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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到達最后限期


  秘書從那扇由一個兵士開著的門里進來。他那紅腫的唇間露出一個短暫的、冷淡的笑容。他朝上校鞠了一躬,從外表看似乎一點也不知道阿瓦登的存在。
  “先生,”上校對這個地球人說,“我已經把您在這儿的詳細情況以及您怎么到這儿來的經過都跟大臣說了。當然啦。您被拘留在這儿是完全——呃——不合手續的,我的意思是要盡快釋放您。可是,這儿有一位先生,您可能知道,對您提出了非常嚴重的控告;在這种情況下,我們必須進行調查——”
  “我明白,上校,”秘書鎮靜地口咎說。“可是,我已經向您解釋過了,這個人來到地球時間很短,我相信只有兩個來月,因此他對我們的內部政治簡直一無所知。說實在的,在這樣的基礎上不管提出什么控告,都是站不住腳的。”
  阿瓦登忿怒地反駁說:“我是個專職的考古學家,最近專門研究地球和它的習俗。我對它的政治遠不是一無所知。不管怎樣,提出控告的也不是我一個人。”
  不論是此時或是以后,秘書始終沒看考古學家一眼。他只對上校說話。他說,“我們當地有個科學家牽涉在這件事內;他年快六十,正患著受迫害狂。此外,另外還有個來歷不明的人,看來是個白痴。這三個人全都加在一起,也提不出一個象樣的控告。”
  阿瓦登一躍而起。“我要求發言——”
  “坐下,”上校冷冷地、毫不同情他說。“你已經拒絕跟我討論這問題。讓這拒絕繼續生效吧。把拿著停戰白旗的那個人帶進來。”
  來人是“古人委員會”另一個成員。他看見秘書,連眼皮都沒眨巴一下,役流露出一絲感情。上校從椅子上起身說:“您代表外面的人說話嗎?”
  “一點不錯,先生。”
  “那么我想,這次不合法的聚眾鬧事,是要求放回你們在這儿的同胞?”
  “是的,先生。必須立即把他釋放。”
  “真的!可是根据治安的需要,以及出于對皇帝陛下派駐在這個世界上的代表們的尊敬,只要人們聚集起來武裝反對我們,這問題就不可能進行討論。您必須叫您的人散去。”
  秘書和顏悅色他說:“上校說得很對,柯里兄弟。請讓局勢平靜下來。我在這儿非常安全,一點沒有危險——對誰都沒有危險。你明白嗎?對任何人。我是作為‘古人委員會’成員說這話的。”
  “好极啦,兄弟。謝天謝地,你總算平安無事。”
  他被領了出去。
  上校簡短他說:“等到城里情況一恢复正常,我們保證讓您平安地离開此地。謝謝您剛才的合作。”
  阿瓦登又站立起來。“我不允許這么做。你竟敢放走這個即將屠殺人類的劊子手,卻不允許我會見總督,而我作為銀河系的公民,完全有這權利。”隨后在絕望之下一陣發作:“你不理睬我,反倒對一個狗娘養的地球人關怀得無微不至?”
  秘書提高了嗓門的聲音蓋過了這陣近于語無倫次的發作。“上校,我將樂于留下來,等到總督听到我的申訴后再离開,如果這是那個家伙所要求的話。關于謀反的控告是很嚴重的,這方面的嫌疑——不管如何牽強附會——或許足以毀掉我為自己的人民效勞的机會。我真的很感謝有這么個机會,得以向總督證明,再也沒有人比我自己更忠于帝國了。”
  上校僵硬他說:“我很欽佩您有這樣的感情,先生,而且我要但白地承認,換了我處在您的地位,我還做不到這一點。您是您的种族的光榮,先生,我要設法跟總督聯系。”
  阿瓦登再也沒吭聲,直到被送回他的牢房。
  他避開其他人的目光。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一動不動地坐著,把一個指關節塞在牙齒中間啃。
  一直等到謝克特說了聲:“嗯?”
  阿瓦登搖搖頭。“我差點儿把一切都給毀啦。”
  “你怎么啦?”
  “發脾气了;得罪了上校;一事無成——我不是個外交家,謝克特。”
  他突然覺得要替自己辯護。“我有什么辦法?”他嚷道。“巴爾基斯已見過上校,因此我信不過他。万一他已經被收買了呢,万一他始終參与這陰謀呢?我知道這种想法太荒唐,但我不能冒險。大使人怀疑了。我要求會見恩紐斯本人。”
  物理學家站在那里,兩只枯萎的手反剪在背后。“嗯,那么——恩紐斯來嗎?”
