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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勇敢的逃亡


  伊文斯的到來真是出人意料。孩子們一時都愣住了,然后是一陣沖動,他們都沖向他,好像他是被派來解救他們的。
  伊文斯大約二十八九歲,肩寬体壯,步伐堅定有力,目光炯炯有神,眉毛稍疏,一張聰穎而富有同情心的面龐;卷發遮住了他的半張臉,絡腮胡子自海難后就一直沒刮過。
  伊文斯一進來,就迅速地關上門。他仔細地听了听,沒听見外面有什么動靜。他這才走到洞中央,然后看著圍在他身邊的那群小家伙。
  “全是男孩!”他說,“只有男孩!”
  突然他眼睛一亮。
  “凱特!”他惊叫道,“怎么!凱特還活著?”
  他抓住她的手,好像要确認這真的是她。
  “是的,和你一樣還活著,伊文斯,上帝救了你,也救了我,并派我們來幫助這些孩子。”
  水手環視著這些孩子,他們已圍在了大廳桌子的周圍。
  “15個,”他說,“而且只有五六個能夠保護自己。不過,不要緊。”
  “我們有遭遇襲擊的危險嗎,伊文斯先生?”布萊恩特問道。
  “不會,孩子。至少暫時不會。”
  根本不必夸大孩子們想听水手講故事的急切心情,特別是小船到了島上以后的事情。他們不听到這些至關重要的事情,是不會想去睡覺的。但是,伊文斯必須先脫掉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再吃些東西。他是從河里游過來的,衣服全濕透了,而且又累又餓。因為他已經有12個小時沒吃東西了,從早上到現在也沒合一下眼。
  布萊恩特馬上把他帶到貯藏室。高登立刻給他換上一套衣服,莫科在桌上擺了一些冷盤野味、餅干和新沏的茶。一刻鐘后,伊文斯坐在桌前,開始講述他到了島上以后發生的事情。
  “就在船接岸之前的几分鐘,”他說,“五個人,包括我自己在內,跳到了礁石上,誰也沒有傷得很嚴重。但是在黑暗中要穿行過洶涌的海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過我們最終還是安全地過來了。我們中有兩人失蹤了——福伯斯和皮克,他們曾上了船,也許又被沖下去了。至于凱特,我還以為她被淹死在海里,再也看不到她了。我們到岸后花了不少時間去找那只船,它大約是7點鐘到岸的,但是我們几乎快12點才找到它,我們先是沿著海岸走。”
  “塞汶岸,”布萊恩特告訴他,“這里我們中的一些人在發現那只船時給它取的名字,在凱特告訴我們船只失事之前就取了。”
  “之前?”伊文斯看上去很惊訝。
  “是的,伊文斯先生。”唐納甘說,“失事的當晚我們正在場,你的那兩個同伴就躺在沙灘上,但是天亮以后,我們准備去掩埋他們的尸体時,發現他們已經不見了。”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伊文斯說,“我們以為福伯斯和皮克淹死了,進了天國,又少了兩個坏蛋。但他們只是被船拋下了一段距离,而且沃爾斯頓和其他人在那儿發現了他們,并使他們恢复了知覺。使他們高興卻讓我們覺得不幸的是船上的貯藏箱既沒被撞坏,也沒落入大海中。塞汶號著火時,他們匆忙扔上船的備用品、火藥、五支槍和余糧被帶下了船。我們原以為第二次海浪會把那船給毀了。一切結束以后,我們离開了那個地方,沿著海岸向東行,不久有一個人,我想是洛克,說我們沒有找到凱特。沃爾斯頓回答說:‘她被海浪卷走了,正好擺脫了一個負擔!’這使我想到凱特對他們沒用了,他們就為擺脫她而感到高興。如果我也不再有利用价值了,他們同樣會干掉我的。但是當時你在哪儿,凱特?”
  “我就在船附近,在船只和大海之間,”凱特回答說,“就在船只把我拋下的地方。他們看不到我,但是,沃爾斯頓和別人說的話我全听到了。等他們一走,我就爬起來了。我怕再落到沃爾斯頓手里,于是朝相反的方向逃走了。36小時以后,我被這些勇敢的孩子發現并被帶到了法國人穴,當時我都餓得半死了。”
  “法國人穴。”伊文斯重复道。
  “那是我們給這個洞取的名字,”高登說,“為了紀念一個船只失事的法國人,在我們之前,他在這里住了好几年。”
  “法國人穴,塞汶岸?”伊文斯說,“我想你們給島上的各個地方都取了名字,真是太有趣了!”
