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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駛出災難角


  門格爾船長的第一件事就是拋下兩個錨,一邊一個,把船穩穩地停下來。它是停在水深5米的地方。海底還好,是粗沙石,吃得住錨。因此,既不怕滑錨,又不怕擱淺。鄧肯號在惊險中狂奔了許多小時,現在總算有個安樂窩了,這海灣被三面的尖峰環抱,擋住了從海上吹來的狂風。
  爵士拉著門格爾的手,說:“謝謝你,船長!”這寥寥几字使門格爾感到無比欣慰。爵士把他剛才那份焦急心情永遠保留在肚子里,海倫夫人、瑪麗小姐、羅伯爾都想不到他們所死里逃生的環境有多么复雜。
  現在就乘下一個重要問題需要搞清楚了。鄧肯號被這場風暴打到海岸的什么地方來了呢?怎樣才能找到37度緯線呢?百奴衣角在它西南面相距多遠呢?這几個基本問題等待船長回答。他立刻動手測算、一面觀察、一面在海圖作出標志。
  測算結果,還好,鄧肯號离開航線不太遠:相差不到兩個緯度。它此刻在東經136度12分和南緯35度7分的地方,地名叫災難角,在澳大利亞的南端,距百奴依角160公里。
  災難角,顧名思義,發生災難之地的含義。它和坎加魯島上的一個土岬形成的波大角遙遙相對。兩角之間是一條探險家海峽,這條海峽通向兩個深水海灣:北邊的斯濱塞灣和南邊的文生灣。南澳省的首府阿德雷得港就在圣文生灣的東岸,這座城市建于1836年,人口4万,資源相當丰富。但城市居民多從事耕作業,如种植葡萄、柑桔和其他農產品,很少興辦大規模的工業。城市中農業人口多于工人。總之,一般人不注重商業和手工業。
  鄧肯號能不能把損坏的部分修理好呢?這也是個亟待解決的問題。門格爾船長首先要知道哪些地方損坏了。他派人下水檢查。潛水員回來報告。說蒸汽机的輪子扭歪了,頂住了龍尾骨:所以汽輪無法轉動了。据此判斷,損坏相當嚴重,甚至需要不少工具才能修理,而這些工具在阿德雷得是不可能找到的。
  爵士和船長商量決定:鄧肯號繼續張帆前行,沿著大洋洲海岸尋訪格蘭特船長的蹤跡,到百依奴角停下來,或許能得到一些重要線索,然后再次南行,直抵墨爾本;在墨爾本很容易修理損坏的船只的。蒸汽机一修好,鄧肯號就沿著東海岸搜索,來完成這一連串的尋訪工作。
  這個建議得到大家的支持。門格爾決定風一順便開船。他們等候不久,颶風完全熄落下去了,接著便是一場可利用的西南風。大家作好開船准備工作,新的帆又上了桅杆。早晨4點鐘,水手們轉動轆轤,船漸漸离港了。鄧肯號撐起它的主帆、前帆、頂帆、輔帆、縱帆、檣帆急駛著,它盡量靠岸,帆索扣在右舷上,接著大洋洲海岸的風力。
  兩小時后,災難角不見了,船正在橫流探險家海峽。晚上,它繞過波大角,沿坎加魯島,在距岸几公里的海上航行。坎加魯島是大洋洲小島中最大的一個,從歐洲流放到澳大利亞的囚徒,凡能逃出來的,都以此島為栖身之地。島的外觀很美,岸上的岩石都披看無邊綠茵。那里還和1802年初被發現時一樣,人們還可以看見成群的袋鼠在樹林里和平原上跳躍著。第二天,船上的小艇都放下去,一批人登陸后沿那彼岸查訪。這時船在36度緯線上,爵士不愿在36度和38度之間留下沒有查訪到的空白點。
  12月18日一整天,游船都張著帆,緊貼遭遇灣前行,就和一般的輕快帆船一樣快。這是1828年旅行家司徒特發現澳大利亞最大河流——墨累河——后所到達的地方。它不再象坎加魯島的海岸那樣青蔥了,只是一些貧瘠光禿的丘陸偶然打破那一帶低下而又支离破碎的海岸線的單調;此外也零零落落地有個灰色的磯頭,但表現出來的都是南北极地的那种荒涼景象。
  在這次旅行,小艇幫了大忙。盡管駕駛小艇是件苦差事,但海員們并不抱怨。差不多每次哥利納帆爵士和他形影不离的朋友那位地理學家和小羅伯爾3個都陪同他們前往。這3個人都沒有親眼見到不列顛尼亞號的一點遺物,但他們心中仍是充滿希望的。他們在這一帶尋訪,格外小心,唯恐漏掉一個地方。每天夜里把船停下來,盡可能地不動,白天就到岸上仔細搜尋。
  他們一邊前進一邊尋訪,12月20日到達到百奴衣角,還沒有找到一點沉船遺跡。不過,這并沒有證明格蘭特船長沒到過這里呀。船只失事到目前已有兩年了,它的殘骸很可能,而且一定可能被海水沖散,腐蝕了,甚至早被海流沖得無影無蹤了。而且,船只失事,土人很快知道,就和老鷹很遠聞到尸体的臭味一樣,他們一定會把船上的東西洗劫一空。此外,格蘭特船長和他的伙伴被海水沖到海邊,既被土人俘虜,當然毫無疑問會被帶往大陸腹地。
  但是,這樣一來,博學的地理學家的推測站不住腳了。如果在阿根廷的領土上,他會有充分理由去闡述文件上的緯度是被拘留的地點,不是船只失事的地點。因為在幡帕斯草原上河流眾多,可以把寶貴的文件送入海洋。而現在在澳大利亞,情況就不同了,南緯37度線橫截的河流根本不多;再說,科羅拉多河和內格羅河是流經荒漠的、不能住人的沙灘而注入海洋的,而且往往斷流。而其他大河,如墨累河、雅拉河等,它們的支流互相交錯,入海口商船云集。因此,一個易碎的瓶子丟在這樣船舶來往不絕的河流里能安全地漂流到印度洋里來,可能嗎?
