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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看不清顏色的客輪,像條巨鯨航行在曙色微露的台灣海峽里。 船上的旅客差不多都沉浸在夢鄉中。然而,在靠近船尾的一個艙室里,有一個戴著黑色寬邊眼鏡的中年人正手持一份電報在皺眉苦思。他身邊的毯子鼓起一個大包,那毯子底下躺著他的寶貝儿子東東。電報是船上服務員送來的,電文寫著:肖風,信悉。附來的海峽大橋設計草圖已閱,所想极為新奇又极有价值,請速回。±鈐葡傅n煥鈐葡角薄潦e□韉暮Q罌蒲□航煌□ㄖ祖銣Jr乃p□P□綰苣擅疲焊澸p□男胖脅□揮懈繳先魏瓮賈膠牽□餼烤故竊趺匆換厥攏克悔蓐翕旍漸隆蠛蠛煤沒匾湟幌攏祀萺U頁雒脹諾南咄貳* 前天,他們所里舉行了"連接台灣海峽兩岸陸上交通"設計方案的論證會。會議在熱烈而緊張的气氛中進行,方案一個接一個地被否定了,最后一個微笑著走上講台的他,提交的是"大橋、人工島、海底隧道的綜合工程"方案。他站在打出立体設計圖的幻燈屏幕前,說道:“我這個方案就是在海峽中先修筑2∼3個人工島,然后,在大的區段挖隧道,在小的區段架橋梁。因為眾所周知,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橋梁--美國的切薩皮克灣大橋長度不到2千米,最長的隧道--日本的青函隧道長度也不過53千米,而台灣海峽的寬度則在130千米以上,如果按照我的方案,則可以將所造隧道和橋梁的長度接近目前施工的可能。……"他充滿自信地講了約有半個鐘頭,可話音剛落,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就站起來"打冷槍"了:“我看你這個方案還是不行,台灣海峽處在環太平洋地震帶里,是我國地震最頻繁的地區之一,不容忽視的是台灣西部沿海震源較淺,常造成嚴重破坏,而你方案中的隧道部分將無法抵御可能發生的強地震。"老頭的這一"冷槍",召來了更多的"槍聲",很快就"斃"了他苦心設計了大半年的方案。這個老頭就是李所長。 會后,肖風回到家,提筆就給李所長寫了封告假信。他這么急于休假倒不是因為對李所長有什么意見,實在是因為這大半年來的設計已使他疲憊不堪,況且眼下又正好是儿子放暑假期間,父子倆何不找個避暑胜地去享受一番天倫之樂呢。 信是交給儿子寄出去的。他自己則忙著去臥室整理外出所帶用品了。 哎,記得儿子當時拿著郵票走進自己的書房兼工作室里粘漿糊,呆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出來。在此期間是不是發生了什么特別情況? 正當他想到這儿,儿子翻了個身,一只腳像敲小鼓似地在他的肚子上敲了一下,喲! 肖風急急喚醒了儿子,東東揉揉惺忪的睡眼,翻身起來,跟父親坐了個面對面:“爸,到廈門了?"肖風為了不影響艙里其他旅客的休息,壓低了聲音說道:“沒到,還有几個小時呢!我問你,前天讓你貼郵票時,你有沒有把信打開過?"東東的眼睛一下睜得溜圓,"爸,我怎么會做那樣的事呵!”“真的?”“當然是真的,騙你是机器狗邦邦!"儿子又倒頭睡下去了。 什么机器狗邦邦?一定是前些天看電視又看出的新名堂。 “哎,起來,我還要問你,那天你貼郵票怎么貼了好長時間? 你在我的房間里做什么了?快跟爸爸說!"儿子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我在找我的畫。……"他的畫?