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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決定盛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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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2年下半年以后,美、英軍在波濤洶涌的太平洋上遂步開冶反攻,日軍由風卷殘云似地進攻轉為節節抵抗,日本的大半個身子仍舊深深地陷在中國這片泥沼之中拔不出來。

  日軍大本營認為:1943年是決定日本盛衰(胜敗)的關鍵一年。其對戰局演變的判斷是:美英將發動更大規模的反攻,中國軍隊即使不發動大的反攻,就目前這樣拖住日軍,日軍也將受不了。因此,整個局勢對日本將愈益嚴重,面臨傾國家民族之全力以決定日本興亡的大決戰。

  天皇和大本營預感到形勢的險惡,而惶恐不安。特別是對中國的戰爭、更令其膽寒。以前他們認為若不迅速解決在中國的戰事,日本征服亞洲將成泡影;而今他們認為,若不從根本上解決對中國的戰爭,日本將面臨危險境地。

  日本謀求從中國脫身的手段有三种:其一,通過第三國斡旋和通過“諜報路線”,企圖与蔣介石和談,停戰撤兵,其二,一再向中國增加兵力,一次次地猛打猛沖,企圖滅亡中國,或給蔣介石以顏色瞧瞧,迫其坐到談判桌上來。其三,通過扶持汪精衛這樣的“新政權”,以實現其以華治華的目的。日本人則趁机抽身他顧。

  1942年12月21日。

  在日本御前會議上,東條英机首相提出一攬子對華新政策。其主要內容為:針對美、英樹立重慶政府為世界四大強國之一,日本則大力樹立汪精衛政府,使之在國際上提高知名度和加強其軍事實力。以汪精衛的“新政權”對抗蔣介石的“舊中國”,把中日戰爭最大限度地轉變為“新政權”与“舊中國”的戰爭。具体謀略手段是,日本放棄在華的治外法權,交還租界,同時,把原屬美、英等“敵國”的在華租界收歸“新政權”,廢除這些敵國在華的治外法權等等。

  同日,汪精衛應東條英机首相之邀,抵達東京訪問。在首相官邸舉行“兩國政府首腦會談”。東條英机向汪“主席”面告了御前會議的決定。汪精衛感激涕零地表示:愿与日本同生共死,傾其國力,協助日本完成戰爭。

  東條英机也向汪精衛表示:“大日本帝國將真正与新中國一起向完成戰爭邁進,締結基本協定。”

  兩人最后商定:于1943年1月20日,汪精衛政府向美、英等同盟國宣戰。

  汪精衛的宣戰實際上是汪對蔣的宣戰。汪精衛的宣戰也有其自己的目的。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汪就主動提出對美、英宣戰,企圖以宣戰來提高偽南京政府的威望,与日本“平起平坐”

  在這之前,日本一直阻止汪偽宣戰,原因有三。其一,擔心南京政府獨立自大,不好控制;其二,毫無實力的汪偽政權向美、英宣戰,實在自不量力,徒招恥笑;同時,也會被同盟國認為是日本軍力虛弱,不得不將汪精衛政府也推上陣來与美、英對抗;其三,南京政府宣戰,很可能更加失去在中國的民心。“

  現在,東條英机迫于戰爭形勢,為了從中國脫身,不得不這么做了。

  1943年1月6日。

  日本大本營偵听破譯了美特密第7號電報。得知美國撤銷在中國的治外法權,已由美、中雙方簽署的條約以及附帶的換文,最近將經參議院審議生效。

  東條英机為了讓樹立南京政府的行動取得最佳效果,決定搶在美國人前面宣布廢除在華不平等條約,和南京政府對美、英宣戰。

  1月9日上午。

  汪精衛戎裝裹身,挂上將軍銜,精神抖擻地在南京發表對英、美《宣戰布告》.宣稱“自今日起,對英、美處于戰爭狀態,當悉其全力,与友邦日本協力”進行大東亞戰爭。

  接著,汪精衛和東條英机政府簽訂了《共同宣言》和《交還租界撤廢治外法權協定書》,汪精衛沾沾自喜地認為自己通過和平救國,做出了一件歷史性的“偉大”的“愛國壯舉”。

  在1942年12月21日的東京御前會議上,日本還決定“帝國對重慶不進行一切和平工作”。日本斷絕同蔣介石的一切和平探討,決不是真要打下去,而是另有圖謀。但是,東條英机鑒于以往的教訓,清楚地感到,如果被蔣介石看穿了企圖,不但不能從中國的泥沼中拔出來,反而會被拖得更久,陷得更深。于是,東條英机政府必須表現出戰胜的信心,擺出一副准備打一百年一千年的架勢。

  事實上,東條英机首相也并非真正斷絕与重慶的和平工作,在決定“斷絕”時,同時規定:(一)對重慶的和平工作,轉由汪精衛政府繼續來做。日本內閣首相進行指導,但要指導得十分秘密,由首相“直接与汪主席聯系”;(二)日本方面應禁止一切暗示對重慶和平之類的言論宣傳。

  日本現在的和平工作,恰似安著套儿抓小鳥。抓鳥人雖然迫不及待,但必須隱藏得不露丁點儿蛛絲馬跡,否則,鳥儿就飛了。

  在做了以上一系列手腳之后,東條英机首相認為還應修訂1940年11月30日汪和阿部信行簽訂的那些條約,因為那些條約是把中國作為日本的戰敗國對待的。現在,“新中國”既然已經向美、英宣戰而“獨立自主”了,日、中也應該重新訂立一個冠冕堂皇的平等條約——日華同盟條約。

  日華同盟條約的焦點是日方自動放棄在華駐兵權。這引起了陸軍方面的強烈反對,他們認為投入那么大兵力,作出那么大犧牲,如果放棄駐兵權,就一點油水也沒有了。

  外務省重光外相堅決主張放棄駐兵權。他認為現在的問題是日本如何從中國脫身,而不是談條件。他說:“由蔣介石來實現日、中全面和平,除非日本投降,否則無望。今后日本新政策的基礎必須向中國民族表明日本民族的公正精神。新政策既不是以汪精衛為對手,也不是為了与蔣介石進行討价還价,而是日本通過國民政府(汪偽南京政府)以全中國國民為對手,將以實際行動證明日本人的真意所在。只有這樣才能堵住蔣介石借以動員民眾進行抗戰的借口。才有可能結束戰爭。”

  東條英机支持重光外相的主張;于是,促成了1943年10月30日《日本國与中華民國同盟條約》的簽訂。

  東條英机首相認為,《同盟條約》的簽訂已把中國人抬上了非常体面的舞台。簽約的當天,他還煞有介事地發表了《帝國政府聲明》。

  ……帝國政府期待遵循日華新條約的根本精神使兩國關系有划時期的發展,同時對中華民國完成獨立自主,今后將不惜給予一切支援……

  同時,汪精衛也發表了長篇聲明;

  ……回顧中日事變爆發以來,重慶方面曾公開主張如恢复蘆溝橋事變以前的狀態,方可實現和平、然而就當前的狀態而言,不僅得以恢复到蘆溝橋事變以前的狀態,甚至超過了几倍,即在蘆溝橋事變以前的中國,有租界,有治外法權,如今則已消失;蘆溝橋事變以前,中國領土內到處呈現‘次殖民地’狀態,今則美、英侵略勢力已被肅清,百年來束縛中國的不平等條約已被廢除。過去日華兩國的方針不能相容,今則完全一致樹立起永久友好的關系。現在所需要的唯有重慶方面重新予以考慮。這從大局來看,當然也對中國本身有利。因為日本履行撤兵,中國領土內的戰爭狀態將立即解消。重慶此際必須重新考慮。重慶的所謂抗戰,已并非為中國本身而抗戰,不過是為美英而抗戰。希望重慶方面的將士及民眾應該明确認清事態,迅速決定自己應走的道路,現在為時尚不為遲。延遲一日即貽誤一日……。

  不管日本人和汪精衛耍出何种“把戲”,做出何种姿態,對蔣介石來說,你日本人把中國人打了一頓,又扶置了一個想取代我的汪某政府,現在想屁股一拍,一走了事,那是絕對辦不到的。這仗,是一定要打下去的。

                   2

  中日經過几年交戰,日軍死傷嚴重,兵員枯竭,戰力下降。更嚴重的是日本國民生產遭到极大破坏。戰前 1936年度,日本武器生產只占國民收入2%,在整個工業系統中的動員率為4一5%。日本經濟界認為。武器生產保持在這個水平上,可以刺激國力增長,保證國家作戰能力和國力同步發展。