  “我想會來。可只是在巴爾基斯自己請求下,這一點我不明白。”
  “巴爾基斯自己請求?那么施華茲說對了。”
  “是嗎?施華茲說了些什么?”
  這個胖胖的地球人正坐在小床上。人們的目光轉過來看他時,他聳了聳肩膀,無可奈何地把雙手一攤。“他們剛剛領著秘書走過我們房間,我已經跟他的心靈接触過。他肯定跟這位軍官作了一次長談。”
  “我知道。”
  “可軍官的腦子里沒有背叛的思想。”
  “呃,”阿瓦登愁眉苦臉他說,“那么我猜錯了。恩紐斯來時,我該倒霉了。巴爾基斯怎么個情況?”
  “他心里既不擔憂也不害怕;只有仇恨,現在主要恨我們,恨我們逮住他,拖他到這儿來。我們狠狠地傷了他的自尊心,他打算對我們以牙還牙。我看到他腦子里的小小遐想。想他自己怎樣單槍匹馬采取行動,不讓整個銀河系采取任何措施阻止他,盡管有我們這些知情人在這儿反對他。他要給我們机會,給我們王牌,隨后照樣粉碎我們,取得胜利。”
  “你是說,他會冒這樣大的危險,置他的計划、他對帝國的夢想于不顧,光是為了向我們出气?簡直瘋啦。”
  “我知道,”施華茲用下結論的口气說。“他是瘋啦。”
  “他認為他會成功?”
  “不錯。”
  “那么我們必須利用你,施華茲。我們需要你的心靈。听我說——”
  但謝克特搖著頭。“不成,阿瓦登,我們做不到。你离開后,我叫醒了施華茲,我們一起討論了這件事。他對自己的內心力量只隱隱約約知道一些,但顯然還不能完全控制。他能使人暈眩,使他癱瘓,甚至殺死他。比這更進一步,他甚至能違反對方的意志控制他較大的隨意肌,但此外就無能為力了。拿秘書的情況來說,他都沒法讓那家伙說話,對于聲帶附近的小肌肉他無法控制。他也沒法使對方的動作完全協調,因此不能使秘書駕駛汽車;好容易讓他走路,卻差點儿失去平衡。顯然,我們沒法控制恩紐斯,比如說讓他發一道命令,或者寫出一道命令。這一切我都考慮過了,你瞧……”謝克特搖搖頭,他的聲音慢慢消失。
  阿瓦登一時覺得心灰意懶。隨后他突然關心地問:“波拉呢?”
  “她在小房間里睡覺。”
  他渴望叫醒她——渴望著——哦,他渴望著多少東西啊。
  阿瓦登看了看表。快到午夜了,還剩三十個小時。
  此后他稍稍睡了會儿,又醒了會儿,天已亮了。沒有人來,一個人的靈魂漸漸變得憔悴蒼白了。
  阿瓦登又看了看表。快到午夜了,還剩六個小時。
  他環顧四周,有點暈頭轉向,內心空虛絕望,現在他們全都在這儿了——連總督也終于到了。波拉坐在他旁邊,她溫暖的小指頭攥住他的手腕,她臉上露出恐懼和精疲力竭的神色,這神色比任何東西都更引起他對整個銀河系的痛恨。
  或許他們全都該死,這群傻瓜蛋,傻瓜——傻瓜——
  他几乎沒看見謝克特和施華茲。他們就坐在他左邊。還有巴爾基斯,那個可惡的巴爾基斯,嘴唇還很腫,腮幫發青,講起話來准疼得要命——想到這里,阿瓦登自己的嘴不由得咧開來,露出忿怒的、痛苦的笑容,他的拳頭捏緊了又放松。想到這里,他自己扎著繃帶的臉似乎減輕了痛苦。
  面對著他們大家的是恩紐斯,他皺著眉頭,拿不定主意,穿了那套沉重、臃腫、填著鉛的服裝,看上去簡直有點可笑。
  他也是個傻瓜蛋。阿瓦登一想起銀河系里的這些騎牆派只想過太平舒适的生活,心頭不由得涌起一陣仇恨。三世紀前的征服者在哪里呢?在哪里?……
  還剩六個小時——
  恩紐斯在約莫十八小時以前接到芝加駐軍的電話,繞了半個地球赶來。使他這樣做的動机很模糊,卻很有力。他心里暗忖,歸根到底沒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發生一起值得惋惜的綁架事件,被綁架的是這迷信的、為惡夢所扰的地球上那些身穿綠袍的怪物之一。只不過這么一件事,外加這些沒經過文件證實的瘋狂控告。當然啦,沒什么事是在場的上校所不能處理的。
  然而還有謝克特——謝克特也卷在這里面——而且不是被告,而是原告。真有點傷腦筋。
  現在他面對著他們坐在那里,思考著問題,心里很清楚他在這件事情上的決定可能加速一次叛亂,或許削弱他自己在宮廷里的地位,葬送他的前程——至于阿瓦登剛才所作的關于病毒菌株和一發不可收拾的瘟疫,他能不能認真對待?歸根到底,如果他在這基礎上采取行動,他的上級對整個事情會相信到什么程度?