肖風推了推眼鏡慢慢想起來了,哦,兩個月前儿子曾興沖沖地給了自己七八張鉛筆畫,說是看看哪一張最好,他就給它上顏色,然后送去參加區里的比賽。內容是大藍鯨拉輪船、月亮變成空中大舞台。……記得當時,自己把那些畫往寫字台上一放就對儿子說:“……要想學畫就得好好地畫,先從寫生開始,你需要的時候,爸爸給你做模特儿。不過,這几幅畫可不能拿出去參加比賽,要讓人家評委笑掉牙的。"沒想到,事隔這么久,這小家伙居然還把這些畫當成寶貝要拿回去。 “你把畫全拿回去了?"肖風有些不快地問。 “就在寫字台下撿到一張,其他的找了好一會儿也沒找到。"噯,會不會把儿子的畫也塞進了信封?肖風心頭不由一動,但他很快就否定了。笑話!儿子的畫怎么會成了重要工程的設計圖呢! 他心里突然又動了一下,東東在我房間里東翻西翻,會不會把我以前隨手畫的一些橋梁設計草圖也給翻出來呢?忙問:“你翻過櫥頂上的那只小木箱嗎?”“小木箱?翻過。”東東不假思索地回答。 這就對了!肖風輕輕拍了拍前額,李所長電報里說的草圖肯定就是那里面的!嘿!真好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費了大半年時間搞出來的設計全成了一堆廢紙,而過去的一堆廢紙里竟飛出了金鳳凰!不過,慢,還有一個環節沒解決,這草圖怎么會和東東手里的那封信一起寄出去呢? 肖風下了床,穿上拖鞋在狹窄的過道里急急地踱起步來,到底是工程師的腦袋,他僅僅走了三個來回,眼前就猛然一亮:只要東東在貼郵平時把漿糊弄到了信封上,就极有可能在翻小木箱時不經意地粘上一張小的草圖! 他快步來到儿子跟前,激動地問:“你想想看,你那天貼郵平時漿糊粘得多嗎?"儿子著實想了一陣,他臉紅了:“嗯,漿糊是粘得太多了,弄得手上都粘乎乎的。我后來揉眼睛時,眼皮都差點給粘上了。”“好!太好了!真是我的好儿子!"肖風快活地捏了捏儿子的塌鼻子。 在一個沒有一絲風的异常悶熱的傍晚,瘦削的肖風肩扛手提帶著大包小包和儿子下了船。儿子顯得有些怏怏不樂,是呵,父親帶他在那里只呆了一天,一天怎么能玩得過癮呢!現在就又回來了。肖風揮手叫了輛出租車,他讓司机先開到交通建筑研究所,說是到辦公室看一看就出來。 這時,下班時間早過了,研究所里靜悄悄的,主樓那几十扇窗子不見一盞燈光。肖風下了車敲開大門,驀然發現主樓側后的大草坪上放著一長溜由小到大的白色圓球。小的有圓桌那么大,大的則有四五層樓那么高,在愈見深暗的天幕下給人以奇异和神秘的感覺。 “這些球是干什么用的?"肖風不由惊訝地問起管門的老漢。 這一問倒叫老漢惊訝起來:“啥,你也不知道這些球的用處?我听李所長說,這些球就是根据你的造橋草圖做的,這几天正用它們在搞實驗呢!”“什么?我設計這些大白球來造橋?"肖風急急來到大白球跟前。這些球下面都有一根管子通向一台儀器,他湊上去隨手按動了几個按鈕,又順著一架擱在球体上的鋁合金梯子爬上了一只大白球的頂部。 不料,就在這時,大白球馱著他升騰起來,他這下可慌了神。大白球越升越高,漸漸地停在半空中不動了。肖風蹲著身子朝下望去,看門老頭正急得直跺腳,出租車司机和儿子東東也已打開車門,又是喊叫又是招手地跑來了。 西邊的天上打起閃來,看樣子雷陣雨就要來了。 “喂!注意了!下面傳來了三人的呼喊聲,只見儿子手拿雨傘,正使勁往上扔,可扔來扔去,离球頂還差好大一截哩! 就在肖風已認定自己非成"落湯雞"不可的時候,一陣陣涼爽的風推動著大白球緩緩飄到主樓的平頂上,倚在水箱旁不動了。肖風赶緊順著球壁和水箱下到了平頂上。豆大的雨點猛地落了下來。他像丟了魂似地一溜煙跑下樓梯,鑽進了出租車。 當天晚上,肖風睡在床上老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回憶著過去設計的圖紙,越想越不對勁,而這一夜儿子也顯得有些特別,在身邊也老是翻來覆去。