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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戰線北移 戰云密聚沙家店
            匆忙南下 鐘松陷入包圍圈

  幡龍是胡宗南的戰略補給基地,是以幡龍之敗,不但損兵折將,還喪失了大量物資。解放軍在此役中,繳獲軍衣四万余套,面粉一万兩千多袋,騾馬千余匹,山炮六門及其他彈藥很多。一次從戰場上取得如此丰富的補給物資,對他們而言,還算是第一回,當然大有好處。
  解放軍收受了胡宗南這許多“禮物”之后,立刻撤离,所以董、劉兩兵團五月八日回到幡龍時,已找不到他們的蹤影。胡軍見到的,只是留在破窯洞里的几十個傷兵,他們都以憤擦的目光注視著回援部隊,有些還怒气沖沖地罵道:“敵人打我們的時候,你們鑽到哪儿去了?人家走了,你們才回來,真他媽的該死?”
  青化砭、羊馬河及幡龍的三次戰役,就整個兵力而言,胡宗南是以眾臨寡,解放軍是以弱胜強,已見分曉。在這里,不妨作一個簡單的總結:
  自始至終,胡宗南都是情況不明,指揮盲目。當他的部隊侵占延安之后,他一意想捕捉陝北解放軍主力,尋求決戰。他這個想法,早就為對方所洞悉,所以解放軍撤出延安之后,便以一縱隊的人馬,浩浩蕩蕩,故意擺開陣勢,向延安的西北方面的安塞轉移;以誘敵前迸。胡宗南靠空軍偵察,果然大有發現,立即派出大部隊追扑上去。而解放軍的主力部隊,實際上轉移于延安東北,新四旅、教導旅和剛由黃河以東過來的二縱隊,共一万多人,均已在青化砭一帶隱蔽,构成袋形陣地,准備請公人瓮。果也不出所料,當胡軍大部隊在安塞扑空之際,由胡宗南直接下令行動的三十一旅,已經喪失于青化砭川道之中。胡軍侵入延安后還未及一周,即挨了重重的一棒!
  安塞扑空、青化砭又輸了一著之后,胡宗南又認定解放軍主力不是向西北方向撤退,而是向東北方向撤退;而且錯認在青化砭打伏擊的,只是解放軍的殿后掩護部隊,于是說指揮其董、劉兩兵團主力,向延安東北方面的延川、清澗間進行“大掃蕩”,企圖迫使對方東渡黃河。但其時解放軍方面,對于胡宗南的意圖,已作出精确的估計,他們的指示說:“目前敵之方針是不顧疲勞糧缺,將我軍主力赶到黃河以東,然后封鎖綏德、米脂,分兵‘清剿’。敵三月三十一日到清澗不即北進。目的是讓一條路給我走;敵西進瓦窯堡,是赶我向綏米。現在因發現我軍,故說折向瓦市以南以西,再向瓦市赶我北上。”因此決定和胡宗南就地周旋,再尋机予以殲滅。
  果然,四月二日起,胡軍被一部分有意迷惑他們的解放軍所吸引,又誤以為那就是對方的主力所在。于是董兵團以瓦窯堡為目標,劉兵團似永坪為目標,均由清澗西進。豈料兩路說均告扑空。于是說認為解放軍主力還是撤向東北方面去了,乃分兵留守瓦窯堡,大部隊則同時向綏德北進,准備与榆林南下的二十二軍實施南北夾擊,以為這樣即使不能將解放軍主力殲滅,也可把他們迫過黃河。
  哪曉得北開途中,劉兵團在永坪以北地區,被解放軍踏了一下尾巴,立刻又神經緊張起來,以為對方的主力是在后頭,不但不敢繼續北開,且急電董兵團回救,弄得人倒馬翻,十分可笑。
  胡宗南象捉迷藏似的,左摸右摸,還是摸不到解放軍主力所在;而解放軍則暗里窺明,對于胡軍的行動了如指掌,于是,當胡軍一三五旅由瓦窯堡南下時,又在羊馬河加以伏殲。他們伺机而食,飽即遠揚。而胡宗南對于他們的動向如何,仍然雙目冥冥,一無所見。
  當胡宗南的部隊被吸引向綏德時,皤龍已陷入解放軍主力的包圍中。解放軍的一縱隊、二縱隊獨四旅、新四旅等部隊,已完成了攻擊准備。胡軍在幡龍雖經過嚴密設防,縱深工事也构筑得十分齊備,但在主力遠离的情形下、本身已成為一個孤點,經過數天的頑抗后,也還是被殲了。
