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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著的頭顱


(俄)別利亞耶夫

  巴黎醫學院畢業生洛蘭小姐跟隨克爾恩教授去實驗室。
  她想起自己在接受這份工作時,教授提出的要求:不能把在這儿看到的或听到的說出去。這儿究竟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呢?
  他們走進一間黑暗的房間。燈亮了,洛蘭看見房間正中是一張大解平台,解平台旁放著一個玻璃箱子,箱內是一顆還在跳動的、人的心髒,心髒上插著很多管子。洛蘭順著管子看上去,突然看到一件東西,她如遭電擊一般,渾身顫抖起來。
  那是一個人的頭顱——光有頭,沒有身体——正對著她望著。一根較粗的管子從喉嚨里接出來,和一個大玻璃缸相連。各條管子上都接著閥門、壓力表、溫度表和一些洛蘭不知道的東西。她的工作就是照料這些維持頭顱生命的儀器。克爾恩教授叮囑她決不能動接在粗管子上的閥門,否則頭顱會死的。
  洛蘭每天默默地工作著,漸漸和頭顱交上了朋友。她常常要拿一些最好的醫學雜志給頭顱看,并根据頭顱的示意在雜志上作記號。頭顱用垂下眼皮表示“好”,抬起眼皮表示“不好”。洛蘭感到,頭顱似乎有許多話要說。
  那天,頭顱又示意洛蘭小姐打開那個閥門。洛蘭小姐說:“不行,你會死掉的。”
  頭顱使勁抬了三下眼皮,意思是“不會的,不會的”,眼睛里閃爍著無限悲哀的光芒。
  洛蘭決定打開閥門。她剛把閥門旋開一點點,就听到頭顱的喉嚨里發出顫動的絲絲聲:“謝謝您”原來這個閥門是控制聲帶的机關。
  頭顱告訴洛蘭小姐,他是陶威爾教授,以前和克爾恩教授一起從事醫學實驗。后來他患了气喘病,隨后克爾恩就把他變成現在這种樣子,并強迫有意識、有思維的頭顱繼續為他工作。
  洛蘭知道了這個秘密,恨透了克爾恩,這种憎惡的感情与日俱增。
  阿爾曼和陶威爾教授的儿子阿爾杜爾是一對情同手足的好朋友。這天他們正在地中海的海濱浴場晒日光浴,阿爾曼突然坐起來,把手中的畫冊擲在沙灘上。阿爾杜爾摘下太陽眼鏡,看到阿爾曼悲傷的眼神,便關切地問:“怎么了?又在想安琪麗克了?”
  阿爾曼點了點頭,沉痛地歎了口气。舞蹈演員安琪麗克是阿爾曼的好朋友,前不久在火車翻車事故中遇難,可是尸体卻失蹤了。
  突然,阿爾曼看到一個女人,穿著一件灰色的衣服,身影似曾相識當那女人做了一個手勢時,他吃了一惊。“好熟悉的手勢!對了,安琪麗克時常做這樣的手勢。”阿爾曼尾隨那個女人來到一家酒館。在酒館里,他听到那個灰衣女人在唱歌,聲音和安琪麗克的一模一樣。阿爾曼發現那灰衣女人的脖子上有一塊胎記,那正是安琪麗克的胎記。
  阿爾曼決定解開其中的蹊蹺,便找机會和那女人混熟了,知道她的名字叫勃麗克,是小酒店的歌唱演員。
  一天,阿爾曼邀請勃麗克和她的朋友乘游艇出海,她欣然接受了。在游艇上,阿爾曼把勃麗克帶到一間平靜的船艙,說:“我必須和你談談。我覺得你的身体是我朋友安琪麗克的,請你把真相告訴我。”勃麗克听后身体一晃,昏了過去。
  不久,她漸漸蘇醒過來,睜開惊恐的眼睛,說:“別殺死我!我害怕。”然后大哭起來,邊哭邊訴說她的經歷:“我被人打死了后來又活了光是我的頭活了過來頭是放在一張玻璃桌子上的,那是多么可怕啊!克爾恩教授是他把我弄活過來的我要求他把我的身体還給我,他答應了后來就不知從哪儿弄來了現在這個身体當時我害怕极了,不愿意我的頭和別人的身体連在一起可克爾恩教授仍然給我打了麻藥我醒來時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我不愿意留在克爾恩那里,就逃了出來,后來就到了這儿”阿爾曼把這件怪事告訴了阿爾杜爾。
  克爾恩!他好像是我父親的助手。阿爾杜爾暗想。
  果然,他從勃麗克的口中得知自己父親陶威爾教授的頭顱也在克爾恩那里。阿爾杜爾決定和阿爾曼一同去巴黎,把事情搞清楚。
  根据勃麗克的介紹,阿爾杜爾打听到了洛蘭的住址。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洛蘭的母親告訴他,克爾恩派人來通知,說洛蘭得了精神病,被送進了精神病醫院。
  阿爾杜爾又找到那家精神病醫院,可那里像座監獄,根本不讓人進去。
  要弄清事件的真相,必須要找到洛蘭,現在他們該怎么辦呢?