  由于日、中戰爭爆發,日本的軍工生產急劇上升,在整個工業系統中的動員率:1938年增至12%;1939年增至16%:1940年增至26%; 1941年增至30%; 1942年增至35%;到了1943年,整個日本工業系統中,有百分之四十八的厂礦在造槍、造炮、造子彈。造成日本工業的驟然衰退,到達了崩潰的邊緣。

  日本是一個能源、資源极度貧乏的工業國家。由于美國的廢鋼鐵、石油等物資對日禁運,其他國家也步美國后塵,紛紛与日本斷交禁運,使日本工業斷了源,完全被卡住了脖子。

  1940年,日本和所屬殖民地朝鮮等地嚴重干旱,稻谷產量大減產。這就使日本的大米和食鹽供應出現了恐慌。以后,逐年感到吃飯困難,只得依靠在外國的占領軍就地搶糧和掠奪被占領國的資源過日子。

  日本人自己吃不飽肚子,卻背著個大大的包袱——汪精衛的“新中國”。

  汪精衛“還都”不久,南京城內鬧起了米荒,物价飛漲,市民震怒。不僅貧民百姓買不到米,連偽南京政府的官員、警察都買不到米。汪精衛只得向日軍請求緊急援助。

  1943年以后,汪精衛偽政權統治下的疆土上,更因物价暴漲而瀕臨絕境。日本人不得不傾囊相助,以防止南京政府崩潰。7月14日,日軍大本營和政府聯絡會議決定,對華提供緊急經濟援助,由日本向華中和華北災區,一次運送黃金二十五吨。

  作為對日本的報答,汪精衛號召偽區人民大量撿拾破銅爛鐵,支援日本。

  在長江中、下游兩岸地區到處都可看見收購廢舊金屬的人。

  在武漢市,日本僑民團組織了許多婦女小分隊,到處開展獻鐵宣傳。有的小分隊守候在各劇場門口,要求入場的觀眾憑票捐出廢舊金屬一塊。無論是一個硬幣或其他什么破銅爛鐵,多少都得帶一點,否則,不許進入劇場。

  汪精衛統治下的長江中、下游流域各縣政府,都成立有合作社。偽南京政府命令合作社在各地強制收購五金物資,以供日本造槍造炮造子彈之用。

  日本奇襲珍珠港之后第五天,武漢地區的日本憲兵配合警備隊,半夜以后突然宣布特別戒嚴,禁止行人和車輛通行,禁止街上居民向樓下張望。日軍卻趁机開出大卡車,分別將武昌和漢口市區的下水道的多孔鐵蓋板全部撬走,裝上輪船運回日本。

  汪偽人員將武漢城所有大、中型房屋上的金屬构件,如鐵門、鐵梯、銅鐵欄杆等等下了個精光,

  汪精衛為了把獻鐵運動搞得“熱火朝天”,指令各地成立獻鐵委員會,專管此項活動。偽南京市府的獻鐵委員會更是一馬當先。積极活動,大收爛鐵若干卡車。

  偽上海市也開展了轟轟烈烈的回收廢金屬運動。提出第一期回收鐵類三万吨,銅類五百吨,以及鉛、亞鉛、鎢等有色金屬若干吨。上海公共租界共有鐵門二十八扇,每扇重達三吨,全部被獻鐵大軍席卷而去。舊租界鐵制路牌共計八百零八塊,也被獻鐵運動全部掠光。

  被深陷于中國戰場的大日本帝國的日子,絕不比蔣介石好過。

              3

  根据汪精衛對同盟國宣戰后的需要,日本方面允許并幫助其組建、擴編包括保安隊、警察部隊在內的九十万人的偽軍。

  1943年3月6日。

  日軍大本營就組編汪精衛的偽軍一事向中國派遣軍發出第1454號指示,即《中國方面武裝團体整備指導綱要》。指出擴編整訓后的汪偽軍由原來“維持和平”、“治安”的職能,轉變為野戰軍性質,擔負協助日軍作戰和獨立地對蔣介石軍隊作戰。

  1943年春季,以武漢地區汪偽軍打頭陣,發動了對鄂中玉勁哉的進攻和圍剿。這次戰事是汪偽軍轉變職能后的第一次中國人打中國人的大規模作戰。

  中國陸軍第128師師長王勁哉,是抗日戰爭中一個特殊的人物。王原為楊虎城西北軍的一個旅長,抗戰初升為新編第35師師長兼開封警備司令。在徐州會戰中立下戰功,曾受到蔣介石傳令嘉獎,并將“一·二八”淞滬抗戰的榮譽紀念日頒予王部,命名為陸軍第128師,撥歸湯恩伯集團軍序列。武漢會戰時,湯司令將該師尚有戰斗力的第382旅調去充實其他部隊,第128師剩下的兵員連同輕、重傷兵共計不足一個團,受令開到湖北咸宁、蒲圻一帶自行整休補充,對此,王勁哉對湯恩伯恨之入骨。

  王帶著他的殘部來到鄂南,好一陣子也沒把隊伍恢复起來。1938年10月,武漢失守,部隊紛紛后撤;湯恩伯命令他撤退到湖南去。但他想,我現在是個光杆司令,到哪儿去都一樣,便決計不買湯的帳,就呆在鄂南算了。

  誰知他卻等來了大好時机。

  曠日持久的武漢大戰后,丟失在廣大戰場的槍枝、彈藥和各种武器不計其數,當地青壯年隨手可撿几杆槍。于是,這些有了槍的人們便糾合起來,紛紛拉隊伍、建組織。一時間,中原大地群雄并起,各种武裝團体如雨后春筍般從長江兩岸日中兩軍大牙交錯的中間地帶冒了出來。大的糾合成几千人到几万人,中的几百人到千把人,小的也有几十人。這些武裝都扯起抗日救國的旗號,開展敵后游擊戰,

  王勁哉見有這樣一個大好時机,心里激動不已,決心脫离湯司令的制約和管轄,占山為王,“獨立自主”地開展抗日斗爭。

  是年冬,他滿怀信心地帶著他那几百號人、几百杆槍,從鄂南乘虛插入敵后的沔陽地區,以鐵的手腕,迅速吃掉了周興、管子芳、周干臣、潘尚武等几股武裝。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將隊伍擴大到十五個團,不久又擴為九個獨立旅,占有鄂中六個縣的地盤,成為鄂中的霸主。 王師長可稱得上真正的“獨立”。他靠手中實力在日本人占領區建立起獨立王國,實行的是王勁哉主義。他狂妄他說:“國難當頭,誰是英雄?當今中國只有三個半,一個是蔣介石,二個是毛澤東,三個是汪精衛,半個是玉勁哉。我王勁哉誰的帳都不買,要學希特勒,獨斷獨行,一往無前!”

  在王勁哉住所的大廳中央,并排挂著兩個人頭像,一個是蔣介石大元帥,另一個是王勁哉師長。

  王勁哉處處与蔣介石比高低,親手題撰對聯一幅,貼于兩巨幅頭像側。上聯:你蔣委員長若抗戰到底;下聯:我王勁哉誓死不做漢奸。

  在王勁哉用自己的手段和方法筑起的那個獨立王國里,他的話成為軍隊和民眾的法規。誰違反了不但本人要被殺頭,而且還觀定:一人犯法,殺其全家,殺其保甲長,殺其左鄰右舍,燒其旁屋。王師長的法規,就是他一時心血來潮,隨口編就的十五句口號。這些法規(口號)是:

  我是愛國人,愛國人是我。

  我是良心人,良心人是我。

  我是勤苦人,勤苦人是我。

  殺少人,救多人。

  殺坏人,救好人。

  實行勤苦,絕對听命令。

  吃飯不做事的人,是國家的罪人。

  營私舞弊的人,是國家的敵人。

  抗戰兩年,失國土大半,羞愧万分!

  當了漢奸的人,儿子儿孫不能在人前說話!

  听師長的話,服從我們師長的命令!

  絕對能打胜仗,絕對戰胜敵人!

  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掀起全民抗戰,爭取最后胜利!

