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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咸榮) 刀割開皮膚。据切入骨頭。灰色的粉末飛揚。管子工的真空夾鉗(醫生很節約)夾住骨頭。啪啦!頭蓋骨的一部分出來了。戴面罩的醫生凡·梅斯吉拉克把一道光照進腦殼。 他喊出希波克勒斯、伊斯庫萊皮厄斯和梅尤兄弟的名字發出很厲害的詛咒。病人沒長腦瘤。他長了塊鑽石。 外科醫生的助手賓斯克奈德瞪大了眼睛往腦殼里瞧,他后面是一群護士。 “怪极了!”凡·梅斯吉拉克說。“還不是粗糙鑽石。是磨光了的!” “象是個有五十八刻面、重一百二十七點一克拉的上等鑽石,”賓斯克奈德說,他有個內兄在做珠寶生意。他還攥住電線的一端,來回晃動著燈。星星閃耀著;影子掠過。 “當然啦,還有一半埋在底下。或許底下部分不是鑽石。 即便如此……” “他結婚沒有?”有個護士問。 凡·梅斯吉拉克轉動眼珠。“拉斯蒂格小姐,你除了結婚,難道從來不想別的?” “一切東西都讓我想起教堂舉行婚禮的鐘聲,”她回答說,還把屁股一撅。 “咱們要把瘤子摘除嗎?”賓斯克奈德問。 “那是惡性的,”凡·梅斯吉拉克說。“當然啦,咱們必須摘除。” 他把手一探一閃,動作那么干淨利索,周圍的護士們都喝彩鼓掌。連賓斯克奈德也不由得哼哼卿卿地叫了一聲好,聲音里不是不帶著妒意。凡·梅斯吉拉克隨即伸進鉗子,但馬上縮了回來,因為下面有電光一閃,從頭殼的缺口透射出來。發出一個小小的、但很清脆的爆裂聲,以及一陣很短的雷鳴聲。 “象要下雨了,”賓斯克奈德說。“我有個內兄是气象學家。” “不。這是熱電光,”凡·梅斯吉拉克說。 “帶著雷聲?”賓斯克奈德說。他盯著鑽石,眼里流露出貪婪的神色,就象他妻子見了鑽石那樣。他嘴里流出口水;他的頭皮發涼。這顆寶石應該歸誰所有?病人?他在這屋頂下沒有權利。歸發現的人?歸國家所有?歸稅務局? “這現象,按理說完全不可能,”他說。“遇到這情況,加利福尼亞州法律關于礦產權是怎樣規定的?” “你不能提出申請!”凡·梅斯吉拉克咆哮說。“老天爺,這是一個人,不是一塊土地!” 更多的白色閃電從缺口透射出來,還有一陣隆隆聲,就象一只滾木球被打了一下以后在往前滾動。 “我說過,這不是熱電光,”凡·梅斯吉拉克咆哮說。 賓斯克奈德張口結舌。 “難怪我們給他診斷時,連腦電圖机器都燒坏了,”凡·梅斯吉拉克說。“准有几千伏特的電壓呢,說不定有十万,在底下流動。可我不覺得熱。腦子能蘊藏熱量嗎?” “你不該為了机器燒坏了,把那個女技術員辭掉,”賓斯克奈德說。“歸根到底,這不能怪她。” “第二天她就從她公寓窗口跳了出去,”護士拉斯蒂格責備說。“在她的葬禮上我哭得象一個坏了的水龍頭似的。我差點儿跟那個殯儀員訂婚了。”她說著,又扭動一下屁股。 “身上的每根骨頭都碎了,可一點沒傷皮膚,”凡·梅斯吉拉克說。“少見的現象。” “她是人,不是現象!”賓斯克奈德說。 “可她有精神病,”凡·梅斯吉拉克回答說。“再說,這是我的專業。她已經三十三歲,可是十年內沒來過一次月經。” “那是因為子宮內放了塑料節育環,”賓斯克奈德說。“環上布滿塵埃。這已經夠糟糕了,誰知塵埃還是放射性的。所有那些檢驗……”“不錯,”主治醫生說。“足以證明她有精神玻由我解剖尸体,你知道。割破那樣的皮膚真讓我傷心。美麗极啦。象卡拉拉玉石一樣。事實上,我一刀下去,只听得啪嗒一聲,刀刃斷了。得從意大利請一個專家來。他有一把鑽石鑿刀。醫院為這筆費用大吵大鬧,藍十字會不肯出錢。” “或許她在制造一顆鑽石,”拉斯蒂格護士說。