  在克爾恩那里工作的那段時間,洛蘭的神經已變得极度衰弱,然而她的意志卻沒有動遙而克爾恩似乎覺察到洛蘭与日俱增的厭惡情緒,就把她強行送進了這家拉維諾私人醫院。
  拉維諾醫生開始找洛蘭談話,從真誠到粗暴,繼而又讓洛蘭無休止地听一支悲哀的曲子洛蘭的精神漸漸紊亂了,以致有生以來頭一次想到了自殺。有一天,在散步的時候,她開始考慮結束自己生命的方式,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設想中,甚至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走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說:“我認識你,洛蘭小姐,我在你母親那儿見到過你的像片。”
  那人告訴洛蘭,他叫阿爾杜爾,是陶威爾教授的儿子。為了救出洛蘭,查明父親的下落,他裝成瘋子,混進了醫院。
  當天夜晚,當時鐘敲了12下的時候,阿爾杜爾在洛蘭的窗外發出暗號。浴蘭裝成上廁所,溜出了房間。正在等候他的阿爾杜爾抓著她的手,躡手躡腳地往前走,他們的腳步聲被患失眠症的病人的呻吟聲和喊叫聲掩蓋住了。長長的甬道終于走完了,他們到了精神病醫院的圍牆邊,只要翻過后院的矮牆就可以脫險了。
  阿爾杜爾靠在牆上,用手和肩膀幫助洛蘭爬到牆上。這時,一個看守看見了他,發出警報。剎那間燈火通明,看守們互相呼應著,帶著狗,迅速奔向他們。
  “快跳!”阿爾杜爾推了洛蘭一把,洛蘭跳了下去,牆外接應的阿爾曼用雙手接住了她。
  可阿爾杜爾卻被人抓住了。幸好阿爾曼通過警察局的朋友,把阿爾杜爾救了出來。
  沒几天,報紙上登出了克爾恩准備展覽頭顱的消息,大標題是《展覽——复活的人頭》。這個消息轟動了整個城市。
  展覽會上來了許多專家、學者、記者,當克爾恩走上講台時,觀眾用經久不息的掌聲歡迎他。
  克爾恩開始做報告。他沒有忘記提到陶威爾教授所作出的成績,他對自己更是大吹大擂。觀眾都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
  這時洛蘭沖上講台,打斷了克爾恩的演講,指著他說:“他是強盜、凶手!他竊取了陶威爾教授的勞動!他殺害了陶威爾教授,卻逼其他的頭顱和他一起工作”洛蘭的出現和展覽會一樣引起新聞界的震動。警察立即搜查了克爾恩的實驗室,那里只有一個大鼻子、小眼睛的老頭的頭顱。
  洛蘭打開了閥門,頭顱開口說話了,他說:“洛蘭小姐,我是陶威爾教授。他在我鼻子下面注入了石蜡,我的生命快要結束了。”當他看到洛蘭背后的阿爾杜爾時,臉上露出了一絲慈愛的笑容,然后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警察帶走了克爾恩,阿爾杜爾伏在頭顱前,用雙手捂住了臉。洛蘭溫柔地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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