  這是不可能的,普通人一看便知。因此,地理學家的推測——瓶是由內河流到海里的,在美洲說得過去,移到大洋洲來就不合邏輯了。關于這個問題,少校曾提出討論過,巴加內爾也承認他的推測在這里不适用。因此,文件里的緯度數只能是指沉船的地方,也就是說,那瓶子是格蘭特船長在大洋洲西海岸撞毀的地點丟下海去的,這已是很明顯的道理了。
  然而,正如爵士所說的,這种肯定的結論和格蘭特被俘的假定并不矛盾。這一點,甚至門格爾也早已預料到了,他在文件里寫著:“將被俘于野蠻的當地土人。”但是,這樣以來,找那几名俘虜,只是沿著37度緯線找,而不涉及其他地方,是毫無道理的。
  這個問題討論了很多,最后得出結論:如果在百奴衣角找不到不列顛尼亞號的線索,爵士只好回歐洲了,他的尋訪雖然沒有成功,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這個決定免不了使乘客們十分喪气,尤其格蘭特姐弟二人感到失望。他們兩個跟著哥利納帆夫婦、門格爾船長、麥克那布斯及巴加內爾等著小艇上岸時,心里都在想,父親是否得救在此一舉了。“在此一舉”一字千金,深深地打印在他們心上。
  “有希望!有希望!永遠是有希望!”海倫夫人不斷地鼓勵她身邊的那位少女。
  距岸不到200米了。百奴衣角伸入海內3公里長,角的尖端是坡度緩和的山坡。小艇划到這個天然良港,是一群珊瑚礁圍合而成。
  鄧肯號上的乘客順利地登上了岸,陸地無比的荒涼。層層如帶的陡岸沿海岸圍成一條線,18米高,是條天然屏障,沒有鉤繩是爬不上去的。幸而,船長發現向南半英里遠的地方有一個缺口,它是由于石灰岩受到海水侵蝕,山基不牢,從而造成山崩形成的。
  哥利納帆一行人鑽過缺口,相當于爬一條軟梯而上了岩頂。羅伯爾像小貓一樣,在筆陡的斜坡上攀援,第一個到達頂峰,遠遠地把巴加內爾和少校甩到后面。巴加內爾几乎要气死了,而麥克那布斯不改常態,心平气和。
  一會儿,這個小旅行隊集合起來,觀察了一下展現在眼前的平原。那是一片長著灌木叢和地衣植物,土壤貧瘠的荒郊,爵士說它象蘇格蘭的低地中的荒谷,巴加內爾說它象法國布列塔尼亞半島的瘠地。雖然,這一帶無人居住,但在遠處,依稀可見一些建筑物,這顯然是有人間煙火的跡象,并且据那些建筑物推斷,這里不是野蠻人而是勞動人民居住。
  “一個風磨!”羅伯爾叫。
  果然,2公里外,一個風磨的翅膀在風中轉動著。
  “真是個風磨,”地理學家用望遠鏡對准那東西之后回答說:“那是個小小的風磨,既實用,又朴實,一看上去就十分順眼。”
  “几乎象教堂的鐘樓,”海倫夫人說。
  “是的,夫人,風磨是磨肉体的糧食,教學是磨靈魂的糧食的,從這個觀點看,二者也是相似的。”
  “我們就到風磨那里瞧瞧!”爵士說。
  大家上路了。走了半小時以后,經過人類勞動的土地呈現著新气象。由荒涼到生机勃勃的轉變是突然的。那里不再是百草叢生,而是一座新開墾的活樹篱笆圍成的農庄。三兩一群的牛和三兩一群的馬在草原上吃草,草場四周栽著高大的豆球花樹。接著,到處都是金黃的麥穗和龐大的草堆,繞著新筑的圍牆的果園,這果園仿佛是一座雅致實惠而又富有詩意的大花園,就連園林詩人霍拉斯見了也不得不贊歎。此外,還有草棚、腳屋,都配置得很合理。最后,一座簡單而又舒适的住宅,在那尖屋脊的磨房俯瞰之下,被那喜气洋洋的風磨的大翅膀轉動的影子慈祥地撫摸著。
  這時,四只大狗吠叫起來,向主人報告客人的光臨。一個50上下、面容和藹的長者從堂屋里出來。后面緊跟著5個健壯的儿子和他的妻子。人們一望便知,這位長者是愛爾蘭的海外移民。他在本國受夠了苦難,所以遠涉重洋,來此地謀生,求幸福。
  爵士一伙人還沒來得及說明來意及身份,已听到熱誠歡迎他們的話了:
  “外地客人,歡迎你們來奧摩爾家做客。”
  “你是愛爾蘭人吧?”爵士問,拉著那位長者伸出的手。“我以前是,現在是澳大利亞人了,”奧摩爾回答說。“請進來,諸位,不必客气,賓至如歸好了。”