  然而,阿瓦登又是著名的考古學家。
  因此他只好在內心深處采取拖延的辦法,轉向秘書說道:“你當然對這事情有話要說,”
  “少得很,”秘書說,仿佛信心十足。“我倒想要問問,有什么證据來支持這控告?”
  “大人閣下,”阿瓦登說,帶著明顯的耐心。“我早已告訴您了,就在前天我們被囚禁的時候,這個人什么都承認了。”
  “或許,”秘書說,“您愿意相信他的話,大人閣下,可這只是另一個未經證實的假設。事實上,局外人能證明的唯一事實是:被粗暴地當作犯人的是我,而不是他們;有生命危險的也是我,而不是他們。現在我還想要我的原告說明這一點:他在這個星球上才不過九個星期,怎么能發現這一切,而您,總督大人,在這儿已服役了几年,怎么沒發現我有不對頭的地方?”
  “這位兄弟說的話有些道理,”恩紐斯心事重重地承認說。“您怎么知道的?”
  阿瓦登僵硬他說:“在被告自己承認之前,這陰謀是謝克特博士向我揭發的。”
  “是這么回事嗎,謝克特博士?”總督把目光轉向物理學家。
  “是這么回事,大人閣下。”
  “您又是怎樣發現的?”
  謝克特說:“阿瓦登剛才談到了‘助學器’如何應用,以及細菌學家F.斯密特柯臨死前說了些什么,他講得很透徹,也很正确,我很欽佩。這個斯密特柯是陰謀集團的成員。他的話都已記錄下來,錄音磁帶都保存了下來。”
  “可是,謝克特博士,要是阿瓦登博士說的話是真實的,那么這個細菌學家已經瘋了,而一個瘋子臨死前的話是不能作准的。你沒有別的要說了嗎?”
  阿瓦登用拳頭敲打著椅子扶手,怒吼著插嘴說:“這是法庭嗎?是有人違反了交通規則嗎?我們已經沒有時間用分析化學里的天平來稱證据,或者用測微計來量它了。我告訴你們,我們必須在清晨六點之前消除這一重大威脅,換句話說,只有五個半小時了……您過去認識謝克特博士,大人閣下。您听說他是撒謊的騙子嗎?”
  秘書立刻插進嘴來:“沒人指控謝克特博士有意撒謊,大人閣下。只是這位好博士年紀大了,最近一直為快要到來的六十歲生日操心。我想,恐怕是年齡加上恐懼,使他有患妄想狂的趨勢,這樣的事在地球上是很普通的……瞧他!你們看他的模樣正常嗎?”
  他的模樣當然不正常。他憔悴而緊張,被過去發生的和即將發生的事嚇坏了。
  但謝克特竭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正常,甚至顯得鎮靜。他說:“我可以說,在過去兩個月內我一直在‘古人委員會’的嚴密監視下;我的信件都被拆閱,我的回信都受到檢查。為什么要這樣呢?顯然是因為我患了剛才所說的妄想狂。可是,我這儿還有約瑟夫·施華茲,就是那天您到研究所來看我時要求試驗‘助學器’的那個人。”
  “我記得。”暫時轉換話題,恩紐斯心里微微有點感激。“就是那人嗎?”