  王勁哉從來都是言出法隨,絕不馬虎。

  裁縫陳某因做的子彈袋不合要求,犯了王師長“沒良心”罪,被下令當著千百個老百姓的面,用刺刀捅死。第49師師長李精一的參謀副官闖入了王的領地,被判為“來摸128師底”的罪,給活埋了。王師長的老師——西北講武堂教官劉修文千里赶來投靠他,被他下令用刺刀戳死。

  為了整飭他那松松散散的軍隊,殺雞給猴看,王師長突然集合隊伍,宣布要殺他的親表兄——第128師767團團長李保蔚。弄得李保蔚和全軍官兵摸不著頭腦。后來,他說出了原委,“現在中央軍事委員會對抗戰不力的,懲處了一批”,于是。他也要懲辦一批,殺李的理由是“他媽的遲了兩分鐘開炮”,犯了王師長的“沒良心”罪。

  李保蔚作戰勇敢,在官兵中很有影響。師部八大處長,以及駐師部的旅、團長和集合在場上的一千多官兵,一齊跪下為李求情。

  王師長非要扮演一場“大義滅親”戲不可,于是親手將李表弟槍斃了。第二天,不知是他良心的仟悔,還是再演“揮淚斬馬謬”戲。王師長又用一口漂亮的油漆棺材把李表弟的尸体裝了,供在台子上,集合隊伍開追悼會。王抱棺大哭,并致悼詞,稱李“是為党國而死”。

  經王勁哉那一系列的殺人威攝,無論他的軍隊還是王“管區”內百姓心目中,只剩下個王師長,什么法呀紀呀都是假的,只要王師長需要,真是六親不認,拿人血整風紀。王師長就是唯一的法紀。

  王勁哉實行徹底的獨立路線。他打著抗日旗號,實際上是抗共、抗蔣、抗日、抗汪,誰侵犯了他的王國,他就打誰。國民党的正規軍和游雜部隊欲染指鄂中,被他毫不客气地一頓好揍。連軍統別動隊金亦吾的主力也被他吃掉了;新四軍第5師4團在天門遭到他襲擊,雙方狠狠打了一仗。王向“管區”縣、區、鄉長們下令,發現“奸匪”(對新四軍的污稱)活動和過境不報与留生人住宿者,一律處死。日本人和偽軍多次跟他交鋒,都被他打得哇哇亂叫。

  玉勁哉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企圖筑成他王國的銅牆鐵壁。從沔陽老城到陶家壩、施家港一帶,每隔三華里修碉堡一座,十米遠筑土堆一個,所謂橫牆阻隔;遍地挖掘壕溝,溝深二米。在鄂中大地上縱橫交錯,南通北達,直抵師部核心堡壘。為了修筑工事,征伐鹿寨,見樹就砍,沔陽地區的樹木,被推了個光頭。城牆古廟拆毀一空。民眾一年到頭苦于軍差,炎暑寒冬還得加緊施工,被折磨致死者不計其數。

  在“王國”內實行嚴密封鎖,所有交叉路口均設有遞步哨所。名為防奸防特,實際上是限制人民的活動,實行法西斯統治。遞步哨都有保甲長和當地老百姓擔任。

  王勁哉經常指派部下化裝查哨,若查出民哨不負責任者,就將其全部殺死在哨所內。一次,他叫一個老大婆提個破竹籃,籃里藏一支手槍,去一個哨所試探,哨所的人見是個蹣蹣跚跚行步的老嫗,未加盤查,讓其走了過去。躲藏在附近的查哨人馬上走了過去,將哨所的哨民全部處死。又一次,派出一支部隊偽裝成日軍,乘著黑夜偷偷摸向一個哨所,民哨見是日軍,無力抵抗,奪路而逃。事后,這個哨所的哨民全部被抓起來殺掉……

  “王國”實際上是野蠻落后的奴隸制統治。王勁哉可以得心應手地強迫民眾服務干他的淫威。于是,日本人認為他很有治軍治政才干。武漢警備司令官古賀太郎派了四個漢奸前來“王國”勸降,那四個漢奸拿出古賀司令官的親筆信呈遞王師長,只見上面寫道:本部已請示南京最高司令長官,只要王師長投降日本,就封你做湖北二十万皇協軍的總司令。

  王勁哉見信大怒。在信封背面批個“死”字,又畫上一把刺刀,交給一個漢奸來使。罵道:“去告訴古賀,我王勁哉的戰表就是刺刀!”

  其余三名漢奸,被王勁哉命令衛士推出去“用刀”。

  古賀太郎火了,糾集一批日、偽軍進攻王勁哉。地上用平射地轟,天上用飛机炸,然后是坦克開道,日本兵在前,偽軍在后沖鋒。日、偽軍天上地上的火力都很猛,打得”王國”官兵抬不起頭來。王勁哉急了,提著手槍跑到前沿陣地上,揮著手槍罵道:“他媽的,那么多雀子在天上拉屎,怎么一點也沒拉到我頭上?不要怕飛机,盡力沖呀!”

  官兵受到鼓舞、拼死戰斗,打死日軍四十多個,打傷一批,還有几輛坦克也陷進了壕溝。王勁哉取得了這次戰斗的胜利。

  蔣介石認為王亂了軍紀,破坏了統一;日偽軍認為他是臥榻之側的一頭餓虎,都欲將其搞掉。

  第六戰區司令長官陳誠對王勁哉桀驁不馴的本性感到難以駕馭,遂密令第128師382旅旅長古鼎新除掉王。事成后由古升任該師師長。古鼎新為了向王表示忠心,竟將陳誠的密令告王。哪知古的這片忠心,反而使王產生了對古的猜忌。王認為受人策反的人,必有反主的可能,暗下決心要將古殺掉。

  王勁哉對睡在自己身邊這只猛虎,這顆定時炸彈越想越害怕,便提筆給38旅旅長潘尚武寫了道手令:“潘尚武,務必嚴密監視古之行動,相机殲滅之。勁。”

  哪知,像机器人一樣听話忠實的傳令兵,卻是個智能欠佳的木偶,竟將38旅和382旅搞混了,把王師長這道机密得要命的手令,送交到古鼎新手上。古展讀之后,大吃一惊,立即派人去武漢与日軍聯系反王投日之事。古賀見古旅長自動來降,滿心歡喜,封他為汪偽軍新編第6師師長。

  1943年2月某日。

  古賀太郎拜訪駐在武漢的汪精衛政府軍委會委員劉國鈞,古賀道:“新近王勁哉手下勁旅古鼎新率部來降,王部實力盡為我所掌握。本軍決定發動進攻,徹底解決鄂中問題。劉將軍的意見如何?”

  劉國鈞略思片刻,答道:“鄂中江漢三角洲,是武漢皇軍進出宜昌的咽喉,王勁哉盤据于此,扼住了皇軍向西的發展,同時,亦對武漢核心部位构成直接威脅。因此、王勁哉這個釘子遲早都要拔掉。現在既然有如此大好時机,就應下大的決心,將其殲滅。”

  日、偽軍頭目對殲滅王勁哉取得了一致意見。其實,劉國鈞是蔣介石的人。他是由蔣介石親自策划派遣,于1939年夏季,打進武漢日、偽軍營壘以便為重慶服務。劉打入武漢后,得到當時的第11軍司令官岡村宁茨的信任,先后擔任偽軍華中剿匪軍參謀長;黃衛軍副軍長,軍長;定國軍軍長等要職。此前,劉國鉤接到軍統頭子康澤的秘密指示,要他想法借日偽之手,搞掉鄂中“王國”。

  日軍武漢警備司令部定下了打王勁哉的決心,不過,這次應根据日軍大本營的對華新政策,主要由中國人(偽軍)自己來打。

  日軍只出動了第13師團(六個大隊);第40師團(六個大隊;第58師團(四個大隊),共計十六個大隊,不到兩万人。卻調集了定國軍、中國人民自衛軍等五花八門的偽軍數万,共計日偽軍十万之眾,配以五十架飛机助戰。第一次在大戰役中由偽軍打頭陣,開始了向“王國”的進攻。

  王勁哉的部隊在江漢平原上同日偽軍打陣地戰。結果,勞民傷財搞起來的那些碉堡工事,和溝溝坎坎,盡都變成了王軍的葬身之地。

  古鼎新對“王國”的布防和兵力、火力配備了如指掌,他引導著一支偽軍,從王軍防守的薄弱處直插王勁哉的司令部,將王勁哉活捉了。

  經過十來天的戰斗,王部官兵戰死八千六百零四人;被俘二万三千二百十四人。

  鄂中“王國”如過眼煙云,徹底覆滅了。

           4

  日偽軍摧毀了王勁哉鄂中所据地盤之后,大軍推進到長江北岸,其第3師團和第17獨立旅團,突破第六戰區第44軍和第87軍江防陣地,占領了藕池口、石首、華容等地。實際上突破了江南戰略要地常德的第一道防線,取得了向常德進攻的橋頭陣地。

  常德是湘北軍事要地,湘米就是從這里運往鄂西第六戰區和重慶內地的,被稱作第六戰區和重慶的補給命脈和糧倉。同時,它在戰略上亦有重要意義,日軍若占領該地,東南可窺伺長沙、衡陽,西可窺伺鄂西、川東。