  一方則主力經常集結;運動靈活,主動性強,与群眾水乳交融,故隱蔽密,消息靈,不擊則已,擊則必中;而另一方面,主力雖也經常集結,但運動遲緩,消息不靈,常在被動之中,不動則已,動則必有所失。在這里,人的條件亦即政治條件,顯然居于主要地位,人的條件占优勢者,終能以質胜量。綜觀上述三役,解放軍的打法几乎同出一轍,即先把胡軍主力引開,而將其薄弱部分,隔离包圍,加以解決。此即“集中优勢兵力,各個殲滅敵人”的原則的靈活運用,每運用一次,即獲得一次胜利。他們在陝甘宁邊區的總兵力只有二万多人,而胡宗南運用的部隊共有十五六万;再加上宁夏、青海及榆林方面的蔣軍,總數超過二十万以上。但解放軍卻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強,以劣裝備打敗优裝備,這就不能不歸功于他們的戰略和戰才的高明了。
  當他們主動撤出延安時,許多人都在擔心,但解放軍的決策方面,卻認為不要緊,只要善用“蘑菇戰術”,一定可以把胡宗南磨垮。他們認為,如果把“不放棄一寸土地”的政治口號用在戰術上,這是笨人的做法,所以該放的時候要放,該爭的時候才爭。他們認為,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因此,對己而言,是极力保存和擴大有生力量;對敵而言,是极力消耗其有生力量,這才是決定最后胜敗的要旨,他們牽敵人,磨敵人,使敵人團團亂轉,精疲力竭。在戰斗上看菜吃飯,就体裁衣,有什么本錢,先打什么仗,先打弱的,后打強的,先打分散的,后打集中的,因為把弱的打了,強的也弱了;把分散的打了,集中的說要分散。先打斷對方的手腳。再進而把對方打死,這是他們的作戰方針,在陝北戰爭中,他們也就是這樣地打胡宗南的,而且打得胡宗南毫無辦法,只打了几個月,便改變了陝北的局勢。
  本來,蔣介石對陝甘宁邊區的進攻,是与其對山東解放區的進攻同時進行的。這是他由“全面進攻”被迫轉為“重點進攻”的東西兩翼。這兩翼的進攻,自一九四七年三月起至五月止,僅僅經過兩個月,都根本上被打垮了。山東戰場的萊蕪之役、泰安之役、孟良崗之役,陝北戰場的青化砭之役、羊馬河之役、幡龍之役,無不以慘敗告終。
  自從幡龍之敗以后,胡宗南所背的包袱更重了。他以整編二十七師兩個旅駐守延安,以整編七十六師的一個旅駐守清澗和一個團駐守瓦窯堡,已占用了三個旅有多。為保護甘泉到延安的交通線,說用去了整編十七師的八十四旅。到此,他在陝北能夠机動的兵力,就只剩下了董釗第一軍的四個旅(整編第一師之第一旅、第七十八旅,整編九十師的第五十三旅、第六十一旅),和劉戡二十九軍的三個旅(整編第三十六師的第一二三旅、第一六五旅和另一個旅),共為七個旅、胡宗南要在三個月到六個月內結束陝北戰爭的狂妄企圖,愈來愈趨于幻滅了。
  而且,三個月之后,沙家店一役,鐘松的整編三十六師兩個旅,說被殲滅!
  鐘松的整編三十六師,是胡宗南的主力師之一。按它當時的編制,轄三個整編旅,即二十八旅、一二三旅、一六五旅。旅轄三個團。連同師、旅部的炮、工、輜、通訊、衛生等直屬部隊,共有三万人左右,為半机械化裝備。
  該師參加進攻延安時,去了一二三和一六五兩個旅,兩個旅都帶去了兩個團(此外,其二十八旅,留作西安“綏署”的机動部隊,及至榆林吃緊的時候,又被調去配合鄧寶珊的部隊,擔任守城任務,同時暗中監視鄧寶珊。以后調防寶雞,在該處被殲)。
  鐘松是黃埔第一期畢業生,也是胡宗南手下的一員悍將。當他率領著兩個旅參加沙家店之役時,曾有助謂“一仗結束陝北之戰”的妄想。結果,“結束”是結束了,不過不是他們“結束”對方,而是對方把他們“結束”。三十六師在沙家店被解放軍“結束”之后,相隔半年左右,劉戡的二十九軍,又在宜川之戰中,被解放軍全部“結束”。于是,陝北之戰,真的結束了。
  沙家店之役進行時,中共的中央机關和毛主席,就在离戰場不遠的地方,直接指揮,這一戰,對于陝北戰局,有重要的影響。
  上文已說過,在他們決定主動撤离延安之時,便已發出過指示,說明中共中央和人民解放軍總部,要繼續留在陝甘宁邊區。那么,在撤出延安之后直到沙家店之役期間,他們究竟是在哪里呢?