  這樣懇摯地邀請只有不客气地接受了。海倫夫人和瑪麗小姐由奧摩爾太太領進屋里,同時,孩子們替他們卸下武器。
  這所房子完全是木式結构,在屋子的樓下,是一間寬敞而明亮的大廳。几條長凳子,兩個橡木櫥,里面擺滿白色瓷器和發亮的錫壺,一張八仙桌,20個人都可以坐得下,這就是大堂里的所有家俱。這家俱的房子异常結實,和那几個壯健的小伙子相稱。
  午餐擺好。中間是熱气騰騰的火鍋,兩邊是烤牛肉和羊腿,四周是一些水果。主要菜肴在此,其中搭配的小吃自然不少。主人熱情好客,桌上的擺設引人入胜,桌子寬大,菜肴丰盛,不坐上去實在不合适。農庄里的雇工和主人平等,他們已來和主人一塊吃飯了,奧摩爾指著宴席。
  “我早就恭候你們了,”他質仆地對爵士說話。
  “你早就候著?”爵士吃了一惊。
  “凡是來的人,我都恭候著,”那愛爾蘭人說。
  然后,全家主仆都肅立著,他用肅穆的聲音做飯前禱告。海倫夫人愛看這淳朴的風俗,看了丈夫一眼,她知道他喜歡這古風。
  大家吃得稱心,便開始暢所欲言。蘇格蘭和愛爾蘭近在咫只,兩個島上的人一握手就是一家人。奧摩爾講述了他的歷史——一部所有移民被貧困驅赶出來的歷史。有許多人跑到老遠的地方去碰運气,結果還是找到了窘困的災禍。他們只怪運气不好,但是忘記了怪自己不聰明,懶惰、有缺點。誰能節衣縮食,沉著冷靜,善于生計,勇敢上進,必然獲得成功。
  奧摩爾過去是這樣的人,現在仍是。他在本地几乎餓死,攜帶家眷來到澳大利亞。他在阿德雷得下了船,不愿做礦工,宁愿從事農業生產勞動。兩個月后,他開始經營農場,現在農場已飛黃騰達了。
  這個澳大利亞的土地工是成“份”(每份80英畝),由政府估計出售。一個勤勞的農民耕一“份”,除了維持生活外,還有節余。
  奧摩爾靠他的農業經驗,一面維持生活,一面節約,以第一“份”的盈利又買了几“份”土地。他的家庭興旺,農場也興旺,漸漸地變成農場主了。雖然,他經營不到兩年,已經有了500畝土地和500頭牛羊。過去曾在歐洲作奴隸的人,現在自己成了自己的主人,并享受著世界上最后自由的國家里的民主和待遇。
  客人們听了奧摩爾的自述之后,都衷心祝賀他。他說完自己的歷史,無疑地,等著對方開誠相見,但是他并沒有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很含蓄,總是表示:我是什么樣的人,我已說過,我不便問你們是什么樣的人。爵士呢?他急于要說的是,為了尋訪不列顛尼亞號,他才不辭勞苦地到百奴衣角來。他是個開門見山的人,所以首先問有沒有格蘭特船長的消息。
  奧摩爾的回答并未給人帶來好消息。他從來沒有听說過這個名字。兩年來沒有一只船在這里的海岸或百奴衣角出現過。不列顛尼亞號出事才兩年啊,因此,他絕對有把握肯定遇難船員沒有來西海岸。
  “現在,爵士,”那愛爾蘭移已又補充一句,“請問那失事的船只和你有什么關系。”
  于是,爵士講述了捕撈文件的經過,游船的旅程以及尋訪船長而作出的种种嘗試。他毫不隱諱地說,他滿肚的希望由于听到主人那斬釘截鐵的回答變成了泡沫。
  這些話當然給在場的人一种痛苦的感受。羅伯爾和瑪麗小姐在那里听著,淚眼汪汪。地理學家想用一句合适的話語來安慰他們。門格爾船長心中也不好受,無法排遣心中的煩悶。那些滿載希望橫渡大洋的慷慨的人們,心里已被絕望的毒汁浸入了。這時,他們忽然又听到一句話:
  “爵士啊,感謝上帝吧。如果格蘭特船長還活著的話,他一定生活在澳大利亞大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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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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