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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地球上的國家現已分裂為許多面積很小的共和國,小得不能再被稱作“國家”了。這些共和國想盡一切辦法來消除政府的權力,特別是跨國的權力。但是他們知道如果什么都沒有也不行。他們還是需要某种組織來對付罪犯——竊賊、謀殺犯,以各种方式破坏他人的和平及安全的人——這些人擅長從一個共和國逃到另一個共和國去(其實人人可以如此,因為現在根本沒有“護照”或“簽證”之類的東西)。現在的罪犯沒有過去那么多了,哪怕按照他們在己大幅減少的世界人口當中的比例來計算。然而畢竟還存在著犯罪,必須加以解決。這就是“(共和)國際安全部”設立的目的。但它設立的目的中沒有追蹤來自太空的外星來客這一條……可除了他們,還有誰能做這件事呢?

  “‘國安’的記錄是錯誤的!”桑迪大喊道,“這是不可能的!”瑪芝莉沒有回答,她看起來疲倦极了,只是搖搖頭。
  “假如他們是對的,我是什么人?”他吼道。
  瑪芝莉按照這個問題的字面理解回答:“你是個男人,而且是個我非常喜歡的男人——你難道看不出嗎?”
  “可是……”
  “可是我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成為一個人的,”她說,“對,但這改變不了什么,不是嗎?”她咳了起來。“我真的感到不舒服了。”她沉思地說。
  他壓根沒听到她的話。“我不能相信你所說的關于我母親的事。”他悶悶不樂地說。
  瑪芝莉聳聳肩,費力地想表示同情。“我真的好累,”她抱歉地說,“這些天真是不好過——你不睡覺的時候要一直陪著你,等你休息了,我又要去布置任務和匯報情況。還要了解發生的其它一些情況,這樣我就知道該問你什么問題了。”她搖了搖頭,又說道:“也許這就是我現在要告訴你一切的原因。我簡直不能相信我所做的事情。我沒有同我監視的嫌疑人做愛的習慣。”
  “嫌疑人!”
  “就是指我被指派監視的人,”她說,“桑迪,我并沒有料到會發生后來的事情。漢姆一定會非常惱火的。”
  “那不關他的事!”桑迪咆哮道。
  “桑迪,親愛的,什么都關‘國安’的事。”她搖著頭,樣子又倦又乏。
  桑迪一下子崩潰了。“哦,瑪芝莉,”他哽咽著,兩只手盲無目的地向她伸去。他們彼此相擁著,桑迪渾身顫抖。慢慢地,他触及到的光滑、柔軟、富有彈性的女性身体喚起了他的某种意識,他改變了擁抱的姿勢。
  瑪芝莉阻止了他,虛弱地微笑著。“親愛的,現在不要。你几乎讓我承受不住,知道嗎?剛才你已經把我弄疼了。”
  她突然松開了他,打了個噴嚏。“實際上,桑迪,”她用一個人有了不好的發現時的口气說,“不知什么原因,我感覺不是很好。”
  桑迪關切地看到她的嘴唇都腫了,惶惑地皺緊了眉頭。他沒有料到會發生這种情況。他知道海克利人交配之后都無一例外地興高采烈、心滿意足,地球人為什么不是這樣呢?他們之間的差別竟然如此之大嗎?如果的确有這樣的差別,并且瑪芝莉的這种反應是正常的,那他們為什么還要冒這個險呢?
  她已重新穿上了泳衣,把兩條濕毛巾都裹在身上,坐得盡量靠近電加熱器。可她還是在發抖。她朝桑迪擠出了一個微笑,說道:“也許我們最好离開這儿。但這是我們能夠單獨交談的唯一机會。我還有一些事要問。”
  他的心一沉。“還有什么?”他問。還會有什么事呢?
  “哦,親愛的,我不是指与你有關的事情,”她竭力想安慰他,“還有一些是海克利人沒有告訴我們,而我們不知如何應付的。比如說那些虫子。”
  “我不知道任何關于虫子的事。”他肯定地說。
  她解釋道:“守在登陸船那儿的人捉到三只新的昆虫——其實他們說确切地講,它們并不是昆虫,反正是虫子吧。三只都是一樣的,昆虫學家說,它們和任何一种地球物种都沒有丁點儿的聯系。有人看見,其中一只是在一個海克利人站在門口時從登陸船里飛出來的。”
  “它們什么樣?”
