屋子一黑,電影開始了。那個時候還沒有同放錄音。銀幕上放人像,聲音是電唱机配的。就听見電唱机里說:“這位將軍,就是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中將……”接著下面是一大堆贊譽之詞。那面前的白布上暗了一陣之后突然出現了宋哲元戎裝影子,他高高地站在長城旁邊,指手畫腳地說什么。這時候,全体觀眾自動起立,肅然向宋哲元行注目禮。接著是士兵向日本人開槍的鏡頭。觀眾一個勁儿地鼓掌。龐炳勳暗暗想,這老宋還真行。早知道我也把隊伍拉成這樣,也不會像今天豬也嫌狗也不愛的,他想著想著電影散場了,他跌跌撞撞地被人流裹挾著出了場,他的隨身馬弁都擠散了兩個。電影看完以后他的心里好像壓了個東西,總是不自在。沒有想到今日張自忠、馮治安這兩個小子找上門來了。
  后來龐炳勳的隊伍一直在沙城附近住著,似乎是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
  且說長城抗戰的部隊,退到了順義寶坻一線,北平城里一日三惊。通州外圍發現了小股日軍,大概是偵察兵或是先頭部隊。二十九軍向何應欽報告情況,大概是有意夸大事實。其實那意思是想找机會再打。何應欽卻慌忙通知手下人收拾行李,把指揮部撤到盧溝橋以西的長辛店去。
  后來簽訂了協定,協定中規定長城以南,延慶、昌平、高麗營、順義、通州、禹河、寶坻、蘆台、塘沽以北為非武裝區。因當年大清國簽訂的“辛丑條約”中規定從山海關到北平沿鐵路線日方有駐兵權,這個駐兵有一部分在非武裝區內,所以非武裝區只是中國軍隊不准進入,實際上是日軍勢力控制范圍。
  塘沽協定簽定之后,中國軍隊都被迫留在平津一線,既已言和,剩下就是撤軍問題了。此時,馮玉祥在張家口宣布解散察哈爾民眾抗日同盟軍。察哈爾也是前線,現無正規軍,那里又是与日軍頻生摩擦之地,應駐有一支勁旅。
  1933年夏,也就是塘沽協定簽訂兩三個月以后,何應欽順水推舟,將二十九軍又調回察哈爾。中央軍留在平津一線,商震的晉軍調駐保定。8月,宋哲元帶兵到察哈爾,馮玉祥帶著手槍團到泰山腳下讀書去了。佟麟閣到北平香山蘭澗購買了三間農舍,流連山水,讀書寫字,攝影照相,研究易經,如不抗日誓不出山。現在佟的舊居已經易主,据說由一個賣熟肉的個体戶買下,圍起高牆,里頭蓋了三層樓,樓頂養著惡犬,大鐵門終日緊閉,儼然一個保密机關。据說里面還有室內游泳池,不過只是据說。佟麟閣的三間后屋新主人還將它修葺待留,總算對得起這位抗戰名將。佟將軍的歐体功夫甚深,墨寶至今尚有流傳。不過這是后話。
  察哈爾,是非之地也。它北接蒙古國,南鄰山西、河北,東面是東三省,西是綏遠省,首府張家口。蒙古國,那時候叫外蒙古,過去屬中國版圖。1924年,喬巴山宣布獨立,當時歷屆政府都無力解決。國民党中央政府也一直不承認此事,可是,也無可奈何。1945年日本面臨崩潰,蘇聯准備在中國東北出兵,中央派宋子文到莫斯科談判出兵東北的事,斯大林接見宋子文的第一個條件就是中國政府同意外蒙古獨立,蘇聯才能出兵東北。宋子文當場就被嚇出了一頭冷汗,只是吱吱唔唔地說做不了主。事情未談,赶緊從莫斯科返回南京和蔣介石商議,權衡利弊只有默許。