  蔣介石深恐日軍進攻常德,電令第六戰區代理司令長官孫連仲上將,組織部隊反攻,在十天內務必將突人江南之敵打回江北去。

  孫連仲把戰斗指揮所推進到常德附近的桃源,以便就近指揮反攻作戰。。

  1943年3月16日,蔣介石飛抵常德親自指揮反攻。

  3月17日,第29集團軍和第10集團軍一部,對南岸之敵發起反攻,雙方在洞庭湖西北的水网地帶展開殊死搏斗。敵火力強大、猛烈,反攻部隊傷亡甚重。

  4月1日,中國軍隊不得不停止反攻,雙方就地咫尺對峙。為加強北面防線,孫連仲將玉耀武第74軍等精銳調到常德附近。

  湘北長江兩岸又平靜下來。

  5月5日,清晨。

  江漢平原万籟俱寂,晨風習習,紫气冉冉;廣闊的洞庭湖水,碧波蕩漾;江河港叉,蘆葦森森,晨霧漠漠。

  守衛南縣的第73軍151師哨兵,肩挂長槍在九都大河堤岸上慢吞吞地溜達,盡情地呼吸這宁靜早晨的新鮮空气。突然, 哨兵發現河面上,有一支黑壓壓的龐大船隊,正向這邊駛來。不覺大吃一惊,立即鳴槍報警。

  晨霧迷朦的九都大河上,突然划起一顆血色信號彈。船隊上的輕、重机槍一起吼叫起來,彈雨像狂風似地刮了過來……

  在此同時,守衛南縣東南的第73軍暫編第5師,守衛安鄉附近的新編第23師,以及附近第44軍各部,均在晨霧中突遭蜂涌而來的日軍攻擊。

  正當守軍猝不及防一片混亂之時,大批敵机又驟然而至,對守軍縱深陣地進行狂轟濫炸。

  情況更為嚴重的是,在第73軍的背后三仙湖地區也出現了日軍大批艦艇部隊。這些日軍在三仙湖附近登陸后,立即向北強攻。至此,第73軍各部完全陷入优勢日軍的包圍之中,各部被分割包圍于洞庭湖西北面的河湖港叉、水网地帶,相互不能呼應救援,完全處于孤立被殲狀態。

  日軍采用了顯然与過去不大相同的戰術:嚴格而巧妙地隱蔽戰略企圖,以突然閃擊手段,將對方第一線主力部隊“鉗住”、殲滅。

  擔任此次出擊的日軍為第3、第40兩個師團和第17獨立旅團。在同一時間里,第3師團從石首向安鄉以西出擊;第17獨立旅團從藕池口向安鄉以東出擊;第40師團小柴支隊由管家埠附近強渡九都大河向南縣出擊;戶田支隊由華容向南縣東南出擊;鐘谷支隊配以艦艇,于5月2日即從洞庭湖秘密向三仙湖迂回。

  第73軍各部分別在重圍中苦戰。安鄉于5月7日夜幕降臨時落入日軍手中,南縣于5月9日被敵軍占領。

  5月10日。

  日軍大本營陸軍部杉山元參謀總長親臨武漢視察,指揮鄂西會戰。

  日軍第11軍司令官橫山勇把指揮所推進到沙市前線。

  5月11日,在第87軍和第44軍側擊救援下,第73軍殘部才從河湖港叉中拼死突出重圍,到達常德東面的西港、沅江等地。

  此役,日軍成功地使用閃擊戰術,在短短七天里,鉗掉了第73軍大部。中國軍隊死傷一万三千多人。

  常德大門已被撞開,危在旦夕。

  第六戰區長官部和重慶統帥部頓呈緊張局面。代司令長官孫連仲是新近才從第五戰區調來六戰區,對本戰區情況尚不十分熟悉。第六戰區原有精銳鄭洞國第8軍,李延年第2軍,方靖第66軍又于此前抽調去云南遠征了。

  蔣介石急得坐立不安,決心再次親臨常德前線指揮督戰,保衛常德要地。

  正在云南和美軍顧問一起組建和訓練遠征軍的第六戰區司令長官兼遠征軍司令官的陳誠,聞訊第六戰區告急,赶緊飛回重慶,力阻蔣介石作常德之行。

  陳誠說:“六戰區抽走三個精銳軍,兵力空虛,目前第73軍又受重大損失,士气受影響,常德能否确保,已成問題。你若前去指揮,丟了地方,有損你全軍統帥的威望,我是第六戰區司令長官,赴湯蹈火,義不容辭,理應我去!”

  蔣介石大受感動,便打消了親往常德念頭。

  陳誠連夜擬定了個保衛常德的作戰方案。為慎重起見,他又派人將國防研究院的几位他熟悉的研究員接去征求意見。

  國防研究院是由軍委會、蔣介石親手創辦的,它的研究員僅有三十來人,都是經過實戰考驗的中、高級將領,其性質一方面是為了將這些入培養成新一代的全能將帥,更重要的是充任最高統帥部戰略智囊團的角色。陳誠點名接去的研究員是郭汝瑰、魏汝霖、潘國華、石祖黃四人。

  陳誠指著地圖介紹了六戰區敵我雙方目前的兵力態勢,以及他關于守衛常德的作戰方案。恭請諸位發表意見。

  魏汝霖、潘國華、石祖黃三人先后發表意見,亦認為日軍的軍事目的是為了搶占常德糧倉。在完全同意保衛常德作戰方案的前提下,對一些具体的兵力運用問題,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見。

  唯有与陳誠一樣被人叫做小矮子的郭汝瑰,從在沙發里,盯住壁上巨大的軍用地圖,一聲不吭。

  此人雖身段矮小,卻倍受陳誠器重。五年前,也就是1938年的武漢會戰時,郭汝瑰即為第54軍參謀長。在陳誠召開的一次作戰會議上,對陳誠主持制訂的武漢三鎮環形工事方案,提出了完全相左的意見,把那個方案譏諷為“這是一個要遭殲滅的樣子”。陳誠聞言十分不悅,便當眾點將,要他講出理由。時年三十一歲的郭汝瑰直挺挺地站起來,操著川東語調呈述了自己的不同看法。陳誠認為:郭汝瑰言之有理,不但沒給小鞋穿,還當眾宣布重新研究原訂方案,并請郭汝瑰也參加新方案的研究。由于受到陳誠的信任,沒過几天,郭汝瑰便升任集團軍參謀長。

  此時,陳誠見他默不作聲,知道必有原因,便點名問郭有何看法。

  郭汝瑰將軍說:“我判斷日軍這次興師動眾的目的,不是來搶什么糧食,而是要吃掉六戰區的主力。”

  這一判斷与眾人看法不同。几雙狐疑的眼光都射向他。陳誠一臉狐疑。

  一位年長的研究員反駁道:“日軍拼命攻占常德北面石首、華容、南縣、安鄉等地,其搶占常德的企圖已經暴露無遺了,怎么能不是為了搶占常德呢?”

  另一位研究員也起而反駁:“就常德所處重要的戰略地位而言,日軍也是肯定要搶占的,何況現在敵人已經攻破了北面防線。”

  陳誠對郭汝瑰說:“那就說說你的理由。”

  郭汝瑰走到地圖前,指點著地圖講道:“据我看來,日軍對安鄉、南縣的突然襲擊,也僅僅在于吃掉第73軍而已。因為日軍除集結兵力進攻洞庭湖地區以外,在宜昌,技江,沙市也集結有重兵。總之,日軍的兵力是沿長江北岸一線擺開,他們擺開這樣一個陣勢,是要干什么呢?再回過頭來看日軍對洞庭湖地區進攻的戰術,敵人的手段頗似希特勒近來搞的那一套閃電式鉗形攻勢。因此,他們完全可以再來一次或几次這樣的動作,吃掉江南部隊。”

  眾人沉默。

  陳誠又問:“照你看來,應如何辦?”

  郭汝瑰說:“第一,我江南沿線守軍應以安鄉、南縣的教訓為戒,力避被敵突襲殲滅;第二,應置相當數量的精銳部隊于石門地區,以作戰區机動,此机動部隊東可側擊向常德進攻之敵,西可側擊向鄂西進攻之敵。”

  陳誠覺得郭的判斷很有道理,決定改變計划。此時從前線發來的敵情通報又与郭汝瑰的判斷正好相反:日軍攻占安鄉、南縣之后,其主力正在調整部署,是要向西攻擊南岸守軍?還是要向南攻擊常德?企圖不明。但是,日軍已經以有力之一部向常德方向進攻。

  第二日,從前線發來的急電,才使陳誠恍然大悟。原來,日軍第13師團兩万余眾,于5月12日夜間,從江南守軍空隙的技江、沙市等處偷渡長江成功,于13日清晨,突然從西北面向公安守軍第87軍襲來;同時,安鄉地區第3師團等部,也突然掉頭西進,向第87軍東南方襲來。兩路日軍已對公安第87軍形成鉗形,來勢异常凶猛,此時已判明,向常德北面進攻的那股日軍,僅為第17獨立旅團之一部,目的是佯攻常德,吸引中國方面注意力,掩護其主力對公安87軍的鉗形攻勢。

  陳誠見了前線發來的急電,禁不住拍案叫絕:“這個郭矮子,真有兩刷子!”