就這樣,兩人折騰了大半宿。 第二天大清早,肖風起床后就坐到寫字台前,怀著十二分的掃興寫起信來。他用非常明确的語言告訴老所長,電報里所提及的那幅草圖絕不會是自己畫的,并且還寫道,這几天他將在家里繼續把假休完。 寫著寫著,他覺得后脖頸吹來一陣風,怪痒痒的,回頭一看,原來是儿子的臉蛋正挨在自己身后在看自己寫信呢! “爸,這封信待會儿我幫你去寄吧。"儿子舔著嘴唇說。 肖風心里格登一下:他要替我寄信?!上次不就是由他寄信才出了怪事的?但肖風卻不動聲色地點頭答應了。 儿子吃了一碗早飯就拿起信匆匆出門了。肖風也忙放下筷子,悄悄跟出去了。 上了街走不多遠就有信筒,可東東卻沒把信丟進去,而是繼續朝前走。肖風的眼睛發亮了,喲呵,這里面果然有文章! 一輛電車嗚嗚地駛來,靠站了,東東跳上前門,肖風也緊跑几步從后門擠上去了。乘了几站,東東又換了一輛汽車,肖風自然也跟著換了一輛汽車。后來兩人一前一后走進一幢淺黃色的大樓。 儿子按響了三樓的一只門鈴,肖風停住了腳步,他透過樓梯和走廊之間的空檔朝那里望去,門很快開了,探出了李所長頭發花白的腦袋。"呵,是東東,你爸爸呢?快進來坐吧!” “不坐了,李伯伯,我是替爸爸來給您送信的。”“噢,信?"李所長接過信,拆開看了一遍,不由皺起眉頭自語道:“唔。……怪事,不是肖風畫的,那是誰畫的呢?"東東張了張嘴,突然說道:“李伯伯,上次我爸信里的那份圖紙,請給我看看行嗎?”“哦,我們的小東東也挺關心海峽大橋的!行呵,你等一下。"一會儿,他手拿一張紙走出來了,"你瞧,就在這信紙的反面!"東東接過一看,很快就揚起臉:“李伯伯,這可是我畫的呀!"肖風一听這話,忙從二樓走了上來。"爸爸!”“肖風!"東東和李所長一見到他都感到有些惊奇。肖風尷尬地對他們點點頭,把東東手上的信紙拿過來一看,馬上明白了。原來當時自己寫信的時候錯寫在儿子圖畫紙的反面了。 這幅用淡鉛筆畫成的草圖上,几只巨大的气球,把一架長橋吊舉在海峽之上。 李所長在一旁說了:“你看,這是多么惊人的想象,我們以往在設計連接海峽兩岸的方案時,常常被現有的經驗所束縛,嚴謹有余而變通不足,實際上要解決棘手的問題有時恰恰最需要大膽的想象。"肖風一邊听著一邊看著圖畫連連點頭。 東東插上去說:“李伯伯,那你們就准備照我的畫造台灣海峽大橋啦?”“噢,那可沒這么簡單。"李所長喜愛地拍拍東東的胖臉。 “你畫上的那些普通气球可不能用來造橋,前些天我和研究所里的叔叔阿姨經過實驗,找到了一种真能用來造橋的水泥气球。”“水泥气球?"東東和爸爸几乎同時想到了那些大白球。 “是呵,水泥气球!把几個內充氦气的鋼絲混凝土大气球編成一組,就能吊起几百吨甚至上千吨重的物体。如果把這种气球兩個兩個并列地串起來,串成長130千米以上,把兩端固定在台灣海峽兩岸,再用一條高強度、高韌性的塑料路面覆蓋并連接在這串气球上,一座懸浮長橋就誕生了。這樣的橋造价低廉,不影響橋下航行,還有較好的抗風性能,在強風中能產生一定程度的彎曲。再配上電腦自控球內气壓裝置,那橋的質量就更高啦!”“真是太妙了!"東東和肖風听了异口同聲地叫道。東東朝父親做了個怪臉,肖風赶緊轉過頭。他真不知該對儿子說些什么。 可儿子卻對著父親直笑,李所長也跟著笑了起來,最后肖風一把摟過儿子,也大笑起來。他們笑得真響,這笑聲飛出了樓外,傳得很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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