  蘇聯的軍事力量日本軍部不敢輕視。雖然日本軍界政界一直都有北進派、南進派之爭。北進派的觀點認為,日本的主要敵人是蘇聯;南進派的觀點是速占中國及東南亞,有了丰富的礦藏、糧食、燃料等資源,日本才能成為第一流的強國。不過,不管是南進派還是北進派,滿洲國(東三省)是日本的生命線,華北是日本戰略資源基地的觀點是沒有什么區別的。侵占華北的意圖是一致的,不過是遲早、手法問題。
  華北,當時包括河北、山東、山西、察哈爾、綏遠五省。熱河失守后,察哈爾北起興安岭南至延慶長約近千公里的邊界線与東三省毗鄰,張家口等地住有日本僑民,領事机构,軍事顧問,明碼挂牌儿的特務机關,再加上甘心投靠日本人的漢奸蒙奸,可以說,中國軍隊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二十九軍調回察哈爾以后,經過宋哲元等人的苦心經營,兵力發展到6万左右。趙登禹提拔當一三二師師長。這樣,二十九軍已經有正正規規的4個完整師。裝備也大有改進。當時的編制是軍長宋哲元,副軍長佟麟閣(在北平香山)、副軍長秦德純,參議長肖振瀛,參謀長張維藩,三十七師師長馮治安,三十八師師長張自忠,一四三師師長劉汝明,一三二師師長趙登禹。真是兵強馬壯強盛一時。
  日本人不甘坐視二十九軍不斷壯大,他們不斷在各地滋事,甚至鬧到首府張家口。宋哲元為了息事宁人,總以“下不為例”解決。然而日本以此為例,不斷擴大。國事如此,宋有何方。最末鬧到簽訂屈辱的“秦土協定”(即秦德純、土肥原賢二協定)。与此相反,中央政權埋怨二十九軍与日人繁生摩擦,想調二十九軍南去“剿共”。
  下面我們不能不把兩次張北事件,一次察東事件,向各位簡述一下。
  第一次張北事件發生在1934年10月。其原因系由旅游護照的檢驗引起糾紛。日本天津駐屯軍(即華北駐屯軍,根据辛丑條約,日本人在華北有駐兵權,因司令部設在天津,所以也稱天津駐屯軍)。參謀川口清健等8人,不按中國官方條約規定,驟作旅游內地計划,于10月27日,由張家口出發,前往多倫,路經張北縣南門,為趙登禹一三二師衛隊阻止,雙方爭執40分鐘,終于放行。張家口日領事橋本以趙部衛兵侮辱日本外交官、軍官為由,向參謀長張維藩提出抗議。30日又与宋哲元軍長交涉,宋為息事宁人,令趙登禹向日方道歉,并將執行檢查的連長免職。
  日方仍不罷休,駐張家口特務机關長松井源太郎乘机要求中國軍隊退到長城以內。宋哲元以此事應与中央政府交涉,遂成懸案。
  3個月后,即1935年1月,其糾紛原因,由察哈爾沽源縣与偽滿洲國丰宁縣縣界界務沖突引起。史稱察東事件或熱西事件。
  塘沽協定后,日人久欲將察哈爾長城以北的土地,仿照協定辦法,划作非武裝區。我方以守土有責,不能照辦。日方又指長城以北土地屬于熱河,其駐熱河日軍遂時与守軍發生沖突。
  何應欽的北平軍分會做出讓步條件,通知宋哲元,宋已飭令照辦。日軍已在長城沿線獨石口等地開始轟擊。直至1月25日宋軍被壓逼至長城以南。松井源太郎提出大灘會議要求。結果自然是答應日方一切要求。史稱“大灘口約”。