  “是的。”
  “經過試驗后,他情況看起來還不錯。”
  “他情況好多了。‘助學器’的實驗非常成功,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有記性非常好的腦子,雖然當時我并不知道。不管怎樣,現在他的腦子都感覺得到別人的思想了。”
  恩紐斯從他的椅子里彎過腰來,吃惊地嚷道:“什么,你是說他看得出別人的思想?”
  “這可以當場試驗,大人閣下。不過我想,‘古人委員會’的這位先生會證實我的話。”
  秘書迅速瞪了施華茲一眼,滿怀仇恨的神色從他臉上一掠而過。他說,聲音里帶著几乎听不見的顫抖:“那倒是真的,大人閣下。他們帶來的這個人确有某种催眠本領,雖然這本領是不是‘助學器’帶來的我還不知道。我還要補充一點,這個人使用‘助學器’的情況并未記錄下來,您大概會同意我的看法,這件事本身就非常值得怀疑。”
  “所以沒有記錄下來,”謝克特不動聲色他說,“是根据大臣的嚴格命令。”可是秘書听了,只是聳聳肩膀。
  恩紐斯下命令似他說:“我們繼續談正經事,別為這种小事爭吵……這位施華茲是怎么回事?他能看出人們的思想也好,有催眠法術也好,不管怎樣,他与這個案件又有什么關系?”
  “謝克特想要說明,”秘書插嘴說,“施華茲能看出我的思想。”
  “是嗎?嗯,那么他這會儿在想什么?”總督問,第一次跟施華茲說話。
  “他在想,”施華茲說,“在您所謂的案件里,我們沒法向您證明我們這方的真理。”
  “一點不錯,”秘書嘲笑說,“雖然這种推理用不著多少精神力量。”
  “還有,”施華茲繼續說,“他認為您是個可怜的傻爪,害怕采取行動,只貪圖太平,只希望通過您的大公無私和不偏不倚來贏得地球上人們的歡心,而這樣一來,更證明您是個傻瓜。”
  秘書臉紅了。“我否認這一切。他想蠱惑您,大人閣下,使您怀有成見。”
  但恩紐斯說:“我不那么容易受蠱惑。”隨后轉向施華茲:“那么我在想什么?”
  施華茲回答說:“您在想,盡管我能看清楚一個人的頭腦深處,我也沒有必要把看到的一切都說出來。”
  總督吃惊地把眉毛一揚。“你說得對,非常對,你認為阿瓦登和謝克特兩位博士所指控的都是事實嗎?”
  “都是事實!”
  “好!可是,除非能再找到一個象你這樣的人,另外一個并不卷入這件事的人,你的證同在法律上不能生效,哪怕我們大家都相信你确實有心靈感應的本領。”
  “可這不是什么法律問題,”阿瓦登嚷道,“而是關系到整個銀河系的安全。”
  “大人閣下。”——秘書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我提出一個要求。我要求讓這個約瑟夫·施華茲离開這房間。”
  “為什么?”
  “這個人除了能看出別人的思想外,還有某些其他精神力量。就是這個施華茲曾經使我癱瘓過。我怕他現在又會使用那种力量來對付我,或者甚至對付您大人閣下,因此我才提出這樣的要求。”
  阿瓦登站立起來,但秘書提高了嗓門吆喝說:“施華茲有大家都公認的精神力量,能微妙地影響審判官的頭腦,有這么個人在場,審訊就不可能公正。”
  恩紐斯迅速地作出決定。一個勤務兵進來,約瑟夫·施華茲毫不反抗,他那月亮似的臉上也沒絲毫不安的表情,他乖乖地被帶走了。
  對阿瓦登來說,這是最沉重的打擊。
  秘書這時站起來,一動不動地站了會儿,一個胖墩墩的身影,身穿綠袍,面目可憎,卻有很強的自信心。
  他開口了,態度嚴肅,一本正經的樣子:“大人閣下,阿瓦登博士的全部信仰和言論都以謝克特博士的證詞為依据。反過來,謝克特博士的全部信仰又以一個人臨死時的胡言亂語為依据。而這一切,大人閣下,這一切不知為什么始終沒往外透露,直到約瑟夫·施華茲使用了‘助學器’。
  “那么,約瑟大·施華茲又是什么人?直到約瑟夫·施華茲露面之前,謝克特博士一直是個正常的、不知煩惱的人。大人閣下,您本人曾跟他呆過一個下午,就在施華茲被送來治療那天。那時他有沒有不正常?他有沒有告訴您有關背叛帝國的陰謀?有關一個生物化學家臨終前的某些胡言亂語?他當時有沒有哪怕一點儿煩惱?或者怀疑?他現在說,他受到大臣的指示,要謊報‘助學器’的試驗結果,還不准記錄那些受過治療的人的姓名。當時他告訴了您這情況沒有?還是他只是現在才告訴您,在施華茲出現那天以后?