  “是的,”索維絲說,“它們都是有趣的名字,其他還有一些,家庭湖、南荒郊、西蘭河、陷阱林等等。”
  “太好啦!太好啦!你可以以后再跟我講這些,也許明天。現在我來繼續講我的故事,你們有沒有听到外面有什么動靜?”
  “沒有。”莫科說。他仍舊在門口放哨。
  “很好,”伊文斯說,“然后,我們离開船一小時后,到了一片樹叢,我們就在那宿營了。第二天和以后几天,我們又回到了船只失事的地方,我們想修理修理它。但是,我們除了一把斧子外,什么工具也沒有。光是斧子,我們沒法換下損坏的列板,使它能夠多少經受得起風浪。另外,那個地方也很不适合搞修理。于是我們著手在另一個稍微干燥的地方找了一個營地,我們可以在那儿打到足夠的獵物填肚子,而且同時它還臨河。”
  “東河。”索維絲打斷了他的話頭。
  “就算是東河,”伊文斯贊同道,“那儿有一個相當大的海灣。”
  “蒙騙灣!”金肯斯說。
  “就算是蒙騙灣吧!”伊文斯笑道,“在一堆岩石中有個勉強稱得上是小港的地方。”
  “熊岩。”這次是科斯塔在插話。
  “好,就是熊岩,我的孩子,”伊文斯點點頭,“那儿不難找到一個扎營的地方。如果我們能把船弄到那儿,也許我們能及時修好它。于是我們去了那里,雖然它已經進了大半船的水,我們還是把它拖著停在了小港口,小船現在還停在那里。”
  “船現在還在熊岩?”布萊恩特問道。
  “是的,孩子,而且我認為只要有工具,還是有可能將它修好的。”
  “我們有工具,伊文斯先生。”唐納甘又打斷他的話。
  “所以沃爾斯頓曾想,什么時候他能意外地發現島上有人住,并且猜想這些居住者是誰。”
  “他怎么做的?”高登問道。
  “八天前,”伊文斯說,“沃爾斯頓和我們所有人,因為我從未被撂下過,在樹林里偵察。我們沿東河岸走了三四個小時后,到了一個大湖邊,有條小溪從湖中流出。我們發現了一個被沖上岸的稀奇古怪的裝置。我們當時的惊奇可想而知。那是個用棍子做的框架,還連著?”
  “我們的風箏!”唐納甘惊叫道。
  “我們的風箏!”布萊恩特也叫道,“它掉在湖里,被風吹到那儿去的。”
  “哦,是只風箏,是嗎?”伊文斯說,“我們可沒朝那方面想。我可以告訴你們,這東西使我們大傷腦筋。無論如何,我們知道它不可能是自己長出來的。毫無疑問,這東西一定是島上人做的。這也說明島上一定有人!是誰?這正是沃爾斯頓想知道的。至于我,從凶殺案那天起我就下定決心要逃走。是誰住在島上呢?即使是野人也不會比塞汶號的歹徒更心狠手辣。但是從那一刻起,我就被他們整日整夜地看守著。”
  “他們是怎么發現法國人穴的呢?”巴克斯特問。
  “我正要說,”伊文斯回答道,“但在我說之前,告訴我那只大風箏你們是用來做什么的。那是個信號嗎?”
  高登對水手說了他們所做的一切、他們過去的目標、布萊恩特如何為了大家的安全不顧生命的危險、以及他又是如何發現沃爾斯頓在島上的全部經過。
  “你是個勇敢的孩子。”伊文斯一邊說,一邊握住布萊恩特的手親切地搖了搖。
  然后他繼續說:“你們要知道,從那以后,沃爾斯頓只為一件事煩惱,那就是誰居住在島上。如果是土著人,他能不能和他們交流?如果是遇難的人,他們有沒有我們需要的工具?如果是這樣,他是不會拒絕他們幫忙修船的。于是我們開始尋找,不用說,當然是非常謹慎的。我們行進得很慢,仔細地搜索了湖的右岸,直到最南端的角落。但是我們沒看到一個人影,也沒听到一點聲音。”
  “那是因為,”布萊恩特解釋道,“我們一直呆在法國人穴里,而且有命令,在任何情況下也不能放一槍。”
  “但是我們還是發現了你們,”伊文斯說,“是怎么發現的呢?23號晚上,我們中的一個人在湖的南岸看到了法國人穴。真不走運的是,在一瞬間有一道光直射向山崖,也許是你們開門的那會儿透出的燈光。第二天早上,沃爾斯頓就出去偵察,直到晚上他還一直躲在离小溪只有几碼遠的深草中。”
  “我們知道。”布萊恩特插了一句。
  “怎么知道的?”