  在這段期間,他們隨著戰局的變化,隨著工作的需要,忽南忽北,忽東忽西,到處轉移。延安撤出后,他們先到過橫山縣的青陽岔,后來說轉到了靖邊縣的王家。滴,當幡龍報捷之時,他們還派了周恩來副主席到真武洞,參加祝捷大會。胡宗南一直想找到這個首腦部,加以摧毀;可是這個首腦部一直就在离他不遠的地方活動,而且做著摧毀蔣介石和胡宗南的工作,只是胡宗南看不見,摸不著。
  六月間,劉戡率領著四個旅,向王家灣一帶進扑,在情況已相當緊急的時際,他們才乘夜向西轉移。走了四十里,他們在山頭,而劉戡的部隊就在山溝里!當時,四邊有清晰的槍聲,眼底就是敵人的簧火。而這個只有四連部隊不到的首腦部,卻履險如夷,從容進退。那個晚上,風雨交加,而山頭上,想找一棵樹來擋擋風雨也沒有,戰士們過意不去,出了一個主意,几個人緊·緊地靠在一起,把毛主席圍在當中,頭上再加件舊大衣作雨篷。毛主席還給他們講笑話:“真是銅牆鐵壁,風雨不透。可是你們要冷呀!”那一夜,他們走到天亮轉到田次灣這時候,离開劉戡的部隊,也只有二十多里。
  八月初,新的戰斗序幕揭開,。西北野戰軍的主力部隊,直迫榆林!這一來,胡宗南又忙了手腳,赶緊調兵北上。就在這時候,中共中央机關說順著大理河川道東行,直趨綏德。當他們經過了六十里急行軍到了黃家溝,离綏德還有三十里時,已是三更半夜,人困馬疲,正侍燒水做飯,忽然來了報告:劉戡的部隊也正在扑向綏德,如果他們再向綏德前進,就有互相碰面的可能。
  那么,是否換個方向呢?任粥時立即向毛主席請示。
  毛主席說:“敵人是快速部隊,我們也是快速部隊。我們要赶過敵人!”
  任粥時說:“就出發么?”
  毛主席點點頭:“立刻出發!”
  于是他們又繼續赶路。當劉戡部隊扑抵綏德時,他們已由綏德向北轉移了。但其時北面也有蔣軍自榆林南下,把他們夾在中間。因為這次胡宗南的目的,是把解放軍壓縮在無定河和黃河之間的狹小地區,加以解決。
  當毛主席等行抵井儿坪時,据騎兵偵察報告,劉戡的部隊已在六十里外宿營。毛主席說:“好,他們休息,我們也休息。”可是不久之后,又接到情報道,北路敵人以到達米脂城北的鎮川堡,他們仍說繼續赶路,行抵离米脂三十里的地方,再离開大路,轉入東邊的山溝,半天光景,才到了烏龍堡。他們在那里宿了一宵,翌日再進到曹庄。其時,因為黃河就在近邊,有些人以為要過河東去了。但在風雨交加中,任粥時跑來對大家說:“部隊行進方向不變,繼續順河河北上。”他們出發后還不到一小時,高戡的部隊不但到達烏龍堡,且已從那里出動。
  就這樣,他們一直在离敵人不遠的地方行進。又再走了一夜,到達蔑蘆河邊。正欲渡河,豈料大雨之后,河寬流急,無法渡過,他們乃由東折西,翻上山頭,而劉戡的部隊已到了山下。到第二天,他們才從蓖蘆河上游渡到了北岸,抵達离沙家店二十里的一個小地方——梁家岔。
  自始至終,這個首腦部与敵人若即若离,經常在一种艱險的環境中,但日以繼夜,履險如夷,堅決穩定地行進。
  其時,西北野戰軍總部正設在禽梁家岔十多里外的一個村子里,它与首腦部之間,很快便取得了聯系。而解放軍与胡宗南的一場主力戰,也就要展開了。
  戰場的情勢,究竟是怎樣呢?原來自解放軍八月初圍攻榆林,胡宗南即急電鐘松,限期率領一二三旅及一六五旅,前往解圍(其時鐘師正在正宁、華池地區,為解放軍騎六師所牽引,進行著所謂“追擊”)。但在鐘松的部隊赶到榆林的前一天,解放軍已主動停止攻城,撤圍東去,鐘松卻因“援榆有功”,獲得蔣介石的嘉獎:
  鐘松正欲休息補充,但第二天說接到胡宗南得的電令說:共軍已被庄縮在米脂以北、長城以南、黃河以西、無定河以動的地區,第一軍和第二十九軍正沿咸榆線北上,要三十六師迅速從榆林南下,以便南北兩面配合行動,把共軍主力壓迫到米脂以北霞縣地區,一舉圍殲。并定翌日早晨派机運送給養空投榆林飛机場云云。
  當時鐘松的部隊既缺糧又缺錢,乃向榆林中央銀行借了一部分款,說把各旅的輜重營和團的運輸隊暫時留下,等待接受給養后再追送前方。
  八月千三日上午,鐘松的三十六師由榆林南下,行軍的序列是,一二三旅在前,一六五旅在后。他們在中午時分,進抵歸德堡,即遭遇到解放軍的抗擊,雙方乃膠著于歸德堡。人黑后,解放軍主動向南撤友。但鐘松摸不清楚他們撤向何方?兵力又有多少,進也不敢,退也不敢,只好留在歸德堡。
  情況复雜起來,鐘松把一二三旅旅長劉子奇及一六五旅旅長李日基找來。共同研究。結果決定:當晚全師由歸德堡轉向魚河堡(歸德堡以南、沙家店以西)附近露宿,并嚴禁部隊闖入堡內,以防不測。
  魚河堡位于無定河東岸,照三十六師的原定計划,是要走無定河東岸,循綏(德)榆(林)公路南下的。但他們發現,解放軍也是沿著這條線走動,為了避免沿途再打起來,第二天,他們改走無定河西岸。果然整天平靜無事。
  第三天(十五叼中午,三十六師的一二三旅,將要進抵鎮川堡(米脂西北約三十里)時,跟當地的武工隊打了一陣,并未遭到強烈抵抗,便進入堡里去。堡里那時還留有一部分糧食沒有運走。三十六師本來是預定在鎮)川堡等待補給的,因為獲得了這些存糧,所以加速了下一步的行動。但是,也因而加速了滅亡!
  他們在鎮川堡,先后接到胡宗南和劉戡之通知,說由劉戡率領的部隊,已到達葭縣東南地區,要三十六師占領烏龍堡至鎮川堡之線(烏龍堡在葭縣西南,与鎮川堡相距約七十里),与劉部切取聯系。很顯然,他們是要想從蓖縣東南至西南,聯成一個包圍网,上策:是能把解放軍主力圍殲;中策:即使解放軍主力能借葭縣東北一角突圍東渡黃河,他們也就達到“肅清陝北”的目的了。無論上策或中策,對他們都不錯。
  在侵占了鎮川堡的第二天(十六日),鐘松即指派一二三旅及一六五旅的蔣鐵英團,由一二三旅旅長劉子奇率領,從鎮川堡進占烏龍堡,与劉戡部取聯系。
  于是,劉子奇率隊向東北開,十八日進到烏龍堡以南地區,同解放軍的一個旅發生戰斗。這一天,下著大雨。說是深溝峻岭的山區,使胡軍行動頗感困難。而解放軍且戰且退,不即不离,總是吸引著他們前進。這樣一直打到黃昏,劉子奇的一二三旅進到烏龍堡的北山,与劉戡的五十五旅取得了聯系。而跟他們對戰的解放軍,則已往北撤去了。
  當晚一二三旅就在北山警備露營。一六五旅之蔣鐵英團,則在一二三旅右翼約二十里的山梁上露營。雙方的行動基本上已取得一致,官兵的情緒也安定下來。
  同一天,鐘松帶領的師部和李日基的一六五旅大部分人馬,也由鎮川堡向以東的沙家店挺進。
  表面看來,三十六師的進展,可以說是“情況順利”。胡宗南對于其部隊的整個進展情況,大概也表示滿意。
  但是事實上,他們都已進入解放軍的包圍圈里了!把胡宗南的部隊引到這里來,正是解放軍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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