“她高度緊張的神經和所有精力總得有地方發泄。” “我一直在琢磨那放射性是從哪儿來的,”凡·梅斯吉拉德說。“請你只談手頭工作,拉斯蒂格小姐。讓你的上級來發表醫學見解。” 他往洞里盯著瞧。在頭殼的天空和腦子的地面之間某處,電光在閃耀。 “或許我們應當請個地質學家來。賓斯克奈德,你懂得電子學嗎?” “我有個內兄開一爿收音机和電視机舖。” “好。安上一個降低電壓的變壓器,勞駕啦。不要再燒掉一架机器。” “馬上做腦電圖?”賓斯克奈德說。“弄一個變壓器太費時間了。我的內兄住在城市的另一邊。再說,晚上這個時間叫他開門營業,他會加倍收費。” “不管怎樣,給他放電,”主治醫生說。“聯接地面降低電壓。很好。咱們要在腫瘤殺死病人之前把它取出來,然后再考慮科學研究問題。” 他又戴上兩副手套。 “你認為他還會長一個嗎?”拉斯蒂格護土問。“他長得不難看。我看得出他為人和藹可親。” “我他媽的怎樣知道?”凡·梅斯吉拉克說。“我是個醫生,可不是上帝。” “誰是上帝?”正統的無神論者賓斯克奈德說。他把地線塞進洞內;爆出藍色火花。凡·梅斯吉拉克用鉗子取出鑽石。 拉斯蒂格護士從他手里接過,用水沖洗。 “把你的內見請來,”凡·梅斯吉拉克說。“我說的是那個珠寶商。” “他在阿姆斯特丹。不過我可以打電話給他。可是,他准會堅持分紅,你知道。” “他甚至連文憑都沒有一張!”凡·梅斯吉拉克嚷道。“可是打電話給他。他對礦物學的法律方面熟不熟?” “還算熟。不過我想他不會來。說實在的,珠寶生意只是個幌子。他靠私運裹著巧克力糖衣的迷幻藥賺大錢。” “那樣做道德嗎?” “是最上等的荷蘭巧克力。”賓斯克奈德板著臉說。 “對不起。我想在洞上裝一扇塑料窗。咱們可以觀察會不會再長瘤子。” “你認為這病是心理引起的嗎?” “一切都是心理引起的,包括性欲在內。問拉斯蒂格小姐。” 病人睜開眼睛。“我做了個夢,”他說。“這個肮髒的老人,長著一把白色長胡子……”“一個典型的原始模型,”凡·梅斯吉拉克說。“失去知覺的人智慧的象征。一個警告……”“……他名叫柏拉圖,”病人說。“他是蘇格拉底的私生子。柏拉圖老頭子跌跌撞撞地從一個黑暗洞穴里出來,洞穴的另一端有一盞弧光燈。他手里握著一塊很大的鑽石;他的指甲又髒又不整齊。老頭子嚷道:‘理想是物質的!一般概念是特殊混凝土!實際上是炭。’我想出來了!我很富有!我要買下整個雅典,投資建造公寓、大盆地、通信衛星公司! “‘去你媽的頭腦!’老頭子尖聲叫道。‘這完全是我的!’”“你愿意夢見米達斯王嗎?”凡·梅斯吉拉克說。 拉斯蒂格護士一聲尖叫。一塊粘糊糊的灰白色東西在她手里。 “水又使它變成瘤子啦!” “賓斯克奈德,別打電話到阿姆斯特丹去了!” “他說不定會舊病复發,”賓斯克奈德說。 拉斯蒂格惡狠狠地轉向病人。“婚約解除啦!” “我想你不是愛我這個人,”病人說,“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怎樣,我很高興你改變了主意。我最后那個妻子剛离開我,我們都還沒辦离婚手續呢。我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不想要被人控告犯重婚罪。 “我大出血后剛動完手術,她就跟那個外科醫生私奔到不知哪里去了。我始終沒找出原因。” ------------------ 幻想時代 掃描校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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