  “我和高登發現了一支煙斗的碎片。凱特認出那支煙斗是沃爾斯頓的。”
  “正是!”水手說,“沃爾斯頓外出時弄丟了煙斗。回來后還為此抱怨了一大通。所以你們明白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們這塊小領地的存在。而且他躲在深草中的時候,看到你們向溪對岸跑去。七個大男人要制服這几個小孩真是輕而易舉。他回到營地,把看到的情況告訴了他的同伙。我碰巧偷听到了他和布蘭特的談話,知道了他們准備攻下法國人穴的情況。”
  “一群魔鬼!”凱特嚷道,“他們連小孩都不放過。”
  “是的,凱特,他們對塞汶號上的船長和乘客的手段一樣狠毒。真是一群魔鬼!你完全可以叫他們魔鬼!而且他們听命于那個最凶惡的沃爾斯頓。我希望這家伙逃脫不了他罪有應得的懲罰。”
  “大約12小時以前,沃爾斯頓和其他人都不在,只有福伯斯和洛克看守我,我趁他們沒注意便逃走了。為了甩掉那些混蛋,或者更是為了有一個好的開始,我事先跑開了一段距离。大約10點鐘,我開始正儿八經地跑了。一看到我開始逃跑,他們便放肆追赶。他們手里有槍,而我身上只有水手用的小刀。”
  “他們追了我一整天。我斜穿過樹林,便到了湖的左岸。我必須得繞過湖的南端。因為我偷听得知你們的營地駐扎在一條向西流的河岸邊上。我一輩子也沒有這樣跑過。那些家伙跑得和我一樣快,但他們的子彈飛得可比我快多了。有時子彈就從我身邊呼嘯而過。你明白,我知道了他們的秘密!如果讓我逃跑了,我會向你們通風報信,如果他們沒有槍,我會停下來,拿著刀子等著他們。是的,我宁愿死也不再回去了,但是,我希望他們能在天黑前停止追赶。”
  “這根本不可能。我繞過湖,沿著這條河岸跑,發現福伯斯和洛克一直緊跟著我。后來下起暴雨來,這使我更加難跑了。因為耀眼的閃電能使追赶的人看見我。最后我到了小河邊。如果我能与那些坏蛋隔河相望,我想我便安全了。于是我拼命跑,并跳進了河里,這時只見天上一道明亮的閃電,我馬上就听見一聲槍響。”
  “我們听到那聲槍響了。”唐納甘打斷了他的話。
  “顯然能听到!”伊文斯說,“一顆子彈擦過我的肩膀。我跳進了河里,只用手臂划了几下,便游到了這邊,躲進了灌木叢中。洛克和福伯斯在對岸相互叫喊,‘你擊中他了嗎?’‘我想是的!’‘那他一定沉下去了!’‘沒錯,死啦!死啦!’‘干得好!’然后他們便走了。幸好,他們會以為我不久就會死啦死啦的!我很快走出了灌木叢,朝崖角上走去。我听到了狗叫聲,我喊了几聲,門便開了,然后我便來到這儿,幫助你們將這些坏蛋從島上清除出去。”
  他講得如此帶勁,孩子們都站起來了,馬上准備接他的話。
  接著,男孩子們把最近20個月發生的情況全都告訴了伊文斯。帆船怎樣离開新西蘭,穿過太平洋,在島上失事;他們怎樣發現了船只失事的法國人;他們如何在法國人穴安居樂業;暖季的遠征和探險,冬天的學習和工作;安全無憂的生活,直到沃爾斯頓和他的同伙來到島上。
  “20個月以來,”伊文斯問,“一直沒看見船嗎?”
  “一艘也沒有。”布萊恩特答道。
  “你們有沒有發信號?”
  “有,山崖頂上有一棵桅杆。”
  “沒人看到嗎?”
  “沒有,”唐納甘回答說,“但是六個星期前我們已經把它拿下來了,這樣才不會引起沃爾斯頓的注意。”
  “做得好,孩子們,但是現在他知道你們在哪,所以你們必須日夜守衛。”
  “為什么?”高登突然叫道,“難道我們非得將他們當作坏人對待,而不是忠實的朋友嗎?如果他們來幫助我們,我們會很高興的。我們的殖民地并不是堅不可摧!現在一場斗爭即將到來,所有的人都卷了進去。沒人知道結果會怎樣。”
  “孩子們,上帝一直都在保護你們,”凱特說,“現在上帝也不會拋棄你們。這個男人是派來這里援助你們的。”
  “你們完全可以依賴我,孩子們,我也依賴你們。而且我向你們許諾,我們會將它守衛得很好。”
  “但是,”高登說,“如果沃爾斯頓同意离開這個島,不是就有可能避免一場戰爭嗎?”