  當即,陳誠電令前線各部迅速調整部署:

  一、令長江南岸第一線暴露于敵前之部隊,立即向后收縮,避開敵強大鉗形攻勢,待敵深入至山岳地帶后,再行截擊反攻。

  二、令原駐守桃源地區,擬為守備常德的王耀武第74軍,王甲本第79軍,火速調往石門地區,擔任戰區机動,相机側擊敵人。

  三、令駐于万縣地區的彭善第18軍,火速赶赴宜昌以西,加強陪部門戶石碑要塞的防務。

  四、令宋肯堂第32軍以一部兵力,前出都鎮灣一帶,加強清江南岸防務。

  陳誠發出電令后,立即飛抵恩施前線指揮作戰。

  公安地區守軍第87軍,在日軍東西兩頭強大鉗形攻勢下,情況正危急時,軍長同樣初接到陳誠向后撤退的命令,立即率領全軍放棄陣地,向西南方轉移。

  數万日軍在公安“鉗”了個空。但馬上掉頭向西南窮追猛進,終于咬住了第87軍和86軍各一部的“尾巴”,將其吃掉了。

  陳誠決定在清江沿岸和石碑要塞一線与敵決戰,決戰日期預走為5月31日至6月1日間。

  清江方面夾擊決戰。

  日軍第3師團,第13師團等部約四万人馬,加上偽軍第29師等部万余兵力,在遭到我守軍節節打擊之后,先后占領了漁洋關、長陽地區,鑽進了山岳叢林之中,到達了決戰地帶。

  我守軍机動部隊第79軍立即從石門北上,第10集團軍從資丘南下,對漁洋關之敵夾擊猛攻。

  第32軍和第86軍,從南北兩個方向,對都鎮灣地區的日軍施以夾擊。

  石碑方面的阻擊決戰。

  5月23日。

  宜昌日軍第39師團和第34師團約兩万多兵力,在長江北岸一百多門加農炮和榴彈炮的連續吼叫聲中,分乘上百只舟艇,一齊扑向南岸,沖擊陪都重慶的門戶。

  守軍利用天下聞名的峽江天險,在即設陣地上与敵逐洞、逐壕對抗,日軍每向前推進一步,都要在陣地前丟下累累尸体。

  石碑要塞守軍第18軍之11師和第5師等部,憑險固守,沉著應戰。敵出動飛机和艦艇,配合陸上進攻,猛打猛攻數日,要塞陣地巋然不動。而日軍卻在此丟下數千具尸体。

  5月31日以后。

  備路日軍在遭到守軍夾擊、阻擊之后,傷亡慘重,又因久戰,疲憊不堪,乃不得不全線退卻。

  守軍士气高昂,全線奮起追擊。

  清江方面,擔任后退掩護的敵第13師團三個大隊,三千余人,在漁洋關以南磨市附近被第10集團軍之新23師、55師、98師、121師各一部包圍,基本上被殲滅。

  日軍第13師團司令部及主力,以及第17獨立旅團一個大隊,在宜都城郊一條狹長的山谷中,被守軍第121師、第118師、第194師,第98師主力包圍,几經激戰,被殲滅大半。

  1943年6月15日。

  各路日軍奪路而逃,守軍奮起追擊,雙方完全恢复到了5月5日之前的態勢。

  此次會戰,日軍死傷:二万五千七百一十八名;斃傷和繳獲戰馬共一千三百八十四匹;擊落敵机四十五架;擊毀敵汽車七十五輛;擊沉、擊傷敵舟艇一百二十二艘……

  蔣介石來到恩施,慰勞得胜的第六戰區將士。

  在恩施舉行的慶功大會上,陳誠司令長官登台講話:“中國自抗戰以來,因武器裝備与日軍优劣懸殊,中國士兵与日軍在戰場上的對比,通常為一与五之比。但在此次鄂西會戰中,由于我方對敵情判斷的准确,將士的勇猛,再加上鄂西崇山峻岭等有利條件,敵我之對比已轉變為二与一之比。就是說在此次會戰中。一個士兵即對付兩個日本兵,卻取得了巨大胜利。……”

          5

  1943年9月9日.

  日本陸軍航空兵在華最高長官中菌盛孝中將,被中、美空軍飛机擊毀座机,帶著無可奈何的心情葬身長天……

  戰爭進入1943年,日軍大本營對中國感到最不安的是中美空軍的結合壯大和空襲日本本上。

  自從1941年7日26日,美國總統羅斯福決定將五百架飛机裝備中國空軍以來,美國正將此計划付諸實施。到1942年下半年,更加快了裝備中國空軍的步伐。美國人在把飛机轉往中國的同時,還在美國幫中國培訓高級航空人員。又在印度卡拉奇創辦了初級飛行員培訓班,大批培訓中國飛行員。1942年底,這些受過美軍嚴格訓練的中國飛行員,駕駛著三百七十架美國飛机回國,使中國空軍得到了加強。這批飛机包括:B29型重轟炸机十九架;P—40驅逐机二十六架;P一43驅逐机四十一架;P一66驅逐机八十二架

  陳納德將軍的援華志愿隊,也于1942年7月4日被美國政府正式改組任命為駐華第14航空隊。1943年初,日軍大本營判斷:當時,陳納德的第14航空隊實力為:轟炸机一百架,戰斗机二百五十架。

  日軍統帥部還判斷:在1943年度,中美空軍有可能以五至十架的規模空襲日本本土,將對日本海上航線,以及台灣、日本、在華日軍后勤保障和軍事設施造成极大威脅。因此,陸軍部決定,將侵華陸軍航空兵第3師團由原來的十六個中隊,增加到三十三個中隊,以粉碎中美空軍轟炸日本的企圖,摧毀中國內地的空軍基地。

  大本營對侵華日軍确定的方針為: 1943年度,以對華航空作戰為重點。

  1943年2月27日,南京。

  第3飛行師團長中菌盛孝接到大本營陸軍部命令:

  嚴格監視敵在華空軍勢力,及時將其殲滅,并努力防止敵空襲帝國本土。

  中菌盛孝立即布置對中美空軍的偵察監視。几天后得到報告:美國空軍戰斗机約四十架、B25轟炸机七架,已進入桂林、零陵机場。同時偵破到美軍電報,美軍要求中國方面提供4月1日福建沿海一帶的气象預報。中菌盛孝判斷,肯定是美國空軍要對中南沿海發動空襲或者空襲日本本土。于是,決定先發制人以制止美軍的行動。

  3月31日,駐廣州的日軍航空兵出動六架戰斗机,攻擊了桂林机場中、美空軍。

  中菌得到報告:浙江麗水机場有許多美軍技術人員,正加緊裝備与空襲日本本土有關的器材設備。于是中菌盛孝立即下令:轟炸麗水机場。

  3月30日至4月1日,日軍出動飛机八十架次,對麗水机場連續轟炸了三天。

  4月1日,又令十二架戰斗机攻擊衡陽、零陵机場。中、美空軍起飛迎戰。結果,各自都有四架飛机拖著黑煙墜落大地。

  同日,日軍又出動戰斗机、轟炸机共十八架,攻擊轟炸建甌机場,將机場跑道炸成焦土,無法再使用,

  4月24日,中菌盛孝令四十四架戰斗机攻擊零陵机場。29日,以戰斗机二十二架,轟炸机九架,再次攻擊零陵机場。

  4月底,湖南、江西、廣西等省的中、美空軍基地大部被敵机摧毀。因此中菌得意地宣布:在短期內,中、美空軍已無力空襲日本本土。

  正當中菌沾沾自喜之時,5月4日,六架B24轟炸机突然從瓊州島上空的云層里鑽出來,把成吨成吨的炸彈傾泄在三亞市和榆州的日本海軍基地上,炸得日軍目瞪口呆。

  5日8日,七架B25轟炸机,在十多架戰斗机的掩護下,對廣州地區的日軍劈頭蓋腦一頓好炸,日軍傷亡慘重。

  5月上旬,中菌盛孝再次得到報告:最近,又有三十多架美軍飛机進入中國;中、美空軍又有戰斗机向桂林、衡陽等地飛去。查明:桂林有中、美戰斗机五十二架,B25、B24轟炸机數十架;5月8日,零陵又有P40飛机十五架飛往桂林。

  中菌盛孝十分惱怒地對他手下的飛行指揮官們說:“中、美空軍的腦袋就像地里的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長出來一茬!廣西境內的中、美空軍,對我皇軍太平洋作戰,造成的威脅极大,一定要將他們徹底殲滅!”