  美國報紙曾指出,大灘口約,為中國對日之新割讓。1935年5月31日,發生第二次張北事件。此事由于檢查日軍官護照而引起。日阿巴噶旗(距多倫40公里)日本特務机關官員大月桂、大井久、山本信等4人乘汽車自多倫經張北赴張家口,6月5日車抵張北縣北門,守衛兵索取護照,日人強說,1934年10月第一次張北事件以后,宋哲元已允許日本人不要護照,堅欲通過,衛兵出刃攔阻,排長旋將4人引至軍法處候訊,并給予酒食招待。一面用電話請示張家口,電話又由張轉向北平(宋在北平),宋哲元令姑且放行,下不為例。
  張家口日領事橋本、特務机關中佐松開以日本軍官受中國衛兵恐嚇,向二十九軍副軍長秦德純提出要求限5日答复,否則日軍自由行動。
  這次交涉先在張家口,后到北平秦德純家中舉行,談判的主要對手是秦德純和日方首席代表土肥原賢二。所謂“秦土協定”就是以其二人命名。秦土交涉的結果是割讓察東6縣,即沽源、康保、張北、寶昌、德化、商都。
  1993年中日兩國儿童夏令野營訓練,也就是在這塊當年被日本人強占去的土地上進行。
  土肥原与秦德純在北中國的戰場一直是談判對抗的對手。直至1945年日本投降,土肥原大將作為甲級戰犯,在遠東國際法庭上受到審判。秦德純是出席法庭的主要證人。
  秦德純在他的回憶錄《誨誣談往》中曾比較細微地談到与土肥原談判的經過。土肥原笑嘻嘻地講起他的外祖父一家自唐朝就來到日本,他也算1A4中國人。土肥原談到他的啟蒙老師是中國的學者,他一生奠定的事業与啟蒙老師是分不開的。進而告訴秦德純談判的背后就是軍隊。言下之意,你不同意就動武。
  秦德純与其針鋒相對爭執了三天,秦當場郁憤吐血。第四天秦德純突然同意在土肥原提出的條件上簽字,連土肥原都感到意外。秦德純在他的回憶記錄中提到這點,含混地講到請示了上級。是誰?沒說。當時“何梅協定”剛剛簽訂,秦認為這不過是“何梅協定”的翻版。爭也無用,只好如此。同年11月蔣介石在廬山召見秦德純的時候,秦力圖對自己簽訂這樣蒙辱條約向蔣解釋。蔣只是說不用解釋了,這事不能怨你。同時對秦大加慰勉。
  西北軍歷來講究行武關系,而排斥軍校畢業的軍官,而秦是典型的軍校畢業軍官。秦德純先后就讀于陸軍小學,陸軍中學,陸軍軍官學校和陸軍大學,接受了系統的軍事教育。在西北軍中是獨一無二的。秦本人思維敏捷,才智出眾,兵法兵書倒背如流,是宋哲元的得力軍師和幫手。此時,宋哲元被免去察哈爾省主席職務,即由秦代理,后在盧溝橋事變之時,秦擔任北平市長,凡宋不在之時,皆由秦主持軍政。甚至蔣介石兩次召見宋哲元,宋都委秦代行。盧溝橋事變后,宋哲元因病退出戰場去南岳衡山養病和去四川綿陽,皆由秦德純陪同。宋哲元在病危之際念念不忘到前線去看望袍澤弟兄,而也主要想看看秦德純,如秦德純這樣軍校出身而受到宋哲元如北依重,也是因秦為人直而不阿,智而不佞。
  話說回來,此時察哈爾簽訂了“秦土協定”,察北大片領土讓給日本人,此后,平津也處危局,何應欽不得不和華北駐屯軍司令官簽訂了“何梅協定”,其主要內容是取消國民党在河北、北平、天津的党部;撤換國民党河北省主席和北平、天津的市長;撤退駐河北的中國軍隊;制止河北的一切抗日運動等。從此,中國在河北和察哈爾省的主權大部喪失。這是國民党蔣介石政府在對日政策上的一次最大妥協,而蔣介石對“何梅協定”一說,一直持否定態度,多次飭令“何梅之間,并無協定”。事情是怎么回事?怎么引起的?