  “你是什么意思,高登?”布萊恩頓問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們能修好那只船,他和他的同伙就會离開了!是不是,伊文斯先生?”
  “當然。”
  “那好,如果你去跟他們談判,給他們所需的工具,他們是不是就會接受這些條件?我知道和塞汶號上的凶手談判讓人覺得惡心,但是為了擺脫他們,為了避免一場也許會導致流血的混戰,這還是值得的。你說呢,伊文斯先生?”
  伊文斯專注地听著,高登的建議說明他的想法很現實,也說明他是一個能從各方面冷靜看問題的人。他認為他并沒有錯,他是這塊殖民地的真正領袖,他說的話值得認真考慮。
  伊文斯回答說:“只要能擺脫這些坏蛋,任何事情都值得去做。如果他們會同意离開,那么幫他們修船要比進行一場胜負未決的戰爭好得多。但是我們能信任沃爾斯頓嗎?他會不會認為你們從失事的船上積攢了許多錢?相信我,歹徒只會以惡報善。在他們心里,沒有感激之情的容身之處!与他們談判只是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他們去掌握。”
  “不。”巴克斯特和唐納甘嚷道:“不!”布萊恩特說,“我們決不与沃爾斯頓和他的同伙談判。”
  “另外,”伊文斯補充道,“他們想要的不僅僅是工具,他們還想要彈藥!他們已經有足夠多的彈藥來攻擊你們,這是事實;但是如果要去其他地方,他們還需要更多。他們不僅僅會向你們要!他們還會掠奪!你會給他們嗎?”
  “當然不會。”高登叫道。
  “那好,他們一定會尋求武力解決。這樣做只是使戰爭推遲一步,但形勢會對你們更加不利。”
  “你是對的,伊文斯先生,”高登贊同道,“那就讓我們繼續防守,依計行事吧!”
  “那是最好的。另外,還有一個原因讓我和其他人態度一致。”
  “是什么?”
  “听著,你們知道,沃爾斯頓沒有船不能离開這個島。”
  “是的。”布萊恩特說。
  “我确信,船能修好。沃爾斯頓只因為缺少工具而暫時放棄了修船。”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他可能在此之前就已經遠走高飛了。”巴克斯特說。
  “正如你說的,孩子。現在,如果你們幫助沃爾斯頓修好船,就算他不來掠奪法國人穴,他也不來騷扰你們就走人。”
  “那么,他會做什么?”索維絲問。
  “嘿,”伊文斯說,“如果船不在了,你們怎么离開?”
  “什么!”高登惊叫道,“你确信船能帶我們离開這個島嗎?”
  “是的。”
  “回新西蘭?穿過太平洋?”唐納甘問。
  “太平洋?不,孩子們,只要到一個距這儿不太遠的地方。在那儿我們可以等待時机回奧克蘭。”
  “是真的嗎?”布萊恩特問。
  “怎么可能,”巴克斯特問道,“那只小船怎么可能載我們几百里?”
  “几百里?”伊文斯叫道,“只有30里,你知道的。”
  “那么說,環繞島嶼四周的不是大海?”唐納甘問道。
  “西邊是的,”伊文斯說,“但是東邊、南邊、北邊僅僅是几小時就能穿過的海峽。”
  “那么我們認為附近有陸地并沒有錯?”高登問。
  “沒錯,”伊文斯答道,“東邊有一塊面積相當大的陸地。”
  “是的!”布萊恩特說,“在東邊我看見過一團白點和眩目的光。”
  “你是說一團白點嗎?那是冰川。眩目的光?那是火山發出的火焰。地圖上標有火山的位置,你們知道你們在哪儿嗎?”
  “在太平洋上的一個孤島上。”高登說。
  “在島上,但不是孤島!它屬于南美海岸無數群島中的一個!你們已經給這里的海岬、海灣、小河都命了名,我想你們一定也給這個島取了名吧,你們叫它什么?”
  “查曼島,沿用我們學校的名字。”唐納甘說。
  “查曼島!”伊文斯重复道,“那好,現在它有兩個名字了;因為它本來叫做漢諾威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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