  第3飛行集團又出動大机群,向桂林攻擊。中、美空軍起飛迎戰,在桂林上空廝殺得天地變色,鬼神惊异。

  5月中旬,中菌盛孝令大机群編隊扑向昆明。駐昆中、美飛机及時起飛迎戰,給敵以狠狠痛擊,使敵机紛紛被擊落,只有少數几架僥幸逃脫。

  5月19日,中菌盛孝再次令大批飛机前去昆明報复。可是,當他們進入云南上空,才發覺那里是一派無邊無際的茫茫云霧,敵机在云霧中昏頭轉向,几乎迷航,只得帶著沉重的炸彈和机關炮彈返航。

  5月下旬,武漢日軍第11軍在鄂西同第六戰區軍隊展開廝殺。恩施、梁山、零陵等地的中、美空軍頻繁出動,分別轟炸了日軍武漢、宜昌。沙市机場,擊落。擊毀第3飛行集團飛机四十五架,同時,還炸沉敵艦二十三艘。”

  中菌盛孝更加惱怒,下令轟炸中、美空軍后方基地。

  5月29日,鄂西會戰進入決戰時刻。日机三十六架,從炮火連天的鄂西戰場上空飛過,直扑四川梁山机場, 對机場土壩和水泥跑道進行發瘋似地轟炸;

  6月上旬,日軍飛行集團司令部估計:在華美空軍仍有飛机一百七十架,中國空軍飛机至少還有一百六十五架,共三百三十五架。在印中航線上,擔任“駝峰”運輸的大約有四百架飛机。明年(1944)中、美空軍可能達到擁有戰斗、轟炸机共八百架的力量。

  太不可思議了!制空權將為中、美空軍奪去。

  8月23日,中菌盛孝命令出動大机群進攻四川內地的中、美空軍基地。這天,日軍戰斗机、轟炸机共七十三架,直扑川中航空基地。但是,還沒待它們到達攻擊地區,中、美空軍已在天上嚴陣以待。日軍大編隊机群一看情況不妙,轟炸机群掉頭就逃,戰斗机隊企圖掩護攔擊,結果,一下被打落兩架,其余的也只虛幌一槍,打了几串机關炮彈,屁股一翹逃之夭夭。

  這七十三架日机脫离險境后,在天上轉了一陣,找不到下手攻擊中、美航空基地的地方,只好把炸彈都倒在了重慶郊區和万縣等中、小城鎮。

  8月底。中菌盛孝面對越戰越勇,越戰越強的中、美空軍十分沮喪。現在,僅桂林一處就有中、美空軍飛机一百二十多架,并推進到遂川、贛州、南雄等前進基地,還有逐次東進之勢。

  中菌盛孝痛苦地向統帥部報告:“由于敵預警机的加強和戰斗机的优勢,使我方一直采用的戰斗轟炸机聯合進攻,受到阻礙,不易成功,轟炸机損失日重。本飛行集團只得依靠戰斗机單獨進行各种奇襲和以优秀轟炸机飛行員,在夜間、黎明和傍晚冒險出擊。”

  9月9日。

  中菌盛孝帶著無可奈何的心情,從漢口飛往廣州,去督令進行最后階段的夏季航空作戰。他的座机起飛后不久,便被一群神出鬼沒的中、美空軍飛机包圍,在一陣冰雹似地猛烈攻擊中,這位侵華日軍陸軍航空兵最高長官連同他的座机、在空中被擊成無數碎片……

  日軍航空力量,由開戰時的絕對优勢,到1943年漸次轉變為劣勢。在中菌盛孝葬身長天后的那一年的最后三個月里,日軍航空兵的衰弱頹敗之勢,已成不可逆轉的定局。

  11月3日,中、美空軍進行混合編隊,成立混合大隊,統由美軍第14航空隊司令兼中國空軍參謀長陳納德將軍指揮。

  11月25日,中、美空軍混合大隊,出動戰斗轟炸机三十架,從遂川起飛,以高超的技藝,巧妙避開日軍預警雷達警戒線。超低空飛越波滔万頃的台灣海峽,對台灣新竹的日海軍航空基地奇襲成功。

  日軍大本營陸海軍長官個個大惊失色,惊呼:“這是從中國大陸對我本土的初次襲擊轟炸!”當時在日軍占領下的台灣并非其本土,而其所在海軍基地被炸,足以證明中、美空軍的強大,已由防衛階段進入了進攻階段。

         6

  1943年8月。

  日軍在太平洋戰爭中繼續失利,首相兼陸軍大臣東條英机和參謀總長杉山元決走:于本年底,從中國抽調一批精銳師團轉用于太平洋戰爭,其中計划從武漢第11軍抽調兩個甲种精銳師團(第3、第13兩師團)。

  此事決定后不几天,東條英机得到一份來自中國大陸的情報:陳誠在昆明已集結二十四個師,正加緊訓練,准備反攻緬甸。另外,約有二十五万人的精銳部隊,正在湖南、貴州之間調動集結。估計与反攻緬甸有關。

  8月28日。

  派遣軍總司令官(火田)俊六大將接到大本營陸軍部電令:在年底抽調部分主力師團轉用于南方之前,以第11軍主力及第13軍之一部進攻常德,尋机打擊第六戰區的中央軍,務求達到阻止中國軍隊入緬作戰之目的。

  9月7日。

  (火田)俊六將軍接到大本營杉山參謀總長親筆信:

  一、在不妨礙大本營全面兵力運用之范圍內(即1943年底抽調一批精銳師團于南方作戰的計划),极力加強對敵壓迫,牽制云南方面遠征軍的反攻,必須進行常德作戰。

  二、常德作戰務需嚴加注意,不要因此妨礙大本營計划的全面兵力運用,同時又須達到殲滅敵主力,牽制敵兵力的最有效目的。為此,總軍司令官對使用兵力及作戰期限等須嚴密計划,認真指導。

  (火田)俊六總司令官將進攻常德的作戰交給第n軍司令官橫山勇,并將駐于安慶的第13軍精銳第116師團撥歸橫山勇使用。將進攻常德的時間定為: 1943年11月初。

  橫山勇對進攻常德進行了認真策划,從地形特點上看,常德東北面是洞庭湖水域,大大小小共十多塊湖泊,和九都大河、松滋河等若干條大小河流,可謂水网地障,沼澤連綿,极不利于大部隊行動;常德西北面是丘陵地帶,交通便利,利于大軍推進。因此,橫山勇決定,日軍先迂回常德西北方,再向常德進攻。

  橫山勇決定用于進攻常德的部隊為:山本三男中將的第3師團;赤鹿理中將的第13師團;佐久間為人中將的第68師團;澄田來四郎中將的第39師團;岩永德中將的第116師團(第13軍);軍直轄的佐佐木支隊。共十余万人,且几乎都是精銳師團)

  參加常德作戰的還有汪精衛在武漢地區的黃衛軍、定國軍、中國人民自衛軍等部第5師、第12師、第11師、第13師、第128師(師長古鼎新)等數万人。

  10月底,橫山勇將軍在漢口軍司令部,召開參戰各兵團長會議,布宣作戰計划。

  參謀人員把各部行動路線圖和作戰計划下發給各師團長和偽軍師長。

  橫山勇腳蹬馬靴,威風凜凜地走到軍用地圖前,對此次行動的戰略企圖作進一步說明:“根据今年夏季鄂西會戰的教訓,本軍此次行動,將采取虛虛實實,聲東擊西戰術。預定大戰分為三個時期。第一期,我軍兵力部署。將采取与鄂西會戰時完全相同態勢,即沿長江岸邊一線排開,以此造成敵方以為我軍要發動鉗形攻勢,殲滅敵第一線部隊的錯覺。敵懼我殲滅、必向鄂西方向退縮,同時,置机動部隊于石門地區。這是鄂西會戰時。敵方洞悉了我軍企圖,所采取的奸計,曾使我軍付出慘痛代价。這次,若敵方再用此法,則正中我軍計謀。        、

  第二期,我軍初期的進攻。皇軍除第58師團向南方三仙湖方向進攻外,其余各兵團一律向西南斜插攻擊。在石門以北以鉗形攻勢,殲滅敵机動主力,并造成我軍向鄂西進攻的態勢、吸引常德附近之敵北上。我軍即使不能在石門以北殲滅敵机動兵團,也要將其北調,并將其向西壓迫于鄂西山區,使之不能救援常德。

  “第三期,我軍攻占常德。除第39師團繼續向鄂西壓迫敵軍外,其余兵團迅速揮師南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攻占常德。進攻常德的具体計划是:第13師團、第3師團、佐佐木支隊,向南大迂回,掃清常德西北、西南外圍之敵;并將敵援兵阻擊于常德外圍;第68師團,穿過洞庭湖水域后,向常德東北、東南迂回,掃清外圍敵軍,并將敵援軍屏蔽于外圍。