  她做了個手勢。“像我拇指這樣大,會飛的。”
  “哦,”桑迪明白了,也放下心來,“我知道了。它們是鷹蜂,沒什么危害,除了對其他虫子。我們在登陸船里是關了几只鷹蜂,不過你們不用擔心,里面沒有蜂王,全都是不能生育的雄性。”
  她沒有回答。他關心地看著她,她呼吸急促,雙目緊閉。突然,她也不睜開眼睛,咯咯笑道:“不能生育的雄性,嗯?讓你想起了什么?”
  他朝她直蹙眉。“你在說什么?”他粗聲粗气地問。但她沒有听見,而是不停地說話。至少是似乎她以為自己在說話,因為她的嘴唇在動,卻只發出微弱的聲音。桑迪把戴著助听器的那只耳朵湊近她,几乎碰到她的嘴唇了,還是听不出什么連貫的話。
  桑迪明白“譫妄”這個詞是什么意思了。警察竭力要讓躺在醫院病床上的人說出謀殺他們的凶手的名字時,碰到的情形就是這樣。但以前從沒有這种事情在他眼前發生。
  她應該盡快地得到醫治。可怎樣做到呢?
  房間里沒有電話,沒有通向水面的出口。要讓瑪芝莉領路再穿過水下的通道回到安全的地方是不可能的,哪怕他們仍有兩只氧气瓶。
  他們沒有兩只氧气瓶。
  他又碰了碰她,瑪芝莉的皮膚滾燙,呼吸也斷斷續續了。更糟的是,她的一只眼睛不能閉上,半睜著,瞳孔向上翻轉。她這副樣子就像是……就像是……桑迪能找到的适合這种情形的只有一個詞:“死了”。要不是她還在費力地喘息著,很容易讓人相信這是真的。
  必須讓她离開這里!
  這是毫無疑問的,她需要的是醫療救助;而桑迪自己無法提供。
  只有一個氧气瓶,他該怎么辦呢?更不用提他不會游泳了。离開是不可能的,又是十分必要的。桑迪愁眉苦臉地把呼吸面罩戴在昏迷不醒、不停呻吟的瑪芝莉臉上,又笨手笨腳地把它連到那只充滿的氧气瓶上。他閉上眼睛,在腦海中想像他們一路上進來的那條路。下了螺旋樓梯,穿過銀行門廳,出去就到了開闊的水域,然后游到水面上。
  他想,他們進來時只用了5或10分鐘。那是有瑪芝莉領路,她知道要做什么,他出去就要用上15分鐘。好,那么,他能屏住呼吸大概三分鐘,為安全起見就算兩分半鐘。這就是說,他需要換气六次。
  這可能嗎?
  惟一的辦法是試一下。他屏住呼吸,將手伸到瑪芝莉毫無知覺的臉上,把面罩拉開,他用巨大的手掌很容易就蓋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子,自己則一面盡量呼出肺里的气体。用另一只手,他將面罩蓋在自己臉上直到肺里重新充滿了气。然后他把它戴回瑪芝莉的臉上。
  隨即,他气餒地蹲了下來。他完全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夠防止水灌進瑪芝莉的肺里。這還不是最糟的部分,更糟的是,這樣出去要花大多的時間。每隔兩分鐘呼吸一次,他是堅持不了多久的,還有一件事需要考慮:他的手不夠用。他需要一只手來阻止水進入瑪芝莉的鼻子和嘴巴,一只手拿面罩讓自己呼吸,要有第三只手來抓住不管是什么欄杆或家具來穩定住他們,還要有第四只手來抱住瑪芝莉。
  整件事都是不可能的。他們需要兩個氧气瓶。
  突然,桑迪又惊又喜地大叫了起來,讓昏迷不醒的瑪芝莉動了動身子,呻吟起來。他們有兩個氧气瓶!惟一的問題是有一瓶是空的。
  等桑迪想出如何把滿的那一瓶里的一些氧气灌到另外一瓶里,瑪芝莉的呻吟聲也停止了。她看上去好像睡著了。他搖搖她,她還是沒有醒來。
  桑迪幫她把潛水衣穿起來,戴上自己的面罩,開始了漫長的水下爬行。沿著來時的路,他用手抓住螺旋樓梯的扶手一點點挪下去。下去之后,他就能看見外面陽光的照射了。
  三分鐘后,他已到達水面,向一只路過的工作艇上看見他的人們狂呼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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