  我們引一段當時的文字:
  孫永勤部為熱河義勇軍之一,有眾3000人,屢在熱河南境,与日偽軍隊作游擊戰。5月中旬,日軍大舉攻永勤,永勤逃至遵化,其地為停戰區,按照塘沽協定,我軍不得自由派兵駐防,永勤遂得在該縣征收糧秣,乘隙逃去。酒井(華北駐屯軍參謀長)乃指此為我方接濟孫部,扰亂停戰區治安,違反停戰協定之罪狀,又謂曾獲義勇軍委任狀,上有軍委分會蔣、何銜名。但此證据并未提出。
  胡、白暗殺案,即指胡思溥(國權報社長)、白逾桓(振報社長)之被刺。兩報皆在天津日租界發行,兩人皆在日租界寓所被刺。兩報言論,平日皆反對國民党,親滿親日。酒井謂白逾桓系日軍使用人,其遇刺系藍衣社所為。
  酒井參謀長提出,將中央軍第二師、第二十五師及于學忠第五十一軍調出平津、河北,調出蔣孝先憲兵第三團,取消國民党党部、藍衣社(實無此組織,可能指复興社)的活動等十二條。如果國民政府承認這樣條件,其等于平津河北成為軍事空白。
  協定交涉始于1935年5月29日,結束于6月10日,前后13天,共有4次。第一次為5月29日,第二次為6月4日,第三次為6月9日,第四次為6月10日。談判代表,日方是華北駐屯軍參謀長酒井隆大佐,北平大使館陸軍副武官高橋坦。中方代表是陸軍部長兼北平軍事委員會分會代委員長何應欽。10日交涉實際上是日方發出最后通牒。何應欽不敢在文本上簽字,只是口頭承諾。日方仍逼迫不舍,何于6月13日凌晨3時惶惶然离平南下。行后,派軍委分會辦公室主任鮑文樾告訴日方代表高橋:
  “何總長已南下,但其面諾之事,同人均仍一一使其完成。”
  后高橋代擬兩稿,第二稿原文:
  6月9日酒井參謀長所提出之各項期望,均予承諾且自動加以實施。
    此致                 梅津司令官宛,何應欽。
  在此前后,日方華北駐屯軍步兵不過10個中隊,炮兵1個中隊,總數不及2000人。而且分駐秦皇島、山海關、塘沽、軍糧城、天津等處,天津駐軍不足500人。而中國駐軍包括中央軍,于學忠東北軍,商震晉軍,總數不下6万人。
  在交涉中,酒井自稱代表天津軍(即華北駐屯軍),高橋坦代表關東軍。中國人當然信以為實。以后資料證明,酒井在6月9日之后才有代表日方提出交涉資格。高橋坦自始至終并不代表關東軍,也不代表天津軍。因為他們素嫌梅津美治郎司令官對華態度軟弱,乘梅津司令官赴長春与林陸相會商公務之際,企圖造成既成事實進行詐騙。中方一直畏怕關東軍入關,其實東京參謀本部對關東軍的權限范圍早有明确規定,只限關東,不准越至長城以南。所以說,中國方面的畏懼,并沒有想象力造成的那么嚴重。
  如把“何梅協定”說成酒井詐騙案,也許更确切些。
  事情也有另外一面。當時日本國內實際上是軍人左右政治,軍部左右局勢,而且軍隊內部盛行著下先上之風,少壯軍人們向往著“為國家做些事情”,向往著到“滿洲”做一番事業。往往是軍人干出了事,政治家承認既成事實。這里引用日本聯合通訊社杜本重治的一段文字,可以借鑒:
  “天津駐屯軍(即華北駐屯軍)怀疑孫永勤得到河北省主席于學忠的支持,對于學忠怀恨在心,并借此反對將公使館升格(1935年5月17日日中兩國公使級升格大使級。編者注)。認為此時將公使館升格,是對南京政府的支持。當時,日本陸軍中央的少壯軍官、關東軍、天津駐屯軍的少壯軍官,互相勾結,緊密配合。
  有吉(新任日本駐中國大使。編者注)感到華北形勢將一触即發,認為立即离日赴任,將首當其沖,便決定延長在日逗留時間。正當此時,果然發生了一個大事件。即在5月29日……”
  話說回來,不管稱《何梅協定》也好,叫“酒井詐騙案”也好,反正何應欽已承諾。中央軍、東北五十一軍、憲兵團、國民党党部紛紛南下,平津空虛,國人震動。
  這時候引出一個人來。誰?石友三。石友三何許人也?凡稍了解軍閥混戰歷史的都知道有個三反馮玉祥、三反蔣介石的反复小人石友三。前兩年10万大軍被打散了,現在正乘時亂之際謀篡在平東灣平起事自治,已在聚集兵馬進行大比武。怎樣大比武,說起來您不要笑話,就是挑選出百余名精壯好漢和弄來百余名妓女,都脫得赤條條的,互相對站著,等石友三一聲令下,就沖上去,干起那事儿。這叫練練雄風,交流体會。用在戰場上,就是把對手當成女界,用陽剛之气鎮住陰柔。您說這樣的隊伍能打仗?不盡然,找到了日本人做后台,有日本人支持,能不無往不胜!石友三帶的人數不多,來敲古都北平的大門,史稱石友三叛亂。平津形勢驟變,倒底怎樣發展,令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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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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