  常德即為一座孤城。

  “第116師團從北面直插常德孤城,并負責攻占該城。”

  日軍的戰略不能不說是非常精明巧妙的。

  日軍進攻初期。新近才正式升任第六戰區司令長官的孫連仲將軍,亦未完全判明日軍此次進攻的真正企圖,仍以鄂西會戰的態勢部署兵力。即宜都至南縣沿長江南岸防線,為第10集團軍和第29集團軍守衛,兩軍結合部約在公安至澧縣之間。開戰之后,置重兵于鄂西,石門地區的机動部隊也向北移動,企圖側擊向鄂西進攻之敵。常德附近兵力空虛。

  11月2日。

  日軍第116師團和第68師團,分別從石首西方和華容向南進攻,其態勢恰如鄂西會戰時,日軍鉗形攻殲第73軍。11月9日,第116師團從紅廟一帶突然掉鋒西進,向津市以北地區的守軍第44軍進攻。仿佛日軍絲毫也沒有進攻常德的意圖。

  此時,第3師團從公安附近,跨過霧气河、太平運河、松滋河,向西直取新門市,如同一把鋼刀,將第10集團軍和第29集團軍的第一線部隊從中劈開。与第3師團齊頭并進的佐佐木支隊、第13師團和第39師團,鋒芒所及,皆為石門北方的王家厂、暖水街地區,企圖將第73軍和第10集團軍主力第79軍包圍殲滅。

  第73軍和79軍与敵展開激戰。

  11月9日。

  第13師團司令部櫻井參謀騎著戰馬,后面跟著一小隊衛兵,前往該師團第65聯隊傳達新的作戰命令。這一小溜日軍行到火岭舖附近,突然遭到埋伏在該地的一股中國軍隊狙擊,櫻井參謀等人全部被打死。守軍從櫻井尸体上的大圖囊里翻出一大摞重要文件,其中有該師團的作戰計划、命令、和行動路線圖。這真使那幫子中國兵大開眼界。原來他們是要迂回攻取常德城呢!新鮮!還有份文件注明:該師團在攻占常德后將由大本營調往馬里亞納群島与美軍作戰。馬里亞納在哪里?弄不明白,為了不引起敵軍注意,他們又把那些文件原封不動地裝進圖囊,重新規規矩矩地挎在櫻井參謀尸体肩上。一聲忽哨,那幫子中國小伙儿進樹叢,溜了。

  一大隊日軍搜索尋找到此地,見櫻井參謀的文件完好無損,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戰區司令孫連仲得到日軍將進攻常德的報告后,迅速調整了兵力部署。

  一、令善打硬仗的第74軍余程万之57師守衛常德城。

  二、令石門地區的机動兵團和其他強有力的部隊,轉進于慈利西南,保持外線主動,待机夾擊前來攻常德的日軍。

  三、令一部兵力在常德西北方向,作節節抵抗,以爭取時間,掩護机動兵團轉進。

  四、令預作守衛石碑要塞的精銳主力第18軍,從鄂西三斗坪南下,策應常德決戰。

  五、令長江上游的江防部隊,派出較強的兵力,向宜昌敵后出擊。

  11月11日以后。

  各路西進之敵,果然紛紛掉頭南下,向常德殺來。

  第39師團繼續西進至漢洋河南岸,擔任阻擊鄂西中國軍隊南下的任務。第13師團、第3師團和佐佐木支隊,以強大攻勢,齊頭并進,沿石門、慈利、向常德西南側后的桃源,作大迂回。第68師團,繼續南進,從三仙湖附近分兩路,穿過地形十分复雜的洞庭湖水域,在常德東南方的漢壽登陸。第116師團從澧縣附近渡過澧水,經臨澧直插常德城。

  常德城的外圍戰于11月18日開始打響。

  11月22日,第3師團在空降部隊配合下,攻陷桃源,一部兵力轉鋒北向,配合第116師團進攻常德城。

  11月25日,午夜12點,日軍兵臨常德城下,在第116師團長岩永中將統一指揮下,五個聯隊的兵力,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攻城。

  余程万師長指揮該部一万三千名將士孤軍奮戰,經三天四夜浴血搏斗,日軍除在四面城下堆尸如山外,未能前進一步。

  在日軍飛机和大炮連日不斷的轟炸下,常德城變成一片火海。但守軍在余程万督率下,官兵士气格外高昂,處處都響著鋼鐵般誓言:寸土不讓,誓与常德共存亡!

  橫山勇在常德城外急得團團轉,他做夢也設想到這個常德城竟如此難攻。一廂情愿地認為,余程万軍抵抗如此頑強,肯定是四面都被大軍困死,沒有退路,才在絕望中作背水一戰。于是,11月28日,橫山勇向攻城部隊下達命令:立即在常德城的任何一方撤出攻城部隊,為余程万的第57師讓出一條生路,准其突圍。

  在常德城下碰得鼻青臉腫的岩永中將,也以為橫山勇的這個辦法可以拯救數万攻城大軍,于11月28日下午3時許,命令常德東南方攻城的日軍,立即撤出戰斗,轉移到北門加入攻城戰斗。但是,余程万的部隊,只為保土殺敵,絕非為求生路。

  日軍一再增加兵力,從北面、西面猛攻,企圖把余程万軍從東南門赶出去。敵机在城上空反复轟炸,大炮向城內亂轟。

  “生路”讓出一天多了,沒有一個守軍從那儿出去。日軍從北門、西北突破若干缺口,守軍寸步不讓,与敵展開激烈巷戰,日軍死傷嚴重。

  橫山勇怒火万丈,怒吼道:“給我放火燒!把常德城全部燒掉!”

  攻城日軍接到軍司令官放火燒城的命令,立即弄來許多汽油和其他引火材料,大肆縱火。但是,常德城多為磚瓦和土牆瓦房,火勢蔓延不快,火攻,無法動搖守軍的頑強抵抗,日軍的進攻仍然毫無進展。

  橫山勇暴跳如雷,捶著桌子大喊:“給我施放毒气!派部隊爆破,把常德城全部摧毀掉!”

  日軍在飛机和地面部隊大量施放毒气的同時,將常德街道一排排,一間間地逐一爆破,一步步地向城里推進壓縮。

  12月2日,深夜。

  余程万將軍帶著約二百名官兵,突圍出城,去尋找援軍。

  12月3日,清晨。

  當漆黑的天穹發出冉冉紫光時,常德城的槍炮聲冷落下來。在朦朧晨光中,偌大一座常德城從地球上消失了!這里變成了一片冒著硝煙的廢墟,廢墟上孤零零地依稀佇立著十來戶人家的房屋。

  日軍在付出死傷數万人的代价,用逐一爆破的手段將常德變成一片廢墟并占領這片廢墟的同時,已陷入了中國軍隊的包圍之中。

  第九戰區精銳方先覺的第10軍,奉命從衡陽北上,已進抵常德南方近郊,与第3師團和第68師團激戰于德山一帶。第九戰區第30集團軍總司令王陵基命令該部新15師,突破洞庭湖水域,殺到常德東面。第六戰區机動兵團從慈利壓來,12月3日,攻克桃源,主力繼續向常德城推進,攻下了常德西郊的网市。集結于漢洋河一線的第10集團軍等部,于11月25日即大舉南下,向常德挺進。江防軍精銳第18軍,從三斗坪長驅直下,挺進到澧縣地區,截斷了日軍歸路。

  江防軍其他各部于11月13日起,即對宜昌、當陽、荊門、沙市之敵發動反攻。攻取了不少日軍据點,斃敵一千多名,繳獲山炮、槍支和其它軍需用品無數。

  日軍這時才意識到中國軍隊已對其形成包圍態勢,便于攻取常德的當天下午,全部退出常德,在近郊小市鎮和農庄中駐扎,与外圍中國軍隊抗衡。

  12月7日。

  日軍繼續受到中國軍隊四面反攻,死傷枕藉。

  橫山勇接到南京(火田)俊六總司令官轉來大本營命令:第11軍攻占常德后,應長期确保,准備下一步作戰。橫山勇感到已無力确保,遂電告(火田)俊六大將,要求撤退。

  12月11日。

  孫連仲將軍指揮各部,向常德之敵發動總反攻,中國軍隊精銳方先覺第10軍,田鎮南第30軍,王耀武第74軍這三支精銳打得尤為英勇頑強。
     。

  日軍抵擋不住,陷于被全殲境地,遂全線崩潰。橫山勇擅自違令突圍北逃;一路由東北向安鄉逃竄;其主力只好從西北向公安方向逃跑。

  12月12日。

  日軍主力逃到澧水南岸,正准備渡河。橫山勇再次接到(火田)俊六總司令官轉來大本營命令:第11軍必須确保常德重地。

  橫山勇感到啼笑皆非。向(火田)俊六總司令官回電:第11軍死傷极為慘重,無力再戰。目前正受到优勢的中國軍隊包圍攻擊,后勤補給線也早被截斷,全軍面臨危險狀態,已于昨日突圍回撤。

  可是,(火田)俊六總司令官認為,第11軍雖面臨困境,但統帥部的命令不能有絲毫商量余地,這是大日本皇軍的傳統。當即向梭山勇去電,嚴厲訓斥其違令撤退行為,并以總司令官名義下令:第11軍必須重新占領常德城。

  夜里,橫山勇視察了停留于澧水岸邊的部隊。地上躺著數以万計的傷兵,到處是血淋淋的傷口和痛苦的呻吟;官兵們在這滴水成冰的野地里,互相卷曲著身子取暖。部隊減員近半,一個個被饑餓和疲憊折磨得站立不住身子……

  橫山勇感到心寒、憤怒。部隊絕不可能再有力量去占領常德那片廢墟,常德會戰,我11軍已拼掉老本了。現在,他們竟然不顧我數万人的死活,下令再占常德。他不由得大聲罵道:“統帥部,總軍司令官都他媽的混蛋!”