  “再說一遍,約瑟夫·施華茲是什么人,他被送進來的時候,都不會講我們所熟悉的語言。后來我們開始怀疑謝克特博士的理性,終于發現了上面所說的這些情況。送施華茲來的是個農民,他一點不知道施華茲的身份,事實上一點不了解施華茲的情況。直到現在為止,也未發現有關施華茲的任何情況。
  “然而這個人卻有一种奇怪的精神力量。他能在距离一百碼以外光用思想使你癱瘓——距离再近些還能殺死你。我自己就被他癱瘓過;我的胳膊和腿都被他操縱過;我的頭腦本來也可能受他操縱,要是他想這么干的話。
  “我相信,當然啦,施華茲确實操縱了其他這几個人的頭腦。他們說我逮捕了他們,以死亡來威脅他們,還說我已承認謀反,想推翻帝國——可是請您問他們一個問題,大人閣下。施華茲這個人有本領控制別人的頭腦,他們是否曾完全置身于他的影響之下?”
  “施華茲會不會可能是個叛徒?要不然,他又是什么人?”
  秘書坐了下來,很鎮靜,几乎帶點和藹可親的樣子。
  阿瓦登覺得自己的頭腦仿佛上了一個回旋加速器,這時候正使勁往外轉,越轉越快。
  怎么回答好呢?說施華茲是從過去時代來的?有什么證据可以證實這一點?說那人講的完全是一种原始語言?但只有他自己——阿瓦登——能證明這一點。而他,阿瓦登,很可能有個受到操縱的頭腦。歸根到底,他怎么能證明他的頭腦沒受人操縱呢?施華茲到底是誰?他對于這一征服銀河系的巨大計划怎么如此深信不疑?
  他又想:他自己怎么也會對這個陰謀深信不疑?他是個考古學家,平時最喜歡怀疑,可是現在——還不是由于一個人的話?一個姑娘的吻?或者約瑟夫·施華茲?
  他沒法思想了!他設法思想不!
  “嗯?”恩紐斯的聲音顯得有點不耐煩了。“您有什么說的嗎,謝克特博士?或者您,阿瓦登博士?”
  但波拉的聲音突然打破沉默。“您為什么要問他們?您難道看不出這純粹是撒謊?您難道看不出他想用假話把我們統統束縛住?哦,我們大家都快要死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可是我們本來能加以阻止的,我們本來可以加以阻止的——然而我們卻什么也不干,光是坐在這儿——,說著空話——”她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秘書說:“這倒好,我們的水平都降低到听取一個歇斯底里的姑娘尖聲叫喚了……大人閣下,我提這么個建議。我的這些原告說,所有這一切——所謂的病毒和他們想象出來的其他一切——都計划好在特定的時間內發生——我相信是在清晨六點。我提議讓我在您的監護下呆七天。要是他們所說的屬實,在銀河系爆發瘟疫的消息不出几天就會傳到地球上。要是發生了這情況,帝國的軍隊仍控制著地球——”
  “真不錯,拿地球去換取整個銀河系的人類,”臉色煞白的謝克特嘟囔著說。
  “我重視我自己的生命,也重視我人民的生命。我是無辜的人質,我准備馬上通知‘古人委員會’,說我自愿在這儿呆一星期,這樣就可以避免可能發生的一切騷亂。”
  他交叉起兩臂。
  恩紐斯抬起頭來,臉上顯出焦慮不安的神色。“我覺得這個人說的不錯——”
  阿瓦登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帶著沉著而可怕的凶狠神气,站起身來快步向總督走去。他到底想干什么已永遠無法知道。他事后也記不起了。反正這已無關緊要。恩紐斯帶著一根神經鞭,而且及時使用了。
  在地球上著陸后第三次,阿瓦登周圍的一切變得象火燒似的痛苦,旋轉著,隨即消失不見。
  在阿瓦登失去知覺的期間,六點鐘的最后限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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