  12月13日。

  橫山勇再次向(火田)俊六總司令去電,歷數第11軍目前的困境,請求取消重占常德的命令。

  (火田)俊六卻認為橫山勇貪生怕死,在大日本皇軍歷史上,還從未有過這种執行命令不堅決的事,于是,發來一道死命令:大本營的命令必須堅決執行,違令者,軍法從事。

  12月14日。

  橫山勇气得把(火田)俊六的命令撕得粉碎,撒到冰冷的澧水河里。

  四周都響著隆隆的炮聲,中國軍隊正日夜猛攻。橫山勇的指揮所附近也不斷運來大批傷員。他那疲憊殘破的部隊,正在遭到殲滅。他狠了狠心,命令机要參謀直接向東京發報:

  大本營陸軍部杉山參謀總長:

  本軍奉命對常德進攻作戰,不料敵軍凶悍,抵抗极頑強,我軍傷亡慘重。出戰五位中將師團長中,已有兩位戰死,旅團長以下各級官佐士兵死傷達四万有奇。出戰已歷一月余,我后方補給聯絡線早已被敵軍徹底遮斷,面臨彈盡糧絕。在這滴水成冰的水网沼澤地帶,前有蔣軍精銳第18軍等部堵截,后有敵六、九戰區优勢大軍窮追猛攻,本軍目前彷徨于澧水河畔,正日夜經受四面強敵圍攻,隨時有將被全殲危險,斷難再行攻占和确保常德。此際,本軍于万難危急之中,強烈請求統帥部允其撤退……

  東京。

  杉山參謀總長收到橫山勇從前線發來的電報,不禁大吃一惊:沒想到日軍中最精銳的第11軍團竟被打得如此之慘!

  此時,陸軍部又接到(火田)俊六總司令官發來的電報,說第11軍傷亡大慘,又面臨絕境,無法執行大本營那道再行攻占常德的命令。第11軍与南京總軍之間發生尖銳矛盾。對此,總軍司令官認為這都是大本營瞎指揮引起的,因此,對大本營十分惱怒。

  杉山參謀總長、東條英机陸相等人對此十分不安,擔心這一連串的矛盾帶來“出乎預料的事態”。決走放棄前項要第11軍确保常德的命令。同時,急派大本營陸軍部作戰部長真田將軍前往南京進行解釋和調解。

  真田飛抵南京,對(火田)俊六總司令傳達了大本營的意圖和新的決定,除宣布撤銷前項命令之外,對大本營与總軍之間產生的矛盾,表示抱歉,希予諒解。同時,還宣布大本營的一項決定:鑒于第11軍在常德作戰中損失慘重,原定于1943年底常德會戰結束后抽調第3、第13兩師團去南方軍一事,現予撤銷。

  (火田)俊六大將也擔心他与橫山勇之間的矛盾會生出不測后果,急派總軍參謀長松井太久郎中將飛往第11軍戰斗指揮所,對橫山勇和前線官兵表示慰問,宣布撤銷再占常德的命令。同時宣布,除第3,第13兩精銳師團不再抽調外,第13軍之第116師團,也不再回安慶,歸于第11軍建制。

  12月19日,夜。

  第11軍殘破之部隊,從澧水一線拼死突圍,又遭遇第18軍等各部的阻擊,一個星期后,才狼狽不堪地退到長江北岸。至此,日軍戰略企圖徹底破產。

  12月上旬。

  剛從開羅開完三巨頭會議回到重慶的蔣介石。以常德失守時余程万師長沒在陣地上為由,說余沒盡到軍人守上保民職責,下令將其撤職、扣押。送交軍法處審判,并指示要將余判死刑。后經何應欽等人力保解釋,蔣介石才將余程万的死刑改成撤職為士兵,令其回前線戴罪立功。

               7

  1943年10月。

  羅斯福和邱吉爾之間,電文頻繁往來,兩人都以极大的熱情,倡導召開同盟國中四大強國首腦會議,策定反法西斯的全球戰略。

  10月28舊。

  蔣介石收到羅斯福的電報:

  ……我正促成中、英、蘇、美同盟之團結,我尚不

  知史達林(斯大林)能否与我相晤,但在任何情況下,我

  极望与閣下及邱吉爾能及早晤于某處,時間為十一月二

  十日至二十五日之間……

  蔣介石當然樂意參加這樣的會議,一方面可以提高他本人和中國地位,另方面也可力爭同盟國的“協調”(支援)。當即給羅斯福回電:“同意”。

  因為斯大林一向看不起當時的中國政府,不承認中國為四強之一。因此,他先是以許多借口,拒絕到開羅与中國人同席赴會。經羅斯福駁斥后,仍堅持不赴會。

  羅斯福和邱吉爾只得將四大強國會議,分做兩次開。美、英、中在開羅開,主要研究亞洲和太平洋打擊日本的戰略。斯大林同意派外交部長奠洛托夫列席開羅會議;美、英、蘇在德黑蘭開,主要研究在歐洲和北非打擊德國和意大利的戰略。這樣,四大強國就分成了三比三兩大集團。但是,沒過几天,斯大林又變了卦,連外交部長也不准前往開羅赴會了。

  11月2日。

  斯大林致電邱吉爾,電文說:“僅限于三國政府首腦參加的會議,理應根据以前已經取得的協議在德黑蘭舉行。應當絕對不准任何其他國家的代表參加這次會議。”

  按照四大強國作戰的協調需要,德黑蘭會議,中國首腦不參加,也理應派代表參加。所以,“絕對不准任何其他國家的代表參加”,即是不准中國派代表參加。

  11月23日,上午。

  開羅會議舉行第一次會議。參加會議的除羅斯福、邱吉爾和蔣介石外,這三國首腦的高級幕僚也到會。會上,蔣介石就中國遠征軍在緬甸的反攻作戰,以及中國戰區作戰物資的供應等問題,与美、英方面磋商,蔣介石与邱吉爾站在各自立場上,在對緬甸的反攻,以及各應出多少兵力等問題上存在著分歧。但總的說來,中、美、英三國首腦還能坐到一塊商談。

  當天晚上,羅斯福和蔣介石進行了長談。在場的除羅、蔣外,只有宋美齡和羅斯福的秘書薩姆納·韋爾斯。主要討論了打敗日本之后,中國領土的歸還問題和亞洲事務。羅斯福和蔣介石取得一致意見:戰后將東三省、台灣、澎湖列島歸還中國;琉球群島由中、美共管;日本天皇制是否維侍,由日本人民自決,以及朝鮮獨立等問題。

  羅斯福希望共同打敗日本后,中國能在亞洲取代日本的地位,以敝為美國在亞洲強有力的伙伴。因此,他希望中國能改造成像美國那樣的民主國家。因此,在談話中表示,他對蔣介石以一部分兵力監視包圍陝北延安的做法不能理解,希望中國建立一個國共合作的聯合政府,廢除一党專制。

  12月1日。

  《中美英三國開羅宣言》向全世界發表。宣言說:“三國并非為自身謀求任何利益,亦無擴張領土之意;同盟國的目的在于剝奪日本自1914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后在太平洋上奪得或占領的一切島嶼,以及日本從中國手中盜取的一切地域,如東北、台灣、澎湖島等歸還中國。把日本從它以武力及貪欲攫取的所有土地上驅逐出去。三同盟國注意到朝鮮人民的奴隸狀態。決意將使朝鮮自由獨立。本上述目的,三同盟國將与各同盟國協調,繼續執行為使日本無條件投降所必要的重大而長期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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